见识了卢三的信用度,这盖职工住楼的工程不能再拖了,得抓紧。天放晴两天上,管家就敲锣打鼓满世界劳力汇聚一堂,不管怎么说,先得给这三百二十人安置进去,老呆在这织造作坊里也不是个事。

带孩子也不好,自从发现劳力里有带孩子的就留上了心,不光从高丽招揽的劳力跟前有孩子,连作坊的本地职工都有好多是带了孩子来上班的,影响工作质量不说,一群小孩没人管理四处搞破坏,到时出了事让当妈的赔还是治小孩的罪?都说不过去。

“想想办法吧,你一天当管事,也不嫌乱得慌?”最近因为安置劳工的事老朝作坊里去,待的时间一长就不爽,作坊后院一片空地本来预留出来以后扩建厂房,现在搭了几间简陋的长棚储备基建木料用。一下成了儿童乐园,弄得乱七八糟不说,朝木料上拉屎拉尿成了游戏内容之一。太可气了,揪了达莱质问,“下午就去交代清楚,往后谁再朝作坊里带小孩直接扣工钱!”

达莱有些犹豫,想点头又忍住,为难道:“您大人大量……”

“大个屁!我有多大量,至于什么事情都摆个求我的架势。有多为难?”还间谍呢,怎么看都不像!挑达莱这号没职业素质的间谍打入王家,是对我莫大的侮辱。“都圈起来,就不会专门雇几个婆婆看上?当妈的也放心,小孩也不会四处搞破坏。去,去,赶紧办去。往后求我一句就抽一个嘴巴。”没那么好耐心手把教人。

“是。”达莱行礼欲退,又拿不定主意,怯生生发问,“那吃奶的……”

“吃谁家奶?”

达莱红脸比划个大小,“离不开大人的小人。”

“那就回去奶大了再来上工!”够气人的,弄了半天连这号人都有,带个吃奶娃怎么工作?简直就是讹钱!气得腿肚子转筋,哆嗦摆手道:“赶紧消失,免得我压不住火伤了你……回来,都乡里乡亲的,这么撵了也不好,给发三十文断奶费,话说得好听点。好,赶紧走远。”

朝管家喊过来,叫那帮买来的劳力也别歇过头了,看着结实点的就打发到工地上找个力所能及的活先干,吃好几天闲饭,不活动下对筋骨不好。“哦,交代下,那高惠南当个头目,既然能沟通就能让她负责一阵。给她说手续已经办好了,今后和就那帮人不同,有权利到作坊女工饭堂和本地人一同吃饭。”

“这您放心,交给老汉操办,”管家会意,笑道:“保准让她管得比咱还卖力。”

“嗯,就这个打算。等过几天让高惠南跟了达莱办事,从你手里推荐,别说我的意思。”思量和二女商议的话,或者可行。“对姓高那女子客气点,不但让她,也要让别人感觉她受你赏识。”

“您放心,识文断字的本就该受赏识。”钱管家没异义,领了俩跟班朝厂房过去。

达莱貌似有问题,可这高惠南也不一定可靠,查是不好查,国都灭了,无据可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有道理,要留神。

看当今国际形式,相对来说唐帝国的民主建设最全面,更符合人道主义精神,也没有在这方面大做文章指责别的国家有违背民主化进程的行为,值得标榜歌颂。同时,老祖宗在建立制度的时候很注重和谐,或者可以说是以建立和谐社会为基础,在平息不同阶级之间的矛盾方面很有一套,根源就是本分。

本分,皇帝本本分分治国,官员本本分分当差,商人本本分分抱钱,农民本本分分耕植,响马本本分分打劫,这么一来,大家显得各可供职,各有所得,互不干扰,一片和谐。所以用守不守道德、本不本分去评价一个人的好坏符合如今的观念,安分守己的人更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看来我还是不愿意把达莱和间谍拉扯到一起,存了私心,怎么都觉得达莱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胆小谨慎以至有点怯懦,不管谁吩咐下来的事都一丝不苟完成,待人又宽和,偶尔还同情泛滥让我想抽她;反正家里上下对达莱的评价都不错,一说起来就是勤劳善良,相貌反倒成为其次,看来应了日久见人心的话。

