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里捧着一盏魂灯,面色难看地将那灯捧到苏行庭面前。

苏行庭瞬间起身,凝眉看向那盏魂灯,琉璃灯罩之内原本明亮的灯火如今将熄未熄,十分暗淡。

这是叶航舟的魂灯。

苏行庭骈剑指,衣袖之中飞出一柄青色的短剑,短剑发出一声清悦的剑鸣,迎风而展。

儒雅斯文的先生在这一瞬之间周身的气势一变,凌厉冷冽如出鞘之剑。他一步踏上剑身,人剑合一疾风破空而去。

“付云随我来。”空中传来他的声音。

白虎啸林,腾空而起,追随其后。

庭院里之留下几片飘飘落叶,和穆雪孤零零一个人。

空山寂静,虫匿鸟眠,穆雪从未觉得逍遥峰是如此空阔而安静。

她在回廊上坐了下来,看守那盏随时有可能熄灭的魂灯。

天色渐渐的暗了,雯霞深紫,星斗现形。那一点点蓝色的灯光,在暗淡的廊影下苦苦挣扎。

叶师兄或许会死去,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穆雪并不是没有见过死亡。相反的,曾经她的身边总是充斥着各种死亡,伙伴的消失,敌人的死去,自己的死亡。她本早在幼年的时期,就习惯了这样的离别。

天地因果自有定数,谁也逃不过注定的命运。

但这一次,胸口仿佛被一块石头堵住了,压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呼吸不畅,心中窒闷,让她难受得很。

苗红儿狩猎回来,看见穆雪一个人呆呆坐在院子中。

问明了情况,她急得跺脚,

“师弟那个笨蛋,还有师尊为什么不传讯给我。就他和付师兄御剑而去,这也太危险了,师门中明明禁止金丹期修士去那神殿遗址。”

古神遗迹,抑制仙魔两道,即便修成金丹,入神道之后,也被神力压制,和初入修行之门的弟子无异。虽然或许见识和手段上会比普通的弟子稍微好一些,但没有一个门派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就像战场上绝不会派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去做那冲锋陷阵之事。也绝不可能让庙堂上的天子,亲入敌营谈判一般。

但此刻说这些也都晚了,师尊已经去了大半天。连掌门都气呼呼地来过了两回。

穆雪和苗红儿相对呆坐许久。苗红儿暴躁起来,去厨房搞了一大盆炒饭,份给穆雪一盆,剩下地端在怀里,暴饮暴食,吃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多。

漫漫长夜过去,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一抹青色的剑气划破长空,回到庭院中。

苏行庭从剑上下来,怀里抱着一个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他没空说话,快步进屋,将伤势严峻的叶航舟小心安置在床榻上。

叶航舟面如金纸,双目紧闭,身躯残缺,失去了一腿一臂,断肢之处黑烟缭绕,显然是中了剧毒。

玄丹峰主空济很快赶来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必定是魔修干得好事。”空济检查完伤势,一脸怒色,“和这些弟子千万次交代,绝不要和魔修接触,就是有人不当一回事。”

“不是魔修。”苏行庭淡淡地说。

“不是魔修?那会是谁?”空济愣住。

苏行庭垂下眼没有回答,手指点在叶航舟胸口,运转灵力护住弟子的心脉,“还请师兄尽力。”

“你叫我如何尽力,残肢尚可修复,只是你看他伤口处的黑雾,皮肤上现出的腥红血线。此乃‘红腰’,上古时期的毒虫,此虫在人间早已绝迹,更无可解之剂。”

苏行庭紧皱双眉:“定然还有一线生机。”

空济叹息一句:“传闻东岳神殿深处,有一无生无尽池,池畔生着的紫心草能解红腰。请掌门颁下法喻,责令进入神殿的弟子,留心寻找紫心草便是。找不到得到,只看这小子的运气了。”

他又说道,“你也不必心急。我有一驱虫除祟之法,可暂缓毒性,只是这小子恐怕要受点罪。”

屋内传来一声接一声痛苦的喉音。

屋外,付云背靠廊柱,双手交错胸前,面孔难看,一言不发。

苗红儿坐在回廊上,手肘搭着膝盖,咬牙不语。

付云突然开口,“你会去的吧?神殿。”

“我才不去。”苗红儿咬牙切齿地说话,“那里又没好吃的。谁去哪个鬼地方。”

在庭院内,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直忙忙碌碌,先将廊道上摆放的东西收拾了,再拿着墩布,把那滴了一地血迹的走廊擦拭干净。又找来扫帚打扫庭院中沾了血污的落叶。

付云心中烦躁,忍不住挑刺:“小小年纪倒看不见她有半点伤心的样子。枉费航舟往日那般疼她。”

“你说小雪做什么?”苗红儿不乐意了,“那要怎么样伤心?哭哭啼啼,你能负责哄吗?”

