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如此,离开师尊的那时候,胆子就应该更大一点。岑千山有些难过地想着。

他的眼前浮现出那张明珠般熠熠生辉的面容。巧笑倩兮,一点樱唇。

当时那淡如初樱,微微开启的双唇就在自己眼前,吐气如兰。

如果那时候,能够鼓起勇气,触碰到那份梦寐以求的温软所在。这一刻就是死在这里,也没有这么遗憾了。

就在黑潮一般的魔物即将覆盖到眼前的时候,大地上凭空现出了一座彩玉雕成的牌楼,穆雪从门楼的华光里探出身体来,看见了岑千山,她就高兴地笑了,伸手就来拉他,“太好了,一来就找到你,快跟我走。”

岑千山愣愣被拉向前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事,“你的两位师兄也在这里,我陪你去找他们。”

穆雪看着他脖颈上青紫的勒痕和嘴角的血迹。

“你伤得这么重,先进去休息。我去找他们就好。”

铺天盖地的魔物已几乎就要合围到眼前,岑千山紧皱着眉头正要开口,穆雪突然扯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拉低了一点,踮起脚尖,在他的双唇上轻轻吻了吻。

魔物丑陋的大手几乎已经挥到眼前。

这个吻像蜻蜓点水,如浮光掠影,一触就停,一晃而过。却如同惊雷骤响,山川崩裂。

仿佛被天雷所带的闪电在肌肤上走了一圈,既痛又麻,把岑千山整个人电得呆滞住了。

穆雪就势轻轻一推,把他推进了那道彩门的华光中,“安心的等我,这一次,不会让你久等。”

……

萧长歌不知道为什么,大地上的魔物突然变得这么多。一只又一只漆黑恐怖的身体从土地里钻出来,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有一只头顶两个脑袋的肥胖巨人,突然停下脚步,歪着头向他和卓玉藏身的方向走来了。它的身高是自己的三四倍,身形极胖,每走一步,都会引起大地的震动。

那魔物脖颈上两个头颅张着裂到嘴角的大口,低下身掀开遮蔽洞穴的植被,露出欣喜的神色来,滴滴哒哒腥臭的口水滴落在萧长歌的面前。

“咦,我看见了,这里有两个人类的修士。干干净净的,血肉的味道真香啊。”

“正好两个,你我一人一个,可以慢慢地吃,每一根小骨头都不要浪费,如今这里出现的人类可不多了。”

萧长歌抽出了护身长剑,他并不怎么擅长用剑,可以说除了童年时期跟着其它峰的师叔象征性地学了几节课,基本就再没有用到这样近身冷兵器的机会。

可是到了此时,他随身带着符已经在一路的战斗中用尽。丹田阵阵绞痛,灵力被使用到几乎枯竭的地步。他已经山穷水尽,无力抗敌了。

萧长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在他身后的地面上躺着陷入昏迷的卓玉。为了救他,卓玉只身来到险境,被徐坤摘取了内脏,此刻面白如纸,气若游丝。

不能退,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一柄剑。

从入山门的第一天起,大家都说我是天才,心性绝佳,天赋不凡。必定能成为师门中最的,师叔也这样说,师姐师兄们全都这样说。

既然是这样,那我一定可以的。

我是师门里最优秀的那个弟子。我必定能护着卓师兄,把他带回师门去。

萧长歌红着眼眶,绷紧咬肌,持剑向着那只恐怖的魔物冲去。

穆雪赶到的时候,那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已经杀红了眼,手中的剑断了半截,浑身浴血,死死守在一个小小的洞穴之外。

穆雪召出玄机门,逼退魔物,一把扶住了他。

“师兄……卓师兄呢?”萧长歌的双眼被粘稠的血液所糊,已经茫然不能视物,紧紧凭着一口气咬牙支撑。

“他没事,你把他护得很好。”

第69章

空济独自坐在自己的书房内, 摆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木雕盒子。这个盒子的年头实在有些老旧,从三百年前起, 就一直摆放在他的书架上, 不曾打开过,但也没有被丢弃。

他打开盒子, 脸色阴沉的看着静静躺在盒中的那个三角形符, 脸上的伤[x-首发]疤似乎都感觉到重新疼痛了起来。

掌门师兄的话语在他耳边再度响起,“我们是曾遭遇过挫折和不公, 但如果我们沉浸在往事里不断自责,或是把这种情绪迁怒给其他人,乃至一些无辜的孩子,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如今的我们已经是门派中的长者, 曾经的那些懦弱和悲痛, 应该化为我们的智慧和力量。来引导门派内的这些孩子才对。”

