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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气青年点点头,这才向铁手这儿望了一眼。

但他却没看铁手。

只望向刘猛禽。

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仿佛都打了个冷颤。

他嗅出了对方的死味儿。

他也闻到了对方的邪气。

然后那邪气青年冷冷静静,全下热情也毫不热诚的将手一引.道。

“铁捕头,请。”却没向猛禽招呼。

然后临去之前,又向孙疆附加了一句:“禀山君,孙三伯是带同屠狗一起来的。”

二、锋芒毕露尖藏峰

世上没几个“孙三伯”,也没几个人能今“山君”一听他名字就“神容大变”。

就算在全是姓“孙”(就算外姓子弟、一旦加入“神枪会”也得在姓氏上多加一“孙”

字,或干脆改姓为“孙”)的”一会六堂”里,“孙三伯”也只有一位。

那是负责“正法堂”的孙忠三。此人处事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是以“神枪会”里,对他无人不心悦诚服。

他是“正法堂”堂主、副堂主便是孙屠狗。

铣手和猛禽是从“一言堂”大堂“九鼎厅”的内院退走的,由于孙疆显然有些情急,所以那邪气青年也急急带引两人迅速离开。

不过,“一言堂”的建构十分特别,许是为了方便只要孙疆在大堂“九鼎厅”内一坐便能雄视四方、峻视八面、一览无遗吧,所以,就算避过院子,走出围墙,绕道而行,但大堂里坐镇的人仍可以在围墙的石台间看到院落外、花园里的一举一动当然,如果眼尖,留神,花圃和院子里的人也一样可以隐约看到“一言堂”大堂内的动静。

铁手早就想到“一言堂”四周看看。

他要实地勘察一下。

何况他出关北上,除了为救孙家小姐,抓拿铁锈之外。他也正想来这儿找一个人。

——一个“老朋友”。

可能刘猛禽也是同样想法吧,他也急急离开了大堂,但跟铁手一样,不时在院墙的石窗孔上留意大堂“九鼎厅”里的变化。

来的果然是一老一少。

远远看去,老的也不如何高大,可是威严:但这威严又不是肃杀的,反而十分慈和。

——可能那是因为那人的眼神十分有感情之故吧?

就算距离那么远的铁手,也感受到这双眼睛有一种说不出来但可以感觉得出来的:慑服人的力量。

那年轻人却像一把剑。

——还是一把年轻的剑。

他一见孙疆就说:“你以为我们是到‘拿威堂’那儿去了吧?所以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赶了过来,让十一叔您意外意外。”

——像这样的话,一定是个很年轻、极年轻、年轻得过份年轻的年轻人口里说出来的。

这种人,一定没有吃过什么专,至少是还没吃过什么亏,才会说出这样子的话来。

——虽然,他说的话是真的,对的、他仍也真的来得很快。

这人年轻得锋芒毕露。

像一把出了鞘的剑,连锋也不藏。

铁手隐约间还听到了他接下去的一句话:“听说你女儿出事了,失踪了,我们要查明(接下去的话,就听不清楚了)……摇红姑娘貌美如花,我心仪己久,没想会出了这事,实在太可惜了,要个然,我倒想跟她结识结识——”

铁手摇首,心忖:这是什么时候了,这孙屠狗居然还这样对孙疆说这种话!

他心中不禁有这样一声叹息。

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敢转视那一老一少。

——因为这是一对很奇特也很了不起的组合:

孙忠三和孙屠狗两人年纪至少相去四十五岁,但同在“正法堂”任事,性味相投,而且同样赏罚森明,合作无间,全无私心,彼此之间也互相器重。相互掖重。

更惊人的是:孙忠三曾因查获孙屠狗之父“天杀”孙破瓜有意策动其他五大分堂背叛“神枪会”,是以亲自下手,格杀他的这个胞弟。孙屠狗长大之后,却是孙忠三一手引荐他进入“正法堂”出任高职的,孙屠狗第一件亲手严办的案子:便是把孙拾贰处死,因为此人奸污了他自己的四婶——而孙拾贰却正是孙忠三的独生子!

