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到了逍遥峰,降下映天云,师尊的庭院内冷清清的,师兄师姐们也不知道哪去了。

不多时,院落内传来了脚步声,掌门丹阳子正迈步从屋内出来,正要说着什么话,一抬头恰好看见了待在院中发愣的穆雪。

穆雪的师尊苏行庭从屋内追出来,一脸愤怒,口中说道,“不可能,我绝不能同意!”

二人刚刚注意到待在庭院中的穆雪,苏行庭愣了愣,迅速放出神识来回确认了一遍,怒气冲冲的面容终于化出了一点惊喜的笑容,

“小雪,你结丹了?”

丹阳子捻着胡须,连连点头,眼角都笑出了皱纹,“好,好孩子,竟然自己在外面就顺利结丹了,真是一点都不用你师尊操心。”

他转身对苏行庭意味深长地道,“师弟,你看一看,这些孩子都这样的可爱又优秀,有他们将门派的血脉传承下去,我们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苏行庭听了这话,握紧衣袖,沉默着低下头去。

穆雪拜在苏行庭门下十年,师尊行庭真人不负逍遥峰主之名,确实生性洒脱,不拘小节,率性而活。

除了当年叶航舟危困东岳神殿,师尊御剑飞天,怒出驰援的那一次。穆雪几乎没见他真正生过气,更不用说露出这样凝重地神色来了。

然而穆雪来不及仔细询问,甚至也来不及将自己结了道侣之事告知师尊,就被指派参与了一个十万火急的救援任务。

在凡间的平原大陆之上,众多道路枢纽之要处,有那么一座数千年古城,名为花都。

花都不仅占地广阔,人口众多,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整座城镇乃是世间唯一能通往魔灵界的通魔御行阵潜藏之地。

若是从城镇的高空看去,城内街道从中心广场起向四面散射交织,井然有序,星罗棋布,隐隐蕴着含天地法则之力。

这里便是仙灵界的各大门派,每隔十年秘密派遣弟子前往魔灵界交易各种药物炼材的法阵所在。

如今,花都正遭受着众多魔物的密集攻击,早早启动的护城大阵在魔物的连翻猛攻下已然岌岌可危,随时都有着破城的危险。

所有修仙门派内的掌权者心中都很清楚,一旦花都告破,不仅是城毁人亡,更有可能使得城内的通魔御行阵被毁。仙灵界便很难再同魔灵界进行十年一度的交易,物美价廉的大批草药炼材从此不复再得。

修门之中大量门徒修行的基石,也就将崩而塌之。

因而接到花城告急的通知之后,四方修仙门派几乎都向花城派遣了门中精英弟子,前去支援。

穆雪自然也不希望仙魔两界唯一的通道被毁,于是遵循师命,匆匆驾云向门派内的传送法阵飞去。

从逍遥峰出来的丹阳子,踩着一柄白色的拂尘赶上来,并行飞在穆雪的身边。

脚下的起伏的青山,身边是风引道冠的师长。

“卓儿告诉我,这一趟路途之中,多次得你出手相助,方才摆脱危难。”那位白发苍苍的掌门笑吟吟地对穆雪说道,“他从魔灵界回来之后,彻底打开了心结,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我心里很是为他高兴,也很谢谢你,小雪。”

穆雪应声道,“同卓玉师兄一路行走,弟子也受益良多。不过是同门兄妹间,互帮互助而已。如何担得掌门一声谢?”

丹阳子哈哈一笑,“你是个好孩子,从你入门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十分难得。你师父慧眼如炬,果然将你培养得这样好。这一次去花城,你几位师兄师姐已先你一步前行。到了那里,还望你们能够守望互助。”

他最后多嘱咐了一句:“尤其是卓玉,他虽寡言少语,但是一个生性敏感,又重情义的孩子。还请小雪你,帮着老夫多看着他一些。”

掌门的眉眼弯在白花花的须发之间,带着长辈真挚的慈爱之心,以至于穆雪当时没有听出其中的它意,只是认真地点点头,

“行的,掌门,我都听您的。”

御定峰山上,无数传送法阵的光芒来回闪烁,压阵金蟾的叫声此起彼伏。准备着出行的一些归源宗弟子们相互议论着,

“天呐,我才刚刚回来,一口气都没有喘,又被派了出去。”

“有什么办法,魔物泛滥,人间都成修罗地狱了。但凡我们使得上力,能多救几条命也好,毕竟我们也是从凡尘中来的。”

“我总觉得有些不妥,这派出去的人是不是也太多了点,山门如此空虚,看上去好像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

“有什么关系,护山大阵开着,坚不可破,掌门和几位师叔坐镇门中,还能出啥事?”

