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花却仍气咻咻的,“可是他却还是动了手。”
蔡狂散发满脸,叉腰道:“怎样?你瞧不过,可以动手。”
杜怒福忙道:“我们自己人不打自己人,这样才会强大;我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这样才会强盛。”
李国花喃喃地道:“你不打人,人家可要打你……”
“啪”的一声,蔡狂却吃了一巴。
一巴掌。
打他的是梁养养。
不知是因为太惊愕,还是因为没想到,蔡狂也不知道是避不开去,还是没有避,总之,那一巴掌掴个正着,打得蔡狂散发激扬,一张青脸怔立当堂。
“我打醒你!”
梁养养蜜桃一样的脸,不知因盛怒还是嗔怒,“你太不像话了!他是不防着你,看得起你,才二度为你所趁,你这么卑鄙,哪配得起我!”
杜怒福长叹了一声,道:“蔡老弟,你莫要不忿气。你额上生了毒瘤;是大不幸,所以心情烦燥,可是,其实我们谁都有幸呢?”
他忽然扒开衣襟,只见他胸膛的肌肉,竟是焦竭了整整拳大的一片。
“我也是患毒瘤的人,我的瘤是心瘤,长在心肌里,比你还痛苦。你没见我一脸怒容吗?所谓相由心生,便是这样,我就算在笑,也显现了个愤怒模样。拿我比你,也不见好过吧?你看我这四位兄弟,风威老四,他左颊长着毒瘤;烈壮老三,他脖子有肉瘤;凉苍老二,他背有恶瘤;寞寂老大,他胸上有肿瘤。我们那一个人是比你好过的?”
他侃侃自若的道:“我们何以致此?其实,青花会也不过是因懂得一些恶瘤毒疮的治法,所以许多人闻风而至,我们图以济世助人,分文不取,只求替人除病去疾,结果,心焦力瘁,加上跟患恶瘤毒疗的人接触多了,他们身上的瘤气,也感染了我们——这或许就是所谓能医者不自医,而良医多难长命,便职是之故。医人越多,跟病毒病气便越接近,一旦护防失当,很容易便自身难保。所以,我们都相继长了恶瘤,但大家都认了,都没有怨人,也不因而就避不治病、再不助人。”
他怒笑一下又说:“你知道大将军为何这么极欲取下青花会吗?除了他要并吞帮、会、盟的野心,还有觊觎金梅瓶之外,他还为了我们懂得培栽‘大快人参’的秘方,所以要大动干戈——这也难怪,他练武林绝顶内功‘屏风四扇’,到了最后一扇通关之际,如果没有‘大快人参’驱毒平气,他恐怕也有走火入魔之虞。”
“所以,蔡老弟,”他拍拍蔡狂的肩膊,“记得你刚才在七分半楼前你说的那番‘人皆虚伪论’吗?我很喜欢。我跟养养在一起,是夺了你所爱。可是,她是我所最爱的,她也最爱我。我们对你欠疚,但不能为了你,而放弃了彼此。我只希望你当我是朋友,一起到七分半楼里去,治治你的瘤。”
蔡狂垂下了头。
他的发又几乎把他的脸庞全然遮住。
半晌,才听他说:
“是我错了。”
“我妒恨你们。”
“养养那一巴掌掴醒了我。”
“我们一起到楼里去吧,这病治不治得了不着紧,但别让那癫老鬼说我怕了不敢去,也不让那光头惊怖大将军把我们小觑了:我们且共同对付‘大连盟’!”
于是,他们下山去了。
铁手却并不一道下山。
他还有话要说。
有话要对大相公说。
临行的时候,梁养养嫣然一笑,笑得跟她脸上的嫣红和衣衫的彤红一般灿烂:
“记得早些下山来,我煮面给你们吃。”
“荆内煮得一手好面,”杜怒福补充道,“她的拿手好面就叫‘力拔山河气盖世’,吃了保管三尺青锋也化作绕指柔!”
说罢望着爱妻,呵呵大笑,老夫少妻却恩爱如此,真是羡慕旁人,难怪蔡狂妒恨不已。
断崖路
“你好。”
铁手非常友善的对大相公招呼道。
“你好。”
大相公非常敌意的回应铁手。
他刚才看过铁手的出手。
他自度不是铁手的敌手。
——现在铁手特别留下来,看来是冲着他,他还不知对方的用意为何?
——对不知来意的人,跑惯江湖的李国花,当然充满了防患的敌意。
“你几时换班?”
——一个人总不能一天到晚守在这里,何况像李国花辈份那么高的人,一定早已安排了人来换班轮值的。
所以铁手这样问。
“关你什么事?”
