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海神族,你看清楚了。”
“抱歉,我记错了,你是合法的。”
小兰被我气得差点再次掐死我。
另一个没去捕猎的女生,自然就是我了。老板看我优哉游哉地坐在旁边,“呵”了一声:“我看你是不想自由选买主了。”
“不用选,你又不会卖我,我去了也没用。”
“你他妈的倒是自信。”
“我的学校成绩比我的脸好用多了。次次双s,老板了解一下。”
“成绩好用能当饭吃?这里是奴隶市场,不是魔药公司!”
我保持沉默,让几天后的结果给了老板回答。
第一笔鱼肉与一手奴隶的交易结束了。谁都不会想到,这一笔看上去我们老板注定被坑的交易,却让地底城的各大“奴隶制造商”翻车了。
因为,现在鱼肉是稀缺资源,想用这个价格进行奴隶换鱼肉的交易,他们只能从我们老板这里完成。但我们老板可以选择的范围就广了——整个地底城,乃至其它海域的地底城,都纷纷把奴隶往我们这里送。
黑市没有领头人,只有潜规则,而且黑道上的“江湖中人”都很遵守道义规矩。但是,对于一种全新的交易模式而言,没有所谓的“潜规则”,他们抢得头破血流,纷纷降价。
趁这个机会,老板不知道通过黑市的什么手段,把我的公民身份正式改成了奴隶,真是条狗。
因此,他对我的信任也越来越多,已经允许我自由活动了。
我借机溜回斐理镇寻找家人,却完全没了他们的下落。不仅如此,连我们家附近的邻居也被战事逼得搬空了家。我从一对准备在斐理镇等死的老夫妻那里得知,星辉将军夫妻已经确认死亡,独子星海下落不明,但也凶多吉少。
身为奴隶,我没钱,没有独自离开星辰海的资格,去菩提海找米瑟姨妈的愿望破产。
于是,我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到奴隶市场,先跟老板混口饭吃。
接下来,老板这里的奴隶越来越多,不到一年时间,他已经变成了星辰海拥有奴隶数量最大的奴隶主。养是养得起,但奴隶拥有了自主交易权后,交易完成率低得可怕,这让其他奴隶主天天看笑话,说老板不是奴隶主,是开养老院的。
老板没赚到什么钱,也对我露出了质疑的眼神:“你这是打算让我转行做鱼肉贩?”
“老板,现在我们奴隶有多少人?”
“不到一万。”
“还不够,我们要囤五万奴隶。”
“五万奴隶,你想做什么?!一万已经卖不出去了!”
“把他们都放了。”
我又被打了一顿。老板解气以后,我鼻青脸肿地去跟他解释了原因。讲第一遍的时候,他没听懂,又慢慢讲了一遍,他才知道错怪了我。
“妈的,你怎么不早说?!”
“也要我有机会才行……”我揉着自己的猪头脸,口齿不清地说道,“五万奴隶,大概要多久才能攒够呢?”
“最少五年。现在最低价的一手奴隶都快被我们买空了,要慢慢等,不能急,不然他们要涨价。”
“行的。那就等五年。”
“你这小女孩,脑子是什么做的,什么鬼点子都能想得出来!”
“老板,我是24480年出生的,可能出生的时候被火海烧出了个坑,所以脑洞略大。”
“原来,你是‘燃烧之子’?”
“是的,老板。”
燃烧时代24480年是我的出生年。听米瑟宗族的叔叔阿姨们说过,我诞生那天,刚好是“燃烧之海”又一个周期日:整个光海变成了红色,持续了三天,又变回了蓝色。要知道,“燃烧之海”可是十万年才有一次的奇异现象,争议颇大,但在这天诞生的孩子,都叫“燃烧之子”,我觉得这称号还是很酷炫的。
“不要叫我老板了,奇奇怪怪的。叫我阿萨吧。”老板用章鱼触手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然后把一个八爪鱼小朋友拉出来,“这是我儿子,阿达。以后你多教教他经商,他要有你这头脑,我们家业不愁了。”
“没问题,阿萨先生。”我对八爪鱼小朋友挥挥手,“你好,阿达先生。”
阿达把八只小爪子全部用来盖住自己红彤彤的脸,扭成了一个很诡谲的形状。
“小女孩,你叫什么?”阿萨先生说道。
“咦,不是83号吗?”