天光大亮。

叶航舟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令他安心的地方。

身上的伤被妥善处理过了,但还是很疼,断了的手疼,断了的腿疼,浑身没有一处不钻心的疼。

一个小小的脑袋趴在床头,看见他醒来了,坐直了身躯,童声稚嫩开口询问,

“很疼吗,师兄?”

那孩子用一双点漆一般的黑色瞳孔静静地看着他,就和自己第一天接她上山的时候一样。

那一天,他奉师门之命,去了好多座城镇,接了那许多的师弟师妹。那些孩子没有一个不痛哭流涕,依依不舍地和家人告别。

只有这个师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用那双清透的眸子静静看着一切,仿佛眼前的红尘热闹和她毫不相关。

这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

叶航舟是个孤儿,靠着乞讨和翻捡垃圾勉强独自活到了那一年的上元节。

那一天城里很热闹,无数被父母疼爱着的孩子由家人抱着,牵着来城门前的广场上接仙缘。他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捡到了半根掉了的糖葫芦。虽然因为衣着污秽,被人嫌弃地踹了好几脚,但他并不在乎。

人群似乎热闹起来,说要接什么仙缘。

这事他没有什么关系,一个乞儿能有什么仙缘呢。叶航舟挤到无人的角落,准备好好享受手中的食物。

一只金色的蝴蝶不知从哪儿飞来,翩翩然落在他沾了糖霜的手指上。还没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周围的人便惊呼起来。再也没有人嫌他肮脏的身躯,上不了台面的衣着。人们热情地簇拥着他,把他抬到了城墙的前面。

面对着那一步登天的门洞,叶航舟心中一片茫然。其他的孩子都在哭,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家人。但叶航舟哭不出来,茫茫人海,偌大尘世,没有眷恋他的人,没有属于他的家,没有值得他哭泣的地方。他从没有像那一刻觉得那么孤独过。

所以当看到这个孩子,看她露出和自己当年一般孤独的神色时,叶航舟就忍不住地想要照顾她一下。求着师尊把她接到逍遥峰,成为了自己的师妹。

叶航舟虚弱地伸出没有受伤的手,在那两个小团子上摸了摸,

气音沙哑,“没……什么事,不太疼。”

“是谁伤了师兄?是魔修吗?”

“我防着魔修,却没有防备自己人。”叶航舟苦笑了一下,闭上了眼,“是天衍宗的弟子,吕逸宏。可笑的是,只不过为了一株仙草而已。”

天衍宗,一个和归源宗相交甚密的宗门,两派的弟子时有往来,关系十分亲近。十分亲近的人才是最容易伤害到自己之人。

掌门所居的清净峰山腰,有一片凸出的巨大石台。

如今此地聚集了众多宗门内的弟子。

许多人背着行李,领着同伴,走上这块石台。

石台上架着一艘飞舟,正缓缓离开向着天空飞去。

近日里归源宗最为热闹之事,便是组队探索东岳神殿。

不少弟子来到此地,乘坐门派的大型飞行法器前去那神秘的古神遗迹。

巨大的飞舟穿行在云汗之间。

几位年轻的女弟子正在甲板上窃窃私语,

“那是付云师兄?他这次也来了?运气真好啊,能和付师兄同行。”

“师兄是不是在生气?他对面的小娃娃是谁?好少见到付师兄动怒啊。”

“清风朗月云中君,原来也有发脾气的时候呢,嘻嘻。”

此刻的付云心中气急,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指着面前的苗红儿骂道,

“你自己要去便罢了,把这么小的师妹带出去,出了岔子,师尊面前怎么交代?”

