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回来,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穆雪看了半天,只有自己平日里打坐调息的角落还算干净,那里有一个宽大的垫子,穆雪再运气御物,隔空抓来几个抱枕,打算先把人放下去再说。
尽管一路睡得很香,但穆雪把他轻轻放进枕头堆的时候,岑小山还是立刻醒了。
他一下从那一堆的枕头里撑起身来,乱糟糟的头发,一脸的警惕和戒备,漂亮的眼眸中满是冰凉和戾气,像一匹荒野里受伤的孤狼。
直到看见了穆雪和周围的环境,他初是有些茫然,随后立即收敛了那份冰凉和锐利,垂下眼睫,露出温驯顺从的模样,依着穆雪的意思,慢慢在垫子上躺下了。
瘦骨嶙峋的男孩在成堆的抱枕中显得分外瘦小,他下意识地抱住自己一只胳膊,微微蜷缩起身躯。只把满是血污右脚,尽量地放在垫子的外面。
穆雪托起他的脚踝,轻轻扯开那些布条,少年抓在胳膊上的手指一下就收紧了。
那些浸透了血液的布条不知道已经绑了多久,早和肌肤黏腻到一块。要是硬扯下来,可就太疼了。
穆雪皱起了眉头,如果岑小山是修真者,那么治疗这样的伤势不论是服药和是术法还比较容易的。
但这孩子只是个凡人,凡人对穆雪来说反而麻烦,无论魔药还是术法,稍微过量一点点,他们就有可能承受不了,爆体而亡。
穆雪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凡人的生活了。
得去搞点凡人用的药,还需要买些衣服,或许还有一张床。对了,他只是凡人,每天要吃三顿饭的。
穆雪看着缩在抱枕堆里的小山,意识到自己独自生活了数十年的生活,似乎因为这个意外闯入的小东西而打乱了。
最好能想个简便点的办法。
她翻了半天的柜子,找到一个老旧的乾坤袋,从里面取出一只小小的金蟾。
“找到了,那么早之前的东西竟然还在。”穆雪拿那只古铜色的金蟾给岑小山看。
她扭动金蟾后背一个小小的发条,金蟾张开器械下颌,发出呱地一声。
“蟾光沐体,修形洗藏。”穆雪念诵口诀。
那金蟾便呱一声向前跳了一步,又呱一声继续跳上一步。直至一步步绕着岑小山跳了一个圆圈,方才静止不动。它足迹所过之处亮起一圈淡淡的柔和光芒,正好将岑小山圈在圆内。
岑小山坐起身来,带着点不解看着穆雪。
“这是我刚学炼器的时候做的法器,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布一个止血养气,治疗外伤的法阵。正好合适你用,你在里面躺上几日,再重的外伤,应该都能好了。”
穆雪拍拍手,为自己能想到这么一个简单省事的办法而高兴。
这一次外出,除了带回来岑小山,她还买到了一块人鱼的骸骨。
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炼材,眼看岑小山的伤势不用操心了,便忍不住拿起那块妖骨,坐到了操作台边细细揣摩。
这一坐就忘记了时间。
窗外夜雪渐歇,雄鸡唱响。等穆雪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
今日是难得的晴天。
她从一堆拆碎了的骨头中抬起头来,转头向角落里看去。
那只古铜色的金蟾依旧安静地蹲着在地上,圆形的蟾光阵亮着淡淡的光,光圈中却空无一人。
穆雪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岑小山的身影。
但凌乱的屋子却已变化了模样,各种炼材的边角料被稍微地整理了一下,分类别靠在一起。
垃圾归整到了一个箩筐里,摆放在一侧。使用过的容器和设备,虽然没有清理,但却整整齐齐放置在了一个空着的置物架上。
那常年没有打扫过的木地板,被仔细擦了一遍,光洁得几乎照得出人影。
穆雪啊了一声,不太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起身走出屋外,推开门,探出头去。
宽阔的院子里拉起了晾衣绳,那些洗得干干净净的床单枕套在雪后初晴的淡淡天光里随风轻扬。
一个少年用襻膊束起衣袖,举着胳膊正在往绳子上挂衣物。他听见了开门的响动,便转过脸看了过来。
