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桀俯身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也将内力传入他的经脉。还没来得及说话,孙云平已经甩开苏旷的手:“你走……我不想见你……滚!”
他激烈地挣扎着,就他的体力而言,已经是极限。
苏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即便有怨气,想来也是正常的,经此巨变,谁能安然淡定?当然,有火发到自己头上也是正常的,总不至于冲着帮主嚷嚷。
丁桀摇了摇头,对苏旷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你先出去也好。”
苏旷点头,将孙云平的左手递到丁桀手上,然后站起身来。
“滚!出去……出去!”孙云平猛烈喘息着,几乎直起半个身子,迫不及待地连声催促。他好像等待了很久,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和……怨毒,手指深深剜进丁桀的腕里,“帮主……你总算来了。”
三面栅栏无声无息地一起落下,然后是“咔嗒”一声机括扣合的声音。待丁桀觉察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他和苏旷几乎同时一掌推在铁栏上——没有用,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居然坚固得出奇,机括丝丝入扣,像是天生铸在一起,没有任何可以撬动的可能。
这是一个铁笼,三面藏在墙壁和屋顶中,不露痕迹。苏旷自命也是精通机关的好手,但是一眼看过去,还是暗自敬服。
这显然不是孙云平能制造出来的,甚至不是丐帮任何一个人所能打造出来的。世上能造出这么一个笼子的人,一只手绝对可以数过来。
孙云平盯着丁桀,眼睛里,脸上……都带着一种高热一样的亢奋:“帮主,你总算来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知道……我们一百三十七个兄弟啊,等了你多久?”
苏旷并不担心丁桀会伤到孙云平,但他已经开始担心丁桀。他柔声劝慰:“你静一静,落花堂的弟兄们,未必就是丁帮主下的手。”
“苏旷……你看看外面……我们落花堂的兄弟们,都躺在那儿,你看见没有?”院落里只有白雪皑皑覆着泥土,孙云平像在梦呓,“这三个月,我每天都在想,又到练武的时候了,又到吃饭的时候了……帮主!”
苏旷想要伸手,但孙云平向里滚了滚,躲闪开。他本性质朴,这口怨气一旦发泄出来,一时半会儿的居然不知道自己该再做点儿什么。他甩手,想要离丁桀稍微远一点儿,但丁桀的神色依然很平静,依旧是在缓缓地传过内力去。他甚至不问,也不说话——反正该来的迟早会来。
完美的自控力,苏旷都快对他肃然起敬了,可是……
苏旷皱眉道:“丁桀,你是瞎子么?栅栏落下来你看不见?”
对于普通人来说,三面栅栏下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对于训练有素的武林高手来说,这个瞬间可以做太多事情,至少苏旷认为自己冲出来不会有问题。
丁桀默然无语,一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表情。
苏旷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丁桀真的默认了,他一惊:“你的眼睛……”
丁桀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十二岁上就患了一种奇怪的眼疾,视远物渐渐不清,想来是内力冲击周身经脉的缘故。”
他说得很轻松,但这些年来他过的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日子?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没有人喜欢自己变成一尊木雕泥塑,面无表情地冷望众生。但他能怎么样?远处的弟子向他行礼,他看不见;远处的敌人向他动手,他也看不清。他除了一再高傲一再冷漠,只要出手就能一击制敌,根本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顽疾。
苏旷越听越不对劲——什么样的内力会导致这种结果?他问丁桀:“你每年装神弄鬼,也是为了眼睛?”
丁桀显然对苏旷的措辞很是不满,顺便向他普及内功常识:“不错,在人身上,眼睛是最柔弱的部位。走火入魔,必定是先伤眼部经脉。”
苏旷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看远处看不清楚,但看近处没有问题吧?”
“是。”
“你小时候也练过眼力吧?什么发丝悬蚤、飞锥刺目之类的?”
“当然。”
“恕我斗胆揣测,你小时候,咳……是不是经常躲在密室里看书?贵帮的武功秘籍又都是蝇头小楷?”