我回答得有点没心没肺,阿萨先生乜斜着我:“再皮痒,你就重新给老子回到笼子里去。”
作为燃烧之子的我,自然也不能让自己的大名流落在奴隶市场。
“我的真名吗?很有味道的。古海族语里,意为‘智慧’的那个词。”
“老子不懂古海族语。”
“苏伊。”我扬眉笑了笑。
自从阿萨先生愿意称呼我的名字,我基本上就从奴隶身份转成了他重用的手下。他对待手下倒是大方,给我的薪水不错,而且建立起信任感以后,也会适当放权。于是,管理奴隶、清点账簿、与黑市商人进行协议交易细节等等闲杂事,也交给我做了大半。我自作主张“滥用职权”,命奴隶们出去干活时,都帮我打探一个斐理镇叫“星海”的男生的下落。
从小,我就是个挺有理想的姑娘,但关于未来的打算,我想得都很简单。既在某个属于自己的领域里,成为佼佼者。对于光海种族间的不平等,我经常听见父母讨论,也因为哥哥的血统被人歧视愤怒过,所以向阿萨先生提出的建议,其实也是一定程度在帮助奴隶们重获自由。但是,我本人对这些事很难感同身受。不知是运气还是能力,我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内将这类矛盾逢凶化吉,就连在奴隶市场也一样。
直到看见鲨族警察虐杀海洋族奴隶那一刻,我才第一次,因为身为海族、海洋族,产生了一种愤怒至极后的深深无力感。
那天下午,我去星辰小学帮阿萨先生接阿达,和他在回去的路上,我们看见了一群在围观什么。凑过去一看,一个捕猎族警察正坐在地上,盘尾缠着一个犯了偷窃罪奴隶的脖子,那个奴隶呼吸道被压迫,脸涨得通红。
这个奴隶我认识,是阿萨先生老竞争对手,一个奴隶主的家奴。
“放……放开我……”奴隶声音微弱,“我不能呼吸了……我要死了……”
警察则是一脸无所谓,加重了缠他咽喉的力道,除此什么都没做。
奴隶本来是很一个很粗壮的男人,被他这样制服,连尾巴都动不了。他的眼睛先是咕噜噜地到处转,然后停在了我的尾部,翻着白眼想往上求助,但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
“警官先生,他已经没在反抗了,让他起来吧。”我忍不住说道。
警察看都没看我一眼,继续跟玩似的缠着他,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什么。过了十多秒,奴隶眼睛翻了几下,缓缓闭了起来,似乎休克了。
“放开他,让他起来吧!”我往前游了一些,有些着急,“这样你会杀了他的!”
但她才刚迈出一小步,另一个旗族警察就拦住了我:“不要影响警方执法。”
看见那个奴隶完全没了动静,我预感非常糟糕,没再靠近,但对那个鲨族警察怒道:“放开他啊,他已经失去意识了!再这样下去真会出人命的!”
大概是我的情绪影响到了周边的围观路人,他们也跟着纷纷劝那个警察松开尾巴。但那个逆戟族警察跟没听到他们说话似的,还换了个姿势,把奴隶压得更紧了。
“你们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吗?”我对旗族警察说道,“他根本就没在执法,他是在享受屠杀的过程!就跟鲨鱼喜欢咬死生物又不吃一样,他兽性被激活了,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
话音刚落,我就被旗族警察狠狠推到了人群里,还撞到了两个人。
八分钟后,几名警察才把奴隶从地上抬起来,扔到了警舰里。但奴隶手尾失力,已经软得跟面条一样了。
两天后,他的奴隶主告诉我们,他死了。政府赔了他们200浮,这件事不了了之,这个奴隶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在了世界上。
过去那么长时间里,我的人生好像都盖着一层厚厚的迷雾。到了这一刻,这层迷雾被完全抹去,我看清了这个世界上的黑暗面。
那个奴隶最后无力的声音、求助的眼神,一直在黑夜里折磨我。
而且从这天起,我还发现原来不光是奴隶,所有海洋族都生活在食物链的底端,任何一个捕猎族都可能嘲笑他们的人生、羞辱他们的人格。不允许海洋族就餐的餐厅、只招聘捕猎族和海神族的公司、说错一句话就被捕猎族孩子殴打的海洋族学生……因为我们的基因和海洋生物有高度相似性,所以海族世界已经默认了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准则。