说到日久见人心,对这点我有过经历,曾经有位女同事。模样一般,比达莱差远了,可就是心善,一视同仁的热心。小伙子偶尔掉个扣子、扯个裤缝,她随手就能拿出针线帮忙缝补;农村外地来打工的经警收入低,入不敷出的时候看着可怜,她也不时悄无声息接济一下;新来的小代办员受人歧视,唯独在她面前能得到公平对待;说话斯斯文文,工作上一丝不苟,修养气质更是比别的女同事高出不止一筹。前后四年时间从科员提升到卡部经理顺风顺水,几乎没遇到反对声音,也从没有因为职务高升人品就发生变化。一直那么热心善良温文尔雅,连许多红眼病患者都认为这是人家该得的。直到有一天,大家都在庆贺她从卡部经理提名副行长的时候,这位女菩萨在交接职务的前一个星期请了病假。而后杳无间讯,伴随她一同消失的还有四千万巨款。当然,也粉碎了许多未婚男士脆弱的心灵。

世上什么人都有,伪装得久了会变成习惯,这才是最高境界。达莱如果已经达到家个境界,哪怕确定她存了二心,下手的时候都难免揪心,不过我能强一点。下手归下手,揪心归揪心,各不相干。

留了这个心病,人多少有点不爽,有时候也盼望卢三能赶紧给那人贩子给找出来,或者曾经贩卖达莱的家伙良心发现,忽然从良了?看来我心软,搁程初的脾气,直接反正各扇一百个嘴巴子胡乱一审问就开了,也是个办法。

“最近忙得,也没说到我那坐坐。”农学、家里一屁股事,好些天没去兰陵那,今专门掐了时间在家等我。

“要命了,实在抽不来空,乱七八糟都是事。”最近刘仁轨脑子进鼻,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和秘书监的人过不去,光听说两帮闹得不可开交,烦得皇上关他禁闭,反省三天不许出门,农学里全我一人负责。想想就来气,抱怨道:“要么就给老刘拉出去砍了,要么就赶紧让回来上班,不疼不痒地关三天,是罚他还是罚我?啥活都压我身上,招谁了?”

“还得压几天,按刘仁轨的脾气这事完不了。”兰陵同情的眼神看得人一阵无力,“高丽王族的事。有人说梁建方在安东闹得天怒人怨,地方上已经混乱不堪难以维持,建议让高藏出任安东都督安抚安东事宜,凭借他在当地的威信或者能有改善。”

“安东闹得那么厉害?派老梁出去本就没指望他去治理吧?”当时战事了结就迁徙一次,曾经的官员富人都强行迁往腹地,今年一阵又朝陇右迁徙不少。“安东如今大部分都是些贫民百姓,除劳力和战略需要,再没什么有价值的资源能利用,闹闹杀杀的时间一长就过去了,不至于放虎归山吧?”

“所以刘仁轨闹不情愿,圣上本来还偏向他,可他有点过了。不但对事,还针对提议的人,在宫里当了圣上的面让几位重臣下不来台。”兰陵掩嘴笑了阵,“知道他秉性如此,圣上也没办法,只能让近卫给架出去闭门思过,这才算能安宁几天。”

“哦,无赖嘛!”我在是李治,管你忠臣不忠臣,跑了我家还敢耍脾气,拉出去砍了再说,眼不见心不烦,闭门思过太便宜他了。“看,蹬鼻子上脸吧?对他太好了,无所顾忌,养虎为患。”

“乱比喻。”兰陵知道我对刘仁轨有看法,不愿意在这事上纠缠,岔话道:“你家的事怎么样了?”

“才几天,还没有眉目。”不想在这个上面多做讨论,“留心就对了,想她闹不了大乱子。”

“嗯,也是。”兰陵点点头,拿了份邸报出来,“你家不是少劳力吗?有送上门来的。”

“我家暂时不要,”赶紧摇手拒绝。现在京城人够,陇右那边几家联合采购劳力,开荒的时不能着急,一点点来。“陇右那边有人操心,要也明、后两年,今年暂时先这样。”

“别后悔啊,”兰陵眨眨眼,将邸报塞加袖笼,“索性没事,去给那高什么的女子带来我看看,问两句话。”

“胡来,都给报了户籍,你问哪门子话?”兰陵就喜欢干这些刑讯逼供的事,当年达莱就差一点成了独眼龙,今弄不好再问个偏瘫出来。“假不假的,我留心就成,你少插手。”

“报户籍怎么了?”兰陵朝我瞥了眼,“就是有户籍,我堂堂公主就不能找平民百姓问话了?”