“字写得斗大,那个叫做中堂。”
“恕我再斗胆揣测一次,你……“
丁桀受不了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旷尽可能很温柔地说道:“丁桀,你知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毛病,你不过是近视而已。”
丁桀淡淡地道:“是,我短视。你高瞻远瞩,眼光万里长。满意了么?”
苏旷被他噎得够戗:“我不是说你短视……我是说你近视……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
丁桀那雷打不动的神色终于起变化了:“你说什么?”
苏旷想揪着他的脖子摇:“我说这不是什么走火入魔!你小时候看书多些,光线差些,眼力就一定会下降——只要你不这么十年八年地折腾那双招子,你那些祖宗八代的内力根本一点儿事都没有!你明不明白?苍天啊!丁帮主,丁大侠……你随便出去问一个大夫,这毛病常见得很!”
丁桀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时候真的不应该笑,但是苏旷真的想笑。他看着丁桀,悲哀也不是,讽刺又不好,好容易才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见过许多小孩子像你一样讳疾忌医,眼睛看不清了又不肯告诉父母,强作镇定……只是丁帮主你地位特殊一点罢了。“
这种安慰比挖苦还难听……你他妈的十年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大厦将倾、无力回天的时候才告诉我,这不过是个笑话?
如果这真的是个笑话,这笑话很快将要变成悲剧。
铮铮几声响,是弦索绷直的声音,铁笼好像在被什么巨力拉扯着,然后生生地从墙壁里被拽了出去——空宅被硬扯出一个大洞,半壁屋梁轰然倒下。苏旷没得选择,抓着铁笼跟着飞了出去。
这个陷阱设计得很妙,直到这么一扯才扯出了原形。十丈外,十六匹骏马合力拉着三根粗如儿臂的铁链,铁链系在铁笼上,铁笼跟着马群向前冲,像一只笨拙而狂暴的兽。
当头一匹快马上,端坐着周野。他回头嘿嘿一笑,然后扬刀大叫:“冲出去!”
十六匹骏马狂奔起来实在不是人力可以阻挡的,铁笼被生拉硬拽,积雪纷飞,在石板路上磨起一路火星。
落花街上黑压压的一片人群,粗粗估计,不下千余之数。他们有的跟着周野跑,有的举着刀剑狂吼,有的要拦在前面挡马救人,也有人不让阻拦,互相扭打起来。
人潮在渐渐汇聚,渐渐庞大,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弟子渐渐分成两派。周野的部下们显然已经有了预谋,举动都有章法,而大多数弟子则依旧惶恐混乱。洛阳城中号称有整整五万丐帮弟子,一旦全被吸引过来,还不知道是如何的场面。
苏旷像块磁石似的,轻飘飘地吸附在栏杆上,一手抓着栅栏顶,问道:“丁桀?”
丁桀目示孙云平:“他晕过去了,没有大碍。”
走江湖就怕遇上这种人,面瘫似的,你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想搭把手又怕坏事,想闪人又于心不忍。看着人家大爷喜怒不形于色,你也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在走神。“丁桀!还有两条街就到北门了!”若不是有栏杆隔着,苏旷真想踹他一脚。
丁桀微微闭着眼睛:“别吵。”
他这个定力真是属王八的,都瓮中之鳖了,还这么气定神闲。
苏旷觉得自己纯属皇帝不急太监急,一惊一乍的,显得非常没有涵养。他索性也作壁上观,看看丁桀有什么举措。
丁桀动手了。
他左足用力一踏,铁笼的棱边顿时把一根铁链碾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嘎啦啦的刺耳的声响。马力,擦力,再加上丁桀一身的内力,那根铁链竟被生生地磨断了。丁桀四肢一舒一展,趁铁笼被石头磕绊、哐当跳起的时候,依旧用原处压住了第二根——那个地方正是机括接合的所在。又是一阵火星飞舞,丁桀两膀较力,大喝一声:“开!”