如果没有能力存活下去,那是自己的问题。面对生来便比自己优越的种族,大部分海洋族只能选择默默忍受。
我所爱的光海,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从这天起,我的状态变得很不好。以阿萨先生的话来说,就是“从一个可爱小女孩变成了中二叛逆的愤青”。他是个父亲,觉得我处于青春期,每天看这个不爽、看那个不爽,很正常。他还跟我说:“你现在年轻,天天就想着改变世界。等你到我这年纪,会觉得只要钱给到位,你会跪求被世界改变成它喜欢的样子。”
但我真不这么想。
我的脑子很好用,当个庸俗之人才是对不起物竞天择的世界。
我越来越相信,只是在行动上解放奴隶是没有用的。海族个体之间的基因巨大差异,是造成阶级、种族主义的根源。
如果有一种魔药,或一种奥术,能够彻底改变海族的基因,让海神族、捕猎族和海洋族的基因差距减到最小,那么……
从这天开始,我把所有闲暇时间,都用在了读书、自学奥术和魔药上。
接下来的几年里,阿达先生变成了最大的奴隶主,因为与黑市紧密合作,又成为了黑市奴隶主们的头号金主爸爸。
我在协助阿萨先生完成宏图大业之时,也没忘打听哥哥的消息。但每一天,每一个奴隶报上来的结果,都令我很失望。
战争一直没有停止。即便生活在安保系数最高的别墅里,都免不了人心惶惶,总有世界末日的感觉。而时势造英雄,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出现了很多广为人知的名字。
有一天,阿萨先生还跟我聊起了战事:“我听说,最近星辰海特种兵里有一个后起之秀和你还有点缘分,名字里也有‘苏’,也是古海族语名字。他第一次上战场后,就被提升为七队支队参谋,后来在黑曜石海沟五进五出救了奥达宗主的小儿子,现在已经是中尉了。我们这里很多正规战俘转奴隶的文书,都是他批下来的。你能想象么,这男孩这才八十几岁,比你大不了多少。”
“他叫什么?以后咱们得跟他搞好关系了。”
“苏释耶。”
苏释耶……
想到它在古海族语里的意思是“星海”,我的心都咯噔了一下。但冷静了几秒后,我又失落了。因为,海神族混血没办法成为特种兵。苏释耶不可能是哥哥。
燃烧时代24561年,经过我们一番悉心筹划,阿萨先生总算囤到了足够数量的奴隶,并把这五万奴隶全部“放生”了。
这些奴隶原来的主要工作是捕猎、开采星辰海盛产的锡和钢,现在突然重获自由,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们大批涌入尔国临格的社会,但文化程度很低,也没有太多谋生技能,有的成了混混,有的当街乞讨,有的在街头卖艺,一时间成为了星辰海公民们口中的“新型病毒”。
因为放生奴隶带来的困扰,星辰海执政官甚至直言不讳地说:“奴隶永远是奴隶,不可能真正融入公民的集体。希望某些奴隶主不要做报复社会的事,配合政府完成发展经济的工作。”
如我所料,不过多久,很多奴隶重新回来找阿萨先生,想向阿萨先生讨一份工作。于是,阿萨先生和他们商定好了秘密协议,让他们去闹政府。
为了减少公民的不安感和海域内的社会矛盾,星辰海政府很快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给予他们资金援助,把他们遣送到海洋黄昏区——光海与深渊的交界处,伺机在风暴海无法反驳的情况下,抢夺了两大海域中间黄昏区的海底平原,霸占了原本的海族土著领地——卡律平原。
看见奴隶在新闻里从暴动到殖民,我和小伙伴儿们挨个击掌庆祝,路过阿达小先生时,看了看他举起来的八条爪,我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拍。算了,这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重要的事是,我的阴谋诡计得逞了。