苗红儿无奈摊手:“师兄骂我做什么?我这也才刚刚发现,正想着怎么拧她回去呢。”

“师姐不能拧我回去。”白白净净的小包子抬着小脸,“师门公告,只要金丹以下的弟子,都可以自愿报名探索神域。我虽然年纪小点,也是师门中人。”

苗红儿笑了起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不错不错,胆子挺肥,有我们逍遥峰的风范。”

第24章

万里野林, 古木深山。

这里本应人踪绝迹之地,如今却汇聚了来自天南地北的修士。

东岳古神的神道入口于此地现世。被一位上山打柴的农夫无意发现之后,各大修真门派便络绎不绝地派遣自己门中年轻一辈弟子前来寻求机缘。

进入神域之后, 修为会被压制到最低的阶段, 绝大多数高阶法宝护符都无法驱动。所以到达这里的修士不如往常似的穿着轻软飘逸的道袍。而是披甲持锐, 张弓配剑,做好了进入险境的充分准备。

一个踩着枯叶从森林中走出来的修士,被来至天空中的轰鸣声吸引,抬头透过枝叶的间隙, 看向高处。

“是归源宗来人了。”

一艘风船乘云而来,缓缓停在树涛之上,船上下来了一行年轻的修士。

领头之人, 一身白衣轻甲,面如冠玉。身后一女子红衣战袍,英姿飒爽。

“那位, 是不是归源宗的付云,付师兄?”

“不止呢, 清风朗月云中君, 妙手香厨苗红儿。逍遥峰的大师姐大师兄都来了, 还有铁柱峰杨俊。这个阵容归源宗也真是舍得, 算一算新一代弟子中的翘楚基本都来过了。”

“可是,那孩子是谁?为什么付师兄抱着一个孩子?”

“哈哈,付师兄也终于开始负责带娃娃了吗?”

归源宗的付云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身姿,禁欲高冷的容颜。只是此刻他手里抱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六岁女孩。

那小娃娃莲脸白嫩,鬓发乌青, 坐在师兄的手臂上,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

带娃的男神瞬间脱离了神坛, 平添了一身人间兄长的烟火味。

付云下船之后,一言不发,怀里抱着穆雪,领着一众同来的师兄弟们经直向着那片石壁走去。

陡峭坚实的石壁在他们触碰到的一瞬间像水波一般荡漾开来,将一行人吞没入内,后又复为原状。

石壁之内的世界陡然一变。

郁郁葱葱,山峦叠嶂的森林不见了。眼前变成了无边辽阔的荒原。

这里是被神灵遗忘的世界,埋藏着上古巨神遗留在人间的一切,曾经人类繁华的痕迹也永远地固定在这无限漫长的时空中,倒塌的巨大石像,残破的屋舍,遍布在荒野之上。一阵风扬砂砾,吹动着那些残破的门扇,风中传来门轴转动刺耳的声响。

那些挂着破旧窗帘的漆黑门洞,沉默地注视着行走在道路上这一队鲜活了生命。

时间似乎被定格在了昏黄,永远的斜阳垂挂天边,给整个世界染上一层永恒不变的橙黄色。

荒野之上,散碎着五种色彩的漂亮石头,据说是神灵曾经行走过,便留下了五色神石的痕迹。因而,称之为神道。神道交错蔓延直至天边,遥遥不知终点为何地。

一行人缓缓走在五彩的神道上。

路边,斜倒着一尊巨大的魔神雕像。这样不知名的上古巨神途中处处可见,她身材婀娜,轻纱金钏,多手多臂,身后有一比身躯还大的圆型转轮,仅仅一个头颅就有数层楼之高。

从那巨大头颅前走过,石像低垂的视线仿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从眼前穿过的血肉之躯,令人免不了心生畏惧。偶尔有带着灰色烟雾的巨大魔兽虚影,发出低沉持久的喉音,从头顶的天空游弋而过,

队伍中年轻的女弟子们都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挤在付云的身后。

队列中几个年轻的男弟子免不了心里不太舒服,远远落在后面悄悄嘀咕,

“付师兄固然修为高深,但这里是神域,抑人魔两道,大家不是都一样吗?”

“我多年苦修体术,在这种地方正是用得上之时。付师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准还不如我等。”

“是的呢,他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肯定是不如师兄你厉害呢。”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师妹,凑在他们身边附和着。

细细一看,这位师妹穿着嫩黄色的罗裙,鹅蛋脸,凝脂鼻,眉眼弯弯,十七八岁的年纪,明明清纯又无辜的模样,却天然带着一股勾人的妩媚。她举着袖子笑盈盈问,“师兄看起来好厉害,不知练得是什么功法。”

那位男修挺起胸膛:“我修得是金刚不坏法门,从儿时练起,而今已是第四层了。”

那位师妹轻咬红唇,妙目斜飞,“嘻嘻,原来是童子功呀。”

那一声嘻嘻,仿佛把人的魂都要带走了,恨不能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敢问师妹拜在哪位师叔门下?好像不曾见过。”

“我不在谁的门下,人家是柳家人。叫柳绿春呢。”

“柳?门派内好像没有……”

男子还在疑惑,他的同伴已经反映过来,飞快将他拉到一边,“魔修,是魔修!”