空济紧紧绷着脸部的肌肉, 伸出手拿起了枚三百年不曾动过的符。

在浮罔城, 一间装饰古老的医馆内,柜台后的老医修年叔抬了抬单边眼镜,看向了那个他搬了几次家,却一直没有被丢弃, 依旧摆在角落里的盒子。

他轻轻哼了一声, 没有停下手中配置药剂的动作, 那木盒的盖子却自行打开了,小小的木盒里躺着一枚黄色的三角符,正静静地亮着光。

年再桃眯着眼睛, 小心地用一根琉璃棒引流,将两种魔兽的血液混合, 安静无人的屋内,只听见琉璃棒偶尔触碰杯壁的轻轻声响。

“既然启用了传音符,就说话。”年再桃专注地看着手指下红蓝不同的液体,“如今这样符可贵得很,那些世家旺族十年才舍得使用一次,同你们那边的门派用做暗地里交易前的沟通。”

那个亮着金光的符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响起了一个男子粗犷低沉又别别扭扭的声音,“我找你……帮忙点事。”

在那个巨大的洞穴前,归源宗的弟子们对是先行离开,还是继续蹲守此地起了争执。

从城墙崩塌的缺口看出去,可以看见苍凉的大地边缘,偶尔有比山岳还高的魔物身影慢悠悠晃动而过。

“这个地方也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是啊,空等在这里也没用,也知道会不会再来什么强大的魔物。还是回去找娄师叔求救,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有些人说着这样的话,打算离开这个危险的地界,提前结束旅程,沿原路退回去。

“就是金丹期的师叔,也不能下去这样的洞穴吧?”

“其实即便能下,也不会赶过来的,这是死规定,听说领队的师叔另有他们重要的任务。”

“可惜了,雨泽施布,雪夜华庭,嗯还有那位流火遍野。这一代弟子中最醒目的三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所以我们还是别往前走了,这个地方也太过危险,我们修的是长生久视之道,如果命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就是,之前的一路上,也有不少仙草宝矿,我们细细搜一搜带回去,尽够了。”

心中生了胆怯的同门离开,洞穴的边缘只剩下丁兰兰,林尹和程宴坚持蹲守中。

“卓玉下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林尹看着那刮着飓风的无底洞穴,心里不由产生了最坏的想法,越发焦虑难安。

脚下的大地重新开始颤抖,那个巨大的洞穴就像它突然出现时一般,伴随着大地的一阵摇晃,迅速地闭合了。那些肆虐的风暴,恐怖的空间缝隙,和隐隐约约的神殿宫阙,都被一口吞噬。

“怎么会这样?小雪还没他们还没上来呢。”丁兰兰冲着那片恢复如初的地面大喊,“小雪!张小雪!张二丫!”

坚实的地面一片平坦和宁静,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林尹伸手拉她的袖子推她。

丁兰兰抬起头,看见离此地不远之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光圈,月圆一般明晃晃地静置在那里。

光圈中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向前趔趄了两步,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单手捂住了嘴,回首低头去看脚下的那个光圈。

竟然是当时和小雪一起跌入洞穴的魔修岑千山。

丁兰兰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脸上见过这么复杂的神色。

他看起来刚刚从战斗中退下来,脖颈上有着触目惊心的勒痕,嘴角沁着血。却又似乎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满面通红,一脸的不敢置信和复杂难辨的悲喜交加。

以至于根本无从揣测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小雪和其他师弟怎么样了?岑道兄?岑大家?”程宴喊了好几声,岑千山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才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般,迅速低头紧盯着地面那道传送法门。

不多时,那个光圈中出现一个躺着的人影,那人没有什么外伤,却面色苍白,胸前的衣襟被自己口中吐出的鲜血浸透了,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卓玉,是卓玉。林尹,快!他伤得很重。”丁兰兰等人冲了上去,小心把卓玉从法阵里抱了出来,交给玄丹峰的林尹负责治疗。

法阵之中再度出现了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那手臂挣扎了一下,仿佛被谁从身后推了一把,终于现出整个身形。那人伤痕累累,浑身浴血,从头到脚糊着各种妖兽和自己血液,几乎分辨不出面目。

“长歌,是长歌,萧师弟!”