铁链又断了,但笼子纹丝不动。
丁桀压上第三根铁索,一边足下用力维持平衡,一边双手齐出握紧栏杆,又是全力一压——三根铁索都已磨断,铁笼翻了两翻,定在地上,但十二条边棱居然连个豁口也没有。
片刻安静。
丁桀几乎不敢置信——以自己刚才的一拔,再加上十几匹骏马的拉力,竟不能撼动这机关分毫。
这机关果真是鬼斧神工,能够坚固至此。
苏旷也暗暗吸了一口冷气。这三根铁链都是足以抛锚吊桥的,丁桀人还在笼子里,举手投足之间,就能连断三索……他的内力之深厚,实在骇人听闻。
周野拔刀在手,缓步走了过来。他的脚步优雅而轻巧,像一只山林中的豹子在靠近猎物。他在五丈外停了下来,不敢过分靠近丁桀:“帮主果然神功盖世,只是可惜,这铁笼是沽义山庄的手笔,没有钥匙,怕是任谁也挣不出来。”
苏旷低声提醒道:“若真是沈南枝出手,丁桀,你确实不用再白费力气。”
“沽义山庄技绝天下,佩服。”丁桀微笑,“听说沈姑娘从不轻易出手,周野,你给了她什么,能换这笼子?”
周野笑了:“先前是给什么都不成,后来我说了实话,想要一个能关得住丁桀的笼子,沈姑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喏,交货之后,还托我问你好。”
苏旷简直可以想象沈南枝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那个丫头是出了名的唯恐天下不乱。
“我在笼子里,你又能如何?”丁桀傲然道,“周野,你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能杀了你。”
周野勃然变色。丁桀这话多少有点儿欺负人,但他就是不敢再往前走这么一步。他咬咬牙:“帮主,这一回冒犯实在是逼不得已,只要你点个头,放我们兄弟离开,我自给你钥匙。”
“杀了这叛徒,自然就有钥匙。”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响起,两边弟子一分,戴行云挽着左风眠缓缓走来。
苏旷回头看了看丁桀,丁桀的表情没什么不对,四周人的表情也没什么不对。左风眠轻轻倚在戴行云身边,还是那副娇怯瘦小的样子,自然而且亲昵——她,是戴夫人?
戴行云站定,跪倒:“参见帮主——启禀帮主,三月前帮主令周野悔过自新,他非但不感激帮主苦心,反而纠结党羽,横行无忌,今日更冒犯帮主大驾——戴行云斗胆,恳请帮主下令,诛杀周野,清理门户,以肃帮规。”
“戴行云!纠结党羽、横行无忌的是你不是我!你问问孙云平,是谁假传帮主号令,落花堂一百三十七名弟子是死在谁手里的?陈紫微挟私报复,你怎么不管?送玉掌门出城是何等大事,你们绕开我和卓然自己就送了!戴行云,你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看你不顺眼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不和你争,你让我们走!”周野摸出一大串钥匙,向地上一掷,“你要钥匙?不必杀我,你拿去就是。只是这铁笼最是精巧,你若选错了钥匙,恐怕以后再不用打开了。谁想试,尽管去试。”
“笑话!堂堂副帮主率众出逃,丐帮上下无人过问,你当我们是死人?”戴行云上前一步,“周野,你身为副帮主,脑子里究竟有没有丐帮二字?你看看你们这群人,只顾着买田置宅,车马轻裘,在江湖中恃勇斗狠。天下人人知道你豹丐周野,谁知道你究竟是丐帮什么人!老夫提点你几句,句句依照帮规,难道还错了不成?”
“你说得不错。”周野也向戴行云走去,两人越来越近,已经各自缓缓捏紧了兵刃。周野的声音不算大,但真力运足,显然是向着四周而言,“我早就看不惯所谓的帮规了……束手束脚,条条都是你的理,从头看到尾,没有一句话告诉我们该干点儿什么。不得、不行、不许、不可……你听着烦不烦哪?你不烦我烦!还就告诉你,我姓周的今天走定了!谁想拦我,操家伙上吧!”
