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明月轻叹道:“想不到还有这许多波折,这本手记连同背包,都被放在殛神村大殿里,看来主人确实到过此地,也不知最后有没有找到神像。”
阿豪和臭鱼都说:“那个人进山后就此失踪,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我觉得这个本子里记载的事情似曾相识,恍恍惚惚想起前事,内心惆怅茫然。我告诉其余三人,手记的主人千真万确是死于1980年,因为先前在药铺里我发了一场噩梦,与这考古手记里的事件惊人相似,具体经过是咱们在药铺里遇鬼迷路,逃进了深山中的一个村子,村中古墓里埋葬着“门”,它引发的地震会使整个村子的时间空间都被移位。1980年那个考古队员想将青窈从村子里带走,却被村长骗到“殛神村”杀害,这直接导致青窈死后变成了杀人鬼,将全村男女老少都扔进“门”中,屠灭了全村。隔了二十几年,今天又到了地震的时刻,所以时间停在了深夜两点,阿豪在隧道里被火车撞死,藤明月则被村里的亡魂抓进殉祭铜棺,臭鱼在阴间魂飞魄散了,我死里逃生从梦中惊醒,才发现众人都好端端的在屋里坐着。
这场噩梦真实地可怕,简直像是上辈子的亲身经历,我甚至有种虚实难分的感觉,倘若仅是南柯一梦,为什么我能事先在梦中预见那座唐代古墓的秘密?可如果都是事实,为什么本该重复发生的事情,却又与噩梦中的经过完全不同?陆雅楠失踪之后,咱们在高速公路上出了事故,误入这座从无活人居住的“殛神村”,而不是在“埋门村”里逐一死亡。
我以为说出这番话的后果,多半会被视作脑子短路,但那三人听罢皆是若有所思,默然不语。
过了许久,阿豪说道:“我相信你说的全是实情,因为在隧道里遇上火车的经过,我感同身受。”
臭鱼连连点头:“是够邪门的,这些事我好像真的经历过,可不知为什么全给忘记了,要不是有人提及,恐怕永远也想不起来了。”
藤明月问道:“既然在埋门村里的死亡经历,真实发生过,那眼下经历的事情该如何解释?”
我说以我个人的理解,是由于“门”的震动,使这里的时间扭曲了,咱们并非死而复生,而是再次经历了深夜两点这个时间,其余的事我就无法解释了。
阿豪了解一些宿命论的观点,如果一个人已经死在某一时间,即使他能够再次经历死亡的过程,也绝不可能改变死亡的结果。
不过阿豪也感觉我作出的猜测自相矛盾,以前有部电影叫《土拨鼠之日》,内容是一个男子每天起床醒来,都发现时间倒退回了前一天,他一遍又一遍反复经历着相同的24小时,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余事物的轨迹毫无变化,别人也都没有察觉到异常,然而为什么这个人能在重复的时间中保持记忆?电影最后也给不出合理解释,因此这片子的理论逻辑站不住脚。试问咱们四个人当中,有谁可以解释出——为什么仍然记得在“埋门村”里经历过的事情?
我想破了脑袋也回答不出,只好暂时将这个疑问放下,如今得先想个法子从“殛神村”里逃出去,按考古手记中的记载,整个村子里的土俑,都是拿人皮纸糊的,想不到年久为怪,遇着阳气便会扑人,大伙被它们堵在大殿里出不去了,要坐以待毙不成?