“是啊,说得也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踩上传送法阵之前,穆雪回首看去,空荡荡的群山终究让她心中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她简单录了一份音符,放置进一个小傀儡体内,让它带着自己这份口信,向山下跑去。

通过传送法阵,穆雪来到了花城。

先行到达的丁兰兰一把接住了她,欢呼起来,“太好了,小雪也来了。”

在花城的城墙下,归源宗的法阵附近,有卓玉,萧长歌,林尹,程宴等人,加上穆雪和丁兰兰,正是之前深入魔灵界的六人小队。

离归源宗传送法阵不远之处,不门派的法阵前汇聚了各门派前来驰援的修士。

因为城中隐藏着御魔通行阵,每十年都开启一次,因而这个城镇是极少数同时拥有大量门派传送法阵的城池。

此刻,天空之上,黑压压的魔物数量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城池内,各处法阵不断亮起光芒,各门各派前来支援的修士,源源不断赶来。

穆雪甚至在人群中,见到了多年不见的仲伯。当年那位在东岳神殿祭奠亡妻的老者,如今显得更加脊背岣嵝,白发稀松,垂垂老矣。

他看见穆雪很是高兴,直拉着穆雪的手上下打量,“当年那么一点的小豆丁,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

“仲伯,您怎么也来了?”穆雪见到故人也很高兴,只是有些不太忍心这样一位暮年老者也参与到如此危险的战斗中来。

“嘿嘿,这样的活计,就该我们这些走到尽头的老东西顶上,总好过让你们这些鲜花一般的孩子到前线拼命。”

一队天衍宗的修士穿行过人群走到穆雪等人面前,为首的女修的视线在几人的面上扫过,皱紧了眉头,

“你们归源宗也太敷衍了吧,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不派一些厉害的人物过来。”

“真是的,”她身后的师妹很快接口,“不说付云、苗红儿这几位,便是杨俊,叶航舟也好这些从没露过脸的愣头青。”

“看那个穿红裙子的,我记得她,归源宗行庭真人最小的弟子,几年前东岳神道上,还是付云抱在手里的小娃娃,现在最多十六七岁罢了。”

“这么小啊,剑能拿稳了吗,来这里有什么用,无非是凑个数罢了。”

仲伯听了这些话,安慰穆雪道,“不用介意,小雪的实力我是知道的,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令他有些意外地是,不仅穆雪不以此为意,就是穆雪身边几个年纪轻轻的同门师姐弟们,也都处之泰然,一点不把这样的非议放在心上。

“没事,老伯。实力是靠战场上打出来的,又不靠嘴巴吹出来。”丁兰兰笑把穆雪曾经在魔灵界说过的话,再说了一次。

“你们归源宗不愧是名门正宗,一个个弟子都教导得这样出色。”仲伯点头夸赞,“当年的付小哥,苗姑娘,令老夫记忆尤新啊。那时候还有一位岑大家在,也不知道他如今在魔灵界过得如何。”

仲伯口中的岑千山,正坐在九连山下的一家客栈内,没有等来穆雪,却等来穆雪制作的一只铁皮傀儡。

那矮墩墩的小傀儡爬到桌头,张口吐出穆雪的声音来,

“亲爱的千山,我因急事,需去花城一趟,料想一二日便归。请你在山下找一间舒适的客栈,把被子铺得软软的,等我回来。”

小傀儡双手递上一个折成三角形的纸符,“你住在山下,若是发现我师门中有什么紧急状况,请焚烧这枚传音符告知。”

岑千山初时听到穆雪独自离开,心情不悦,后听着穆雪说得甜蜜,心情又好了起来,说道最后铺被子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做了各种想象,彻底高兴起来,快快乐乐地接过符纸,收拾房间,等着穆雪回来。

第96章

炎阳是天衍宗新代弟子中最优秀的人之一, 从小被门派捧在手心长大,免不了就有些傲气。

就在刚刚,她和几位师妹合力杀死了一只体型巨大的妖魔。

踩着魔物冰冷的鳞甲, 用力抽出自己心爱的宝剑时,炎阳觉得心跳得厉害。她素来洁净无尘的剑锋上,粘腻腻地滴着妖魔的血,那妖魔蜥蜴般的眼睛还睁开着,竖成一条缝的瞳孔仿佛充满怨气地盯着自己。

炎阳稳住自己的手,找回了自信。虽然她们有些狼狈, 但总算是杀死了魔物, 比那些一出城门就被吓哭了,甚至发生了伤亡的那些小门小派好多了。

不知归源宗那些讨厌的家伙怎么样了, 该不会吓得晕过去了吧?