那他转头的那一刻,仿佛明月突然凌空,玉雪铺满华庭。
冬季里萧瑟暗淡的庭院因为这一个小小的身影,变得生动明亮了起来。
阮红莲曾说过,这是个漂亮的孩子。但穆雪没有想到,岑小山能够精致漂亮到这样的程度。
不过是洗净了泥污,把凌乱的头发扎起,就再也掩不住那令人赞叹的珠玉华彩。
修真界是从来不缺美人的,不论什么形式的美艳,都能通过丹药术法来实现。穆雪甚至还炼制过一种法器,可以用外力调整五官轮廓,从而达到美化容颜的效果。
但即便是百般雕琢修饰的容颜,在这个少年冰肌玉骨的身姿面前都注定暗淡失色。
穆雪终于明白,亮子为什么那么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他出卖给自己。
穆雪感到心情大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相比起膀大粗圆的做饭大婶,这样清隽的男孩住在家里当然更能让人心情愉悦。
何况这个孩子还这么地懂事又勤快。
岑小山看见了穆雪,迅速地走了过来
“你的脚这么快就好了吗?”穆雪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腋下撑着一只临时用树枝做成的拐棍,脚踝上依旧缠绕着那些破旧布条,不过是不再流血罢了。
他甚至连一双鞋子都没有,支着拐杖,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一晚上忙里忙外做了这么多事。
即便再没心没肺,穆雪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了,“你好好休息几天,不用忙着做这些,衣服什么的……我自己洗就可以。”
这孩子勤快又很有分寸,在没询问过穆雪的情况下,整理东西却知道不胡乱搬动。清洗毛巾床套,却没有随便动贴身衣物。
其实这些杂务,穆雪固然可以用术法解决,但不论是避尘诀,还是御物术,也都需要精力和时间。并不像凡间一些话本中流传的那样,打一个响指,整个庭院就自动干干净净。
所以阮红莲才会建议无暇顾及生活的穆雪采买几个仆役。
岑小山悄悄打量穆雪的神色,见她并无不悦之意,心里微微放松,试探地说道:“厨房里烧好了热水,主人是否需要洗漱?我这就去端来。”
“不不不,你歇着,我自己去。”穆雪拦住了他。
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让一个伤了腿的男孩去给自己端洗脸水。
第7章
到了厨房一看,灶台清理得干干净净,地板也打扫过了,后锅里烧好了热水,前灶却是空的。
“不知道主人的口味,不敢擅自准备。我的厨艺……不是很好。”岑小山很快补充了一句,“但我学得很快,只要给我一两日的时间,就能学会。”
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自信,让人觉得只要给他摸上两次厨房,就一定能够上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吧。”穆雪卷起袖子,“我吃得也不多,几天吃一顿都没事。”
虽然自己对食物的需求已经不大了,但这孩子是个凡人,一日三顿呢。穆雪提醒自己可别忘记了。
竟然已经把人领回家,在他脚好起来之前,自己总得辛苦一下。
她一心多用,隔空御物,双手洗着灵米,身边菜板上锋利的菜刀凭空哒哒哒地剁着肉,锅里油花同时嗞嗞响着,一把锅铲自行上下翻飞,煎着香喷喷的荷包蛋。
最后熬上一点葱头油,很快一锅色泽饱满的灵米肉丸粥就做好了。
穆雪运法决让盛着粥的热锅悬在空中,随自己的步伐移动。手里端上两个碗和两双筷子,招呼岑小山,“走,吃饭去。”
饭桌很不讲究的也在大屋,穆雪分出一个碗给岑小山盛粥。
刚刚打出一团肉丸,对面一道声音小声地说:“我……我不吃肉的。”
穆雪哦了一声,这个世界有人爱吃素,有人爱吃肉,都属于常事。她撇开肉丸捞了一个黄灿灿的荷包蛋,
那人又说,“我也不用吃蛋。”
“粥也不用多,我吃得很少。”
穆雪抬起头,终于明白并不是不吃肉而是不用吃肉,不是不喜欢吃鸡蛋和粥,而是怕吃得多了不讨自己喜欢。