达莱的事没了结前,我真不想让别人插手王家的事,兰陵目标又大,叫去问话难免朝达莱身上比较,一来二去俩人都惊动了,谁真谁假更难分辨。“你消停会,跑我这找乐子啊,少管。”

“不是我想管,”兰陵支了下巴悠然道:“那天你走后,我仔细想这个事。这周围几个国家灭的灭,战乱的战乱。粮食都种不起来,不知道谁有心思种棉花。这挑来挑去,和咱们模样像国内又没受战乱影响的就只有倭国一家……”说到这里摆了摆手,“也是乱猜,都有可能,就数倭国可能性最大。这棉布过去得少,可你家花露水在倭国畅销,包不住就它。”

“倭国就倭国,敢乱来叫刘仁轨打它,你现在着急不顶用。”

胡乱敷衍几句正要给话题岔开,又给兰陵笑眯眯绕了回来,“你躲什么?没见过这么说话的,三番五次给人朝一旁引,跟自己是内奸一样。”

“抽你了啊,胡说八道开了。”起身切了牙西瓜递过去,“赶紧吃,占了嘴就不瞎掰掰了。”

兰陵咬了口,赞道:“嗯,甜呢。给我拉几车过去。”

“没问题,要多少都有。想甜有窍门,有兴趣没?”

“没,”兰陵抹抹嘴,笑道:“有你家种就行,我懒得知道窍门。好了,不和你转***,这事一出来你有没有仔细想过?”

“想啥?”朝兰陵回望,从眼神里看不出来什么。

“嗯?”兰陵笑得高深,反问道:“若万一这个高什么的女子没说谎呢?”

“肯定说谎了!”我斩钉截铁补充道:“绝对说谎!”

“去!”兰陵朝我脑门敲了下,“还头次从你嘴里听‘绝对’两字。本就是个左右逢源的家伙,一天把‘大概’‘或许’‘可能’挂了嘴上,但凡说‘绝对’就是谎话。”

“我去提人犯,你等等,今非得给高惠南原形问出来。”这时候得牺牲一个了,有我在,就真的也问成假的。

“有你在,就真的也问成假的。”兰陵白我了眼,一把扯住我,“你心里可是这么想的?”

这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由笑了,拉了兰陵亲口,否认道:“不是。”

“知道亲我还算有良心。”兰陵笑起来,朝我身边挪挪,温言道:“聪明人干糊涂事情,你家里大大小小的百多口人,俩夫人说不上贤惠吧,也尽心尽力扶持这个家,你出事不要紧,想过她俩没?想想我。”

“没有吧?我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除了……”

“那天你走后我思索好久,不怕新来的冒充,就怕先来的是假货。织造工艺、花露水配方,真让人家得去了无非多个贸易上的对手出来,要不了命。可那达莱到你家的时间蹊跷,高丽才亡国不久,你又是主谋……”

“咱俩是主谋,别推卸责任。”嘴里说得轻巧,可脊背上飕飕凉风过去,听鬼故事的感觉。

“嗯,可外面只知道是你一个。”兰陵得意地朝我戳了戳,继续道:“当时看出达莱是个有身份人家出来的,妾身本就没打算给她留活路。可她找的托词让我心软下来,家族既然被高藏一手剿灭,理应仇视宗主,好不容易盼有个说理的地方,再因为我一时义气丢了性命的话,显得对不起她父亲当年的努力。”

“哦,你这么好心?”

兰陵臭我了眼,“人嘛,一生总有心软的时候,凶穷极恶都有向善之时,何况我一介柔弱女流?”

“不简单,今见世面了,还真不是一般的柔弱。”挡住兰陵柔弱两掌,笑道:“不操心了,假的也无所谓,要对我不利一百次动手的机会都不止。”

“我乱猜的,你尽量小心些。若不是行刺也罢,最不济是高丽遗留下来那伙朝你家引个暗探。”

“也没探过啥,”兰陵一说这话,我总觉得想笑,“以前在后宅伺候的时候也有机会,可她怕人,总是躲我远远的。如今有了自己的小院,早出晚归不露面,若说是探子,也忒不像话了,反正我手下若有这种探子,杀了都不解恨。”

“也是,看来我多心了。”兰陵思索半晌,觉得派达莱这种探子的确有辱门风,咯咯笑了起来,“提醒你下,欲擒故纵也说不定呢。今天你东绕西绕就是个兆头,说明你一门心思想回护,若真是探子,这头一个目的就达到了。”

“……”兰陵说得也对。“有点眉目了,你就安心。”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心机

更新时间:2007-1-12 9:42:00 本章字数:5487

若将达莱和其表姐匪夷所思的血缘关系抛开的话,王家最近的进程只能用一帆风顺来形容,取得的成绩出乎大多数人意料之外。

当初劳力运到的时候,看着一个个瘦骨嶙峋的身材,麻木呆滞的神情,心里说不上失望,却也没把这些难民当回事。原本估计得用半年时间恢复、培训才能形成有效生产力,可有达莱和高惠南两个翻译让一切看似烦琐的东西忽然变得简单起来。

