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止有我这一个女人,我也不只沾他一个男人,可是他死了,我不要活,如果我死了。他也不会活得开心——”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猫:“你懂不懂?不懂,出去!”
鲁问张胸膛起伏,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又掏出把梳于整理长髯,但手在震抖,这时房门外有两声轻叩,只听那鸨母挤着像母鸡下蛋一般的声音在门外叫道:“鲁大爷,酒莱送来罗唷!”
鲁问张不理外面的声音,突问:“你知不知道为办这桩案子,京城里来了什么人?!”
丁裳衣嘴儿一噘,淡淡地道:“我只知道从这儿望下去,黑鸦鸦的迎过人物一大堆,倒是要恭迎丞相大人入城一般!”
鲁问张盯住她,一字一句地道:“来的人便是‘捕王’李玄衣。”
丁裳衣的眼神灿亮了一下,像一只猫踽踽行着忽然遇敌。
鲁问张顿了一顿,接下去道:“这位捕王到来,就是为了提拿你们这群叛乱和杀人凶手归案!”他的胡子已梳得又齐又亮、但他还是用梳于梳括着,仿佛怕它沾了一粒微尘。
他接着说下去:“四大名捕里也会有人来,名捕一到,就算十个关飞渡百个高风亮,也一样完蛋大吉,更何况是你!”
第四章 突 围
鸨母偕两个婢女把门推开,眼前出现鲁问张脸红耳赤的与丁裳衣对峙着,不由得错愕了一下。
只听鲁问张慧怒地道:“丁裳衣,你再不知悔悟,休怪我无情!”
蓦然之间,砰訇数响,四面窗门皆被撞开,每个出口处皆有一人,所有的出口都被封死!
丁裳衣神色不变,一扬袖,灯忽灭!
灯灭之间,挣地一声,一道剑光已闪着锐芒刺出,刺至一半,灯灭,剑光也倏地不见!
剑光虽已不见,但剑依然刺出!
忽“刷”地一声,一道光团渐亮,映出了拿火引子者的手,正是鲁问张。
鲁问张左手持火引子点烛,右手拇、食二指,挟住了丁裳衣的剑尖。
只听鲁问张道:“蓝罗刹,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丁裳衣没有答话,她突然踢起布幔,布幔向鲁问张当头罩下,刹那之间,两人同时被罩入布幔里,唐肯望去,只见那布幔像海水一般翻蜷着,却看不见两人决战的情形!
唐肯登时为之急煞。这时整个“菊红院”上下忽然响起了一片打杀搏斗的声响。
忽见“嗤嗤嗤”数声,那布幔一下子多了一处破洞,一下子又增一条裂缝,那蓝汪汪的剑尖映着白光,惊忙一瞥的闪耀一下,立时又没了影踪。
唐肯心里松了半口气:——至少,丁裳衣的剑再也不是给鲁问张抓着的。
但他仍不明白鲁问张如何能在狭窄得无可施展的布幔笼罩下,如何闪躲腾跃来避开丁裳衣的剑法!
正在他才刚刚放了一点心之际,“呼”地一声,那布幔像一面扑旋的飞碟斜旋而起,蓝影一闪,急蹿而出,后面紧追着的是森冷的剑光!
剑原来已在鲁问张的手里。
鲁问张长髯激扬,手中剑似灵蛇一样,追噬丁裳衣。
丁裳衣身形极快,她疾掠之时,披风成一张铁片也似的激扬开来,但剑尖就往她披风之隙刺进去。
丁裳衣迅速往前掠,但门口已有三四名衙役持刀守着,那鸨母和婢女早已被砍倒在地,丁裳衣自度可以在三招内把这几人击倒,但背后的剑已逼近她的肌肤,她连半招的时间也没有。
她身形一转,转向窗根,那儿也有人把守着,她立即再斜掠出去!
剑已追到!
丁裳衣掠到了衣橱之前,蓦然转过身子,她一张冷玉似的脸在剑光下映寒!
鲁问张眼看这一剑要刺中丁裳衣,剑意未尽,剑势已收,就在这剑将刺未刺,要中未中之际,丁裳衣双手一扬,两道白光急闪,已射向鲁问张脸门!