因为两个门派地里位置靠近, 她从小就总被拿来和归源宗内的付云、苗红儿等人比较,以至于对归源宗的所有弟子都有些厌恶。

她抬头张望, 想要找机会笑话一下归源宗那几个愣头愣脑的新人, 却被不远处的场面震撼得几乎合不拢嘴。

战场之上的天空灰沉沉的, 星火飞扬,有不少人和她一样,在斩杀了魔物之后,吃惊地看着同一个方向。

在那浓烟滚滚的半空中, 一男子双臂燃着火焰, 操控着一条烈焰红龙四处游走, 火龙所过之处,烈火熊熊,魔物无所遁形。

一个巨大的法像金身,正从浓烟中缓缓站起, 金色的巨大脚掌高抬,一脚踩死脚下的魔物。

更有丛林藤蔓拔地而起,铁皮傀儡挥着战斧舞动期间,法器宝鼎当空悬挂。

对着百年来首次出现在人间的魔物,这几人配合默契,应对沉稳,就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战斗。

这些都还不是主要的,最为令人吃惊的是坐在云端上的那位红衣少女。

那一朵流云所过之处,剑气一路如那狂风暴雪,碾压似地收割了无数妖魔的性命。

滔天战意铺洒在她所过之战场,如同寒酸透骨,令人不寒而栗。

“金丹修士?那位是金丹期的前辈。”

“归源宗什么时候多了位这么年轻的金丹修士?不声不响的,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听说是逍遥峰行庭真人座下弟子。如此年轻,了不得,了不得。”

看着那魔尸堆积如山的战地,无数议论纷纷的声音响起。

“你,你刚刚说她多少岁?”炎阳呐呐问身边的师妹。

“十……六七岁。不会错的,十年前我见到她的时候,明明就还是个小娃娃。”

艰难的战斗终究结束了。

打开了的法阵重新关闭。天空中那些密密麻麻的魔物似乎体会到了人类的可怕之处,暂时地远离了花城。

城墙之外魔物的尸山血海和修士们的血肉尸骨混合在了一起,渗透进了人间的土地。安全的城池内,不少初次经历实战的年轻修士正扶着墙根干呕。

但大部分的人,更多的是兴奋地讨论刚刚的那场战斗。

从人群中穿心走过的穆雪一行人分外引人注目。此刻对他们的评价已经和半日之前彻底不同,没有人再提年轻,凑数的话语,而是纷纷对他们抱以崇拜,赞叹的目光。

几位不同门派又彼此相识的修士坐在高处,看着这队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归源宗这些年可真是厉害,培养出的新人都这般了得。”

“我听说了,雪里花开,烛龙遍野,雨泽万物,”

“啧啧,十六岁的金丹修士啊。”

“难怪我们掌门近日,特意前往归源宗,商讨退散天魔之事。”

“是吗?我宗最年长的商长老也过去了。”

“咦?我们阐院的了凡大师也孤身一人赶去了。”

“原来,这么多成名多年的前辈,此刻都汇聚在归源宗么?”

穆雪一行人在本门的传送法阵附近席地而坐,整顿休息。

“看来花城这里的魔物,很快就能驱逐。”卓玉这样说道,他想要尽早结束战斗,回清净峰去。

如今门派空虚,师尊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令他不□□心。

“是啊,我也希望快点结束了,好赶回去。”穆雪想着在山脚下等着自己回去的那个人。

他想必乖乖地把被子铺好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在场的六人同时听见了自己随身佩戴的符玉,传来一声怪异的清鸣。

不仅是她们几人。

只身在碧云城安顿难民的叶航舟停下脚步,听见了这声响。

战场上刚刚杀死一只魔物的付云脸色巨变,不敢置信地摘下随身佩戴符玉。

身在某处战地,正坐在铁锅前吃饭的苗红儿同样愣了愣,低头看向腰间的符玉。

所有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归源宗弟子,都同时听见了他们随身佩戴的符玉传来这样接连不断的鸣叫声。

归源宗弟子随身的符玉数百年不曾响过,但只要是门的弟子,都在入门手册上读到过这样的记录。

“符玉齐鸣时,邪魔入侵,护山阵破,师门危矣。凡我门弟子,速回驰援。”