颖本来的意思是等观察期过后,让当地女工一人带上两三个言传心授,这么一来估计提高得能快点。可高惠南明显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这一点不光达莱多次提起,钱管家更是赞不绝口,一点就通,一通就熟。

省事了,取得关中原住民身份让高惠南更便利地和作坊一些能手级女工交流,达莱谨尊我的吩咐,对高同志不偏不向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前后十天功夫就掌握了从脱籽、纺线、纺织一系列技巧,并提议同样的织造机具在新厂房里也安置一些,由她手把手教授一同来的三百人人,无论语言和身份比当地女工传授更有优势。

在不耽误原先产量的情况下能更有效地培养新员工,高惠南的建议不错,达莱当即采纳,随着职工宿舍逐渐完工,这三百二十人已经可以率先入住,腾出来的厂房仔细打辄干净开始实习。

效率上提高不少,颖乐于看到这幅场景,私下里也夸赞:“要说怎么是探子呢,是比一般人有本事。这两厢对比,一下给达莱比下去了,就这么让她施展,趁没揪出来前能用的地方就少叫她歇着,这说话下一批高丽人就到了,仍旧交到高什么的手里,高什么?”

“高惠南!说几次了,就不长脑子。”看颖计算得这么精密,心下不由苦笑。这万一人家高惠南是个真的,呵呵……。“这事你别操心,我已经朝二女有过说道了,你该干啥干啥。”

“那就没我事了。”颖理所当然地拍拍手,笑道:“二女干这些可比妾身强,抓个蚊子都能腿腿脚脚地扯下来玩,这活人落她手里,指不定什么模样见人呢。”

“二女没回来,不许背了人说坏话。”朝颖鼻子捏一把,岔过话题,“我上次带了那些大白菜籽该下种了,就朝咱花园里找片好地种上,专门派人看好,是宝贝。”

“大白菜,就去年您拿回来包饺子那种菜?”颖喜上眉梢。“好东西,一棵那么大,种个百十亩够全庄子吃一秋了。这就找好农户进来。庄前刘家老汉是方圆几十里最好的把势,要不就雇到家里好好给看上三年?”

“嗯,工钱高点无所谓,你安排。”嘴上和颖说白菜,心里却一直思量卧底的事。颖说得有道理,既然暂时一切都好,尽管拿过来当人才用。如今仅仅牵织造作坊的事,按现在这个工艺,还没有保密的必要……关键是达莱,虽说心里有了眉目,可卢三不来我不想妄下结论。

快二十天的调养,干巴身材依旧,可脸上能看出有了变化。多少有点人气,老远能认出是同类,不会紧张地满地找伸棍子上前除妖。达莱对这些难民很操心,至少表现出的样子让人认为她在操心,目的是她们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同当地女工的饭堂分工布置,可饭食质量相同,再不必担心随时可能饿死,而且只要肯下工夫,说不定还有机会像高惠南一样受到提拔,获得与当地一等平民同样的待遇,形同死灰的内心里透出一缕曙光。

“谁说只要努力肯干就能有当地人一样的待遇?”皱眉板脸眼睛露出凶光,一幅怒不可恶的表情盯了达莱,厉声问道:“什么时候给你这么大权利了?不知道要先请示我和夫人吗?”

达莱心虚地偷望我一眼,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婢子擅越了,您……请您责罚。”

“猪脑子。”忿忿地朝达莱脑壳上敲几下,“循序渐进都不懂,才从阎王殿里爬出来的人,有口饭吃就是天大的幸运,这一日两餐就让她们下死力,何必承诺这些空话?想让人跟了你的步伐走,就要时刻知道追随者的想法。”达莱光剩下点头,看样子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去,搬个凳子坐跟前来,我慢慢给你讲。嗯!你去搬凳子,没叫你走!”瓷笨,没办法形容,老天瞎眼了,朝我家派个这卧底,我都想替达莱身后的雇主美美教训一下。

“坐好,你趔什么趔?”每天这种时候,达莱就侧身屈坐在板凳上,就好像我随时都可能动手打她。“坐正,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打你。”本来想说我不打女人,可话到嘴边就改了,面对达莱作这种保证实在对不起自己良心,和密探无关,我忍很久了。

达莱努力调整坐姿,算了,我亲自来吧。伸手给她拧正,头也板起来好让我能看见她表情,“就这样,不许动。说你什么好?长脑子给狗啃了?人又不笨,什么事情想清楚再干,就没有点自己的主见?”叫过杯茶推了达莱面前,“知道偷狗不?说话,不许摇头!”