仙灵界以宗门延续传承,魔灵界才以家族为生存单位,柳家,正是魔灵界四大家族之一。

“干嘛紧张成这样,不过是开个玩笑嘛。”柳家的魔修伸手在那位体修脸上捏了一把,放在鼻端一嗅,“哈哈哈,童子功的味道闻起来不错,就是一个个都太无能了些,只怕连我一招都接不住吧?”

她裙裾飞扬,左右在队伍中一线穿梭,几入无人之地。

一条长腿携劲风而来,苗红儿聚指成爪,娇斥一声:“想跑,也没那么容易。留下吧!”

柳绿春腰肢极软,整个人像面条一般一个后昂,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左右扭动,险险地错开了攻击,“哪来这么凶的小姐姐。不和你们玩了。”

她正要脱身,一道寒芒迎面直掠而来,柳绿春侧身闪避,却见那寒光空中一抖,以一化五,以五化十化百。铺天盖地向她攻击来。这是一套剑法,称为梅花九术。期间暗含九九生化之道,便是不通灵力,使用出来,也威力巨大。

只见一俊美郎君,一手推开一个小孩,一手持剑,点点寒芒如寒梅怒放。

柳绿春待要避开。刚刚截住她的红衣女子,拳脚又到。一拳一剑,彼此进退,配合之妙,举世罕见。

柳绿春闪避不急,终究吃了亏,脸上挂了一道彩。

“好胆,今天就陪你们仙灵界的娃娃好好耍一耍。”

柳绿春勃然大怒,她身为金丹初期的魔修,自觉修为深厚。本来以为,即便是灵力被压制了,也并不将这些筑基期的娃娃放在心里。谁知刚刚进来,就吃了个大亏。

这一会,她眯起眼睛挺直了身躯,说话声也不再婉转动人,瞬时没有了那份少女之感,阴恻恻地抽出腰间一条皮鞭,在空中一甩。此鞭萃了剧毒,通体倒刺,沾之既伤,十分凶煞,是柳绿春伤人防身的利器。

此刻她抽出鞭子,正要发作,突然看见被那郎君护在身后的女童,正用一双黑黝黝的目光看着她。

明明不可能见过这个孩子,柳绿春心底却莫名升起一股少年时期被铁拳支配的恐惧。

她想不明白这份恐惧感来至那里,只莫名想要立刻离开这里。

对了,还有要事要办,何必平白和小娃娃们浪费时间。

柳绿春拔足遁走,风中传来她放肆的笑声:“小郎君,我记得你了。这伤我迟早要找你讨回来。”

我也记得你。柳家的臭娃娃,穆雪看着那道远遁的背影,不高兴地想。

当年就是这位柳家的小姐,觊觎我徒弟的美色,一而再,再而三地撺掇烟家大小姐欺负小山。直到有一天,不意间看见小山躲在家门外的巷子里,咬住毛巾自己包扎伤口,穆雪发了脾气,亲自把这个心眼恶毒的小娃娃堵在柳家门外,下死手揍了一顿,她才长了记性。

想不到如今,自己成了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而她却成了金丹期修士,真真形势比人强,没地诉苦去。

随随便便路过的魔修,玩闹似的就将大家搅得慌成一团。

从这一刻起,只在山门中,体验过同门之间友好切磋的归源宗弟子们,第一次认识到了世界之严苛,而自己战斗经验的严重不足。

历经了这么一出,一行人提高警惕,顺着神道一路向前,很快来到一处城镇的废墟。

各门派之前进来的修士,都汇聚在这里调整休息,成为神道外围的一个安全据点。

“你们切记不可随便深入神域,就在此地附近活动。我和苗红儿另有要事,先行离开。”付云把年轻的师弟师妹们带到此处,准备离开。

穆雪却抬起小手,十分不懂事地指着路边一座神像的顶端,“师兄,那里有一朵花,我想要。”

付云抬头看去,神像的转轮上石雕的缝隙间,果然颤颤巍巍伸出一朵纯白的小花来。

因为过于娇小,在那些繁复的花纹中,十分不起眼。

“这也太不懂事了,”同行的师姐们听见这样顽劣的话语,不满地议论。

“都什么时候了,还让师兄爬那么高给她摘花。”

