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寄风道:「这位婆婆是个哑子。你看着司马姑娘,我去山上找找看是否有可用的药材。」

仇复急道:「你…你不会弃下我们自己走了吧?」

陆寄风道:「都跟你到了这里,我怎会在这时跑走呢?」

仇复仍很不安,可是他又不放心让司马贞一个人在此,只好目送着陆寄风离去。

陆寄风在山间找了个把时辰,依着幼时冷袖所教的几个辨识要诀,找到了几味似乎可用的治伤与消炎草类,带了回去捣成泥状,敷在司马贞脸上,能有多少效用,他也没有把握。

忙毕了这些,已是夜晚,无法再赶路了。那老太太态度非常冷淡,也不招呼他们,早就离开房内,到另一间石屋去,想是不便与男子同处一室之故,陆寄风觉得她冷淡得有些诡异,但真正让他心里不安的,倒不是那老太太的冷,而是她的那种神态,总让陆寄风觉得似曾相识,心里浮上模糊的畏惧之感。

从窗外望去,其他偏房的石屋都陷在一片漆黑之中,像完全没半个人住的一样,这种绝对死寂之感,更是让人感到身在墓中。可是,或许只是山间人家活动极少,入夜便寝的关系,才会这么安静。

仇复一直坐在司马贞身边守着她,陆寄风看着他关心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仇君,你可还记得我?」

仇复道:「你是陆寄风,我自然记得。」

陆寄风道:「不,我说的是平城的地牢,你是怎么离开地牢的?」

仇复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被下了牢之后就生了病,迷迷糊糊的,我见到地上有药,自己拿来吃了。那时官兵进来,把我拖了出去,丢在乱葬岗里。我以为我死定了,谁知我竟没死,还活了…」

陆寄风讶异地暗想:在牢里困战昙无谶之时,曾遗落了一颗五石丹,或许仇复无意间服了,竟自病愈。但又是谁教了他这一身功夫?

仇复道:「我醒来时,身子已经全好了,精神比以前还要好,我见到大伙儿都死了,很害怕,趁半夜偷偷爬出乱葬岗,我见到尸体堆里,有一本书,书里都是人图儿,我也不知那是什么,随手便拿了,万一路上需钱使,还能卖呢!后来我闲着没事,拿那书来看,就照着上头画的图练身体。我照着练,身子竟然会不由自主动起来,我越练越舒服,以后就走也走得快,跑也跑得快,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陆寄风道:「你那本书还在吗?我瞧瞧。」

仇复道:「不在了,弄丢了。」

「什么?弄丢了?」陆寄风半信半疑,可是看仇复的样子又不像说谎,陆寄风追问道:「在哪儿弄丢的?」

仇复道:「如果知道,怎么叫弄丢呢?」

陆寄风听之有理,由仇复的应答看来,他实在是个纯朴之极的人,陆寄风又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司马姑娘的?」

仇复道:「找她?」

陆寄风道:「你在平城的地牢见过她,被她所伤,你忘了吗?」

仇复困惑地看着陆寄风,道:「我在地牢见过司马姑娘?不,没有哇!我是在路上遇见她的,她和紫鸾寨的人走在一块儿,我见了她的音容笑貌,忍不住便跟着她们的队伍,我跟了几天,寨里的人笑我是呆子,又说我老实,问我要不要加入,我很高兴,若成了他们寨里的一个人,我就能天天跟着司马小姐了。我忘了刘侍郎问我什么、考我什么,只要能多看司马小姐一眼,我就多看一眼,就高兴了。可是司马小姐就是很厌恶我…对了,她也问过我跟你一样的话,她问我怎么出了地牢的,我…我真的在牢里见过她?如果见过,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陆寄风也感到蹊跷,但见仇复茫然的样子,想必是问不出什么头绪。

但他略加推敲,猜测或许在迎战昙无谶之时,吉迦夜的经籍典册遗落在地牢里。仇复被当成尸体,与众囚一起被弃尸之时,官兵随手将地牢内所有杂物一股脑丢进乱葬岗,才会被仇复拾去。一个平凡至极的山野村夫,竟在无意中先服五石丹,又得了吉迦夜的武功秘笈,也算是不下于自己的机缘奇遇了。