岑千山站在一旁,死死盯着那明亮的法阵。出来了一个人,不是她。又出来一个人,还不是她。

周围的人欢喜地接到自己的同伴,紧锣密鼓地开始照顾治疗。

法阵一时寂静下来,明晃晃地静默在那里,没有出现任何动静。

岑千山忍不住咬住自己的手指,这种感觉就像是溺水,比起刚刚被天魔的化身掐住脖颈的时刻更让他窒息。

那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的触感,还清晰停留在唇端。天塌地陷地战斗中,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心底升起一种无端的畏惧,害怕这份幸福只是来至于自己的妄想,害怕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拥有这样的快乐。

上天未必会对自己这样慈悲,肯赐予他这般真实的快乐。

你看,师尊还没有出来,她怎么还不出来?

快要冲出胸口的幸福感和无名的恐惧混杂在一起,他像是一条被放入油锅里的鱼,正在被反复两面煎烤。

直至那法阵终于迟迟亮起光芒,一个熟悉的面孔在光芒中出现。那人一从阵法中出现,目光便立刻搜寻到自己,冲着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她被自己的同门师姐抱住了,透过师姐的肩膀对自己笑。笑容里有罕见的羞涩和一点甜,却没有任何回避,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岑千山倍受折磨的落难时刻才终于结束,新鲜的空气通进心肺,他重新活了过来。扶着道路边的石墙,慢慢地在地面上坐下。

各种感知又重新回归到身躯,身体各处都很疼,那个天魔的分身十分厉害,能在远距离之外,操控无形之手伤人脏府。他的喉咙火辣辣地疼,腹部也疼地厉害。

疼痛意味着真实。一切都是真的。

不远处那些人重新迎回伙伴,喧杂吵闹,忙忙碌碌。

岑千山坐在墙边,眼里看着那份热闹,似乎也不觉得那么刺眼难受了。

“伤得不轻呢,我给你上点药吧。”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理所当然地查看他的伤势,揭开衣领,清除血污,指腹沾了膏药,涂抹在他敏感的脖颈上。随着冰冷的触感推过,火辣辣的刺痛就被驱散了。她还凑近了,轻轻吹气。那微凉的气息拂过脖颈,穿心透骨,勾出了尘封多年的眷念,抚慰了伤痕累累的身心。

是了,我又和从前一般,是一个受伤了也有人管的人了。

穆雪用灵力烧开了一壶热水,正准备提下来。

小千机一瘸一拐地过来,举起仅剩的一只手,“我……我帮您提吧?”

穆雪笑了,把它捧了起来,查看它残缺了的肢体,“不用了,你自己都受伤了。一会忙完了,我给你修复。保证给你修得亮闪闪的,比原来还利索。”

她顺手就把小千机放在自己的肩头,将那壶水提起来,端着向岑千山走去。

坐在穆雪的肩头,千机的视野随着穆雪前进的脚步而起伏,明明是第一次坐在这里,却莫名有一种好怀念的感觉。穆大家亲吻主人那一下的时候,它也正好坐在主人的肩膀上,看得真真切切,一清二楚。

当时,主人心底那份强烈的冲击感,如同电流一般不可抑制地传感过来。

他不明白,此刻主人为什么不跳起来,抱着穆大家转两个圈。

明明那样地高兴,却只是这样沉默地坐着,穆大家又怎么能明白他的心意呢。

幸好他还有自己。

“以前主人受伤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管过他。”千机比划着小小的手臂对穆雪说,“他自己也不管。有时候一回到家,就倒在院子里动不了了。如果我有力气,就还能把他拖到床上去。如果我也坏了,我们两个就只能在雪地里,躺到谁先恢复一点灵气为止。”

它转过小小的眼睛看穆雪,这位传闻中的无情雪,沉默着端着水壶向前走,分辨不出是否有为自己的说辞所打动,

兴奋中的千机全力运转小小的机械大脑,搜寻组织出他认为此刻最恰当的说词。

“你既然已经亲了他,就应该对他负起责任。”千机细长的手臂围成一个圈,“他辛苦了很长时间,请你多抱抱他吧。”

托着他走路的无情雪腾出一只手来,在它的脑袋上摸了摸,“谢谢你,你也辛苦了。”