星辰海裔自由奴隶们与平原土著们进行了种族融合,按照光海联邦与星辰海的法律法规,制定了当地宪法,形成了星辰海的自治区。
他们的领导人,自然是给予了这些奴隶自由的精神领袖、曾经的实质领袖,阿萨先生。
但是,风暴海自然不会默许自己的老邻居玩阴的。他们不承认卡律平原的宪法,不承认这个自治区的主权。24569年,风暴海政府派遣军舰前往海域边境,把卡律平原一艘装满了黄金的货运舰艇拦截扣留,指控他们与深渊族从事非法贸易。星辰海请求他们承认卡律平原的主权,惨遭风暴海外交发言人亲身上阵打脸。
“我们无需遵守无主权商业性实体的法律,更何况这个实体位置暧昧,疑似与深渊族有密切往来。”外交发言人如是说。
我们与深渊族的战争接近尾声,但任何一个光海公民对深渊族都避之不及。风暴海以此为借口驳回,连星辰海的公民都有些赞同。
原本星辰海的奴隶主们便对阿萨先生的做法感到十分不满,他们觉得阿萨先生无偿放生奴隶,很大程度影响了他们手底下奴隶的稳定性,开始疯狂抨击星辰海殖民中心外送奴隶的行为。
星辰海政府扛不住他们24*365小时不间断地抗议,也发现卡律平原地势遥远,鞭长莫及,加上风暴海外因的干扰,便停止了对他们的财政支持。24572年10月,他们宣布将自治区的统治权、外交关系处置权都转交给当地住民。卡律政府的立法委员会全票通过该决定。
翌年1月8日,以光海族夺回陨星海沟黄昏区以上海域最后的根据地为标志,深渊反击战争正式宣告结束。全光海在一片灾难中欢呼深蓝之名,连小兰这种愤怒的奴隶都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同月17日,卡律自治区没有了,卡律海公国诞生。他们的大公,自然是阿萨先生。
“苏伊,你真的可以。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一步步在进行。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真要多亏你了。”制定公国国旗国徽那一天,阿萨大公在电话里听上去非常愉快。当上一国首脑以后,他遣词造句都斯文了很多,但洗不掉奴隶主独有的痞气的腔调。
他对星辰海有很深的感情,连国徽的图样都是头戴星辰之冠的鳗鱼。星辰海的海徽是头戴星辰之冠的雄鲨(首次出现在奥达四世时期的货币上,也是10德洛普的反面图案),奥达宗族的徽章是衔尾鳗鱼,他将其合二为一了。
终于,卡律的主权也得到了风暴海及其它海域的认可。按理说,这事皆大欢喜的,但星辰海政府很不满意。为了防止我再搞一波奴隶独立事件,一些下三滥党羽还到处乱放小道消息,说苏伊是被卖到奴隶市场配种的女性,现在有我血线的奴隶后代都长大了,在市场上高价出售。他们还真的整了一堆红发蓝眼的海洋族小孩子扔入市场,伪造假证书忽悠人。阿萨大公为我公开澄清,可惜头脑健全的人永远不会是100%。
对这些男人的手段,我该怎么说,不就是欺负我是个女的嘛。妈的。
我找黑市合伙人查出了这群狗男人的头目,用更大力度放消息说他不举,一窝孩子都是手下家的(替他散布流言的一个小白脸),他家基因如此多姿多彩,把海洋都渲染成了璀璨的颜色,孩子亲爹睡在他老婆的怀里流泪感谢他替自己养儿子。
狗男人们被我气差点进精神病院,跳脚放话说要弄死我,拳头却打在了海绵上——他苏伊祖奶奶惜字如金,不可能自降身价和他正面刚。接着精彩的事发生了,那个小白脸还真睡过他老婆。孩子是谁的不知道。狗男人心态太差,炒了小白脸,自己也辞职滚蛋,搞人搞到事业都崩了,怕不是傻子。我在外还是很淡定的样子,背地里笑得花枝乱颤,幸福指数和他们的愤怒指数呈正比。
总之,堂堂正正我可走,玩脏的也不虚。这种事,比的就是心理承受能力。赢得起输不起的,呵,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从不怕小人,却很怕太有原则的人。悲剧的是,很快我就遇到了这种人。
阿萨大公命我继续在星辰海为他的儿子们招兵买马,扩大势力,却遭到了星辰海政府的阻拦。于是,我直接把他三个儿子发配到了其它海域——最小的阿达由他姐姐带他到红月海,让他们各自栽培新的奴隶。
众所周知,阿萨大公在遥远的卡律平原快乐治理国家。一手掌控了星辰海奴隶市场命脉和黑市资源的人,自然第一时间曝光在政府面前。