阿豪皱眉想了想说,手记后面还有张地图,大概是那尊神像在地底的位置,而暗道就在这大殿里,是眼下能找到的唯一出路,但它很可能是条死亡之路,因为考古手记的主人进去之后再也没能出来。
藤明月不主张进入暗道,她说“殛神村”里处处古怪,想象不出几百年以前究竟发生过何等恐怖的事情,才使它变成生人勿入的禁地,当年那些村民为什么要将古树运进来?那暗红色的微光到底是什么?还有这尊不知来历的神像,以及村中遍地皆有的大坑,都还是悬而未决的谜团,如今诸事不明,这么做未免太冒险了。
阿豪说出不了大殿终究是个死局,从地图上看,“殛神村”下面是个大洞,一直通到山里,虽然十分凶险,但眼下别无选择,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和臭鱼点头同意:“一分胆量一分福,十分胆量做总督。万一是条死路,那就认命罢了。”
臭鱼随即拔下供桌上的青铜烛台,那烛台又尖又长,而且颇为沉重,抡起来就跟一柄“铜锏”似的,将它拿在手里防身,也能平添了几分胆气。
我们按照手记地图上标注的方位寻找,发现泥胎塑像背后即是洞口,宽窄只容一人通过,竖井般蜿蜒向下,进去二十几米深就到底了,里面十分宽阔,地势上圆下方,内部铺着整齐溜光的长砖。
从地图上来看,这“殛神村”下面有个地洞,位于古殿后方,那尊“神像”就在其中,周围则是几个长方形坑体,都有甬道相连,规模相当可观,估计整个村子的地底都被掏空了。
俑道里又闷又热,手电筒的电池已经耗尽,眼前漆黑无光,幸好从大殿里拿了根牛油蜡烛,皆有儿臂粗细,也不易被风吹灭,我便掏出打火机点起蜡烛。据阿豪说,平常的蜡烛再长也烧不了一夜,而供神的蜡烛一寸就可以点一个通宵,因为其中加入了蜜蜡、松脂、槐花,他老家祖先堂里便有这种牛油长烛。
我刚用灯烛照亮了俑道,忽听身后“啪嗒”一声,好像有东西掉在了地上,我捧着蜡烛转身查看,见是藤明月爬下甬道的时候,把身上的钱夹掉落了,我蹲下去帮忙捡起来抚去尘土交还给她。我无意中看到钱夹里,有张藤明月和另外几个年轻女孩的合影,就随口问了一句:“这都是你的学生?一共是几朵金花?”
藤明月点了点头,接过自己的照片来看了一眼,这本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但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 馒头窑(二)
我看藤明月像是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立刻问道:“照片有什么不对?”
藤明月失魂般没有反应,我又问了一遍,她才把照片放回皮夹,低着头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雅楠了……”
前边的臭鱼催促我快走:“你平时常说自己只喜欢胸大无脑的女人,管人家学校几朵金花干什么?咱们现在都快走投无路了,你还惦记着采花呐?”
我不免有些尴尬,只好澄清道:“你们怎么净往歪处想?千万别误解我的意思,此胸大非彼胸大,常言道得好——男人心宽走天下,女人胸大……女人胸大吃四方。”
藤明月说:“你用不着解释了,越描越黑。”
这么一打岔,我就把藤明月看到照片时古怪的神情忘在脑后了,随即在甬道里摸索向前,借着烛火照明,可以看到甬道前边分为三条路,两边各是一个百米见方的洞穴,被挖成了洞室模样,里面填满了深紫色的古树躯干,壁上画着彩绘。
我闻到有阵微香,便用短刀去削树根,木质随刃而卷,削下来放在嘴里试着咬了一下,质地柔韧,当年善友太子迷路误入“殛神村”,曾看到大批村民往山里运送金丝楠木,这种异常罕见的楠木,仅在楚夏之地才有,而且生长于深山穷谷,每株楠木的岁月无人可知,难测百年千年之龄,只能全部用千年古楠相称,现在早就灭绝了。
如果当年有这种古树被大风拔起,横卧在沙土河床中,经过千年不朽,人们发现它后往往截木为棺,楠木棺材埋到坟里,水土不侵、虫蚁不穴,所以价值千金,尽管价格极高,也仍是可遇而不可求。
我们举烛照看,见地底下不知埋了多少整株的千年楠木,皆是心生骇异,我心想:“这村子莫非是囤积楠木做棺材,得做多少棺材?但地洞里十分干燥,楠木在里面越放越枯,也不像是要做棺椁。”
我们只想尽快找条路离开“殛神村”,估计洞室深处空气不得流通,腐晦之气进去就能把人憋死,不敢冒然进去察看,于是由甬道径直向前,但越走越是枯热,使人口舌焦躁,似乎在接近一座巨大灼热的火炉。
臭鱼说:“咱在高处看到村子里有片暗红色的微光,那地方该不会是一座火山口吧?”