站在桌边的男孩,宽宽大大的破旧衣服,罩在伶仃的身躯上,空落落的。同时那肚子里还传来一阵饥肠辘辘的响动声。
岑小山抿住嘴,尴尬地别过头去。
穆雪重新把碗里堆满了肉丸,铺上两个焦黄的荷包蛋,啪一声摆在他的眼前,
“坐下来吃。我虽然不算豪富,但家里也不差钱。放开来吃,管够。”
她给男孩和自己盛好了粥,随手翻开桌边的一本《冶炼火候精要》边吃边看。
看得渐渐入了神,身边的男孩什么时候入了座,什么时候低着头慢慢地吃完了饭,她都没有留意。
直至过了许久,有人轻轻唤她,穆雪才从书中醒过神来。
自己碗里的粥还剩大半碗,已经凉了,而小山的碗早就吃得干干净净,和筷子一道规规矩矩地摆着。
“主人,你若是不吃了,我就收拾了?”男孩小心翼翼地问她。
穆雪的神志还没从书中抽离,茫然地嗯啊了一声。
碗筷被轻脚地收走,片刻后又有人给她端来一杯热茶,放在她趁手的位置,还轻声提醒了她一下。
穆雪端起来喝了一口。
杯子里泡的是雪菊灵茶,四五多绽开的小菊花,压了一枚红枣,或许里面还放了一两粒的冰糖,带着恰到好处的甘甜,正是穆雪最喜欢的口味。
穆雪有些不解地抬头,碰上岑小山探寻的目光。
“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岑小山斟酌片刻,如实交代:“厨房的几罐茶罐都落了灰,只有雪菊的这罐没有。早上主人酱肉丸的时候,顺手加了点砂糖,还熬了葱头油。所以,我想着主人的口味或许偏香甜。斗胆试一试,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清香怡人,丝甜入喉,解腻去油。很不错的。”穆雪表扬这个孩子。
之前怎么竟然会觉得聪明的孩子讨人厌呢?
这样善解人意的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你的喜好,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明明是一件很令人舒服的事情啊。
到了下午,穆雪在工作台上忙碌许久,突然转头四顾,看了半天,问坐在蟾光阵中的岑小山,
“你有没有看见……”她比划了一下,“一个小罐子,里面装着蓝色的鳞粉?”
房间里立刻响起了哒哒的拐杖声,岑小山拄着拐杖,从地板的角落里翻出个小罐给穆雪看。
“对对,就是这个。太好了。”
岑小山把罐子递了过来,试探着问了句,“如果主人允许,我把屋子里这些炼材好好归整一下?”
穆雪点点头,她的各类炼材实在太多了,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记得买过些什么。
不仅是这屋子里货架上摆着的,更还有十来个大小不一的乾坤袋,算起来少说有上万种类别,虽然也简单地分类过,依旧不太好找。
有人愿意整理,当真是求之不得。
等到这一日不知不觉地过去,穆雪暂停了手头工作之时,整个屋子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地板上再也没有一件多余的杂物,墙壁四周数米高的货架上分门别类,清清楚楚地摆放着各类炼材。
每一个架子的楼梯边上,甚至贴上了写着大类,细纲和索引单的牌子。
小山的眼圈下带着一层青黑,有些抱歉地指着两个阁层给穆雪看,“这些都是我不认识的材料,暂放在此处,还要辛苦主人指点一二。海兽类和鸟禽类的炼材还来不及细分,矿目类也是。不过只要有个三五日,我应当就能细细归整完成。”
“这个已经……”穆雪目瞪口呆,“已经好太多了,你不用这么急。你是凡人,每天都必须睡一会,不要随我的作息,修道者精元充盈,不需要过多睡眠。所以我睡得很少。但你只要困了,就自己去睡觉。”
为了表扬岑小山,她派出了自己的小傀儡“千机”。傀儡小人接了指令滴溜溜地跑了,不一会儿,细细的胳膊高高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
包裹里有衣服,被褥,纱布,药物和各种蔬果肉类。
“抱歉啊,我可能不是个好主人,一忙差点给忘了,这都拖了一天才给你买回这些。”穆雪把岑小山的衣物递给他,又指了指他的腿,“好些了吗?我给你上点药吧?”