政府告知他们的军官要找我谈话时,我知我惨了。
要跟我谈话的人是个大人物,是全光海12.7万年以来最年轻的少校,才刚满一百岁。在深渊反击战中,他冷静沉着,屡立奇功,美名传到奴隶市场都人尽皆知。他过百岁生日那天,连奥达宗主都亲自为他贺寿。
这个人,就是十多年前阿萨大公提到过的苏释耶。
进入星辰海特种兵训练基地,正好有一支野营拉练部队返回,最前方的两名军人举着星辰海的海旗和军旗,游动得跟切割的一样整齐,即便好奇怎么部队上来了个女人,也只会用眼角看我。
我正被他们的方阵吸引,一个一百岁上下的鲨族中尉游过来接我。他留着小胡子,脸颊瘦到微微凹陷,高高的鼻梁上,有一条细而长的刀疤。
“少校看上去平易近人,其实很严厉,而且极度聪明,在他面前最好顺从一点。他说不定会看你是个美女,对你从轻发落,你懂的。”说完,中尉抛来了一个让人鸡皮疙瘩乱跳的媚眼,“对了,我叫阿诺,是少校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如果他太为难你,你来求求我,我可以帮你说点好话。”
进入办公室,第一眼进入眼帘的,便是垂在办公桌上的巨大的蓝色军旗。军旗后面并排摆着六个通讯仪,一堆文件,一个相框。年轻男人是以陆生状站在窗前的,因此无法确定种族。但他有尖耳,肯定有捕猎族血统。阳光照入室内,把他的灰白色短发、蓝黑军装上的肩章照得熠熠闪光。
“十年前,我就不允许他们批准释放大量罪犯、战俘去当奴隶,哪怕最终流动地点是星辰海的合法奴隶市场。果然我没猜错,出事了。”
还好你被调走了,不然我们的大业不知何时才能完成呢——我腹诽着,但脸上还是尽量挂着不怎么尴尬的礼貌微笑。
“苏伊,名字取得挺好。”男人的声音年轻凌厉,却又低得恰到好处,念“苏伊”的时候,苏得让人尾巴软,“我很好奇,这么有智慧的女人,为什么不做一些正确的事呢?”
“解放奴隶,不是什么错误的事,苏释耶少校。”
“哦?你以为你是谁,星辰海执政官?”
“当执政官形同虚设的时候,即便是奴隶也可以有所反抗,而且……”说到这里,我突然安静了。
因为,通过墙上的镜子,我看见了办公桌上相框的正面倒影——那是爸爸妈妈、哥哥和我的照片。
“自作聪明。你们这样做,是给光海政府增加负担!”年轻的少校有些火了,转过头来,“苏伊,你们不是政府官员,却在替政府完成使命,这很不合适。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每个奴隶主都像阿萨那样……”
说到这里,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虽然上次分别是二十三年前,我们俩都还是孩子,现在彼此相貌都成熟了不少,但我们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他闭上眼,晃晃脑袋,再睁开眼。我用双手捂住嘴,肩膀缩起来,眼眶瞬间发热。
“不可能……”他愕然道。
我很想发声,但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有身体在发抖。
终于,他大步朝我游来,动作极快,一把将我抱在怀里,紧紧地,几乎把我揉碎在他宽阔而滚烫的胸膛中。
“我是在做梦。”他沉重地喘气,却用肯定地语气说道,“梨梨,我怎么又做梦了。”
我还是说不出话,只是用力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从被卖到奴隶市场后,每次被人殴打,我都最多流下生理性的眼泪,从不曾伤心流泪。哭得像小时候被欺负那样,这是二十二年来第二次。上一次,是在听说父母去世的消息后。
拥抱越久,哥哥的力道越大,心跳剧烈,让我感到极度脆弱的同时,又感到了极度的安全。
但是从这个拥抱我知道了,这二十三年来,哥哥过得比我惨——不对,到奴隶市场后,其实我还赚了。哥哥好可怜。
海洋之大,光海纷乱,我几乎已经不敢再奢望与他重逢。能重逢,当然是万幸至极。
但是,我没想过,有的人相见不如不见。