我说此处倒像是座烧砖的窑洞,这些古砖都是中空隔热的耐火砖。
臭鱼不信,他用铜烛台敲打墙壁,发现方砖里果然都是空心。
阿豪奇道:“没准这座村子下方是个大火窑,那些千年楠木都是用来烧火的。”
我感到莫名其妙:“楠木自古罕见,谁会舍得用它们来当木柴?”
藤明月祖辈曾开设过窑厂,她对此多少有些了解:“我听人讲楠木年代愈久,燃烧起来越是炽热。”
我和臭鱼等人皆是外行,听了藤明月的解释,才知道同样是火,也大有不同。自从燧人氏上观乾象,下察五木以为火,世人就开始识得火性了,但古代无法测量火焰热度,只有通过肉眼观察,当窑内达到上千摄氏度高温的时候,火焰会呈现出白色,铸铜器或烧造彩瓷土俑,都对火候的要求极为严格,除了要有懂眼的人看窑,还得适当选取五木,那五木分别是“枣榆桑柞槐”,窑匠会根据季节天时变化,依次选取这五种树木作为燃料,否则烧出来的器品就会开裂生变。而楠木生性阴沉,放在地底变枯之后,可以烧成遇水不灭的炽白烈焰,如同炼狱里焚烧厉鬼的业火。
我们听罢都是满腹疑惑,这“殛神村”下的大火窑里,是不是炼着什么怪物?那尊神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又想起坠机事件幸存者在深山里吃了“肉身菩萨”的事情,不过这村子里的神像是在地底,应该不是所谓的“肉身菩萨”,不到窑洞深处看个明白,终究猜不出两者有没有关联,但那窑窟内若真有阴火,只怕众人到不了近前就得变成烤鸭了。
这时一座拱形石门出现在甬道尽头,石门上雕刻着两位身披甲胄的武士,古代门神众多,从神荼和郁垒,到秦琼和尉迟恭,以及钟馗、魏征、姚期与马武,还有关羽与周仓、焦赞与盂良,乃至十三太保李存孝,我实在辨认不出这里刻的到底是哪路神明,唯见石门半掩半开,有道缝隙可以容人钻入,拿手一摸都是热的,脚下隔着鞋子也觉得滚烫,但还没到承受不了的地步。
我们知道往回走是死路一条,抱着种侥幸心理,觉得“殛神村”荒弃了数百年,窑窟虽有余温,总不至于把人烤成焦炭,古时还不是从这条俑道向窑窟里搬运楠木。当下穿过石门,走到里面看清地势,心里都是一颤,就见门后是个天然生成的岩洞,上方有天窗般的洞口,高约二十几米,底部铺设着几米厚的耐火玄石,形状像是个隆起的盖碗,直径在百米开外,下边就是窑膛,有些地方的窑壁已经开裂,到处是裂痕和窟窿,能看到整株整株的千年楠木被截断填进膛内,里面暗红色的灰烬忽明忽暗,似乎有绚丽的铁水流动,灼热异常。
阿豪骇然失色:“从高处看到的微光,果然是个窑窟,那本考古手记的主人大概就葬身于此,这村子除了他之外,至少几百年没人来过了,为何火膛里的灰烬仍然如此炽热?”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这是窑膛吗?天底下哪有这么大的火窑?”
藤明月说民间俗称这种火膛为“馒头窑”,“殛神村”地底果然是个规模庞大无比的窑窟,周围那些掏空的洞室,都是为了使楠树躯干变枯,俑道则是添火的,可什么东西才需要用如此之大的“馒头窑”烧炼?
