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时,牛蛋就在你身边,你认为是他故意失手让你受伤,曾破口大骂,并扬言恨不能宰了他…几个月后,牛蛋便不知所踪。”

子丘这番话还牵扯到一段往事隐情。牛蛋也是一位强健有力的壮汉,年纪比由金大两岁,被视为幽风部狩猎首领最有力的竞争者,假如没有由金,牛蛋就是狩猎首领了。牛蛋并非本事不如由金,但谁叫由金是君首的亲侄子呢?

当初幽风部为了赶回耽误的工程进度,从各村寨抽调精壮开挖河道。最精锐的十余名壮士编成了一队,由由金率领。在凿开一片阻挡河道的岩层时,上方忽有一块大石崩落,由金躲闪不及、被砸中了右腿。

当时牛蛋就站在由金身边,而且最后那一下是他凿的,由金便认为牛蛋是故意想害自己。当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时,还不清楚自己的伤势有多重,破口大骂了牛蛋一番,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将终身残疾,更是恨不得要杀了牛蛋。

几年前的这件事,幽风部的很多人都知道,突然听子丘大人提起,难道他的意思是怀疑由金暗害了牛蛋?由金却冷笑着反问道:“的确有这么回事,我当时说的只是气话而已,难道大人您就因此怀疑我什么吗?”

子丘不紧不慢地又说道:“当时你率领的那支精壮小队,共有十二人,牛蛋是第一个失踪的,除了你之外,剩余的十人,这些年来也先后全部无故失踪。看来有人不仅对牛蛋怀恨在心,也迁怒于在场其他的人。由金,你想怎么解释呢?”

在场众人陡然一惊,下意识地都远离了由金,在高台前让出一片空地。这是一个谁都未曾意识到的情况,却让子丘给查了出来。当初一起开凿岩层的十二名精锐壮士,除了终身残疾的由金,牛蛋等十一人居然在这几年时间内都失踪了。

之所以没有人发现这一点,是没有人将时隔很久后零碎的意外事件都串连起来,然后找出彼此之间的关联,而且这几年部族中出意外的人也不止这十一个。此刻被子丘一语点破,人们想不怀疑由金都不行了,就算他不是凶手,至少也说明此人身带不祥之兆啊。

幽风氏又吃了一惊,他看了拄杖的由金一眼,却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名歹人,以提醒的语气道:“子丘大人,阿红和阿槐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可不是…”

阿槐就是阿红的丈夫,几个月前外出至今未归,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有人说他是跑到山下的村寨去了,反正是生死未知。他和阿红可不是当初那支精壮小队里的人,怎么也会无故失踪呢?

善察打断他道:“我昨天也在村里问了一圈。得知当年由金对阿红曾有意思,还想娶阿红来着。后来他受伤成了废人,阿红就跟了阿槐。由金还上门质问过阿红,却被阿槐赶出了院子。就是从那时起,他的性子变得越来越孤僻,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他这么一说,村民们都意识到还真有这么回事。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也没有什么人再提起。由金当年虽中意阿红,但与阿红之间也没有婚约,在那种情况下跑去质问人家,好像也没什么道理,但人们多少也会同情由金的不幸。

但此刻再提起这件事,众人的感觉便是惊恐了。天子派来的高人就是高明啊,只用了一天时间,居然就将这件看似毫无线索的迷案查清楚了,三言两语便将嫌疑人当众揪了出来。

由金却眯起眼睛,抬头反问道:“就算有这回事,又能证明什么呢?二位大人想说我就是害了阿红的歹人,且与本部族许多人的失踪有关,请问有何证据?而且我还想问问二位大人,我一个连走路都不方便的废人,又怎可能做到这些?”

这话也对呀,众人纷纷以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台上。善察又看着幽风氏道:“请问君首大人,由金受伤后,是否得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还没等幽风氏答话呢,台下就有人高喊道:“有啊,那头大老虎的毛皮!”

