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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决率船先去了大明港口,他连续拜访了泉州府和广州府,都被各船厂掌柜以各种说辞婉拒,让舒决隐隐觉得不对头。
令人一打听他才知道,蓬莱下达了封杀令,禁止各船坞对狮鲛卫提供修理、庇护以及交易。做生意的人最清楚利弊,自然犯不着和大腿对着干,一个个都不愿揽麻烦上身。
舒决不得不驾船前往南洋——南洋船坞设施大都简陋,不是一个好去处,此时也无法计较。没想到南洋各路藩国居然也都装傻充愣,以各种由头推脱不敢触怒破军。
好歹补充了一些清水和粮食,舒决只能选择去东边日本。
日本人那里蓬莱的影响力还不够大,反倒是大明水师威慑力更强,只是日本形势复杂,各路藩镇大名割据,舒决一般不想掺和其中。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接纳外国船只的船主,此人名叫多摩雄,原本是上野豪族足利氏家臣,一身武力惊人,曾是铃兰地区的第一勇士。
多摩雄对舒决提出了十倍价码,这让舒决怒从心起。但对方也明言,自己是顶着蓬莱破军的压力做生意,做生意自然是付出和收获要成正比,否则阁下就另请高明吧。
不止如此,多摩雄还提出了要以各种指定丝绸、瓷器以及布帛作为等价物进行交易,否则交易终止。
这简直是变相免费雇佣跑腿运送货物的手段令舒决恼怒,却也无可奈何,他不能冒着一船人的性命再去置气。
支付了补给和修理的银钱,狮鲛卫账目上所有余钱近乎耗光。
多摩雄到底是一方枭雄,狠狠敲了一笔之余又给出了一根橄榄枝,赠予舒决一条珍贵消息。
蓬莱有关人员已经将舒决面孔通过画像传递给了各路势力,包括商团、海镖、船主与藩国勋贵,对舒决以及其麾下狮鲛卫进行全方位的抵制。禁止给狮鲛卫提供委托,禁止与其进行商贸,原因光面堂皇,狮鲛卫独立于南洋体系外,随时可能变成海盗袭击诸位,这是为了大家安全考虑。
末了,多摩雄甚至劝道:“舒决阁下,在下诚心邀请阁下加入我足利氏,既然南洋与大明都容纳不了人才,足利将军正需要阁下这样熟悉海路勇猛善战的勇士。”
舒决婉言拒绝。
他厌恶陆地上的生活,蒲川之死对他影响巨大,站在陆地上就会被条条框框的锁链束缚,哪怕死也死得憋屈。
返航途中舒决终于明白了破军这一招“悬名封禁”的厉害之处,破军深知不可能完全阻止暗中交易,故而他大张旗鼓四处告诫,这样一来哪怕如同多摩雄一样的人准备做这一笔也会要价极高。对于原本就极度拮据的狮鲛卫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却又不得不割肉自救,如此釜底抽薪之计简直狠辣无比。
舒决不得不承认,第二战自己再次一败涂地。
从头到尾都被破军算计,陷入对方构建的迷宫和进退维谷的境地,让狮鲛卫根本无路可走。
“头儿,又有一支箭。”
狮鲛卫手下递上一支包裹了布帛的箭矢:再下一城。
舒决叹了口气,下令停船抛锚。
他冲着下面的日本男人喊:“多摩雄船主,我想通了,索性送你一个人情……”
入夜。
破军端坐座椅上,正标注最新海图,近日来与色目人贸易频繁,令破军压力极大。
此前一直被蒙古人压制的欧罗巴商团群体越渐庞大,并且大都有着相当人数的武装团练。贸易带来巨额利润导致更多人加入商人群体,为出行安全和更加迅速往返原产地与交易地,船只本身也日新月异更迭,一切都以不可阻挡之势往前推进着。