地图上画得非常清楚,“馒头窑”的对面还有另外一条甬道,那也是从地底逃离“殛神村”的唯一途径,但要抵达那座石门,就必须从窑壁上走过去。
臭鱼说:“我看绕过裂痕跑到对面还成,若是在窑壁上停留的时间过长,脚底板儿就得变成焦碳了。”
我们是一刻也不想多耽,当即横下心来,贴着洞壁迂回向前,这地洞周围有许多向内凹陷的岩穴,站在甬道尽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走近才发现其中有人皮纸俑站立,那人皮纸积年被高温烘烤,身体已是枯萎收缩,脸上的油彩也都化掉了,只剩下两眼和嘴巴的窟窿,近处观看更显得怪异可怖。
走在前边的阿豪从那人皮纸面前经过,心底不禁有些发怵,他可能是打算伸手将纸俑向后推开,不料那人皮嘴中突然冒出一道黑烟,阿豪躲避不及,被那团黑雾呛了一口,身子一歪栽倒在地,脸颊和手接触到灼热的窑壁裂痕,只听“呲”的一声,顿时冒出一股皮肉焦糊的气息,“馒头窑”里随即传来一片震动,似乎有个庞然巨物正要从里面爬出来。
◎ 馒头窑(三)
我估计是人皮纸俑里面积满了烟灰,受外力作用喷出黑烟,但由于事发突然,我们当时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等发现情形不对,阿豪已经被烟尘呛得人事不省。
我们三人合力将他从地上拖起,刚想从原路退回甬道,谁知洞窟深处传来的震动,使身后的几块窑砖塌落,哪里还过得去人。
我不知阿豪生死如何,心里不免慌乱,只好拨开那具人皮纸俑,同其余两人将阿豪拽进岩穴,一看阿豪脸颊和双手焦糊,虽然他神智尚在,但嘴里不能说话了,呼出来的气息都夹杂着黑灰。
我暗中叫苦,曾闻人的肺是三斤三两重,肺管有节,左通气嗓,右通食道,总计六叶九耳,三八二十四个窟窿,六叶在前,九耳在后,呼吸全仗肺部起合,看阿豪这状况应该是烟灰入胸,催得肺部扎煞,再也拢不住肺叶了。
这时窑壁不住颤动,其下烟腾火炽,身上的汗水不等流到地上,就变成了气态,我只觉嗓子眼儿里冒火,几欲虚脱倒地,眼见甬道回不去了,而“殛神村”地下的馒头窑也将要崩塌,我不由得额上青筋直跳,大声向另外两人叫道:“不想变烤鸭的就豁出命去往前跑,脚底下千万别停!”
我们当即架起阿豪,踩着没有裂开的窑壁,从岩洞边缘迂回向前移动,走不到半途,“馒头窑”顶端的洞口轰然开裂,下面伸上来一只漆黑如墨的大手。
我看得汗毛直竖:“老天爷,殛神村地底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
藤明月失声叫道:“是那尊四面神像的真身……”
话音未落,窑壁又塌了一片,这“馒头窑”处在岩洞深处,窑顶从中隆起,此时崩塌了多半边,下面犹如渊深无底的腥红血海,那里面是尊妖邪无明的神像,它呲牙咧嘴,状极恐怖,分做四首八臂,遍体漆黑,在业火中呈现出近似尸血的深红。
我们见此情形,皆是惊骇欲死,退到窑顶边缘,后背倚着洞壁,两腿筛糠似的发抖,脚下半步移动不得,身上汗水不断滴下,还没等落在窑砖上,就已化成了雾气。
周围的窑砖纷纷垮落,众人随时都有可能直坠下去,我虽然知道那本考古手记的主人,曾于1980年被村长所惑,死在了“殛神村”地底的馒头窑里,但心存侥幸,妄想从这逃出“殛神村”,如今却是追悔莫及。
臭鱼突然拽了我一把,声嘶力竭地叫道:“别愣着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我回过神来,只见窑裂在迅速扩大,此刻边缘处还算完整,不过再有迟疑,“殛神村”下的窑壁就会彻底崩塌。
我心知逃生的机会千钧一发,先让藤明月走在前边,随即咬紧牙关,同臭鱼拖起阿豪,一步一蹭的向前挪动。
这时阿豪的神智有所恢复,他可能是回光返照,意识到情势危急,奈何说不出话,便挣扎着想将我推开,我和臭鱼又哪里肯将他撇下,强行将他拖向地洞另一端的甬道。
我们正拽着阿豪的胳膊往前走,忽觉手中如握赤炭,瞬间就被灼起一层燎泡,也不得不放开手掌,待我回头察看,就见身后窑壁塌落,一只暗红色的怪手从里面伸出,自下而上将阿豪双腿攥住,阿豪的血肉之躯顿时被变成了一缕黑烟。
