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鲸骑小鲛女番外：新世界（一）

​​七杀遇到小鲛女的那天，是个难得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在此之前海上已经连绵了好几日的坏天气，不是狂风大作就是淫雨霏霏。阴雨天行路难，新客上不得阿夏号，船上的人也出不得阿夏号，可把一干粉红军团憋闷了个够呛。是以当天晴后七杀说出今天要出海游玩一趟捎带捉一些水母，娘子军们为争夺和七杀出海的权利简直要大打出手。

最终到底还是罗刹女武士耶夫娜凭借自己小山似的大块头胜出，她冲手下败将们炫耀似的挥舞几下威武的肱二头肌，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出海的小船。

严格来说，他们驾驶的不能称之为船，不过是一条舢板而已，只能容纳八到十个人。船艉木屋的桌子上摆着一套精巧的中国功夫茶茶具，七杀斜倚在垫着厚厚靠垫的木屋壁上，优哉游哉地泡着茶。木屋洞开一扇窗，海风受邀而入，拂在七杀脸上，晴天的海风有难得的温柔。

突然之间，她的脸色一变，嘴里喃喃着“怎么会”，起身掀开帘子走出了木屋。

耶夫娜划桨正划得起劲，见七杀突然出来吃了一惊，茫然地看着她。七杀面色凝重地盯着前方的海面，扯起耶夫娜挂在胸前的望远镜凑到自己眼前。

望远镜咚地砸回耶夫娜胸口，疼得她龇牙咧嘴：“七杀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七杀依旧凝视着远方：“大明船队。”

耶夫娜吓了一跳，忙望向七杀眼神的方向，只见远处海面上隐约有船形轮廓，但因离得远，仅仅能看出是船，但她跟了七杀这一年，深知这海上女霸有着怎样的惊人视力和直觉，七杀说那是大明船队，那就必然是大明船队。她用手揉着被望远镜砸青的胸口，喃喃自问：“这里怎么会有大明船队……“

这处海面一望无际，周围并无岛屿，既无岛屿，那便无长居人口，断不可能是为了执法而来。七杀命令耶夫娜向船队方向靠近。在靠拢的过程中，那船队竟一直岿然不动，像是长在了那处海域的一块礁石。

七杀蹙眉，命令耶夫娜在距离船队不远不近处停住，自己从木屋中取出水靠穿上跳进海里：“我去打探下。”

说完这句话她松开船舷，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她水性极好，海面最初只见一道细细波痕，其后便恢复了平静，仿若没有被哪怕一粒石子入侵。

不多时七杀便回来了，她轻巧地跳上舢板，一把扯下水靠，梳理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我去那边探查了下，大明船队停靠的地方原是一个隐蔽口，倘若从北边海面过来，在靠近之前是很难察觉到船队存在的，再往西南方向去是海湾，航路变窄，大型船只很难同行……大明船队泊在此处，只有一个解释——他们要在这儿打一场阻击战！”

耶夫娜瞪圆了眼睛：“跟谁打？”

七杀晃荡着茶杯，紧蹙的眉头里也全是不解：“不知道，近来并未听说海上有哪艘船犯了大事，怎的还能劳动大明船队大驾？”

她指着大明船队向耶夫娜解释：“你看。”

耶夫娜望向那巍峨的大明船队，耳边是七杀娓娓的讲述：“停靠在中央众星拱月的那艘船是大明福船，看大小是一号福船。福船后面跟着的那些体型稍小的船，是沙船和鹰船。大明水师常在海上与倭国交兵，倭国舟小，大明福船大，若只以福船对抗倭人难免吃亏，因此想出了大小船只联合作战的办法……”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像是沉入了什么回忆里，耶夫娜五指在她眼前晃一晃她才回过神来，定定神总结道：“总而言之，看今天这大明船队，竟是与倭国作战时的配置，不知道这要阻击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耶夫娜似懂非懂，她刚来到阿夏号一年，对于这些海啊船的还算是个门外汉：“那我们现在是回阿夏号？”

七杀摇摇头：“难得遇到场好戏，不看完再走岂不可惜？”

她命令耶夫娜将舢板划到一个隐蔽处：“用大明人的话说，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七杀和耶夫娜这只小小的“黄雀”等了足足一顿饭的工夫才终于等到“蝉”的到来。

这“蝉”让七杀有些讶异，不过是一艘中型体积的船，何德何能让大明船队以对抗倭人的架势在此守候多时？船上究竟是什么人？

“黄雀”上的七杀和耶夫娜屏息凝神地静观着事态的发展，“螳螂”已是虎视眈眈，“蝉”却全然不知处境危险地向着“螳螂”的方向靠近。七杀的视线随着“蝉”移动，眼见“螳螂”就要暴露于船的视野中，七杀低声喃喃道：“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骤然间，大明福船上飞出一排炮弹，直朝那艘中型船打去！

炮弹落在中型船上瞬间腾起黑烟，大明船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皇家水师，炮弹目标明确，直打桅杆和船艉，目的即是废掉这艘船的前行能力。

中型船突然遭受攻击，毫无防备，两轮炮弹攻击下来，中型船桅杆折断风帆破烂，船艉也受重创，整艘船冒着黑烟摇摇欲坠破败不堪。怪异的是，这船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击，除了甲板上被箭矢射中而倒地呻吟的水手外，竟是静悄悄的，难道船舱里无人？

鲜少遇到如此怪异的情况，七杀紧盯着中型船的甲板，那艘大明福船边放箭边向中型船靠拢，恐怕是预谋着一场接舷战，可是这接舷战真能打得起来吗？

大明福船速度极快，片刻后两船船舷相撞，大明福船上的水手们握着刀剑早已等不及，船舷一相靠就立刻跳上了中型船的甲板，但中型船仍旧是静悄悄的。这下不仅观战的七杀，连大明水手们也困惑了，一个个猫着腰攥紧刀摆出防御姿态小心前行。

突然间，七杀眼角余光瞥见数十只小舟从那中型船的掩护后出现，刺破海面迅疾地朝着海湾划去。七杀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中型船受炮弹轰炸仍悄寂如此，原来船上的人是在忙着组织乘随航小船逃亡！

疑惑又随之而来，这艘船到底是什么底细？海盗们与大明船队相抗，或是明着火炮对轰，或是认怂跪地求饶，像这样默不作声弃船就跑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看那疾驰而去的小船们，模样粗蠢简陋，不像是海盗们的船只，倒更像是临时赶工扎起来的筏子。

大明船队也立刻发现了小船们的逃亡，只见跟在福船后的十几艘鹰船如离弦之箭一般驶出，激起海浪如鲨鱼鳍，而这些鹰船一入海就恰如凶神恶煞的鲨鱼，尖锐鸣叫着直朝小船们追击而去，很快那十几艘鹰船就追到了小船们的前头，合围对小船们形成包抄之势堵住了它们去路。

七杀眯着眼睛观察战局，对耶夫娜解释：“这大明船队恐怕是谋划已久，特意选在这浅窄海湾处动手，且携带众多鹰船沙船出海，可见对于对方的情况了如指掌，早已想好种种破解对策。真奇怪，是什么人值得大明船队这样大动干戈？”

果然，前路被堵，小船们只得返航沿原路逃窜，但大明福船早已等候多时，小船们甫一回头，铺天箭阵瞬间密如雨下。大明水师训练有素，将士们弓箭娴熟，很快小船们就浑身扎满箭矢，浑如一只只大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