千机的机械手臂反应慢了半拍,才伸手捂住了脑袋。

哎呀,好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好熟悉,似乎曾经被这样的手摸过无数次呢。

它有些不好意思地想着。

穆雪在岑千山的身前蹲下,递给他一杯温水和丹药。

她看着岑千山接过水杯,低头服药。杯子握在他修长的手指中,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俊秀的眉目,那纤长的睫毛在水雾中眨了眨,避开了她视线,白皙的耳垂已经悄悄的红了。

那双薄薄的嘴唇因为刚刚喝了水而显得潋滟,呼出的雾气里带着一点丹药的清香,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唇齿间淡粉色的舌头。

那撩人的色泽,让人心底最深处悄悄悸动,想要知道那里的滋味是否甜美,想知道那是否是一个柔软而又炙热的所在。

穆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变快,

你已经尝过他的味道,就该对他负起责任。

周围的声音很吵,大家都在忙着关注照顾受伤的同伴。岑千山背对着所有人,靠着一道凸出的断壁而坐,如果不特意走过来查看,只会觉得穆雪端着汤药,照顾刚刚从险境回来的伤员。

穆雪的一只手臂撑在他的身侧,目视着他,缓缓靠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近到对方炙热的呼吸吹拂到自己的肌肤上。

她看着那人眼底水波荡漾,看着那人的脖颈一路爬上嫣红。

她闭上了自己的双眸。

如果他主动吻我,那么他从此就不再只是我徒弟。而是我双修的……道侣。

穆雪闭着双眸,耐心等待眼前的这个男人做出自己的选择。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快到就要从胸腔跳出来的时候,

一双冰冷的双唇,终于轻轻触碰到了她的世界。

他生疏又青涩,紧张导致的冰凉双唇,带着点轻轻的颤,带着那份想要疯狂又拼尽全力的克制,笨拙地,小心翼翼地贴近了。

那一瞬间天空的雷声响了,雪里春花开遍。

那里的滋味果然比最甜的蜂蜜还要甜美,比最醇的酒还要醉人。

第70章

“我表现的是不是很糟糕?”

“刚刚吃了药, 嘴里会不会有异味?”“完了,好像咬到师尊了。”

岑千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能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感官强烈的冲击, 使他的一切都变得笨拙。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甚至连手的位置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那种感觉就像肌肤上无时无刻穿过电流,几乎要磨穿他的意志。

虽然他是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男人, 但在这方面的经验可以算是少得可怜。

或许, 他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查看那些描绘得活色生香的奇文艳画。但从来也没有人告诉过他, 仅仅最开始的吻,就能带来这样湮灭一般的快感。

他本能地想要从这样致命的旋涡里逃离,但眼前的人伸手扯住了他的头发,不再让他有所逃避。

柔软而湿润的东西分开了他的唇瓣, 入侵了他的世界, 轻而易举地勾引出他压抑已久的所有欲望, 点燃了他整个人。

岑千山在那一刻彻底的沉沦, 陷入了无可自拔的深渊。

周边喧闹的声音消失了,所有多余的杂念也难以再想起。耳边只剩下明晰的呼吸像海潮一般起伏,悸动的心跳像是擂鼓持续作响。

这样缠绵的吻不知延续了多久,二人才终于分开, 面红耳赤地抵着脑袋喘息。

小山几乎像一张白纸一般青涩, 但穆雪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反而分外迷人。

眼前这微微红肿的双唇, 迷蒙失神的双眸都最大程度地取悦了自己。

他坐在断壁的阴影中,篝火摇曳的光辉忽明忽暗,敞开的外袍披在他的肩头, 伤痕累累的身躯刚刚涂了药。

那紧实的肌肤在火光下仿佛被涂满了诱惑。滚动的喉结,深长的锁骨, 以及所有迷人的阴影和流畅的线条都隐秘进了惹人遐想的幽暗之中。

穆雪眨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的身体看走了神。

她这时才想起自己该有的羞涩,向后退拉开了距离,

靠墙而坐的男人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拉回自己的怀中。他的腹部受了严重的伤,穆雪这样猝不及防地扑进来令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他不肯松手,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臂将穆雪更紧地按进了胸膛。

“不能这样。你还受了伤。”穆雪撑起手臂,强制拉开了二人之间的空隙。

岑千山轻轻捂住伤口,苍白着双唇对她露出了一个不要紧的笑。

这是他伤重之后才会有的标志性笑容。

穆雪突然十分后悔,他明明伤得很重,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冲动地挑逗他。

还有没什么法子能让他好受一些,尽快好起来呢?