他瞪着眼睛,虎视四方,浑身肌肉绷紧,只怕抬手就要伤人。
人群中,周野的手下都默默地亮出刀剑,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似乎在证明自己极大的决心。
左风眠奔到二人中间——女人总是最细心的那一个:“你们……咳,卓然呢?卓然怎么没来?”
周野微微沉默了片刻:“风眠你闪开!段长老今天来不了啦,今天谁也别想再护着这个老匹夫!”
戴行云看着周野——还是二十年前那只孤僻、凶狠、逮谁咬谁的小豹子。他长大了,更加狡猾,知道反咬一口了。戴行云冷冷地哼了一声:“果然是野性难驯。早知如此,就应该让你和你的野兽娘亲一起死在山里。”
“戴行云!”周野一声咆哮,拔刀冲了上去。
丐帮两位副帮主生死相搏,这样的场面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苏旷抱着胳膊,倚着栏杆,虽然一脸的不经意,但双目还是不肯放过两人的任何一个细节——但很快,他脸上闪过了一丝讶然。
这两个人确实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但是,这两人也都太久没有离开过洛阳城了,他们实战经验的匮乏并不符合他们的身份。尤其是周野,遗憾得令人惊叹——他的天赋之高简直可以用“天赋异禀”来形容,甚至和丁桀只在伯仲之间,但现在,他却像一只在家养了三十年的豹子,只能靠本能来做生死的搏斗。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只有经验才能带来控制力,不仅控制胜负,也控制生死。
苏旷犹豫了片刻,他在看地上那串钥匙。
现在的局面太需要丁桀了。
“火!帮主!火——”一个眼尖的当先大叫起来,数里之外,隐隐约约腾起浓烟,有大火在烧。
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地,所有人都把眼光转向起火之处,连周野和戴行云也双双停手。
丁桀顿足:“不好,是总舵!”
八 谁负肝胆平生
丐帮的总舵位于城中洛阳王的昔日王府,可谓高手如云,为什么一直到火起还没有动静?
周野脸色大变:“卓然!”他似是想起来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拔脚飞奔。
“站住。”丁桀开口,“先把锁打开。”
苏旷曾经听孙云平说过,丐帮中还有那么一派,行事内敛,足不出总舵,专心于武学。这一派的领军人物,就是段卓然。在八大长老之中,段卓然名列首位,仅以武学而论,他大概是丁桀之下的第二人。
在这个周野猝然发难的时刻,段卓然如果还能安然待在总舵里,未免也太淡定了一点。
周野捏着钥匙,一枚枚在栏杆上敲击着。他一边看着戴行云已经抢了先机奔走,一边急躁得两手直抖,几次三番也挑不出那枚合适的。
“你到底对卓然做了什么?”丁桀抓着栏杆问。
“我,我只是趁他不备,点了他的穴道……”周野的声音瓮在喉咙里,低着头。点了穴道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如果真的有人趁机……
“你疯了吗周野?你要我这回怎么办?”丁桀简直想要一拳毙了他。
周野粗声粗气地道:“若卓然有个三长两短,我赔他一命就是。但是,帮主,我这回再也留不住了,即便是拿命换,我也要走了——和我一起走吧!留在这里,我们这辈子就到头了——难道你看不出来?”
丁桀一拳砸在栏杆上:“你少废话,快!”
“沈南枝说钥匙有金、石、丝、竹、木之五音……”周野敲击得汗都快要下来了。当,当,当……外面嘈杂不堪,每一枚钥匙敲起来都是差不多的声音。
苏旷忍不下去了,伸手捏住其中一枚,插入锁孔,轻轻一旋。
丁桀愕然,看着笼门缓缓升起,一个箭步迈了出来,一把抓住苏旷的衣襟:“你!”