可是这一老一少两人,却似没因这“杀父”,“害子”之仇而有任何芥蒂,反而守望相助,成了莫逆同时也是忘年之父。

“正法堂”有这样的正直人物坐镇,“神枪会”中自然无人不服,而“正法堂”之势力也愈来愈大,孙忠三和孙屠狗也极得负责决策的孙氏三大元老识重,信重。

只不过,现在铁手看来。听来,孙屠狗好像还大“嫩”了一点,“嚣”了一些。

——不过,也因为如此,年轻人办事也会比较“直”一些,“勇”一些,也许,这正是比较年迈的孙忠三所缺乏的。

而孙忠三的沉着、练达,正好补孙屠狗之轻浮、意躁之不足。

尽管孙疆对他打躬作揖,阿谀奉迎、满脸陪笑,看来也像正要馈赠送礼,但孙忠三始终不卑不亢,泰然自若,既无一点恃位咄咄逼人之气,也全有意思要与人沉噬一气的意思。

这样随便望了几眼,铁手心里最“佩服”的,当然不是横冲直撞、率直无忌的孙屠狗。

也不是从容镇静。外柔内刚的孙忠三。

而是人称“灰飞烟灭。挫骨扬灰”,神枪会里,一言堂的首席天王“山君”孙疆!

他佩服这个人,因为“山君”此际能做到的事,他绝对做不到。

明明在前一刻,孙疆还在咆哮着,甚至正恐吓着他和刘猛禽,简直要把他们生吞撕裂,但才不过片刻间,他已满脸堆欢,笑态可掬,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像走三步路也会踩着五个金元宝的好心情,来招待、接待这来自“正法堂”的两名大员:——“神枪会”的人见到“正法堂”的大员,就像一般平民百姓遇着衙门。刑部的公差一样,只有陪笑,求饶的份儿。

也许,武林中人自持武功高强,没必要卖刑部、衙门、六扇门的帐,可是作为“山东神枪会”的一员,孙疆却不敢蔑视“正法堂”来使。

除非他不要命——而且连权,名、位全都不要了,不在乎了。

——连这些都全不在意的,世上有几人?

要办到像孙忠三那么清廉严明,铁手自度可以效仿;要做到如孙屠狗那么刚直激烈,铁手自忖早已度过这浮躁阶段,但要像孙疆那样半边脸阴半边脸阳回头择人而噬眼前却开心得像要抱着你来亲——这点铁手自问做不到。

而且也不愿做到。

所以他忍下住说了一句:“山君真了不起。”

那邪气青年一美道,“他了不起的地方很多,却不知你指哪一样?”

铁手道:“背面杀人转身笑,不是人人可以做到的。”

邪气青年只淡淡的道:“溢词美语中刺刺带骨。也不是人人可以说得那么动听的。”

死气凌人的刘猛禽这时却忽然说了一句:”那叫虚伪,有什么了不起!”

铁手笑道:“虚伪得俘孙山君那么彻底,那也是很了不起的。一个如此火躁的人,可以把自己那样委屈求全法,简直是可歌可泣了!”

邪气青年边走边说,“说不定,山君向来都慈和待人、是你误以为他暴躁而已。”

铁手微笑道:“不是误会。”

邪气青年道:“世上所有的误会都出自于以为自己没有误会、不是误会,所以才会理直气壮,误会了人。”

铁手听了点头道:“说得有理。可是,就只说在三天前,‘一言堂’里一位歌女汪未云的,因为不小心弹断了他一尾古琴的弦,他就把她四只手指砍了;两天前,这儿有位仆役叫双东的,因为不小心在进入‘红馆’时撞破他和‘姑婆庄’庄主之妹太孙一花私通且日日宣淫,所以给他挖了一双眼睛;就在昨天吧,他又为一件小得针眼儿般的事,大发雷霆,把龙虎塔上的古佛雕像足足毁碎了六十三尊……这些若还不是脾气火躁,那谁称得上火躁?若这些都是误会,那这世上就没真相可言了。”

邪气青年听了,脸色微微一变,但也不过是微微一变而已,而随即喷喷赞道:“铁手神捕名震天下,果尔不凡,原来在来‘一言堂”之前,已把青龙山一带捕风捉影的流言采听个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