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邪道:“当好人太辛苦,我不干。”

铁手道:“所以我认为摇红决不会说你的好话?”

袭邪道:“我有自知之明。”

铁手道:“你的话听起来很老实。”

袭邪道:“对聪明人最好说才老实话。·

铁手道:“但骗聪明人最好就是说假老实话。”

袭邪反倒奇了:“难道摇红会说我的好话?”

铁手哈哈大笑:“当然不是——只不过,别人不说你好话,是因为你确实干了不少坏事,而不是神智失常。”

他以一种压抑的怒愤豪笑道:“我办案时常遇上一些犯人含冤莫自,要求申诉平反时,人多加之于疯癫失常的名义,让他翻不了案,也翻不了身——这神智有问题的名堂一上了身,纵他提示再有力的铁征也无补于事,犯人多屈打成招,重刑认罪一途。”

袭邪听了这番话,居然没有动怒,反问:“如果遇上了这种事,你会怎么办?”

铁手道:“我会替他们翻案,还他们一个公道。”

袭邪沉吟道,“这样做的话,你会得罪许多人的。”

铁手道:“怕得罪人就下要当公人、捕快。”

袭邪更进一步:“可是,得罪的人,有很多是达官、贵人、说不定还有你的上司。”

铁手道:“要当官就不要当捕快,要当愉快就不要当官——我想当一个好捕头,为人们百姓做点事,替好人良善还他们一个公道。这就决定了我当不了官。”

袭邪冷哼道:“好个公道——值得付出那大的代价吗?”

铁手道:“如果这个公道是你自己要求的,那就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垄邪依然沉静得来很沉很静,沉着得来很沉很着:“只不过,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例如说:摇红姑娘一口尚未出嫁;她还是黄花闺女,她的一切,得从其父。山君也认为她失去常性,有次发了疯,还杀了她母亲,所以,才把他禁锢起来。你若一意孤行,只听摇红姑限一面之辞,不怕风俗札教所不容么!”

铁手笑了起来。

他的方脸、大耳、大眼、浓眉、挺鼻、人中、嘴角、虎额、燕颔,一齐随着他的笑发光发亮,“你知道我在办案时对待犯人一向都有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袭邪看宕他,沉着得来很平静,平静得来很沉着。只等他说下去。

“那就是:待他是一个人。”

袭邪一时下解。

在场的人也听不明白。

“他是一卜人。无论他做了什么事,名誉如何,武功高下,人格怎样,我都不管:他只是一个人。”铁手道:“作为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尊严,有他的权利,还他个公道——不管大家怎么说、大官怎么说、他亲人父母怎么看、江湖同道怎么看,我都只作参考。只要他没犯案,就无罪。如果他作好犯科、伤天害理、杀人掠劫,管你是天王老了,享誉武林,我都一样不放过。”

“我对摇红姑娘,也是这样。”

他表明了立场。

摆明了态度。

话已说明。

且也说得很硬。

大伙儿都怔住了。

却不料,只听一阵稀落的掌声传来。

拍掌的人竟是袭邪。

“铁捕头的为人令人起敬,铁爷的话应该鼓掌。”袭邪一面拍掌一面道:“其实,摇红姑娘遭人掳劫,对我而言、留下的也是无限追回和思念。我也希望他早日平安,脱离魔掌。”

“她走了,留下你的思念——”铁手忽然说了这么一句:“那么,楼上呢?”

“楼上?”

这次连袭邪也摸不着脑袋。

“那一次,你就在楼上奸污她……是在浅水涉地窖的上层吧?还是在六顶楼里吧?总之,都是发生要楼上的兽行——”锭手毫不留情的道:“那时候,该不是你也神智不清吧?”

袭邪居然面不改容,“可惜。”

铁手奇道:“可惜什么?”

袭邪道,“可惜你那时不在现场。”

铁手道:“我在现场还会让你发生那种事?”

袭邪道,“当时,是摇红姑娘先勾引我的。”

铁手道:“你不如说她强暴了你。”

袭邪道:“就算是我强暴了她,她本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已得到山君的首肯,把她许配给我——我俩夫妻行周公之礼,关你啥事?”

铁手道:”我刚才已说过了。”

袭邪道:“什么?”

“我说过,每一个人都是人,人有人的权利。如果她自己不同意这样做,谁答应也没用。”铁手朗声道,”山君是她父亲,不是她,她若不喜欢你,你奸污了她,便是犯法。,袭邪表情木然:“刚才你是说过了,我也听到了,不过我只觉得奇怪。”

铁手道:”看来,这地方在我未到之前,已闹得无法无天,怪事自然是多,一没怪事才奇怪。”

袭邪平静且文静的道,“我只奇怪你,你本来千里迢迢而来,是要帮‘一言堂’的忙,而今却听了一个疯女子留下来的片言只字,反过来针对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不智了。

铁手道:“我远道而来,不是要站在谁的一边。谁有理我就帮谁,难受害我便救谁。这件事,当然要找到摇红再说。我不是神枪会的弟子,也不是孙家的人。山君和摇红,对我而言,都同样是人,你也一样,若犯了法,就得伏罪。”

袭邪依然冷静得异常安静的道:“可是,如果不是昨晚我出面帮你证明:你不是杀小红的凶手,只怕,你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千百手,早让正法堂的人处决了。”

铁手道,“谢谢你的出面作证,只不过,孙忠三不是迷糊的人,他能明辨是非。”

袭邪道:“只是,现在就算他在,也救不了你——你杀了孙拔牙,还敢来管我的闲事!?”

铁手道:“你们在一盐院外面布了这么多高手,可有看见我出来过?”

袭邪道:“你的武功大高,来去自如,他们怎能盯得住你?我们昨在晚上也派人盯梢。

可是,午夜神捕不也一样溜出去闹事?窥探我们的机密!你也照样潜入绯红轩,奸杀了小红……”

铁手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一言堂里,机密也未免太多了。公孙扬眉是怎么死的?

公孙小娘是怎会失踪的?还有,人形荡克是怎么一回事?!”

袭邪反问:“你是来帮我们的;还是来查我们的?”

铁手昂然道:“我是捕快,谁涉及罪案,我就调查谁。”

袭邪冷然道:“一言堂的事。用不着你来查。”

铁手笑了:“谁说的?”

“你上司。”

只听一个语音和和气气的道:“我说的。”

铁手转首一看,整个人都怔住了。

真正的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