红毛弗朗机人的枪炮,西秦之国商人的航路与各式各样远洋船,回回的骆驼、香料与水银,金发欧罗巴人则是正在尝试重新整顿和拓展商团,让其具有更大包容与交易进项——连商团这一名称破军也是从欧罗巴海商处通过转述得来的舶来品。
(注:弗朗机人为西班牙和葡萄牙人,两者原本为同一国度,西秦则是如今意大利。)
破军手指慢慢回移到大明版图之下的南洋,这里以大明一圈海域周遭是占城、真蜡、暹罗、满剌加、爪哇、婆罗、吕宋。蓬莱在这一带已经拥有了极强话语权,然而还不够。下一步需要将船队开赴西洋的榜葛剌,越过锡兰海峡,在柯支与古里短暂补给后进入忽鲁谟斯,祖法儿,阿丹……那里的人需要大量丝绸瓷器,可以换取白银与香料。
还是太慢了。
破军有些遗憾地想到,蓬莱成立时日尚早,根基不甚稳固,如若一味疯狂扩张只会导致失控。
以往当游击将军时破军可以疯狂急行军,昼夜兼程击溃敌人,眼下破军却得慢下来,需要稳扎稳打,获取地盘和当地人的支持与合作。经营之道,在乎潜移默化,切忌急躁激进。
他摇摇头,将目光强行从西洋拉回到南洋蓬莱能够影响的范围内。
外面一个传令兵敲门道:“大人,日本人多摩雄捉了那舒决送到外面,被巡船拦下。”
破军不算讶异。
被彻底封堵去路的舒决到底还是去了日本找机会。不过舒决大概不会想到,自己对日本那边可是早有特殊交代——活捉舒决者,允许其在蓬莱开辟商铺。
此为一石二鸟之计。原蓬莱就需要日本货物,但得来容易终究让人不甚珍惜,给个由头日本贵族与商人果然上钩。再者就是舒决,此人破军专门调查过,他很适合当自己麾下的判官,赏罚分明到近乎冷酷。
“带舒决进来。”
破军出了屋子,进入会客堂大喇喇坐在上首。
只见被反剪双手身体五花大绑的舒决被一个月代头日本男人耀武扬威带进来。多摩雄在矮小的日本人中算是高大的,身披黑纹羽织,下身是马乘袴,腰间袴带里斜插一柄武士刀,面对破军时多摩雄显得十分恭敬,低头以并不艰涩的汉话道:“破军大人,多摩雄将这个舒决给您带来了,请您笑纳。”
破军朝眼神不甘的舒决露出一个胜者的笑容,而后对多摩雄说:“辛苦,按照约定,足利氏可在蓬莱开辟一处商铺,大小种类有人会和你记录。再者,考虑到此人对我很有用,再额外给一处商铺。”
多摩雄兴奋地连连致谢。
“这一处商铺却不是足利氏的。”破军轻飘飘道:“而是你多摩雄的,至于是租赁还是自己经营,可自行考虑。”
多摩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恭顺地跪坐在地,以头抵地:“多谢破军大人美意,多摩雄必将为蓬莱尽心尽力,在所不辞。”
“行了,下去吧。”
待多摩雄离开后,破军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年轻的舒决:“服气么?”
舒决冷哼一声,不答话。
破军摇头:“固执,大多数时候固执是好事,有时却会害了你。”
说罢他用手去解开舒决身上绑绳,一刹那舒决暴起一撞,双手硬生生挣断绳索去擒拿破军脖颈,破军以双手架住舒决,同时躬身以膝盖抵住对方膝撞,俩人在地上一扭扯,舒决手里摸出一把小刀直刺破军喉头,破军扼住对方手腕一肘撞舒决胸口,小刀被甩开。
俩人分开,蓬莱侍卫早就围住左右,见破军无碍,一个个只是锁住舒决去路也不担心。
破军嘿嘿一笑,摸了摸脸颊上一道浅浅血痕:“图穷匕见,公子献头,招数太老,还是太年轻。怎样,还不服气么?”
舒决眯起眼:“不服。”
“好,那就打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