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他。

咔嚓。

云知将门压开了一条缝隙。

她探出小半个脑袋,声音也是小小的:“路施主,你回来啦?”

楼道的感应灯忽明忽灭。

狭窄的门缝里,她脑门发亮,杏眼漆黑,一张脸被钻进去地灯光映的白刷刷的。

……像女鬼。

路星鸣手一抖索,房卡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路星鸣:我距离吓死就差那么一丁点。

本章150红包,明天见。

都说了少吃糖!!姑姑得蛀牙了。

☆、020

咯吱——

门拉开了一半,云知缓慢走出去。

她穿了件印有草莓图案的睡裙, 小臂洁白, 光影在她眼睛里闪烁, 毛茸茸的头发感觉很扎手。

云知还没有意识到她的突然出现吓住了路星鸣, 对他露出两个小酒窝, 笑得可爱。

路星鸣眼皮子狠狠跳了下。

重新调整好心态后,弯腰把房卡拿起,贴上了感应锁。

“路施主,你等一下。”她叫住他, 匆匆又折回了屋。

云知跑得急,房间又黑,脚指头不留神撞到了桌角,她疼得呲牙,瘸腿来到书桌前开了台灯。桌上静静躺着一颗黑子的纽扣, 在灯光下折射出金属光泽。

云知一把将扣子攥入掌心, 跑了出去。

“这是你今天掉在外面的,我帮你收起来了。”

路星鸣敛着眼眸, 表情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微微泛起红的耳垂出卖了他内心的窘迫。

路星鸣眼神落到了她脸上。

静默三秒钟后,他突然沉着脸逼近。

云知愣了两下,不由后退两步, 最后退无可退,后背紧挨了冰冷的门上。

啪!

他长臂支撑在云知的脑袋旁,将她完全禁锢在怀间。路星鸣过高的体型给人带来无形的压迫, 他挡住了头顶的光,眼瞳黑而幽邃。

云知不自觉的往后靠了靠,好缩短和他的距离。

路星鸣加重语气:“你非要提醒我今天所经历的不堪吗?”

云知一愣,脑袋里浮现出了紧贴在垃圾桶上的天蓝色花纹。

紧了紧指尖,视线不禁下移。

她这才发现路星鸣换了条新裤子。

路星鸣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我今天打韩厉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很凶的。”

云知垂着小光头,牙齿又开始发疼,她不自觉的伸手戳了戳脸颊,因为牙疼,发出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是有些凶。”

她现在还记得路星鸣踹韩厉时的表情,阴鸷暴力,眼底还带着几分残暴嗜血。

但就算是那样……

云知也对路星鸣生不出讨厌,更别提畏惧。

路星鸣眉眼沉沉:“那就离我远点。”他说,“我和韩厉两不对盘,既然你和他相熟,那就别和我牵扯在一块,免得被别人误会。”

云知眼睫抖了抖。

恍神中,安静的楼道猛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响,是从身后的门锁上发出来的。

云知身子一颤,抬起了头。

路星鸣怔了下后,表情变了。

她背在后面的小手拉了拉门把,纹丝不动,显然是锁住了。

云知小脸耷拉,嘴唇呐呐:“施主,你把我门锁了……”

“……”操。

云知不敢吱声。

路星鸣在原地踱步。

夜深了。

现在去找公寓管理员显然不合适,他余光瞥过,角落里的云知睡裙单薄,白嫩的脚丫子赤.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处,圆润的脚趾时不时蜷缩,蹭蹭。

他喉结上下翻滚一番,移开了目光。

云知光着颗小脑袋站在路星鸣对面。

路星鸣不说话,云知也不说话。

路星鸣睫毛颤一下,她睫毛跟着颤一下。

两人相顾无言,彼此大眼瞪着小眼。

——妈的!

