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子妃娇宠日常1v1上一章:第64章
  • 太子妃娇宠日常1v1下一章:第66章

  可他亦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坐大成势,与卫觎里应外合,威胁到扬州京畿,一转念,向上揖道:

  “陛下,当务之急是弄清那道圣旨的原委。陛下往常纵宠唐氏女,纵其为所欲为,以至与竟陵王行止过近。这道圣旨没有秘书监记档,必不是圣上之令,想来是有暗怀险恶之人,想借机生事,竟假传圣旨,还望陛下严惩不贷。”

  李豫微微凝眉。

  那道册封旨意,确确实实是他亲手交给傅则安的。

  然而王逍话里的意思李豫也已听懂,若他承认了圣旨的真实性,簪缨贵为公主,有人对她不敬,她所为便没错,他便没了制约她的借口。

  可他断不能放任簪缨和卫觎混到一处,太危险了。

  朕原本是想弥补阿缨的……李豫坐在龙椅上想,可她为何不听话,偏把封邑选在豫州,还要染指弄兵呢?

  “朕,确实未曾下过任何册封谕旨。”李豫混浊的眼珠一瞬冰冷。

  “此子假传圣旨,罪不容赦,传令,诛。簪缨不知者无罪,令其归还蒙城,不予追究。至于豫州牧……”

  卫崔嵬终于开口道:“刺史刘樟涉嫌包庇亲眷,为政不清 ,在查清以前,臣窃以为应当停职待诏,另遣刺史为是。”

  李豫眼光闪动,问:“爱卿以为何人可胜任?”

  “豫州隔江拱卫扬州,地势重要,不可等闲视之。”卫崔嵬沉吟道,“臣以为,秘书郎谢止久在御前,简在帝心,为政又清简干练,可擢此任。”

  他身后的臣工听后不禁交换眼色。

  卫中书推举之人,乃是荆州谢刺史的次子。

  豫州夹于荆扬之间,向来是平衡两州的关键,一旦偏倚,两州合力,就恐直逼建康。都知道竟陵王和荆州谢氏有些交情,卫公这时候公然推举谢止,不是私心太明显了吗?

  王逍立刻道:“谢秘书虽为能吏,年纪却轻,不适任此要职。不若尚书郎马昶,处事清正,可以外任。”

  卫崔嵬不在意地笑了笑,“若未记错,这位马府君,是丞相的门生吧?”

  豫州到建康的消息有所滞后,台城君臣只知簪缨杀将,尚不知卫觎已潜装入豫,为谁能既任豫州刺史争论不休。

  李豫听他们当着他的面,公然争权,心力交瘁地咳嗽一声,殿中为之一静。

  李豫疲惫地摆摆手,“此事再议。”

  ……

  卫觎一来,便接手了蒙城的军防与政务琐事。

  簪缨肩负多日的担子陡然一轻,不用再日夜绷紧心弦,反而闲下来。

  不过这也意味着自那晚之后,她见不到大忙人小舅舅,总疑心他在躲自己。

  这一日,簪缨正无事,接到了京都来的旨意。御前内官骑快马亲自来宣旨,言傅则安假传圣旨,有负皇恩,着令鸩杀。

  簪缨看着内官身后随侍端着的那杯毒酒,目光冰冷。

  好一招卸磨杀驴。

  她对傅则安没有好感不假,却也笃信,若无皇上的授意,他哪里淘澄来的圣旨。而今皇上权衡轻重,出尔反尔,为了堵住知情者的口,便要杀人。

  她淡淡道:“他死了。”

  内官明显一愣,“死了?”

  正院的一间偏舍,窗子经久失修,射进来的天光晦暗。

  傅则安端坐在案前。

  书僮得知今日有宫中内宦来,忧心道:“公子,小娘子不会将您交出去吧?”

  傅则安默然想,他从前对她做了多少错事?在她孤立无援时熟视无睹,在她退婚后最艰难的时候妄言斥责,还拿她与傅妆雪相比,甚至他从小到大因是功臣之子受到的礼遇追捧,也全是抢了她的。

  阿缨就是要他的性命,他何敢二话。

  然而傅则安又深知她的心地。

  “她不会的。”

  房门突被推开,书僮吓得激灵一抖,傅则安抬起头眼,看见沈阶。

  “你自然知道女郎柔善,才敢孤注一掷来搏这个同情,不是么?君子九德,某思来想去,还是伪饰二字,最适合你。”

  傅则安正衣冠,“可否引我去拜见她?”