陆寄风道:「此后你就一直跟着司马贞?」

仇复点点头,道:「我只要见了小姐,心里就感到很宽慰。你把刘侍郎放回来之后,他们便商议着要随你到北边来,把所有的寨众都留在城郊,别跟来误事。我躲在屋外都听见了,便还是悄悄跟着司马小姐。他们发现了我,刘侍郎很高兴,司马小姐不高兴。但是我…我只是想远远地看她而已。」

陆寄风听了,颇悯他的痴情,道:「她如今面容已毁,你还愿意照顾她吗?」

仇复道:「只怕司马小姐知道是我在服侍她,又要生气,又要自毁,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寄风道:「你别想这么多,她已经无依无靠了,你要待她好些。」

仇复道:「会的,这我一定会的。」

两人一夜无话,直到天亮,不知是药草的关系,还是陆寄风的血生效,司马贞的脸不再出血渗汁,渐渐干了,也微微能眨动眼睛。但是她无法说话,仍旧奄奄一息,神智不清。仇复又惊又喜,向陆寄风东问西问,看样子至少得多留一天,确定司马贞的情况,否则仇复不会放他走的。

那哑老太太送来粥饭,便又自退出去。陆寄风不需饮食,而仇复也只担心司马贞,便极慢而小心地喂了司马贞几口汤,好让她有点体力。

陆寄风越发感到奇怪,这样荒凉的寒山里,怎有老妇能单独生活?望着她龙钟退出去的身影,缓缓步入偏室,消失在黑暗之中,陆寄风忍不住出了屋,随那老妇进入石屋,在屋外朝内看去,只见那老妇进入屋中之后,就静静坐着,动也不动,宛如泥塑木雕的一般。

陆寄风更感不祥,也顾不得什么避忌,一一进入每间屋内查看,这一看之下,教他冷汗直流,不敢置信!

主屋及偏房里,其实都有不少青壮男女,却个个都呆滞无比,或躺或坐,几乎全是不动的,仅由身上的微微呼吸起伏,感觉得出这些人还活着。陆寄风大步入内,探了探他们的气息,竟发现呼吸悠长缓慢,应是内力修为极高之人,可是他们又完全呆滞若死,不可能会武功的。

陆寄风试了试几个人的脉,也跳动得比普通人慢百倍以上,已近龟息之功,但放眼望去,全是目光涣散血肉之躯,此情此景,有说不出的万分诡谲。

身后的仇复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见到此地之人全都有如雕像般,也大吃一惊,道:「这…这里怎会这样…?」

陆寄风转身步出这所庄院,和仇复在村中绕了一遍,不见任何生人声响,每一家每一户都是这般模样,没有一个人是活生生有音容的。

陆寄风看得毛骨悚然,仇复奇道:「这个村庄竟是个死人村?他们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吗?」

陆寄风也答不上来,但心底隐隐浮上什么,只是说不出口、理不出头绪。他慢慢地和仇复走回安置司马贞之处,坐在榻边抱头沉思。自己究竟想起了什么,他实在无法掌握。

他想了半天,那老妇又捧来食物,放在桌上就走。陆寄风抓住了她,问道:「婆婆,这村庄是怎么回事?为何成了死城?」

那老太太面露疑色,完全听不懂陆寄风的话。陆寄风又大声问了一遍,并特意放慢声音,若是那老太太听不见,至少也可以由他的口形认出话来。及至他问到第三遍,那老太太才像听懂了,慢慢地说道:

「这…村…子…不…是…死…城…是…不…死…村…」

她说这话的速度,比平常人要慢了好几倍,陆寄风好不容易才听懂了,慢慢问道:「众人何时起变成这样的?」

那老太太困惑地想了想,道:「从…我…出…嫁…在…外…我…夫…君…死…了…之…后…我…回…来…投…亲…就…是…这…样…了…」

陆寄风问道:「你夫君是何时死的?多少年前之事?」

那老太太想着,说道:「我…是…永…兴…年…初…嫁…的…不…出…四…年…我…夫…君…便…殁…了…」

永兴年间,陆寄风在心中算了一下,更是吃惊,那竟是至少一百五十年前之事!这些人的脉息比常人慢了百倍,如果这样说来,一百多年在这里也只是一年的事而已。难怪此地的木造之物皆已朽坏,而屋子主要是以石为之,倒没有多少改变。

此时,突然传出一声轻巧的足音,令陆寄风和仇复都是一怔,陆寄风闪身奔了出去,叫道:「是谁?」

在这动作迟缓得近乎无动的地方,突然听见那样轻快之声,怎不令他吃惊。但是陆寄风一追出去,只见到寂寥街道,谁也没见着。

会不会是因为太过安静,所以才产生了幻觉?陆寄风茫茫然地回到屋内,那老太太还是呆呆地看着他们,也许她并不是那么迟钝,可是任何动作眼神慢了数倍,看起来都会有种痴呆之感。为什么这个村子的人都变成这样,只有她还勉强像个普通人,更让陆寄风想不通。她日日夜夜与这些不会动的人为伍,更是离奇。

陆寄风对仇复道:「等司马贞状况好一点,你就带她下山去,别逗留在此,不知会变成怎样。」

仇复静静地望着司马贞,突然道:「变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陆寄风道:「你为何这么说?」

仇复叹道:「这样,司马小姐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待在我身边了…」

陆寄风叹了口气,道:「你…唉!你在地牢内死而复生,又变成这样的木石之人的话,那你活转又有何义?」

仇复困惑地沉吟不语,陆寄风虽想探究他的功夫来历,可是料想也没什么机会,只能劝了他一番,让他自行决定去留,自己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便动身北上,石室离此只有十里之遥,应该可以很快就赶到的。

不觉天色又暗,一到了晚上,这个鬼气森森的长生不死村就更让人感到不自在,陆寄风正打算借着静坐练气养精蓄锐,猛然间隐隐约约听见了轻柔的吟唱声,唱道:

「唶我!一丸即发中乌身,乌死魂魄扬上天。阿母生乌子时,乃在南山岩石间。唶我!人民安知乌子处?蹊径窈窕安从通…」

这是汉魏以来的民歌「乌生」,陆寄风对词赋并不通解,因此不知,只觉歌声凄怆悲冽,在一片死寂的夜里,更是幽幽荡荡,飘渺绝世。

仇复也听见了,问道:「那是谁在唱歌?」

陆寄风道:「我去看看,你在此守着。」

陆寄风连忙下榻奔了出去,循声找寻着传来的方向,奔出了一两条零落小径,便见一爿小屋,松桦掩映,透出微微的光来。

陆寄风强抑不安,不知会看见什么,放慢脚步上前观看。窗内一灯如豆,一道纤纤俏影抱着襁褓轻轻拍动逗弄,唱着乌生歌谣,像是在哄婴孩睡觉。那背影让陆寄风感到十分熟悉,却又说不上来是谁。

内屋传出一阵轻微的呻吟,那阵声音一传入陆寄风耳中,陆寄风便整个人像是被雷殛中了一般,动弹不得。

那人呻吟道:「孩子…把孩子给我…」

那是迦逻的声音!

陆寄风便欲闯入屋内,但当那抱着襁褓的身影转了过来时,陆寄风更是眼前一花,差点昏厥。

那是千绿!