“没。”达莱僵硬地仰脸回答,模样可怜。

“上次打算嫁你时那种交谈方式就很好,本来以为你通窍了,谁知道事刚了就恢复以前的样子,你是死到临头才能像个人样还咋?”指指茶碗,“渴了就喝。好,来谈谈偷狗。其实我也没见过,就是按道理猜想的。一块肉饼,你得一点点掰了朝狗丢,引几步丢一小块,不能太勤,也不能太散。勤了它走不了几步就等你扔,手里的饼子可能不够;散了老不丢,狗觉得没意思就回去了徒劳无功。只有掐算好,拿捏准确了才能让狗失去警惕同你走到偏僻地方下手,是这个道理吧?”

“是。”达莱忍不住又点头,及进制止自己。

“这就通了,你就好像是偷狗的,那些劳力随时的想法都要有个知觉。才从死亡线挣扎过来,最大的奢望就是有口饭吃,不求她们感恩戴德,只为一这口饭就能让她们玩命地干,暂时来就足够了。”打量下达莱表情,跟了我思路听的认真,心下满意,继续道:“人嘛,都有个进取心。等时间长了,光是一口饱饭已经难以满足时,再采取别的手段来激发她们的积极性不迟。既然为咱工作,总得让人有个奔头不是?一步步来,为咱好,也是为她们好。你一次把许诺许到头上,就和一个饼子整个轮了出去没区别。到最后你再都没办法激励大家干劲,而劳力们因为努力却没得到应有的待遇,到时候你是拉了脸不认帐呢还是准备用武力镇压解决问题?”

“婢子错了。”达莱表情缓和下来,站在王家的立场承认了错误。

“不怕错,知道就好。三百多劳力在我眼里还没那么重要,起码没你重要。单单为这个我还不至于和你发火。你也知道我秉性,不是那么容易发火的人。”端起茶碗和颜悦色地递到达莱手里,“都可怜人,我心里也不忍。知道你回护她们,要不怎么交你手里呢?所以多少些恩惠就睁眼闭眼过去了,夫人装作没看见,我也乐意你这么干,就是想让你在那些人面前建立威信,把好落到实处,落到你身上。可你想过没,这大话说出来,人家给好处记到你假堂姐身上,最后一旦落实不了,首先埋怨的就是你,为啥你自己明白。”

“是。”达莱点点头,“婢子这次过分了。”

“前面小心翼翼,后面又言过其实,不和你的性格啊。”起身朝达莱肩膀上拍拍,关切道:“瓜子娃,你是个苦命的,想让你好,也相信你只要通过努力会好起来。家里放心你才把这么重担子压你肩上,满看这王家上下,比你强的人不少,可值得我这么信赖就你一个,不光是信赖你的人品,对你才能也有信心。能那么短时间解决脱籽问题,就说明你比别人聪明;谨慎小心说明你比别人更有经历,放你身上我莫名其妙地安心。这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你能感觉到不?”

达莱听不得这些话,说出来就掉眼泪,眼泪汪汪点点头,“谢侯爷。”

“谢啥?该得的,靠自个努力,和别人无关。你就是太善,往后考虑事情先掂量对不对起自己,下来再考虑别人。这次的事我不怪你,本就和你没关系,我不能因为你受了利用过去和高惠南理论,才一股脑给火撒你身上。”示意达莱喝口水,“你是我身边出去的人,高惠南是个冒牌骗子,面面上不显露出来,可心里要分辩清楚,别再受人家蛊惑,那是暗中耍心计挤兑你呢。”

达莱咬了嘴唇细声道:“是婢子一时冲动酿的祸,和旁人无关。”

“看,说话的都没底气,”宽和地笑了笑,“去吧,诺既然许出去了,这次该不该也得照这么办,王家的信誉是其一,主要是别把你的声誉坏了,往后路还长,作坊的头领说话若不算数,不光是外来的,连咱当地的都不拿你当回事。真要是勤学卖力的不妨给提拔几个,想谁是谁,全权由你负责。”