苏旷推开他的手:“救人要紧。”
“你居然真的一直在看热闹。”丁桀转身就走。出手是人情,不出手是本分。他本来没有失望的理由,但他就是失望。
苏旷心中也微微一阵难过——这本来不是他的风格,笑骂由人,评说由人。不过是一天一夜的相处,丁桀误会不误会与他有什么相干?但他就是难过。
他回身拖出孙云平来:“醒醒吧,孙云平,昏着不当死的。”
孙云平慢慢睁开眼睛:“帮主他……”
苏旷扶着他站稳:“据我所知,丁帮主这三个月没有见过任何人。”
孙云平的眼睛瞪得更大:“你说什么?”
混乱中,丁桀甚至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
苏旷搭了搭他的脉——丁桀的内力修为不是浪得虚名,片刻工夫,奄奄一息的孙云平便又有了生机,甚至是生机勃勃。苏旷问:“谁告诉你是丁桀要杀你们的?戴行云还是周野?”
孙云平低着头:“是陈长老派人动手,周副帮主救了我……我……”他无法判断这种形势了,甚至不知道应该选择信任谁。他蓦地抬头,“你没事了?”
“我们都没事。”苏旷拉起他,“还能走么?能走我们一起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捣鬼。”
总舵的火已经很大了,但是四门紧闭,没有人逃出来。大门被从里面封死了,戴行云正在全力以赴地砸着西门。
他砸了没几下,就感觉到了里面的回应,好像有人也在撞门,想要出来。
戴行云大喜:“兄弟你往后退一步,门就要开了。”
那位“兄弟”好像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还在吭哧吭哧地往门上撞,连节奏都差不多。
一个往里砸,一个往外撞,这力道配合得完全不得其法,而昔年洛阳王疑心又重,四门都是生铁铸成,结实得可以用来守城。
戴行云急得红了眼,后退了七八步,就要连人撞过去——
“快住手,那不是活人!”
远远地,苏旷一声大喝。这情景他太熟悉了,三个月前刚刚经历过一次。
但,戴行云的身子已经飞了出去。
就在他撞断门闩的刹那,丁桀已经飞身赶到,一把拖住他向后拽去——然后大门里一个红彤彤的东西飞了出来。
那是半个人,双腿已失,脸上的肌肉被烧成奇怪的形状,嘴比正常人大了一半有余,黑炭般的双臂在地上一撑一跳,向苏旷冲去。
然后它停在半路上,变得茫然起来。
苏旷睁大眼睛,看着小金怯生生地跳了出来,挡在僵尸面前,咕叽咕叽地发出奇怪的声音。
僵尸转身,要换个方向,但小金第二次跳到它面前,还是咕叽咕叽。
孙云平见识过金壳线虫的威力,他和苏旷一样大惑不解:“这小东西在干什么?”
苏旷弯下腰,研究了一会儿:“它……它在游说僵尸?”
僵尸——或者说僵尸脊柱中的尸蛊已经快被金壳线虫逼疯了,无论往哪个方向转,小金都会挡在它面前,滔滔不绝地叽咕下去。
难道这个杀人魔王在三个月里也顿悟了?
苏旷很想看看小金最后能不能说服这个东西,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忍僵尸在面前跳啊跳的。丁桀双袖流云般飞出,内力将那半个僵尸带了起来,两股大力在空中一拉一卷,然后猛地掷在地上——那半具僵尸外形虽然不变,但整个“人”似乎都被拍成了肉泥。
小金无奈地“啾”了一声,跳回苏旷怀里。
之前还有很多人在讨论究竟有没有“千尸伏魔阵”这个玩意儿,但现在,它已经到了眼前。
丁桀问苏旷:“有多凶险?”
“周身剧毒——你看见我上次的样子了。”大火初起,这王府规模不小,怕是还要烧一会儿。苏旷建议,“最好不要进人。”
“好。”丁桀转身,朗声道,“其余三门兄弟撤回,截断四周火路,免得火势蔓延。七袋弟子以上,各舵主,各香主,各长老,二位副帮主,拔刀。”
齐齐一声金铁铮鸣,刚才还在你死我活的众弟子一起亮出了刀剑——丐帮并无贪生怕死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