  沈阶微笑,“好让阁下说我的坏话?”

  傅则安淡道:“沈郎君绝非瓶甑小器,必能容量,不是么。”

  沈阶转身,“是女郎要见你。”

  前庭,内官惊闻傅则安噩耗,追问缘故。

  簪缨倒没有耐心了,瞧着新修的指甲信口道:“公公也该听说过,我养的狼咬人,他就是被那么一口咬死的。公公可回宫复命了。”

  说着,一匹通体雪白的狼从荒草丛中踱出,雄踞在簪缨脚下,竖耳凝视内官。

  内官吓得两腿发软,“那尸体……”

  “不然公公留下来过年,”簪缨笑意冷诮,“我带公公慢慢去找?”

  “不、不用了。”内官进城时便见城内甲兵肃然,关卡严明,心说这祖宗他如何惹得起,心突胆颤,便即告辞。

  他将走时,簪缨忽又问:“陛下近来身体可好?还在服食丹药吗?”

  内官微愣,回道:“劳娘子记挂,陛下老人家日日服食张道长的仙丹”,龙体康健。”

  其后内官即带随从离开,走出驿馆大门时,却正逢卫觎从校场回来。

  这内官是在御前伺候的,见过卫觎,可怜他才遭一吓,又遇一惊,白着脸道:“大、大……”

  他奉旨从京中出来时,可无一人说大司马竟也在豫州啊!

  陛下知不知此事?满朝文武知不知此事?

  卫觎没有半分要掩避行迹的意思,随意瞅这太监一眼,“回去告诉你主子,豫州府台里的糟烂事尽快出个章程,迟了,我就代劳了。”

  内侍七魂飞走六魂半地走出府门。

  卫觎进院,恰好遇上沈阶领着傅则安来见簪缨。

  四个人在中庭相遇,卫觎的眼神先和簪缨碰了一下,眸色深沉,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接着他留意沈阶身日穿的是一件高领直襟长袍,将露在外头的皮肤遮得严严实实,最后,才看向傅则安。

  卫觎轻诮的目光在他头发上打量两眼,“江离公子,又见面了。”

  傅则安如

  今对于这种羞辱,已近麻木,回礼,转向簪缨一揖到底。

  “多谢女公子不杀之德。从今日起,天底下没有傅则安这号人了,孤魂野鬼,唯求女公子收留。”

  簪缨最先看到的是卫觎,霎了下睫梢,最不去看的却也是他。

  她转眸定定观察傅则安低逊的姿态,似在考量,少许,道:“你可知我眼下要做什么?”

  傅则安目光傺寂,颔首:“把樊氏宗族和刘樟两方势力分隔开,逐个击破。”

  簪缨又问:“那你可知我想要你做什么?”

  傅则安再次点头,“我会上门游说樊氏家长,樊老爷看到我,便会想起傅氏如何一朝落败,看到我,便会惊异于女郎在皇权面前的暗渡陈仓。他会惊疑不定,有迟疑便有忌惮,忌惮了便会弃卒保帅。毕竟肩负着一族兴衰的人,不会只纠结于一条儿孙的性命。”

  卫觎看着这小女娘成熟冷静,发号施令的一面。

  然而簪缨点头首肯,吩咐傅则安去做事之后,就头也不回转身回屋去了。

  卫觎留在原地走了一刹神。

  是啊,他在这里等什么。

  是他狠心打碎了簪缨的一腔赤诚心意,难道还指望她对自己笑脸相迎?

  他敛下眸子,也自回屋去了。

  回房后卫觎才换了一件衣裳,敲门声响。

  那响动轻轻的,像小猫摁爪,只会是女子的力道。

  卫觎的心倏忽就跳空了一拍。

  他步履如常地走到门边,打开门。

  “大司马。”春堇站在门外,忐忑地叫了一声。

  卫觎眼里的黑潮在看清来人的刹那,瞬间跌落谷底。

  “怎么了?”

  “我们小娘子差奴婢问大司马,大司马来此,兖州那边要不要紧?”春堇忠实传达小娘子的话。

  卫觎听了,知那孩子不愿理会自己,却又惦记着战事,对这份他自讨的生分,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他耐心答道:“西北沿线已安排各将领镇守,骑兵待命,步军阵法亦是现成的。北魏经前一役元气大伤,闻我出走,必疑故布疑阵,反会裹足不前。纵使冒险袭扰,军师还在,短期无妨。我——”

  说到这里,他余光忽见院落的月洞门后飘出一片水红裙角。

  卫觎英挺的眉宇中心轻动,不说了。

  春堇返身去回话。

  卫觎倚在门边,亲眼看着春堇走到月洞门后,低声咕咕哝哝好半晌,又走回来问:“那大司马何时走,能不能留下一起过个年?”