僵持许久后,路星鸣咬牙败下阵来:“我合理怀疑你是韩厉派过来的卧底。”

说着,路星鸣用房卡开门,侧身让路,“进。”

看着那敞开的房门,云知身形未动,半晌低低嘟囔:“不太……不太方便。”

路星鸣不耐:“能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云知憋红着脸,不由自主捂上了自己小腹。

她昨晚上来了例假,今天正是量多的时候,卫生巾还被锁在了公寓,这样子什么都没准备的去别人家,的确是很不方便。

——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你……”路星鸣望着她因羞涩而泛红的眼角,还有那不自在的动作与神情。短暂的错愕后,眉头皱了起来。

到了这个年纪,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顿时有些烦躁。

“你可真是……”

“你可真是麻烦死了!”没等路星鸣说出来,云知就代替他抱怨了。

她脊梁挺直,一本正经的自我抨击:

“你说说你,大半夜不睡觉净给人添麻烦,还什么扣子,又不稀罕你这一颗扣子。现在好了,把自己锁在了外面,还搅地别人不安生,你真烦,烦人精,讨厌你,讨厌鬼,孤立你。”

她自己骂自己,骂的堂堂正正,骂的正义凌然。

路星鸣喉头一哽,硬生生把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

没气了。

别说气了,就连那小小的抱怨都没了。

路星鸣看了小姑娘一眼,她看起来的确很自责,一直无措捏着衣角,委屈无助又弱小可怜。

路星鸣心头微动,语气软了,“进来,你大半夜在外面,影响不好。”

遇到个胆子小的,指不定被她吓死过去。

云知没再犹豫,慢吞吞地,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路星鸣重重关了门。

每间公寓有学校专门配备的家具,路星鸣并没有用学校的东西,他睡觉时喜欢乱动,所以换了张舒坦的大床,就算躺三个人也不成问题。

路星鸣开了灯,拿出双宽大的拖鞋放在她脚下:“就这个了,你凑合穿。”

云知蹬了上去。

少年的鞋子对她来说太大,她提不起脚,只能拖着走。

路星鸣伸手一指:“你睡床,明天早上我去帮你找管理员要房卡。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很干净,你先凑合一下。”怕云知还不安心,便说,“我拿上东西去刘彪虎那儿过一夜。”

“喂。” 见她半天不应话,路星鸣弯腰探过头,嘴角撇了下,表情变得不太自在,“刚才……刚才我不小心的,主责任在我,你安心住在这儿,不用放在心上。”

路星鸣不安慰她还好,一安慰倒让她不是滋味起来。

她的本意是想还扣子,也想看看他好不好,并不是想给别人添麻烦,找不自在。

云知垂眼:“我今天不是故意把你衣服弄坏的。”

路星鸣脸色变了下。

云知看着他说:“你要不把裤子给我,我给你缝上。我针线活特别好,师父冬天的围巾帽子都是我打的。”

路星鸣挑挑眉,打量她两眼,“你还挺贤惠。”

云知没听出他这句话里的题外音,不好意思揉揉耳朵,又低下了头,“我师父也这样说的。”

……小傻子一个。

于是路星鸣说:“用不着了,衣服我已经丢了。”

“喔……”云知有些可惜。

她一直觉得路星鸣今天穿的那条裤子很好看,显得他又高又瘦,双腿笔直,格外衬他的身高。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路星鸣一直在等云知开口找他帮忙,可是她一直不吭声,终于按捺不住,低咳声轻问:“你那个……要什么样的?”

云知瞪大眼:“啊?”

路星鸣俊眉紧皱,大手将一头浓密的发丝揉地乱糟糟一团,他根本不好意思直面云知的脸,就连舌头都因为尴尬而打了结:“我说,卫、卫生巾,你要什么样的。”

说出来了。

想死,操蛋。

云知呼吸一窒,白嫩的脸蛋只在一秒间便红透,和刚煮熟的螃蟹一样。

“你不是来那个了吗。”路星鸣扫了眼她平摊的腹部,又很快移开,“算了,我去买,你等我一会儿。”

待不下去了,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路星鸣背着包,拉开门仓皇逃离。

公寓内安静,窗外夜色如水,月光静谧。

云知骤然回神,捂着发烫的脸蹲在了地上。

路、路施主竟然去给她买那个了。

他他……他竟然会知道。

羞死人了!

*

24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路星鸣戴着兜帽进去,在女性用品区域内停下,面前的三层货架摆满了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卫生用品,他认真扫着上面的标签,最后拿起一包来到结账处。

正要结账,眼角余光瞥见外面有人进来。

——是和韩厉一伙儿的。

路星鸣瞬间把帽子拉严实,背过了身。

“一共12.5。”

他掏出钱丢过去,“不用找了。”随便把东西往包里一塞,匆匆离去。

待他走后,方明拿着水张望:“哎,刚才那个是不是路星鸣?”