“谢谢您。”达莱起身行礼,犹豫地看我了眼,吭哧几声忍住了。

“还不走?赶紧去,指望胸给咱王家织造作坊发扬光大呢,别叫内府那帮杀才抢了先。”假装没看见达莱犹豫表情,悠然挥挥手,“晚上别忘了到管家那领半年奖,好好给自己添置点衣裳首饰,如今你身份不一样,记得收拾得体,出门一举一动代表的是咱王家。”

丫头像是有为难的事,还没到时候,先让安心干好本职工作,不给她施加额外的压力。循序渐进啊,话好说,可认谁拿捏起来都不容易,每天下班都骑了马先朝织造作坊巡视一趟。现在不光是达莱,那人干堂姐也引起了我的兴趣,不声不响地摆达莱一道,如今在外籍劳工的心目中的声望如日中天,这么着急表现出自己与众不同,让人很难和卧底联系起来。

虽说小聪明耍得不错,可里外透了女人气,办公室里的把戏。卧底的都小心谨慎,一步一个脚印朝上爬,凭借自身能力来博得受害人的信任,按量不会干这么轻浮花招,坑别人的同时就不怕人家打击报复?一旦得罪人引起注意,再想干点别的事就有难度了。高惠南的举动就是不计代价一心想往上爬,再想干点别的事就有难度了。高惠南的举动就是不计代价一心想往上爬的架势,这么来看符合心中坦荡无牵挂。莫非人家本就是个真货?

有点意思,俺从小就喜欢华容道这类的益智游戏,能在现实生活中抓特务百年难遇,珍惜这个机会,不管是谁,揪出来很有成就感。

“揪不出来!”兰陵挪了半天有点气馁,一发气给棋盒子扣子床上将棋子倒出来手工摆放一遍。非法将曹操这颗长子挪到门外,“出来了。”

“太神奇了,”我不由赞叹。上前施礼,“违法的勾当能干得这么心安理得,的确大异于常人,请受在下一拜。”

“去!”兰陵笑得畅快,将棋盒推到我面前,“怎么就觉得没可能挪出来,你来一遍。眼见为实。”

这太简单了,早在小学一年级我就能用百步之内给曹操抢救出来,虽说许久没玩,棋路生疏,可挪一下午才挪出来太说不过去,面上无光,掩饰道:“我挪得稍微烦琐点,好叫你知道其中道理。其实我平时一泡尿时间就搞定了。”

“嗯,”兰陵点点头,接过棋盒开始钻研,“前面见你挪几下就懂了,可后来你挪的时间一长就有了门道,反正你一多半时间都在瞎走,硬是嘴硬。”

“知道我瞎走还不提醒?太不地道了。”厚脸皮发作,天下无敌。“好了,今就是给你带个玩意来,别混得太晚,早早睡觉。”伸了个懒腰打算告辞。

“今天你空闲到多,等一下午也不怕刘仁轨找你闹仗。”兰陵挪了几步解了疙瘩,偷眼瞄我一眼,没好意思违法揪曹操出来,重摆了一遍。

“不会,下午没事,他习惯我早早打理出来放风的规矩。”这些天老刘情绪不太好,偷偷叹气,肯定是受欺负了,我很高兴。

“他最近闹气,你可小心。”兰陵仰头一笑,“这边已经打算放高藏去安东了。”

“为啥?”这消息不爽,想不通皇上的想法。“好不容易才逮住,如今放虎归山,成了气候再派大军征伐,合不合算?”

“操你的心,”兰陵没理我牢骚,一心挪棋,“又没说叫梁建方回来,几万大军镇压着,高藏闹了就死路一条,不闹还能靠了名头维持下地方上的情绪,等他慢慢理顺事条,百姓怨愤平息下来,也好保边境安宁,不到于老维持几万军力图费粮饷。”

“呼,那我放心了。”不怕高藏造反,就怕梁爷回京,这受宠的老当益壮老屠夫回来,肯定要在禁军上安插个显赫的职位,到时候再死皮赖脸把我调过去打板子的话,比高丽叛乱更吓人。“就得有个强力统帅镇压着,梁爷爷最合适。”

“呵呵……哈哈……”兰陵笑得手上棋盒都打翻了,明显是故意的。“总有你怕的人,往后欺负别人的时候想想你梁爷爷就什么气都能忍下了。别变脸,你又打不过我,好了,好了,说说你家里的事。”

“你放开我说,手快断了。”兰陵分筋错骨功力大进,弄得有点麻,“你小心啊,弄残废我讹你一辈子。”

“那是机会,这就给你弄残废去,可随我愿了。”兰陵一边收拾翻了一旁的五虎上将,一边拉我手腕揉搓,“说说你家那一堆麻烦事,别老让**心。”