卓玉的脸色瞬间青了,立刻向着不远处的传送法阵冲去。

那片刻之前还光华明亮的法阵,却在所有人的面前,迅速暗淡,褪去了光芒,成为了一些普普通通的线条。

处于不同地方的归源宗弟子发现,几乎所有回归师门的传送法阵都在符玉响起的一瞬间,被关闭了。

即便是天魔入侵,也不可能做到攻破护山大阵的同时,关闭所有入山的法阵。唯一的可能,就是留在门派内的长辈,自己切断了弟子们回山驰援的道路。

这些日子,掌门真人那遣散所有弟子的古怪举动,突然就变得明晰了起来。穆雪心底升起了强烈的不妙感。

卓玉站在的法阵上,跪地大吼,“开门,师尊!让卓儿回去!师尊开门啊!开门啊!”

吼声撕心裂肺,远远地在花城上空传开。

然而,即便他喊得再大声,这样的吼声,也无法带着所有人焦虑的心情,传回到万里之遥的师门中去了。

穆雪突然想起临行之前,掌门对自己说的话,“卓儿生性敏感,又极重情义,还请小雪你替老夫多看顾他一些。”

原来掌门的话竟然是等在这里,他是想着在发生这样的事之后,要穆雪帮忙劝慰自己最小的亲传弟子。

“师兄且先不自乱了阵脚,”穆雪拉住卓玉的胳膊,用力把他拉起来,“师长们未必就会出事。我们还可以想办法从别的门派借道回去。”

卓玉面色惨白和她对望了一眼,彼此看见对方眼中的惊乱。

穆雪劝卓玉不要慌,其实自己的心早已一路沉到了谷底。

徐昆强大的实力以及和师门的恩怨纠葛,她和卓玉比任何人都来的清楚。

此时此刻,九连山下的客栈中,正在整理床榻的岑千山抬头看向窗外。

天空之中,一道黑色的流星拖着浓烟滚滚的长长尾巴,划破天际,撞开了九连峰的莲花护山大阵,直撞进归源宗里去了。

岑千山转回头,继续将手中的床单铺平。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想装作没看见这事。

即便他已经是元婴修士了,他依旧和天魔是属于不同界面的力量级别。

何况,在他的心底很有些对归源宗的不喜欢。

从前,师尊虽然冷淡,但心底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像现在,无时无刻都装着好多人。

一门派容姿俊美,送桃花枝条给她的师兄。还有那些和她亲亲热热手挽着手的师姐。以及那些时时刻刻被她挂在嘴边的师父师叔和掌门。

她甚至因为这个门派,都不愿意回魔灵界了。

反正自己也确实不是徐昆的对手。

只要待在这里,好好等着师尊回来不就好了吗?

岑千山轻轻叹了口气,饱含怨气地看了归源宗所在的方向一眼。伸手关上了客栈的屋门,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归源宗的山门外。

那朵巨大的青色莲花,正在大地上缓缓收拢花瓣,层层叠叠的花瓣由盛放重新变回花苞。

有人在反转护山大阵,将那从天而降的强大天魔,彻底包裹在了法阵之内。

岑千山放出灵识,小心触及这道护山大阵。强大的法阵带着上古大神遗留下来的威压,坚定地排斥了自己的进入。

本来,归源宗藏身在这样强大的法阵内。即便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天翻地覆,至少宗门内不会事,不是吗?

如今却有人为了护着天下万千生灵,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和整个门派千年传承的洞府要和天魔决一死战。

这到底是怎样愚昧的思路。难怪整个门派从上到下都……

从上到下都怎么样?岑千山认真回忆了一遍自己认识的归源宗所有弟子。

从十年前见过的付云、苗红儿,到不久前进入魔灵界的一行人,还有碧云城中的那位叶航舟。

生活在他们中的师尊,每一刻都是放松的,随时随地带着笑,她的快乐是真实的。

想到了师尊的笑容,岑千山的眉眼就变得温柔了起来。

嗯,这其实是一个好地方。

就在他尝试着想要进入封闭的护山大阵的时候。那闭合的莲花内掉出了一个挣扎着的麻袋。

这个类似的麻袋,岑千山见过,穆雪的师兄卓玉手里就有一个相似之物,据说是他师父丹阳子的成名法器。

岑千山打开麻袋,从袋子中钻出一个形容狼狈的男子。那人一身儒衫,不太像是修真之人,反倒有些像凡俗中的教书先生。

此刻,这位教书先生一脸怒容,爬起身就向着法阵冲去,虽然他身上佩戴着归源宗的符玉,但却依旧被反转封闭的法阵用力弹开。

那人心中不甘,以拳击之,“混蛋!师兄你这个混蛋!你竟然连我也骗了。你给我把法阵打开!打开!”