千绿凝视着他,一手拍着,一手却放在婴孩的脸上轻摸着,道:「公子,小夫人生了位小公子,您想看看吗?」

陆寄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是谁…?」

千绿道:「您怎会不记得奴婢了?」

陆寄风脑子乱成一片,几乎不知身在何处,他望着千绿,恍然觉得又像紫妃无相,竟分辨不出她究竟是谁。

千绿见陆寄风恍惚的样子,轻轻叹道:「公子,奴婢是什么模样,只是你自己所想的那样,无相本来无相,奴婢连个形体都没有,难怪您识不得我。」

陆寄风只能哑着声音道:「你…你…你就是无相?但是…我见过你,也见过无相…」

千绿道:「是我也罢,是无相也罢,都是圣女老人家要我们合就合,要我们分就分,是一个还是两个,甚至千百个,我自己也没法主张的。」

昙无谶早就说过无相是个没有形体的妖怪,自己竟不察此语的玄机,而堕入实相的迷惑,陆寄风更惊心于舞玄姬的能为通天。现在迦逻和婴孩都在她的手里,竟是悔之已晚了。

陆寄风颤声道:「你待要怎样?」

千绿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抱着婴孩,说道:「公子为何如此惊恐?奴婢只想服侍公子左右,与公子、夫人千秋万载,永远平平静静地过着世外的生活,公子难道没有此心吗?」

陆寄风怒道:「别说废话!你要逼胁我什么,只管说来!」

千绿依然温和婉顺地看着他,道:「公子切莫急躁,惊了小夫人,只怕不好。」

屋内的迦逻已听见了陆寄风的声音,虚弱地唤道:「寄风哥哥…我在这里,快…快救咱们孩儿…」

陆寄风却只能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千绿只要轻轻一出力,那小小的襁褓便会断命,他再怎么心急都无济于事。

陆寄风的声音不但干哑,还发着抖,他从没有这样失措过,道:「你…你抓了迦逻和孩子,用意就是阻止我去石室,是否?」

千绿低垂下眼睫,有几分伤感地问道:「公子您真的想去毁灭圣女与小姐吗?您是何苦呢?」

陆寄风道:「我…我…」他不知怎样回答,才能让千绿放开婴孩,事实上他很清楚:不管他怎么回答,都不可能让千绿把孩子交还的,因此陆寄风只能张口结舌,无法说话。

千绿轻轻叹道:「小姐为了等您,不理会圣女老人家的召唤,圣女老人家便派我到小姐身边,窥探究竟。这些年,我尽心服侍小姐,帮小姐害死了许多不相关的人,我心里就在想,这个陆寄风是谁呢?为何小姐只为了儿时所见的一面,这样死心塌地呢…等见到了你,我便明白了,可是,又真的不明白!」

陆寄风望着千绿,道:「你不明白什么?」

千绿微微一笑,道:「不明白我自己。我是个没有心也没有形体的妖物,是不该有自己的想法的,可是近来我好像不大一样,我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寄风道:「你…唉!千绿,你待我很好,我…我知道你的心意,请你放了迦逻和孩子,将来我会好好地待你,绝不让你伤心…」

千绿听了,轻道:「我没有心,我不会伤心的,公子不必自责。」

这话又让陆寄风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只见千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公子,您可知这长生不死村为何会成为这样?」

陆寄风生硬地说道:「不知。」

千绿悠然说道:「许久许久以前…」

不知她要从哪里说起,陆寄风心里着急万分,但不敢拿婴孩的生命冒险,只得拼命冷静下来,听进千绿说的每一个字。

千绿说道:「…这里是个专出美人的村子,旁边有个专出好汉的村子,两村的男男女女,总是互相爱慕,好像天生就是为了跟对方在一块儿,才投生到这两个村子一样。村里的男人上山打猎,与猛兽搏斗,日子过得凶险无比,村里的女人常常只能无奈地等着丈夫平安归来。也许他上山数日,终于带着猎物回来了,但不管他平安回来几次,最后总是化作一具不全的尸体,或是连尸体也没有,让猛虎豺狼吃尽了。这样的命运,从母亲那一代,传到女儿那一代,再传到孙女儿那一代…有的父母不忍心,要把女儿嫁到别村去,但总是没有办法,女儿总是会爱上那个好汉村里的男人,最后又成了寡妇…」