“慢慢了结,急不来。”享受兰陵的按摩,舒服地靠了上去,“大劲过了,心里多少有底。”

“你是心疼吧,该有的手段都舍不得用,开始耍慢性子了。”兰陵臭我一眼,“放别人,换是个男的,这会估计得朝黄河边上收尸了。”

“别胡说,宅心仁厚个人,让你说成活阎王了。”可能也对,虽然心里不愿意承认,不过去丰河收尸的可能性也有。

“谁真谁假总有个判别了吧?”兰陵已经超脱出操心了范围,逐渐有朝八卦扩张的趋势,“反正我觉得怪怪的。”

“你这边有没有发现可疑的?”这是个问题,兰陵这边若有,王家肯定会有,那无所谓冤枉谁了,有些事纯粹就是找个借口而已。

“还没知觉,不过管事的都提醒了。我这边可没你家那么多弯弯绕绕,就是有也能干净利落地揪出来。”兰陵笑了笑,“提醒你下,这两天看动静,就高藏出京前后。”

“知道,用你提醒,我不瓜。”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水落石出?

更新时间:2007-1-13 22:42:00 本章字数:5560

女工宿舍建好的第四天晚上,卢二押运的第二批劳工准时到达了。这年头贩奴遭大多数人唾骂,大宗交易一般都趁夜进行,卢三那次是因为大雨,空街清巷,才敢明目张胆的白天活动。

卢二显然比卢三稳重许多,提前半天派人过来报信,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准备工作在达莱与高惠南两人的调度下有条不紊的顺利开展。和弟弟相比,卢二身材略显削薄,没等我发话就先几个响头磕下来,紧接着主动要求去毛服务。看来卢三已经在路上对二哥有过交代,对王家与众不同的规矩早有领会,长期战斗在劳务输入战线上的卢二显得比弟弟要懂事许多,这让我很欣慰。

搬了把椅子坐了府门外大灯笼下等候,卢二比弟弟豁达些,仿佛并不在乎光头交脸的前卫,一收拾停当马上过来见我。

“听你弟弟说了吧?”

卢二欠欠身了,很有经验地和我保持几步距离,“小的比弟弟入行早那么几年,见的人也多些,画像上的那人曾经有过照面……”

“哦?”这话简单太中听了。要不怎么说年龄就是资本呢。卢二的光头看起来比卢三的要顺眼太多。压了压心情,沉稳地点点头,“你肯定见过?”

卢二对自己的职业技能还是很有信心的,“小的跑这行也有二十年了。就是和人打交道,凡是有过照面的都能大约记个几分。”顿了顿,从怀里掏了画像出来借灯笼的光亮确定了下,“记不错的话,咱们这边称他叫‘长马’,是个跑海运的,从新罗直接装人运送到卑沙城,说得一口好官话却不是咱们这边的人。”

“说清楚!”卑沙城我熟悉。灭高丽沙盘推演时常在这边派遣海军陆战队直入高丽腹地进行高风险作业,就是旅顺、大连、长山群岛一带。

“好些年前的事,大概有七八年没从那一带接人了。您知道,朝廷备战高丽前后,卑沙城大军过往频繁,早已不能运人了,往后战事一起,新罗女价钱一蹶不振,再都没和这人打过照面。”卢二将画像揣起来,“我朝大军横扫高丽和百济后,凡这行当已经成了本国同行的天下,不容他国插手,所以这人只怕早就洗手不干了。”

“没问你这些。这‘长马’是哪国人?”

“这……”卢二摸摸光头,为难道:“给您问住了,他自称是新罗人,可干这事一般都没几句真话。当年海运上他不算大的,也没太留意过,不过些长跑卑沙的兄弟说他是高丽人,也有说是靺鞨人,这没个定论。”

“万一跑了旱路呢?说不定人家水运跑不成,朝咱们京师跑旱路打个活路呢?”不放弃,事情得问清楚。

“不可能。”卢二流光四溢地摇摇头,“别说现在,就二十年来,这行内只要过了边境再有朝这边来的,先不论到京里货能不能脱手。能不能活着过来还是两可。不是两可,是肯定活不了。”

“好,”我点点头,看来事情和我想像的不同,很不同。“这次有功,说赏就有赏,进去找帐房领账外把赏钱一道拿了。”

达莱啊达莱,多好个姑娘,可偏偏顶个卧底的名声跑我家里混达,这就伤人心了。卢二话说得明白,快十年都没再照面的外籍人贩子忽然出现在京城,偏偏又跑了我家门口找人,这不是脑子进水吗?已经肯定了,长马压根就不是贩人过来,诚心来演戏的。好,好得很。

“去,给我将达莱喊来。”进了达莱小院,安然坐了桌前,摸了摸靴子里兰陵送的匕首,吩咐丫鬟上了热茶,悠然自得地等达莱出现。

达莱进来时还拿着一箩筐备好的旧衣裳,指指对面的椅子,“坐,快放下,该让下人干的自己就别搭手,惯出来毛病往后还怎么使唤?”