穆雪扶着岑千山在墙角躺好,自己盘膝坐在他的身边。

“我在欢喜殿里学到了一种功法,能让你的伤势恢复得快一些。”穆雪说道。

岑千山愣愣看了她半晌,眨了眨眼,突然整个人都红了。

穆雪才反应过来,他联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啊,不是,不是姹女诀。”穆雪清清喉咙解释,他们当然还没有到可以修行那样亲密功法的地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功法,只是……”

“可以。”岑千山打断了她的话,背对着她轻轻说,“什么都可以。”

只是双修之前的基础法决,恰好有着修补漏体,强身复原的功效而已啦。

穆雪的话来不及说完,岑千山已经什么都可以了。

他躺在自己身边,这么一大截的人了,为什么还这么温顺绵软。

不对,他从小就不是个温顺的男孩,他只在自己面前,才会收起了所有的爪牙,露出这般绵软温和的样子。

穆雪心中柔软,盘膝而坐,调心入静。伸手握住了岑千山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掌。

跟我来吧。

她微微闭合双目。

岑千山在定境之中睁开眼时,发觉自己出现在了一方小世界中。

天空中璇玑自转,日月交替。地面一汪如镜的湖水,蒹葭苍苍。那芦草中隐着一只眈眈窥视的白虎,天空中的火云内藏着一条翻滚低吟的红龙。

穆雪的元神正牵着他的手,端坐在心湖之畔。

这里是黄庭,一个修行之人最为私密要害的所在。是一切修行的根基所在,不论是练气凝神,采药结丹,无不在此地。这是个极为脆弱又重要的私人领域。

几乎没有人,会允许他人的元神,进入自己的黄庭之内。

除非是……最为亲密的道侣。

岑千山抬眼去看端坐在身边的人,那人牵着他的手,结了一个奇怪的环行手诀,盘膝垂目静坐水泊边。

在黄庭之中,他们彼此都是元神之体,元神本是一团没有形状颜色的光团,一种最为纯净的意识。因为长时间的修行,随着元神和精气的相交,身心日渐合一,才会出现日常惯用的身躯模样。

就在这里,岑千山看着身边那张元气凝结的面孔,虽然依旧模糊不清,但那绝对是自己所熟悉的,所挚爱的那个人的模样。

十年之前,他刚刚从东岳神境回来的时候,千机时常拿一个问题来问自己。

“主人,你确定没有搞错?真是的穆大家吗?”

那时候他细细地回想起和张小雪相处的一点一滴,坚定的给出答案,“不会错,绝没有错。”

再坚定的答案,不曾得到本人的亲口承认,也免不了会有悄悄疑虑的时候。直到这一刻,一切才真真切切浮出水面,尘埃落定。

如果元神也可以落泪,岑千山相信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在这里,可不能乱动。”穆雪睁开眼,笑着看了他一眼。

岑千山就不敢动了,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这里可是黄庭,最脆弱而娇贵的要害之处,只要自己一个不慎,就会导致师尊身负重伤,后悔莫及。

“跟着我的灵识走,先练胎息诀。”

穆雪的声音并非通过说话传递,而是从脑海中将信息直接传递给了岑千山。

“后有密户,前有生门,出日入月呼吸存1。”

“心思妙,意思玄,谷神不死得胎息,长生门户要绵绵。2”

随着穆雪的念诵声渐渐起,一道清凉舒适的气息流进了岑千山的身躯中,

那道气息在他的体内绕了一圈,缓缓引导他的呼吸节奏,带着他的灵力流转。

岑千山尽量放松身体,不产生一丝一毫地反抗之意,让师尊的灵识在体内运转自如,圆融无碍。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而令人紧张,像是把自己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了他人,身体的快乐和痛苦只能任由着他人摆布,便是性命都等同于交给她人掌控。

非是至亲致密之人,无法托付。

渐渐的二人的气息开始同步。

如同赤子婴儿,阴阳吻合,混沌不分。呼而同出,气息微微,入而同入,气息绵绵。以坎之真阳补离中真阴复乾元之身,又以彼之真阴复汝之真阳全坤元之体。

岑千山心中杂念渐消,生出一股暖洋洋之感,感到和这个世界上最为信任的那个人气息交融,悠然自在,使得天地之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