千绿叹了一口气,道:「一直到后来,圣女老人家在石室修炼,村里的人不知怎么知道了,便不时向圣女老人家祈求,再也不要生离死别,再也不要这样轮回不幸。圣女老人家允诺她们永生不死,和心爱的人世世相守。你看,他们全都如愿了,这不是美事吗?」

陆寄风道:「他们的长生不死,只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千绿摇了摇头,道:「喜怒哀乐也是一生,平平静静也是一生,公子您不懂他们的心情的。」

陆寄风猛然间想了起来,幼时疾风道长与灵木道长曾经告诉过他,舞玄姬为了修练,曾经封山,将山上的居民灵性全都吸尽,永生不得脱离,原来竟是此地!难怪自己一直感到隐隐约约地要想起什么,却就是想不起来。千绿这么一说,唤醒了陆寄风已快忘怀的记忆,可是却只更加感到恐怖而已。

陆寄风道:「舞玄姬完成人欲,却让人失去更多,你不必再为她狡言巧辩了。」

千绿忧伤地看着他,似乎在怨他执迷不悟,轻道:「公子,您是不听奴婢善劝了?」

再这样拖下去,千绿最终还是会杀死婴孩与迦逻,陆寄风软求无用,只好冒一步险,将心一横,拔出长剑,喝道:「听怎样?不听怎样?」

千绿尚未说话,迦逻已颤危危地扶着石墙慢慢走来,道:「别…别动手…」

她产后身子极为虚弱,一见到陆寄风,就整个人软跌了下来,陆寄风心中大恸,道:「放了迦逻和孩子,否则我不会罢休!」

千绿冷冷一笑,道:「能取我命便试试。」

她的纤手一击,便往婴孩的头顶击去。陆寄风也在这电光石火之际跃入窗内,一剑刺到,千绿却化作无数散影,竟尔消失。陆寄风奔至迦逻身边,扶起了她,道:「迦逻!迦逻!」

迦逻气弱游丝,眼泪流了下来,道:「我…我方才生了,我听见…孩儿的哭声,很响亮…可是…她抱着却半点声音也没有,我…我怕…」

迦逻泣不成声,陆寄风握剑的手也发着抖,他知道迦逻怕的是什么,无非是怕孩子已经死在千绿手上了。

陆寄风道:「若是如此,我更要为孩子报仇!」

迦逻无助地拉着他,道:「你还是要去石室?你若去了,她很可能真的杀了孩儿呀!」

陆寄风道:「已被夺走,难道便这么受制于人吗?」

迦逻气得扬起手来,在陆寄风脸上打了一耳光,令陆寄风一怔。迦逻产后极为虚弱,这一耳光半点力气也没有,她泣道:「你…你这么狠心…连孩儿的命都不顾…我恨你…」

陆寄风的心里何尝不是忧煎交集?可是他又怎么能够屈服?他一把抱起迦逻,奔至安置司马贞的屋内,将她放下,道:「你在此地等我,我一定去讨回孩子。」

迦逻哭着叫道:「你别去!你去了孩子会死的!」

陆寄风道:「我不去如何要回孩子?」他转头对仇复道:「我夫人托你看顾,你们待在此地,千万不可离开。」

说完,他一振长剑,便奔入了无尽的黑夜之中,抛下了背后迦逻的哭唤。

第十章 固为儿女忧

前方是一片冰雪,参天的巨木、擦滑的地苔,使得山路显得更加寒冷。

轻微的辘辘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竟是由山壁缓缓地往下垂直而行的狼车,车比一般的车制略小,几乎只容得下五六岁的小孩儿,由两匹灰剽的红眼野狼所驾,奔下山壁,往树林奔去。

在树林间宛若流光的奔跑身影,一见到那辆狼车,奔势略为一止,似乎不敢再前进。

车中传出有点尖锐的话语声:「无相,你要往哪儿去?」

闪烁的光点缓缓凝立为千绿,怀中仍抱着那婴孩,道:「欲见圣女老人家,葛长门,你何事拦阻?」

车中的葛长门道:「陆寄风的孩儿呢?」

千绿退了一步,道:「不正在我手上吗?」

葛长门道:「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