“为什么付师兄要带着这么个拖油瓶一起来。”

“听说是逍遥峰最小的师妹,逍遥峰的传统你知道的,就是一个特别宠弟子的地方。”

正想着付云必定会训斥那孩子一番。

却付云已经展开身法向那石像攀去,一袭白衣在石像上微一借力,便飘飘然上去一段,足尖再一点,已接近顶端,一手攀着石轮,一手将那白花连根拔起,带着落下地来。

逍遥峰真的太宠小弟子了,女弟子们咬住帕子又羡又妒。

穆雪伸两只手来接,

付云抬起手来,“想要这个,你且得听话,乖乖待在这里等着,哪也别乱跑,等我和师姐回来。”

穆雪连连点头保证,“小雪最是听话。”

你要是听话,也不至于胆大包天,硬要跟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付云紧皱着眉头,终究无奈地把花给他。招呼苗红儿一并向神道深处进发。

“师弟,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小雪?”走出了营地之外,苗红儿问他,“我总觉得你对小雪的态度有些奇怪。”

“倒也不是对她有意见。我只是总觉得这孩子有些奇怪。她年纪这样的小,我看到她的时候,却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付云虽然日常沉默寡言,实际却是一个十分敏感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他总时时想起自己在化育堂值守的第一天晚上,那双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目光。

虽然后来怎么也找不出那个人,但付云清楚地记得,那目光强大,冷漠,令人捉摸不透。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弟子。

“你在瞎想什么?”苗红儿推了他一下,“小雪是师尊亲手挑的弟子,咱师尊什么时候看错过人?想当年。师尊刚挑到你的时候,我也觉得很不好。冷冷冰冰,又臭又硬像一块石头。根本没有我想象中软萌小师弟的模样。现在过了这么些年,不是发现你也不错嘛?”

付云冷冷冰冰,又臭又硬的眼神看过来,苗红儿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摸摸鼻子转移话题。

“小雪是个好孩子,她嘴上不说,心里记挂着航舟的伤,这才特意跟进来的。要不是怕不带上她,她自己乱跑,我也不舍得带她进来。”

付云叹息道:“总之,我亲手带她进来,再好好的带出去。不让她出差错,累得师尊忧心便是。”

营地内,铁柱峰的杨俊正和隔壁营天衍宗的朋友闲聊。

“我师尊终于开窍了,这回也让我到这秘境体验一把。”他兴奋得很,“说实话,日日不是煮面,就是化育堂带娃娃。可把我给憋坏了抖。”

朋友宽慰道:“哈哈,这一回实属难得,你我兄弟正好借此好好聚聚。”

这里正说着话,看见一位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捏着一朵白色的小花走了过来,甜甜的叫师兄。

“给你介绍,这是航舟的小师妹,自得了她,航舟像得了宝贝似的到处炫耀。”

“小雪,这位是天衍宗的师兄,吕逸宏,吕师兄。对了,逸宏,航舟比我们先来,怎么没见着他。你可知道他在何处?”

吕逸宏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笑道:“或许进神道深处去了,这地头,和迷宫一般,有时候十天半个月绕不出来。”

他岔开话题,转头对穆雪说话:“我虽是天衍宗弟子。往日和你几位师兄都十分要好。师妹在这里若有难事,找我和找你师兄是一样的。”

小姑娘小小的手指捻着那朵白花,蹲身福礼,“那就多谢吕师兄啦。我在山上的时候,听师兄提起过您,说您对他多有照顾。我一直记在心里呢。”

第25章

归源宗内,

空济例行为叶航舟更换药物,并施展秘法逼出他体内部分毒虫红腰,小心地密封进一个容器中。

这个过程很痛苦, 但除了昏迷的第一天, 叶航舟没有再让师长们听见半点喊疼的声音。

“再忍耐几日, 你的师姐和师兄都去了神域,想必能找到解药的。”空济难得地宽慰床榻上的病人, 收拾起药剂往外走。

苏行庭进屋的时候。面色青白的叶航舟正看着窗外的浮云发呆。

这本来是他最活泼好动的一个徒弟,从小就几乎一刻都呆不住,不得不从动中入静。如今失去了手和腿,只能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窗外的天空。

“师尊, 小雪呢?怎么都没看见她。”叶航舟看见师父来了,转过头问道。

苏行庭咳了一声,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