其他人顺着目光看去:“路星鸣?不能吧。”

方明问收银员:“我朋友买什么了?”

收银员头也不抬的说:“卫生巾。”

“……”

路星鸣是喘着粗气回来的。

他敲响门,把套了黑袋的卫生巾送到了云知手上。

云知接过,不好意思的说了“谢谢”,路星鸣没说话,转身便要走。

云知傻傻看着他瘦高的背影,突然心跳加快,情难自禁。

她张张嘴,细软的嗓音宛如那日路星鸣塞给她的奶糖般香甜:

“路施主,你其实一点也不凶,真的。”为表示真诚,这句话是她强忍着害羞直对着他眼睛说的。

路星鸣脚下一歪。

云知死捏着手上的塑料袋,低下眉眼:“晚……晚安!”

啪嗒声关了门。

门外,路星鸣靠在上面喘息。

暖色的灯光将他的下颌线勾勒出好看的弧度,路星鸣双唇紧崩,睫毛轻动,发梢下的耳根通红,就和云知先前的脸一样红。

他摸索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

相机里的少年眉心紧拧,眼角蕴着几分戾气。

很凶。

也很帅。

咔嚓。

路星鸣按下了自拍。

——漂亮。

“施主,你还没走呀?”

女孩的声音从门里面传来。

路星鸣手忙脚乱把手机塞回到口袋,轻一低咳,踏入到了电梯里面。

*

公寓内,床前亮起盏小小的夜灯。

借用完对方厕所的云知斜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无心睡眠。

这张床很软,比她那张要舒服许多,被子的面料也很柔软,她低头嗅了嗅,有一股好闻的薄荷香。

路施主真是个干净的男孩子。

云知脸上控制不住的冒起了热气。

她害羞的在上面接连打了几个滚,从左滚到右,从右滚到左,不管怎么折腾都不怕床板发出声音,更不用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闹了会儿后总算累了,云知眼皮子颤颤,呼吸变得又轻又缓。

因为是在别人家过夜,云知醒来的要比原先早一点。

起床后,她将被褥铺叠整齐,又拖了地,擦了桌,把小小的公寓收拾的干干净净。随即,她趴在落地窗前向下看,看路星鸣什么时候回来。

快过六点时,门外有了响动。

云知腾地下从沙发上跳起,跑到门前迎接:

“路施主你回来啦。”她笑得又甜又软。

刚进门的路星鸣有些疑惑,总感觉有些怪异。

“嗯。”他低应声,将备用房卡递过去,“给,用完记得还回去。”

云知欣喜捧着那轻薄的卡片,抿了抿唇,仰起头说了声“谢谢。最后喜滋滋的跑回了自己家。

路星鸣环视一圈。

他不在的这一夜里,房间变得焕然一新,地面亮的反光,就连浴室的墙壁都被擦了一遍。

他指尖在桌面上一摸,猛然意识到:刚才云知迎接他的画面怎么那么像电视剧里常演的新婚夫妻。

操,什么乱七八糟的。

路星鸣皱眉,脱了T恤去浴室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路星鸣:离我远点。

路星鸣:欢迎来我家过夜。

这章云知滚床单了,你们一直想看的,开心不?喜欢不?

*

学到了吗?要是犯了错爸妈骂你,你先自己骂自己,主动点。

像我小外甥每次做错事,我姐姐还没教训他呢,他就先哭了,一边哭一边骂自己2333。

*

我昨天晚上放了存稿没有设置定时发布,傻子一个。

留言前一百红包,爱你们么么哒。

☆、021

转眼一周过去。

周五的天空有些阴沉,像是有雨。

果不其然, 在云知坐上私家轿车时, 细细春雨如期将至。

车里很沉默, 只有韩厉噼里啪啦敲打手机的声音, 云知没像先前那样缠着他, 纤细双臂撑在窗前,双眸里倒映着窗外朦胧的雨雾。

前面是红灯,司机停了车。

他扫了眼后视镜,犹豫两秒, 开口:“老夫人回来了。”

韩厉手上动作僵住。

他皱眉,哦了声后问:“我爸妈呢?”