岑小山略微用拐棍挡住右腿,接过穆雪递给他的衣物:“多谢主人。已经好多了,我自己处理便可。”
穆雪看他行动无大碍,右腿也不再有血水溢出,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忙着去到厨房做了几样油汪汪的大菜,想着合该把这瘦干干的小家伙养胖一点才是要紧。
“小山,妇好鱼的骨粉在哪里知道吗?”
哒哒哒的声音之后,墨绿色的琉璃管很快摆在穆雪的工作台上。
“小山,我的那个八首鬼面油浴锅呢。”
“在这里,我去给您清洗一下。”
“玲珑花的刺你会不会弄,帮我处理一下?”
“主人示范一次,我可以试试看。”
不过两三日时间,这间从来都沉闷寂静的屋子里,只因为多了一个小人,仿佛就有什么地方大不一样了。
这个孩子拄着拐杖,总是忙忙碌碌,勤勉得很,短短的时间就让穆雪有了种失去他便会十分不方便的感觉。
他也开始尝试着和穆雪提一点点自己的小愿望。
“我只读过《妖兽通考》,主人这里的很多材料分辨不出,还得主人费心整顿。真是太惭愧了。”
“啊,我这里有《妖物志》《魔典》《细读石矿全说》你要是喜欢都可以看一看。”
“那书架上其它的书……”
“随便,你想看都可以。”
“深谢主人。”
原来这个孩子有想要学习的欲望。
确实呢,他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孩子。聪慧到极致,所有的东西只要说一次,示范一遍,他就能上手,从没有出过错漏。
如果把他收为徒弟,带他走上修行之路,一定能有所成就,也能更好的成为自己的帮手。
穆雪心里这样想着,姑且先观察他一段时日。
观察的日子还没开始,先迎来一场意想不到的变故。
那是小山到家里的第四天。
屋里安静得有些异常,
穆雪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时不时响起的拐杖声似乎消失了许久。手边的茶杯也罕见的空着。
穆雪转头看去,屋门大开着,屋外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夜空,院子里飘着大雪。
“小山?”穆雪奇怪地唤了一声。
第8章
穆雪放出神识,察觉到岑小山明明就在院子中,却没有移动,也没有回答她的呼唤。
她走出屋子,只见那个少年半跪在地上,一手扶着墙,看见她出来了,摆手制止她靠近,自己却忍不住扭头哇一声吐了。
他似乎想走去院门外,却在路途中就控制不住,呕吐得几乎起不了身。
穆雪上前扶他。
岑小山摆手把穆雪往回推,他面色憋得通红,额头青筋爆出,强行忍耐着说出半句话,“这里太脏了,主人你快进去……唔。”
穆雪飞快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钵盂,拿在手上看一眼,发现却是个紫金盘龙的法器。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先递给岑小山。岑小山一把抱住钵盂,蹲在地上,不管不顾地吐了个天昏地暗。
一通折腾之后,他缓过气来,声音虚弱,喘息着解释,“没事的,主人,我没什么事。我这就打扫了。”
他随后慢慢撑起身往可以洗漱的水池走去。
瘦瘦小小的脊背轻轻打着颤,凌乱的乌发上沾满了细细的白雪,脸色看上去比这寒夜中的凉雪还要苍白。
穆雪看着那道背影,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段记忆。
当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或许是独自住得太久了,觉得有些无聊,她把一只本应当宰杀了售卖的妖兽幼崽养在院子里。
给那只小东西搭了窝棚,给它吃的食物,给它喝的净水。渐渐的,那只有五彩羽毛的漂亮小东西见到她回家,就会扑腾着叫唤几声,还会时不时用小脑袋凑到她手上蹭一蹭。
说起来那个小东西除了会吃,毫无作用。但那段时日似乎是穆雪难得觉得快乐的日子。家里有了动静,回家也有个家伙扑腾着出来迎接,下雪的院子有了生气,不再只是一个冷冰冰空壳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那个小东西突然不肯再吃东西了,油亮的毛发也失去了光泽,变得乱糟糟的。
它佝偻着脊背,低着脑袋,在院子里的雪地里慢慢走了几步,倒进雪堆里再也不动了。
那以后,穆雪就再也没有养过其它东西。
岑小山一瘸一拐的背影无端和曾经的记忆重叠了。
穆雪突然意识到一个生命并不是给他吃的,给他几个垫子,他就一定能活在自己身边。他也可能和那只小兽一样,突然就倒进雪堆里,再也站不起身。
赶上前几步,穆雪扶住岑小山拄着拐杖的手臂,那手臂颤抖得厉害,豆大的冷汗正一滴滴从血色全无的面庞上滚落。
穆雪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你……生病了?”