第081章、虎皮惹的祸吗

当初宗盐斩杀的那头剑齿兽,肉都让大家给吃了,皮却被剥了下来制成了一张褥子。不久后由金便受了伤,右小腿一到阴雨时就会酸痛难忍,幽风氏便将这张珍贵的毛皮赐给了他,既表彰其有功,也代表部族对其的抚恤。

难道问题就出在这张褥子上,由金得到它就学会了什么妖法?幽风氏赶紧命人道:“快将那张毛皮拿来,供两位大人查验!”

有人去了由金家里,从床榻上将这张褥子取来。毛皮裁制得很齐整,约有一丈长、六尺宽,看纹路就似华贵的虎皮。善察将毛皮卷成一卷,放在手中沉吟道:“此物果然有问题,似有无形气机牵连莫名存在,久触之可能浸染心神,亦是一件诡异的法宝。”

子丘问道:“我等勘察阿红遇害的现场时,发现了虎爪印,难道此物可以披之化虎吗?”

善察:“在此物中留下气机者,比我的修为要高明,急切之间尚无法完全勘透其妙用,但应是如此。”

子丘接过那卷毛皮道:“由金并非修士,且已是残疾之人,又怎能操控这样的法宝?”

善察答道:“非是他操控法宝,而是他被这法宝所操控。此物浸染心神并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偶尔在上面睡一觉,其实并无多大的问题,若对于心性宽仁者而言,更不是那么容易被浸染的。可是对于心性偏狭者,若是接触的时间久了,心智就会受莫名影响,披上它便会化为活伥…。”

众人没太听懂两位大人的这番谈话,但也大概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原来这张毛皮有古怪,披上它便可化为什么活伥,大概就是一种老虎般的妖怪吧?所有人又往旁边退出更远,不敢再靠近由金了。

子丘顺手将那卷毛皮扔在了由金面前,喝道:“真相已明,由金,你还不认罪吗?”

毛皮落在空地上展开,由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刚才来时不方便带着这张毛皮,本以为也没人能查清真相,不料一切都被子丘和善察揭破,却没想到子丘又将这张毛皮扔到了他眼前,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

由金眼中闪过狰狞之色,顺势往前一扑、在毛皮上打了个滚,起身时已化为一头斑斓猛虎,怒吼一声朝着高台上的子丘就腾空扑了过去。

既然事情已经被抖了出来,由金便想仗着神通逃走,越过高台是最佳的逃跑路线,逃走之前还要先收拾了这个坏事的子丘,最好是一口把他的脑袋咬碎!

猛虎却没有扑中子丘,善察已闪到子丘身前,凌空一拳打出。扑在半空的猛虎脑门仿佛受了重击,头往下一低,爪子也没伸出去,屁股和尾巴却扬了起来,倒着竖飞而至。善察变拳为爪,一把就抓住了猛虎的后脖子,再奋力一抖。

就听噗通一声,由金竟被抖了出来摔落台下,而那张毛皮又抓在了善察手中。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在场众人一阵大哗,高台上的幽风氏也吓得跌坐在地。子丘一把将幽风氏拉了起来,朗声高喊道:“大家不必惊慌,歹人已被制伏拿下!”

再看由金摔得灰头土脸,已趴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大人饶命!…我是无辜的,都是那虎皮害人!”

子丘与善察对视一眼,两人都微微点了点头,这下不用再审问了,也不用再找什么证据,全村的人都亲眼看见了。方才那张虎皮是子丘故意丢在由金面前的,就是想让他自行暴露。而善察身为瑞兽獬豸,还收拾不了一个披上虎皮的活伥?

假如不来这么一出,而那由金又矢口否认的话,还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提供铁证。这张虎皮确实能使人变成活伥,难道还要再找一个人来试验?且不说几个月的时间拖不起,也不能无端再害另一个人啊。

善察的自我感觉也很满意,这一次,他并没有凭借身为獬豸的天赋神通,就是用常人的手段查清了这件迷案,而且铁证如山。

众人都安静下来,一时间谁都不敢乱说话了,只有几个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孩子还在哭闹。子丘低头看着由金道:“既然你已当场认罪,那就好好供述吧。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由金痛哭流涕地开始讲述他的经历,一边讲述一边悄然回忆。当初他得到这张虎皮后,就将其当成褥子铺在身下睡觉,后来便渐渐开始做怪梦。