司机:“一起回来了。”

韩厉没在说话,余光小小的瞥了眼云知,眼神中带着不易觉察的担忧。

韩奶奶不喜欢云知,更不会尝试接纳她。

不过这也情有可原。试问哪个女人会容忍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生下来的孩子, 云知的到来就是狠狠在她脸上挖一刀, 时刻提醒她所遭受到的屈辱。

云知也清楚她的身份地位,所以到家时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不去别人眼前转悠,省的惹人嫌,招人烦。

韩厉深吸一口气,见这把游戏要输了, 索性直接挂了机。

“喂。”韩厉唤她。

云知依旧看着窗外,蔫蔫的。

韩厉撇嘴,略显别扭的提醒说:“要是我奶奶和你说什么重话, 你别理她,她老了脾气又不好,有时候说的话都不是真心的。”

半天没听到动静,韩厉不耐烦的拉了她一把:“听见没?”

云知看了过来,眼睛里带着雾气,像是没睡醒。

韩厉无奈了,“我和你说话呢。”

“我听见了……”云知有气无力应完,又把头扭在了一边,给了韩厉一个蔫了吧唧的小后脑勺。

韩厉有些纳闷:“你不舒服?”

云知摇头,揉了揉脸腮。

她就是牙疼,一阵一阵的,白天还好,到了三更半夜就难受的厉害,搅得她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就连路星鸣偷偷塞到桌子上的糖都不怎么敢吃了。如今比起怎么应付韩奶奶,她更想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

说话间,车子驶入小区。

韩厉支着伞,拢着云知进了屋。

屋内温暖,瞬间驱散周身冰冷雨气。

云知放下书包,在玄关处低头换鞋。

“小厉回来啦!”

韩奶奶过来迎接,眉眼间都是欣喜。

老太太保养的很好,六十多岁也不见老态,穿着条复古红色的旗袍,珠光宝翠,面色红润。

她接过韩厉肩上的书包,爱怜打量了好几眼,才道:“几天不见怎么瘦了?”

韩厉努努嘴:“哪儿瘦了,还和以前一样。”说着向里头走。

云知已经换好了鞋,抱着书包准备上去。

沙发上的韩夫人发现了她,起身叫住:“云知。”

云知看了过去。

“来。”韩夫人对她招手。

云知抱紧书包,步伐局促的过去。

客厅上还坐着韩厉的父亲,他正翻阅着财经周报,看云知过来,便放下了报纸。韩祝祝没什么表示,依旧把她当成透明人,边吃苹果边在网上和朋友们聊天。

“看看,这是嫂嫂在法国给你买的。”韩夫人把大包小包放到云知面前,满当当堆了小半个沙发。

那些堆积成小山的包装袋各个精美,上面印着品牌的logo,全都是英文,云知一个都看不懂,也不认识。

韩夫人从袋子里拿出条裙子展开,笑说:“明天有个宴会,对方邀请了我们全家人,你就穿这个和我们一起去吧。”

韩夫人眼光极好。

那条白裙长到膝盖,收腰露肩,裙身上手绣了浅黄色的雏菊花,清纯不失可爱。

云知到底是女孩子,又鲜少穿长裙,这条漂亮的裙子当下让她心里喜欢。

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抚摸那柔软的面料,结果手指头还没碰到呢,老人尖锐的声线就从不远处传来:

“我不同意她去。”

云知指尖一颤,刷的下把手缩了回来。

韩夫人顿感意外:“妈?”

韩奶奶脸上已经没了笑,微扬起下巴,双手平放在膝上,姿态高高在上的:“夏董是邀请了我们全家人,但不包括她。她用什么身份和我们过去?凭什么和我们过去?到时候去了,只是白白丢我韩家的脸,我一把年纪,丢不起那个人!”

一直缄默不语的韩父听不下去,推了推眼镜说:“妈,云知既然来我们家,就是我们家里人,你那话说的,多让人孩子受委屈。”他对云知说,“没事,裙子收着,明天我们一起去,大哥说了算。”

没成想韩父的这句话直接触了韩奶奶霉头,她拍桌而起,因为愤怒的腮颊轻轻抖动。

“你怕她受委屈?你就不怕你妈受委屈?我允许你接她回来就是天大的退让了,你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像我这样宽宏大量,愿意把老公的私生女放在眼皮子下养的。

好啊,你可以带她去参加夏董的宴会,到时候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就听听你怎么和他们介绍!”

韩奶奶一口气说了一堆,停下喘了几下,又道:“她要是去,我就不去,你自己看着办。晚饭不用叫我了,不吃了!”说罢气冲冲上了楼。

偌大的客厅猛然静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