我见阿豪死得如此之惨,心中似被尖刀戳中,但那如同来自阿鼻地狱里的无间业火,正在迅速蔓延开来,只好和臭鱼两人强忍悲痛,踉跄着脚步追上藤明月,拼命跑到甬道石门前。
而那尊狰狞可怖的神像,像是被无数阴魂附体,竟带着业火从窑窟中缓缓爬出,撞塌了岩洞石壁,整座“殛神村”都跟着向下陷落,我们只听砖石崩落声不绝于耳,再也不敢转头观望,在狭长曲折的甬道里一路狂奔。
甬道入口已被塌方掩埋,黑暗中不知逃出来多远,四周终于变的寂然无声,等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我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底都烧穿了,几乎是光着脚跑到此处,足底已是血肉模糊,但也感觉不出疼了,又想起阿豪惨死在“馒头窑”,更是伤心欲绝。
我心中沮丧至极,呆坐在甬道里一言不发,臭鱼则不住摇头叹息,他两眼发直,口中只是反复在骂:“我日他大爷的……我日他大爷的……”
藤明月担心我们精神崩溃,在旁好言相劝,然后从我身边找出那截溶掉多半的蜡烛,用打火机点燃照明,又将手帕扯开,替我包在脚上。
我借着光亮看到臭鱼和藤明月的脸色,都如死灰一般,嘴唇上全是裂开的血口子,想必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这时我有种切实的感受——记忆中在“埋门村”的遭遇,并非是我们几个人同做的噩梦,众人是陷入了一个死亡的循环,每当全部死亡之后,一切就会重新开始,这可能与“门”所引发的地震有关。
不过我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馒头窑”里烧造的神像突然活过来了?为什么说这座村子是个“祭品”?许多谜团在考古手记中也找不到答案,毕竟这本手记的主人,也同我们一样是外来者,鬼知道“殛神村”里究竟有多少秘密?如果揭开这些谜团,我们是否就有机会从死亡的命运中逃出生天?
我的思绪越陷越深,除非拥有“上帝视角”,否则谁能洞悉这千年的迷局?但命运是片漆黑的荒原,只有走过的地方才会出现道路,与其在此怨天尤人胡思乱想,还不如从这条甬道继续向前,看它最终会通往何处。
藤明月和臭鱼都同意我的想法,这条甬道位于村后,两旁好像没有岔路,虽然前途未卜,但一直往深处走下去,至少能离“殛神村”越来越远,主意既定,当即抖擞精神起身而行。
甬道漫长曲折,地势起伏蜿蜒,整体呈抬升趋势,我走着走着,不觉想起一件怪事,藤明月看到她自己皮夹里那张照片的时候,脸上带有明显的恐惧之意,我当时虽然没看仔细,可我还是可以确定那张照片里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此事颇为蹊跷,我寻思要找藤明月问个清楚,却已行至甬道尽头,原来这条甬道通着高山悬崖,洞口凿在古树倒悬的峭壁当中,下临虚空,黑茫茫难窥其底,我们也不敢探头太深,唯恐失去重心一头栽下去。
洞里有座神龛,犹如田间地头的土地庙一般低矮简陋,至多能容一人蜷身在内,其后有石兽驮着巨碑,让尘土埋住了多半截,那神龛里赫然是具男尸,衣冠早已风化,但体态肥白,黑发黑须,面容肤色皆与生人无异,要不是没有呼吸心跳,谁也不会把它当成死尸。
我们三人见状面面相觑,解放前有架飞机坠毁在“门岭”,幸存下来的乘客发现了一具“肉身菩萨”,饿红眼的幸存者被迫吃了死人肉,回去之后变成了行尸走肉,被砍掉脑袋都能再长出来,那个人虽然活着,却是没有了魂灵的躯壳。
此时看这“肉身菩萨”毫无缺损,根本没有让人吃过的痕迹,或许是“被吃掉的皮肉又重新生长出来了”,另外它出现在这条甬道尽头,看来果真与“殛神村”有很深的联系。
我们随即发现,“殛神村、肉身菩萨、馒头窑”里的所有秘密,其实全都刻在那块古老的石碑上。
刻在古碑上的第陆个故事美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