梦中总有个声音仿佛想告诉他什么。一开始醒来后就记不住了,可是后来却渐渐进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莫名“明白”了某些事情。披上这张虎皮,就可以化身为猛虎,拥有强大的力量。

有一天,由金又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真的化身为一头猛虎,可在无声无息间奔驰如风、矫健异常,几丈高的山崖也可一跃而上。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山野中,身边正是那张虎皮,原来这一切并不是梦。由金一度感到很害怕,因为梦中的神智是不清醒的,只保留着微弱的本能意识,而且事后感到极度地疲惫,仿佛身体都被掏空了。

可是悄悄回家之后,他又无比怀念起梦中的感觉来。猛虎是那么地矫健迅猛,仿佛拥有无敌的力量,而他平时连走路都费劲。而且有了这段似梦非梦的经历之后,他发现自己已莫名掌握了使用这张虎皮的方法,几天后,感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再一次主动披上了虎皮。

这一次,他潜行到邻村,吃掉了一个人,就是他心中最恨的牛蛋,而牛蛋此时已是幽风部的狩猎首领。当他恢复清醒后,觉得有些后怕,但心中更多的是一种疯狂的快意,牛蛋当了狩猎首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自己吃了!

由金也有直觉,吞噬了牛蛋之后,衰弱的生机仿佛被弥补了不少。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每次披上虎皮,他都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内心深处有股说不清楚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总想不受控制地发泄。

由金并没有发疯,只是披上虎皮后便会“失控”,当“脱”下虎皮后,他的神智是清醒的,甚至心思越来越缜密。他也清楚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被人发现,所以起初“作案”选择的对象都是外村人,同时小心翼翼地回避有高人巡视的时期。

披上虎皮的次数越多,由金对这件宝贝的掌控就越来越自如,比如最近这一次,他可以先把阿红赶到远离村寨的荒林中,然后脱下虎皮尽情发泄一番欲火,再穿上虎皮将其吞食,并小心地抹掉所有“人”的足迹。

且不说那个地方没人能找到,就算偶然被找到了,人们也会认为阿红是被山中的猛兽叼走的。他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子丘和善察就来了。

被村民叫过去的时候,由金本有些惊慌,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他不认为谁能查出他的秘密来。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经历,使他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将周围的普通族人放在眼里。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则无需供述了。

由金并没有将所有的实话都说出来,他连称无辜,虽交待了所犯下的案子,却声称自己都是被那虎皮祸害的。每次作案时,都是被虎皮操控,神智不清、身不由己,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罪魁祸首是那张虎皮,而将虎皮赐予他的幽风氏大人,其实也等于在无意间害了他。

听完由金的供述,子丘问道:“由金,你此刻神智清醒吗?”

由金低头道:“清醒。”他当然很清醒,否则怎会有这番供述和求饶呢。

子丘又问道:“若果真如你所说,为何你第一个吃的人,是你自认为与之有仇的牛蛋?后来那十人也尽数被你所害,最近被害的又恰好是阿红夫妇。你若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哪有这么巧?”

由金叩首道:“大人明查,真的是这样!每次披上虎皮之后,我确实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这一切都是巧合吧…而且,我也吃过与我并无仇怨的人啊!”

子丘叹了口气道:“此非巧合,只是你心底的欲念。化身猛兽灵智有限,你平日的欲念却是清晰的,本能地便知想干什么。这些且不说,若你第一次披上虎皮是无意,可是事后你会恢复清醒,正如你此刻是清醒的,知道披上虎皮后会发生什么。那么害了第一人之后,再度披上虎皮连连害人,便是死罪了!”

子丘并没有纠结由金披上虎皮后是否神智不清、知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就像他也没法向村民们完全说清楚这张虎皮中蕴含的诡异邪术,以及活伥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他用一句话便定了由金的罪。

既然脱下虎皮后是清醒的,也知道自己披上虎皮时会干出什么事,那么由金自己决定再次披上虎皮,便是死罪难逃了。幽风氏战战兢兢地问道:“二位大人,请问由金该如何处置?”