闭合的莲花大阵纹丝不动,丝毫对他没有半点回应。

那男子回过神来,方才注意到身边的岑千山,察觉到他惊人的修为之后,他带着一丝戒备和警惕,行了一个晚辈礼。

“在下归源宗苏行庭。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不知前辈遵号,仙居何地?缘何来我归源宗?”

岑千山把苏行庭三个字,同师尊的师父划上了等号。

自己心里先吓了一跳,连忙施展灵力托住苏行庭的手,侧身不肯接他的礼。

“我恰巧在附近,看见这里的莲花护山阵突生变故。所以过来看一眼。”岑千山含糊其辞地解释。

天地巨变,偶尔那些隐世不出的高人出来探查情况也是有的。

苏行庭只是不理解这位世所罕见的元婴修士,为何对自己这样客气。

只是他此刻进不了山门,不知门内情况如何,心中焦虑如焚,无瑕多想余事。

他在门户外没头苍蝇般地来回转了两圈,勉强压抑心火,取出随身携带的卵生天地,静心为自己的师门占了一卦。

岑千山看到苏行庭手中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东西,顿时睁大了眼睛。

卵中天地,千山连绵,银雪漫天,三枚金钱在空中翻转不定。随着白雪徐徐落定,覆满千山,金色的钱币方才定下世间乾坤命运。

回想当年,自己尚且年幼,忐忑不安地将自己制作成功的第一件作品送给师尊。

“没什么用的小东西,师尊不要也是可以的。”那时候的他小心翼翼打量着师尊的神色,生怕从中看见了鄙夷和嫌弃。

“做得这么用心,有雪又有山,我很喜欢。”师尊笑将那简陋的法器摆放在了自己的工作台上,“谢谢你小山,我会好好收着的。”

她也和那一刻承诺的一样,一直将这件小小的玩具留在手边把玩。直到大限来临,此物伴着她一同灰飞烟灭。

“这……是什么?”岑千山按捺着心中翻滚的思绪,问身边的苏行庭。

“啊,这是我的一位小徒弟,拜入师门时送的拜师礼。”苏行庭随手转了转放在手边摩挲多年的卵生天地,“虽然是个小物件,但却含着弟子的心意。我一直很喜欢,习惯了随身携带。”

“她能将此物重新做出来送你,想必是真心实意敬你为师。”

“她喜欢你们,喜欢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活成了她真正的样子。”

“也正因为有了你们,才让我遇到了真正的她。”

那个奇怪的前辈高人,说了几句莫名的话语,苏行庭没有听得很清楚,在他眼前的视线亮起了五彩斑斓的灼眼光芒。

等他视线恢复的时候,进山的阶梯上,已经出现了一道五彩斑斓的彩玉门楼。那位一身黑衣的男子已经跨步隐没进了彩门之中。

苏行庭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那人是谁。那是在他的数名弟子口中都曾经多次提起过的人,魔灵界第一高手,魔修岑千山。

第97章

归源宗清净峰上, 悬浮在半空中的天魔,对着站在山顶的丹阳子,

“多年不见,师兄你都已经变得这样老了啊。”天魔眉目带笑, 语调温和, “怕是没有多少寿元了吧, 真是可怜。”

“三百年,真是许久不见了。”丹阳子看着半空中的天魔,一字一顿, “徐昆师弟。”

悬浮在天空中的那张面孔, 依旧和三百年前一模一样。只是那惨白的肌肤, 曲卷披散的长发,化为烟雾的虚幻身躯,无不彰显着对方早已不是人类。

三百年前, 意气风发, 惊才绝艳的少年已经舍弃人心,化身为魔。

莲花形的护山大阵在缓缓合拢,逐渐遮蔽了头顶的星辰日月。

当那些花瓣彻底闭合的时候, 这里的一切仿佛被整个世界隔离, 九座相连山峰内的鸟语虫鸣, 仙音缭缭一并停滞。

整个归源宗里, 上不见天地,下不见远山,成为了一个灰蒙蒙的闭合世界。

徐昆抬头看看头顶消失的天空,“难怪你提前驱散了门中弟子,连长庭都被你打包丢了出去。原来是想着引我前来,逆行护山大阵, 和我同归于尽。”

丹阳子道:“师弟数百年没回山门了。如今既然来了,就别再走了。师兄我自当带着你一道去向师尊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