  卫觎唇角有些压不住的态势,直接走到月洞门处。

  簪缨披着小香锦斗篷,正在这儿等着,没想到会被发现,下意识转身背对他。

  红香软糯的披风旋了个弧儿,扫过他的靴尖。

  卫觎高出她一头还多,轻易发现她被风吹得冻红的耳朵。

  “外头冷,想问什么进屋说。”

  “我靠近你,你会难受的。”簪缨背着身摇头的样子像只小鹌鹑。

  卫觎的一脸沉涩忽如云霁雾散:“因为这个,才避开我?”

  “还能为什么?”簪缨望天忧伤道。

  卫觎盯着她,齿尖磨了半晌,仍是作痒,轻叹:“我不是色鬼。”

  不会随时随地发疯,也不会随时随地发情。

  疆场上指挥调度压力如山,瞬息万变,他若真到了那般田地,这个大司马的位置早该卸任了。

  簪缨倏地扭过脸,好像因小舅舅嘴里能迸出这么句话而惊奇。

  下一刻,卫觎的手腕被轻轻一碰。

  簪缨若能守着暖炭说话,也不愿意在外挨冻,她捏着他的脉门,像郎中号脉一样谨慎地品了半晌,感觉

  他的体温不热,又仰头仔细瞅瞅他的眼仁儿,确实不像那晚,这才松了口气。“哼,姑且信你。”

  她放下心来,把两只手背在后头,溜溜跶跶进了他的屋子。

  卫觎低头眼里含光。

  错眼却见,那头老畜不知何时也跟上来,黏在簪缨脚边,亲昵地低头轻嗅她的绣舄同裙裾。

  卫觎上前一脚卷开了它,走在簪缨身后。

第104章

  小地方的驿栈没有地龙, 屋里烧上炭火,也是暖和的。

  簪缨进屋后,自然地将斗篷解下, 露出底下一水儿缙云红的大袖褶裙。春夏之色, 娇胜桃李, 倒与这豫地边城的荒芜冷冬格格不配起来。

  卫觎虚掩了门,看她一眼便收了视线。

  她爱穿红, 像沼泽地里升出的太阳, 淤泥不染, 明灼光曜,与他回京初见的那个总着白衣的小女娘已经大有不同了。

  日后她会越发明如皎日,被更多人景慕怀想。

  “所以北胡在新年前不会衅边了?”簪缨问。

  她的语声柔昵而自然,丝毫不因卫觎拒了她而受挫扭捏, 一双明眸还像从前一样信赖地看向他。

  卫觎让自己静了静,又将之前的话细与她解释:“林锐被我留在北府看家, 北境有丁鞭、宋锏盯着虎牢关,黄河南线有孙无忌领三水胡数万人, 与羌骑校尉领羌人突骑, 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强将勇兵。培植了他们这么多年,不至于没有卫十六就打不了仗,正是练手之机。”

  卫觎早年跟随祖将军征战, 很是俘获了几批羌骑, 归拢后编入北府兵,加强骑兵战力。

  后来他接掌北府, 又以战养战, 收服了北朝旧梁州的胡骑数万, 这次北上, 一股脑全部带到了兖州。

  江南因地势使然,水网交织密集,不利于骑兵冲杀陷阵,因为施展不开。这也是北朝尽管拥有体魄惊人的铁骑之师,入侵中原百年,仍无法打过长江覆灭南朝的原因所在,北人不习水战,一旦进到江域作战,便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反过来讲,北府训练出骑兵上万,在京口也只能是守国门的效用居多,真要与北胡作战,只能主动北上伐敌。如此一来,便涉及后勤繁琐,战线拉长,千里调运军粮等问题。