子丘:“我只是查明真相,至于这个人,当然是由你们部族自行处置,但别在这里行刑,拖走吧!”

由金跪地呼号、求饶不止,却被涌过来的村民强行拖向了村外。还没等拖出村口,他其实就已经断了气,身上挨了无数的拳脚棍棒,还有砸来的大小石块。

由金死了,幽风氏又问子丘道:“这张虎皮,又该如何处置?”

子丘反问道:“你说呢?”

第九部:元始天尊

第001章、诱饵

这张虎皮是件祸害人的邪祟之物,但是换一个角度,它也是一件奇特的法宝。由金这种人拿到手中可能会受其害,但落到真正的高人手里,指不定会有别的用途。

幽风氏大人吃不准子丘的意思,当然不敢擅做决定,又试探着说道:“这虎皮虽是宝物,却好生诡异,由金已受其害,我幽风部断不敢的。它就交给子丘大人,您认为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子丘扭头看着幽风氏道:“你明明已知此物不能留,又何必多此一举?邪祟祸害之物,就算再珍贵,也当毁去,这就当众烧了吧!”

幽风氏派人在空地中央围成一圈警戒,不准村民们靠近,架起了高高的柴堆,将那张虎皮放在上面。村民们也无人再敢接近这等邪物,都是远远地看着。熊熊大火被点燃,烧了半天,那虎皮却是丝毫未损,红色的纹路光泽显得更加鲜艳。

见这件法宝非凡火可损毁,幽风氏的额头有些冒冷汗,却又见子丘从怀中掏出一片树叶状的东西扔了出去。此物在空中若被无形的手掌承托,缓缓飘进了火堆,落在虎皮上瞬间化为一层光膜。然后就听轰的一声,青白色的火焰突然腾起,虎皮化为了飞灰。

这是一道符纹秘宝,侯冈特意暗中交给子丘的。这张虎皮可不仅是烧成灰那么简单,随着火焰腾起,那柴堆也炸开了,眼看无数的火球、火星飞出,去势将笼罩半个村寨。善察一挥袖,半空自有无形的力量降下,将那炸开的火堆收拢在十丈方圆之内。

这轰的一声,不仅响在火堆中,也回响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众人皆感觉一阵恍惚,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东西,比如幽风氏就一把攥住了子丘的胳膊,村中很多孩子立刻就哭出声来。这还是善察施法拢住了法宝损毁的爆发威力,否则村中很多人都会当场晕过去。

众人只听见脑海中回响的嗡鸣,子丘和善察的元神中却听见了一声怒吼。开口者不在此地,而在不知多远的地方,是通过与那兽皮之间无形的气机感应传来的声音,就好似附着在兽皮上的御神之念。随着虎皮已化为飞灰,那人再想说什么已经传不过来了。

是夜,君首大人家的院落中,已被布下一座结界法阵。子丘与善察点灯坐在厅里,身边却多了一人一兔。

侯冈其实白天就来了,子丘焚烧虎皮时侯冈就在上空隐匿,却没有惊动任何人,此刻又悄然与子丘见面,并布下法阵隔绝了外界的窥探。至于白兔,本是自告奋勇深入大荒查探宗盐遭暗算的线索,主要的调查目标就是那些有异动的荒王,如今却与侯冈汇合到了一处。

子丘正请教道:“师尊,那虎皮究竟是何来历?”

侯冈答道:“大荒中有一位荒王,曾经指点过盘踞此地的剑齿兽修炼,并在他身上动了点手脚。那剑齿兽的天赋神通便是噬人后炼化伥鬼,殊不知自己亦在他人的炼化中,他若按那位荒王的指点修炼,元神便会渐渐遭其操控,最终的结果,很可能会成为那位荒王的身外之身。”

善察皱眉道:“这是什么邪术,竟有此等诡异的神通!”

白兔口吐人言道:“善察道友的天赋神通,在很多人看来,才是真的诡异可怕呢!天下的神通法术变化无穷,但按虎君大人所言,万变不离其踪。你还没有见识过上古时的九黎,种种秘术那才叫诡异莫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