鲁问张沉腕一掣,划了一道剑光,“可”地震飞一截“掌剑”,另一道“掌剑”却己袭至脸门,鲁问张一偏首,隐闪过剑光,头发却披散了下来。鲁问张在江湖上外号“寒夜闻霜”,他不但是进士出身,文才谋略,都有过人之处,而在同期进京考试的人中,只有他可以在比武擂台中夺魁,由于他文武双全,文章武略,皆获当朝鉴品为翘楚,引起八名来自各方应考的高手不服,在雪夜袭击他。
当时,鲁问张与三名朝廷大官司围炉小酌,谈诗论词,正在讨论。“雪暮赏梅疏见月”
的下一句,鲁问张正悠然说:“寒夜间霜……”忽含笑而止,因为他已听到夜行人飞上屋顶惊落几片雪花的声音。
鲁问张笑笑道:“……我去去就回。”出去应七人围攻之战,杀三人,伤二入,退二人,回来后把句子接了下去:
雪暮赏梅疏见月
寒夜闻霜笑杀人
故此,鲁问张也得了“寒夜闻霜”的雅号,实则意指他“笑杀人。”
他险险躲过丁裳衣两记“掌剑”,吸一气,正想说几句体面话,不料丁裳衣又是一顿足。
这一顿足间,两道剑光自靴尖激射而出!
鲁问张大叫一声,叮地震剑格飞其一,另一已打入他的右胁里,他只觉一阵刺痛,怒上心头,一剑便向丁裳衣胸膛刺下去。
丁裳衣虽然以“靴剑”伤了鲁问张,但她却避不开鲁问张这一剑。
暮地哇的一声大吼,衣橱裂碎,现出一人,抓住一件衣袍,卷住了剑身,用力一扯!
若在平时,唐肯不但卷不住鲁问张的剑,也不可能扯得动鲁问张,只是此刻鲁问张全没料到衣橱里有人,而且受伤在先,一时把桩不住,直跌入衣橱里。
在这瞬息间,鲁问张只觉胸部剧痛,他只来得及护着头和胸,其他身上不知中了多少拳,挨了多少脚。
唐肯一下子把鲁问张打入衣橱里,借衣服缠卷痛打一轮,全出乎他自己意料之外,这时,那些衙役已全涌了过来。
那些衙役一见唐肯自衣橱冲了出来,都吃了一惊,有几个衙役戟指大叫:“杀人犯!杀人犯!”
唐肯听得一愣,他想,自己可没有杀死那姓鲁的官儿呀!
那些衙差也怔了一怔,即刻提刀喊杀冲了过来。
瞧这些人冲过来的神态,倒不是着紧为救鲁问张,而仿似只要抓到唐肯或杀了唐肯,也会有重大赏赐一般。
丁裳衣劈手夺回长剑,剑光闪动,已刺倒当先一人,一拉唐肯衣袖疾道:“走!”
唐肯突然发了狠,叫道:“等一等!”居然不退反进,拳打脚踢,击退四五人的围攻,还劈手抓住一个衙役的衣拎,揪了上来,那衙役吓得脸无人色,手中刀也当琅落地,摇手叫道:“不关我事,不要杀了,不要杀我……!”
唐肯喝问:“什么杀人凶手?!”
那衙役愕了一愕:“什么?”
这时两名衙差潜近,一名给丁裳衣刺倒。另一名在唐肯臂上砍了一刀,唐肯可拼出了狠劲,一起脚把那人踹飞出去,仍喝道:“为什么叫我做杀人凶手?!”他原本给栽陷的罪名是“监守自盗,打劫官饷”,几时又多了一条杀人罪?心中更是耿耿。
那衙役吓得牙齿打架似的抖哆:“我……我……不……不关我事……上面说你……逃狱……杀了李少爷——”
唐肯虎吼一声,双手一撑,把偌大一个人直甩了出去,咆哮道:“好,好!杀人是我!
盗饷是我!你们高兴判我什么罪就什么罪,你们喜欢用什么刑就什么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