  直到卫觎打下兖州,才没了后顾之忧,全军压往北线后,这些练兵千日的大好儿郎终于有驰驱展拳的好机会。

  唯一的问题是,北人不擅水战,可南人在江左的气候下待久了,到了北方凛冬之际,也会出现手足龟裂的窘状。

  冻伤非伤非病,却难免影响士气与行军效率。

  往常钱囊紧的时候,不可能舍本逐末,只怕就要硬扛。然如今北府军有了东家,像没娘的孩子突然有了奶,杜掌柜得知此事后,二话不说将成桶成桶的鸡油膏运入兖州。

  徐文远给卫觎算过一笔帐,即使一兵耗费五十钱,二十万兵将便是一万贯的开支,这还不算唐家搭进去的运输人力。

  “要多谢你们的伤药,”卫觎对他的小东家道,“还有唐氏资助的战马,边军受益匪浅。”

  簪缨抿了下唇,没能因此开怀,因为她想到,这次在小舅舅身边一张熟面孔都没看到,他将他所有信重的嫡系全部布置在了边线,此举可以说是历练,但也无异于放权。

  他现在就开始有意地培养接班人了。

  就像当年祖将军自知积毒难返,着紧培养他接手北府一样。

  簪缨知道小舅舅并未放弃寻找解药,他比任何人都想活。但同时,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不能让南朝最强大的铁骑之师断送在他手里。

  这便是他不肯与自己定约的根本所在。

  他如此务实,岂肯给她一个虚幻的希望,再让她失望。

  簪缨都明白。

  她只是有点难过。

  她神思渺渺地安静了一会,垂下的目光无意识落在卫觎腰带上。

  先时她还发怔,忽然醒悟那上头少了什么,抬头注视卫觎一眼,腾地站起。

  女子轻柔好似没有份量的眼神,却满溢着委屈和控诉,水光欲滴不滴,最是磨人。

  卫觎刹时间什么都没法子想,跟着起身道:“没扔,怕风

  哨坏了,我贴身带着。”

  “当真?”簪缨一瞬阴云转睛,轻挪莲步,自然而然地贴上前,“在哪呢,我看看。”

  卫觎岂会让她上手,侧身道声当真,瞥开睫道:“坐下,有正事与你说。”

  方才见一个眼神便能察觉对方心意的男人,此刻板正脸面,正经得有些刻意。

  正,事。

  簪缨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几下,长哦一声,听话坐下。

  卫觎也不看着她,气息缓缓:“我非不知胡骑小队常年袭扰农田村落,可惜一直腾不出手,其骑神出鬼没,琐碎无迹,也想不到个万全的法子。阿奴能征发民间武装力量,创建卫队,其利在民,甚为难能。

  “不过乞活军最初是逐利而生,乞活乞活,乞的便是一气儿。阿奴莫看着与龙莽的交情,这么样庞然人众,良莠参差,不会白白出力,所以最开始,以利相赏是少不了的。规矩要立在前,拿钱办事,便不可祸害百姓,半途而废;

  “其二,想对付胡人,哪怕是小股游兵,也需经过系统训练,否则便是枉添人命,要么舍得出马,要么舍得堆人,我这两日与你义兄商量了大略,这等细则,还需你自己取舍拿主意。”

  “嗯。”簪缨拄肘在案上,捧脸看他。

  “你迁来的颍东流民,也可以穿插进去。”

  “嗯。”

  “其实根本还在尽快击覆北朝,将胡人赶出中原。此事在我,我会——”

  卫觎说到一半,终于受不住那两道灼灼视线,儇侧眉梢,敲了下桌,“在听么。”

  “听着呢。”簪缨应着,眼睛不离卫觎的脸。

  从前拿他当长辈,看他的视角不含旖旎,只觉他漆发丰神,俊目高鼻,侧颔线条凌朗如刀削,令人不由仰望。如今再一看,却是哪儿哪儿都入眼,皮囊万里挑一不说,又多了旁人没有的雄姿锋凛。

  “真的不能亲吗?”她遗憾道。

  卫觎登时被这句话说渴了,有点凶地看她一眼。

  “唔,说正事、正事……”簪缨一下子坐直,“小舅舅的意思我懂得,我的意思是,想先向北府借三千人,分兵领队,帮助乞活兵和流民们整合队列,尽快掌握基本的应敌之策。”

  她的神色不觉认真起来,“万事开头难,这个兵力不能省,你别心疼,定要给我。”

  卫觎先没说行不行,反问了句:“当初一千人还嫌多,给我退回七成,现下张口就要三千?”