“是,”达莱回身交代丫鬟给衣裳赶紧送过去,才小心地坐了我对面。看得出来达莱已经很累了,依旧是小心,可表情上松驰得多,没有以往那么高的警觉性。

“那边怎么样了?”我随手将茶碗推过去,“先喝口水再说。”

“还早,这次过来的多,高惠……她那边正帮忙搭手,婢子才得空过来。”达莱擦了把汗,怕是渴急了,端了茶水喝了几口。

“哦,也好,不管是什么人,这时候能帮上忙就尽量用,”假装没听风,朝达莱瞥了眼,累点好,高惠南都说出一半来,说明心里本就没拿人家当假货。“不得不承认,那姓高的骗子说起来还是个有才干的,有时候想想,若不存了坏心思,王家很乐意接纳这些有才能的人。”

“是,”达莱回了句,眼神有点凌乱,尽量避免和我视线交集。

“哎!”我长叹了声,无奈地摇摇头,“若说为王家、为大唐办事,怎么也比帮了那些苟延残喘连自家百姓都回护不了的狗屁国家强百倍。这一车车人干拉来运去的,不说好好将国家治理好,还有脸朝我这里安插暗探;这探子也是,帮王家一车车数本国的民众和数牲口一样,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搁我看这幅惨境,早一头撞南墙上了。”

“是!”达莱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应了句,将头低下再不做声。

“看我,”不好意思地朝脑门上拍一掌,赔笑道:“话没说好,一直拿你当自己人,这怪我,就是自己人也不该跑你面前说这插心窝子的话,别在意。说姓高的骗子,你别往心里去。”

达莱轻轻摇头,却再不将头抬起来。

“弱肉强食啊。人在这点上和畜生没区别。”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将达莱脸板起来,“从出生那天就应该有的觉悟。只要在世上活一天,就得被动地遵守这个法则,你、我,外面那些没人样的劳力和人贩子,包括高高在上的君王,任谁都逃脱不了。”

“是,”达莱紧张地望了望门外,“那边还忙,婢子走不开,若没别的事……”

“没别的事,就是问问进展,一时感慨,多说了两句话而已。”我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快去忙,别耽搁。”

“是,”达莱起身一礼。表情轻快许多,转身就走。

“高响南!”

达莱迈出两步才猛然回头,迷茫地看了眼,“是。”

“好久没用这个名字,猛然听我叫出来一时都反应不过来吧?”笑容不改,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叹口气,柔声道:“瓜女子,活得累不累?该笑的时候没见你笑,胭脂口红没见你用过几次,绫罗绸缎穿了身上和裹了个尸首一样。既然家里没了亲人,无牵无挂地为自己活着,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是,”达莱警惕地看过来,下意识慌乱朝后退了两步才稍稍镇定。“侯爷您的话,婢子没听懂。”

“听懂不听懂无关紧要,”指指对面的椅子,笑道:“你再退就退出去了,我不拦你,可有些事情没办完,你指望天下所有雇主都和我一样宽宏大量,办砸了事光骂几句就过去了?”

话音落地,达莱就软软地靠了门框上,软泥一般静静朝下出溜。

“没用的东西!”大步上前一手挽住达莱头发,一手扯了衣领提溜过来按到椅子上,胳膊抡圆了朝达莱正反俩耳光,“记住,早就想抽你了,不为我,单为你后面的雇主就该再抽两下!什么玩意。”聪明点的赶紧弃暗投明,话说清楚我看情况能不追究就不追究,对事不对人,往后该咋还咋;暴烈点的,既然兰陵说她没练过武艺,这么多年二娘子这等高手也没看出端倪,我还带了刀子,反抗几下叫我一刀捅了大家各不相欠,良心上还有个交代;最恨这幅德行,饶了我心里不甘,不饶朝橡皮泥捅几刀良心上又过不去,不上不下的真恶心,吃了半只苍蝇的感觉。

“装死,再装就给你拖出去游街!”揪了达莱头发死劲摇晃几下,“坐直了我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