多年后我从阿诺那里听说,哥哥酒量很好,这一晚却醉了。他对阿诺说:“我和梨梨从小感情比亲兄妹还好。失去她的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寻找她,不惦记着父母要求我照顾好她、让她子孙满堂的遗嘱,因为她的血脉对光海很重要。而且,我一直很后悔最后分别之前没答应吻她的要求,让她特别不开心。所以我也一直有个设想:如果重逢,第一件事就是吻她,向她赔礼道歉。终于,无尽海洋之主保佑我,让我二十三年后找到她了。阿诺,你猜发生了什么事?梨梨变成了一个纤细美丽的少女。然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以再吻她了。”
说到最后,哥哥笑了一声。
***追忆碎片四结束***
第70章
苏释耶说, 他把一个人七十岁以前的记忆,放进了军用拟态生命“星海”的身体里。
这个人居然就是他自己。
虽然早就有了这样的预感,但当梵梨真的从记忆碎片里看到真相时, 还是觉得很震惊。因为, 当记忆碎片里的星海成年后,除了多了一点强势而专注的军人气质, 他和她认识的星海非常相似。他们都很清澈、正义、善良,总是为保护重要的女孩子而战斗。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苏释耶少校”这个称呼,梵梨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个人就是后来的独裁官苏释耶。
等不急记忆全部重现了,她有很多很多疑问。所以,她给苏释耶打了个电话, 再次询问他星海的过去。
记忆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但梵梨没有忘记苏伊和苏释耶最后撕得很难看。所以, 她没有跟苏释耶提起自己得到苏伊记忆的事。
“还记得么, 你答应过我, 要为我做一顿饭。”在电话里, 苏释耶略带笑意地说道, “你可以兑现你的诺言了。”
* 追忆碎片五
对我而言, 喜欢一个人就和他亲近, 就把他绑在自己身边, 不让小碧池靠近抢走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不懂哥哥那种“爱她就和她保持距离”的神奇思路。
所以,我们俩重逢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才能把哥哥绑在我身边。
和他聊了一整天,互相交换了彼此经历的故事, 我知道了,这么多年来,哥哥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和血统。和我失散后,他很快学会了变幻奥术。因为他的脸很清秀,上半身完全是海神族的样子,他费了很大心思,才把自己变幻成纯种捕猎族的样子。加上各种体检时偷换血液骚操作,他顺利混进了特种兵部队。所以,对于捕猎族来说极有优势的特种兵训练,哥哥完成起来,就要比纯种鲨族战友们吃力百倍。
但我哥是个什么人物呢,从小坚韧到大的。只要他想完成的事,除了生孩子,什么都完成得了。
他和我想法一样,也是在到处打听我的下落。同时开始行军,对抗深渊族,一路吃了很多苦。在战场上最饿最无退路的时候,阿诺还把尾巴上的肉切下来给他吃过。24557年,哥哥的部队在战争中陷入绝境,哥哥冒死救了阿诺,差点被鱼雷炸成碎片,回去昏迷了十三天,“小军帽”艾泽在他的床边哭得稀里哗啦。
阿诺割肉这件事,似乎让哥哥特别痛苦。哪怕阿诺很骄傲地说,你也还回我一条命了,这是很够哥们儿的事。哥哥却只是脸色惨白地捂着额头,休息了很久,才跟阿诺再三道谢。
接着,我跟哥哥聊起了在奴隶市场的经历,还有向往和平与平等的梦想。
“你这个想法是很好。”他思索了一会儿,“但是,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奴隶或奴隶主身上。”
“咦,为什么?”
“你在上阶海族的家庭中长大,接受的教育是高层次的,但对于底层海族的想法还是琢磨得不太到位。卡律公国后面的情况会很难预测。”
“哦,这样呀……”
“你是不是在想:‘臭哥哥认识几个底层海族,有我接触的奴隶多吗,凭什么说我琢磨得不到位?’”