  簪缨道:“当初是觉得他们乃上阵杀敌的兵,只为保护我,大材小用了。而今,”她一笑,“我知道我要做的事同样重要,自然要得。”

  卫觎在少女光华内敛的眼神中,内心微微一动,道:“给。”

  “还有王叡,此人不错,我用得顺手,也向大司马讨了。”

  “好。”卫觎道,“我也问你借个人,龙莽,将帅之才,待豫州事完,我想带他去兖州。”

  簪缨有些出乎意料,小舅舅向来眼高于顶,没想到他看中了龙莽。

  她对卫觎一向予取予求,却头一次生出肉痛之感,因为她想放龙莽在豫州,亦有大用。

  她笑道:“这下子阿兄高兴了,他就想跟着小舅舅去前线杀敌。”

  卫觎默了下,暗暗点她:“此事须经你首肯,所以我只说借。阿奴莫忘,你资助了乞活军,是他的义妹,也是他的东家。你也是我的东家。你尽可要求我们行事,无需迁就。”

  簪缨听到这个,可精神起来,俏目轻睨:“小舅舅哄我,你自己说,我要求的事你听吗?”

  卫觎见她没懂,便罢了,避重就轻:“无事了。”

  簪缨悻悻,也不敢当真多招惹他,起身一步三挪:“那我走了。”

  卫觎垂眸

  。

  “我真走了。”

  卫觎嘴角终是浮起一点无奈之意,“杜掌柜说后日是结义的良辰吉日,你若高兴,到时我为阿奴主持。”

  簪缨眸中果然泛起笑意,说一言为定,这才满足去了。

  结拜的前一日,龙莽找到簪缨,还有些不敢信能这么顺利:“大司马当真不反对?”

  簪缨奇怪道:“这不是早已说定了吗,是我要与大哥结义,他岂会驳我?还夸赞大哥英勇来着。”

  不过她也与龙莽约法三章:第一,结义后乞活军不可以倚仗唐氏的名头,肆意挥霍,欺凌弱小;第二,他和卫觎都是手里有家伙事儿的,但乞活军到何时也不可与卫觎争锋,做出与北府军对立之事。

  第三嘛,簪缨还没想好,想到了再补。

  龙莽听了就笑簪缨外向,认了哥哥也不向着他。这两条却也与他不谋而合,爽快应下。

  于是在次日良辰,驿馆中祭牲供香,卫觎当中主持,龙莽与簪缨举香,上拜黄天下酹后土,结为异姓兄妹。

  簪缨此日穿一身青绛色三绕曲裾,头发简单绾成高髻,发上戴的是卫觎的那只墨玉兽首簪。

  她在每一个人生重要的日子,所戴的皆是此簪。当初及笄是,去傅氏祠堂自除名籍是,结拜认兄也是。

  而每一次,小舅舅亦都陪在她身边。

  走礼的过程中,她听着小舅舅沉静的念赞声,忍不住瞄了他几回。

  等到礼毕,龙莽哎呀妈呀一声,抖搂裤角站起,一家人不见外道:“可算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大司马结拜呢!缨,老哥知道自己长得不周正,可也不用这么嫌弃吧。”

  卫觎听到浑不吝的打趣,不动声色,深沉流转的眼波往簪缨脸上刮了一下,仿佛拿指头在脸上羞她。

  簪缨耳根微红,嗔道:“阿兄!”

  龙莽早看出这两人间有些形影,倒也知趣不问。没容簪缨羞窘多久,他敛起玩笑的神色,转身向卫觎抱了个拳:“大司马,妹妹,有一事我要告诉你们。”

  簪缨见他神色有异,便问何事。龙莽道:“就在我第一次围蒙城那日,有个断臂男子来庄子上找到我,凤目俊脸,年在弱冠左右,自称是之前的东宫太子,说要找我合什么作……”

  簪缨蓦然屏住呼吸。

  卫觎亦侧目。

  龙莽继续道:“我当时自然不信,只当是个疯子。可是后来捆了他,检查他断臂伤口,确是枪槊强力撕开的痕迹,又与坊间传闻对上了。”

  簪缨压住颤抖的掌心问,“那人跟大哥说了什么?”

  她心中想着,若那个人真是带有前世记忆的李景焕,他又不找别人,偏偏来找素不相识的龙莽,很可能说明龙莽便是前世的新安王。

  可李景焕不是在建康被看禁了吗,怎会来到豫州?

  龙莽看看卫觎,又看看簪缨,抹了把脸道:“他说,让我假意率乞活军投诚大司马,在帐下效力。大司马身患恶疾,活、活不过两年……届时叫我揭竿而起,攻进建康,他这李氏宗亲愿意做我手中筹码,做出禅位之象,令我名正言顺,他只要做个无忧安乐的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