但凡修真之人,不论走得是哪一条道路,大多都有物本培元,退病强身之功效。已经金丹期接近圆满的穆雪,早已忘记了病体缠身是什么概念。
岑小山一身是伤穆雪本来是知道的,但他来了以后勤勉能干地忙里忙外,拄着拐杖迅速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几乎没有过片刻休息。
自己也就渐渐理所当然地习惯了,淡忘了他的身体状态。
现在想想,十岁不到的孩子,真的是能承担这样强度的劳作吗?
“我,没什么事,很快就好……”岑小山喘着气说了半句,人已经往下倒。
穆雪接住了他。
岑小山靠在穆雪身上,不住地喘息着,那些鲜亮动人的生气仿佛正在迅速地从他身上逃离,他开始变得苍白而虚弱,身躯滚烫得吓人。
不能这样下去,得找大夫。
穆雪推开院子的大门,随手一抛,一块光洁的金属三角板静静悬浮在空中,这是穆雪的飞行法器,名“幽浮”。
穆雪转身伸手来牵岑小山。
岑小山一手扶着门框,白着嘴唇,沉默着看穆雪,
“我……好得很快。”
“快什么,已经给你拖了好几天,快出来。”
穆雪伸手拉他,岑小山却死死抓住门框不肯跨出半步。
“我……再不看那些书了。”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
“什么?”穆雪不明白他说什么。
岑小山低下头,绷紧了唇线,眼圈微微发红,僵持了片刻方才开口“若是主人有什么规矩,我……奴,奴婢當跪听聆训,恭敬遵循,绝不逾越。”
他虽然一直称呼穆雪为主人,但却巧妙地从未以奴仆自称。
他显然急切地想要讨穆雪的欢心,却从不奴颜婢膝,摇尾巴乞怜。而是全力用自己的聪慧能干,勤勉周到,来给穆雪展现自己的价值。
穆雪知道这个孩子心中是固守着一份敏感的自尊和高傲。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穆雪面前真正低下自己的头。
“小山,你烧糊涂了吗?我是带你去看医生。”
“看,看医生?”岑小山诧异地抬起头,
“不然呢,你以为要把你带到哪里去。”
穆雪已经不太耐烦,一把将发愣的岑小山拉出来,抱上自己悬空的飞行法器。
幽浮的尾翼上无数细碎的金属片倒立噏张,喷出长长的尾烟,轻盈迅速地破空滑向天际。
穆雪一路飞入一家风格守旧的医馆。老派的装修风格门口却挂着极为醒目的彩灯做招牌。
坐馆的大夫是一位又矮又瘦的老医修,为人吝啬,说话刻薄,医术倒是高超。因在浮罔城住得久了,人人都称一声年叔。
年叔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穆雪手中抱着的岑小山,哼了一句,“凡人不治。”
穆雪似乎和他十分熟捻,并不在乎他的话,自顾自地将岑小山放在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