“好可怕,你有读心术!”我捂着脸。
“正是因为你身在局中,对他们只有怜悯与保护之心,才不知道从旁观者的角度冷静思考。”
既然苏释耶少校是我哥,阿萨大公的产业算是保住了。我还拿我和他的关系回奴隶市场吹了一波,简直不要太有面子。
“少校是你哥哥?”对此,小兰都感到很惊讶,“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问题把我难倒了。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虽然早就解放了自己,但也习惯了操控奴隶市场、与黑市打交道的生活,觉得如此下去,没什么不好。和哥哥重逢我觉得很亲切,但我们俩都成年了,他应该有了自己的人生规划,加上我俩又没血缘关系,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以后应该不会有太多交集。
所以,面对她这个问题,我干脆装傻:“我还是坚持过去的观点。作为奴隶主,与其奴役一群工具,不如把他们化为更加有力的下属。当人有理想、有追求的时候,肯定比流水线生产的机械化劳作模式更好。但是,我们不能砸了政府和上阶海族的饭碗,不然下次可能就没这次这么好运了。我们可以考虑走‘暗道’。在地底城成立新的工会吧,合并黑市里的组织,拓展我们的业务。”
“工会名字叫什么呢?”阿萨大公的大儿子说道。
“业务还没想好,就开始想名字啦?”我笑了起来,“先把业务想好,名字以后再说,取个霸气点的就行。”
我们开完了短暂的会议,小兰游到我的办公室,对我说:“苏伊,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我是说,你自己的打算。一辈子做奴隶生意?”
“说实话,还没想好呢。但我帮阿萨大公干活以后,积攒了不少财富,现在有一件事是确定要做的。”
“什么事?”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她一脸狐疑地接过去看,翡翠色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什么!!赎身协议?!我的?!!”
“嗯,你应得的。”
小兰是个傲娇的女孩,我最开始提出舔狗提议时,她一直恨我恨得牙痒痒,以至于最后出现反转后,她都有些别扭,不太愿意承认错怪我。但我感觉得出来,她其实一直想向我示好。这下可好了,她不仅彻底放下了对我的成见,还彻底变成了小迷妹,冲过来就对我又抱又啃的,吃不消。
啃了半天,她深吸几口气,异常认真地说:“苏伊,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看得出来,你以后一定会成大事的。你做的那些事,说实话,我一件都看不懂。但以后只要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要你说一声,我随时愿意为你献出一切,报答你的恩情。”
我挑了挑眉:“那也要你先有利用价值才行。离开了这里,好好做事业,先出人头地,再想报恩。不然,你用什么奉献?用你漂亮的小脸蛋吗?”
“哈,你可别小看颜值的力量。就靠我这张脸,每天就算只是呼吸,都有人送钱来。”
“对自己的长相很有信心嘛。”
“事实就是如此,美貌可是稀缺资源。你如果好好利用自己的美貌,事业会更成功的。可惜,你更喜欢动脑子。动脑子太累了,我学不来。”
“我可不是海神族,老得很快的,花期没你那么长,还是累一点吧。”我拍拍她的肩,“靠美貌也可以,好好发挥自己的长处,咱们在下个人生巅峰见。”
小兰对奴隶市场有多深通恶绝,看她第二天溜得有多快,且没跟任何人道别就知道了。
而我留下来,一时间迷茫无比。小兰的问题确实有点犀利。这二十多年里,我一直想的是解放奴隶,帮阿萨先生搞个异域商业性实体,把他的业务最大化,为自己寻得自由。现在真获得自由了,反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近些年,向我求婚的地底城商人和奴隶主越来越多,有时甚至会一天出现两个求婚者。但我对婚姻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觉得迷失,也不太想学习,闲得都开始在奴隶市场里溜达了。
然后,一个星辰般的男人忽然造访,出现在了破烂热闹的街道中央,众多奴隶主们污浊的目光中。
“梨梨,我来接你了,走吧。”
这个男人是哥哥。他命两名随从为我开了道,不让别人靠近,便拉着我的手腕,往他的舰艇游去。
“等等……”我迷茫地看着他,“接我去哪里?”
“还没想好,我们回去一起商量吧。”
“但我在这里有工作……”
“你小学就用研究生级别的水平写奥术小论文,拿了海域级特等作文奖,被相关部门调查是不是有代笔,爸妈都差点被你拖下水丢工作,这事你忘了么。”哥哥对着我们的奴隶门面扬了扬下巴,“你这个能力,长大以后就做这种工作?”
“诶诶诶,你别瞧不起我好不好,这都是表面上的,你明明知道我做出了什么成绩的!没有我,就没有现在的卡律公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