——因防“大连盟”和“四大凶徒”来袭,青衣会和鹤盟、燕盟,自是严格布防,精密把守,当然,无论怎么说,铁手也不可能是大将军派来的,但须防人不仁,大相公也没有必要贸贸然告诉对方布防的机要。
所以李国花这般回答。
铁手也不生气。
他只一笑,和颜悦色的道:“我这样问没别的意思,只因有人在山下久久饭店等你。”
大相公一愣:“谁?”
铁手和气的道:“还有谁,当然是你的师妹了。”
大相公诧然的问:“李镜花?”
铁手忍笑道:“不是她还有谁?你常有女人等你吗?”
大相公仍讶异的道:“她叫你来找我的?”
铁手微笑道:“当然了,要不然我也不知道你在这儿。”
大相公仍似不敢置信的问:“她就是要你来告诉我这件事?”
铁手道:“对了,你可莫让她久候了——要知道,女人是经不起苦等的。”
大相公凝视着他道:“你很了解女人?”
铁手苦笑,“说了解女人的人一定不了解女人。”
大相公仍逼视铁手:“你很了解她?”
铁手奇道:“她?”
大相公道:“李镜花。”
铁手摇首道:“我只知道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只要能有机会去多了解她。”
大相公点点头,握紧了拳头。
他的脸很美艳。
他的人也很女性化。
但他的形貌中有三个外观却十分十分的男子汉。
一是他的眉。
眉粗而浓,剔飞如剑。
二是他的眼神。
眼很漂亮,眼神却很锐厉,像淬了厉毒的寒匕。
三是他的手。
他的手大,骨节突露有力。
他握紧拳头的时候,整个人看去都不一样了。
就像一头自负的豹。
豹子美丽。
雄豹尤其灿丽。
——但雄豹的美并不减弱了它的彪悍,反而加强了它的雄健。
大相公握紧了拳头,才说:“你往前走七步。”
铁手心中一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步!?
——再五步就走到悬崖边了,七步岂不是等于跳了下去!?
他不明白李国花的意思。
“七步?”他问,“七步就是断崖路。”
“对了,我就是要你走向断崖之路。”大相公说,“曹丕要曹植七步成诗,否则就要杀曹植,我可不要你的诗,我只要你的尸——我要的是你的命。”
话一说完,他的拳挥出,竟挥成一朵花。
血花!
血花“绽”向铁手!
铁手显然不知道大相公竟会向他动手的。
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明白。
大相公眼见过他的武功,所以一动手就施展成名绝招:
开谢血花劲!
铁手仓皇间双臂一交,硬接“血花!”
这血花真的是劲!
——当日,连追命在踢伤大相公之际,也得捱上一记“血花”,溅了血。
铁手没有流血。
但他给逼退了六步。
六步!
到了第六步,便恰自悬崖翻落。
——随瀑布飞湍而落了下去。
大相公一招就逼落了铁手。
可是他未罢休。
他要杀铁手。
——他知道像铁手这种人单凭这一跌是决死不了的。
所以他立即要纵身而下。
可是他随瀑流跃下之际,才儿然发现:
铁手正冲身跃上。
逆流而上。
——不,逆瀑倒冲而上。
(他正迎着自己而来!)
两人一上一下,正好在急流飞瀑里对上!
两人在瀑布里相遇。
——其实,世上有几人会在这种殊异的情形下“相遇”?
——世间也没有几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交手。
这样子的相遇已是缘份,却偏生是对敌!
大相公顺流而下,势急而快。
他发出了“麻雀神指”。
瀑流里有亿兆水花。
每一水溅之花都成了他的指风,细碎而劲!
——当日,他使用这种指法在“菊睡轩”里出奇不意的制住了崔略商。
顺流而下的水珠,只要沾上了他的指劲,就像通了电一样。
但这“电流”遇上了厚墙。
一堵反堵上来的厚墙。
铁手向上倒冲,激起水流倒涌。
水力奇巨,而且这逆势的水花,简直像雪花一般,反卷了上来,两人相隔还有丈余,大相公已吃水势一冲,只觉胸口烦恶,压力奇大,他不敢硬接,嗖的一声,自激流瀑线里斜飞而出。
他本想先脱离战局,再觅隙反击。
不料却有六七柱水线,跟着他的掠动而卷射抄喷了过来。
他人在半空,难以发力,已给水柱卷缠着——那水柱竞似灵蛇一般,也似巨人的十指,把他攫住了。
大相公心里暗喊:我命休矣。忽念起李镜花那张清秀小巧的脸,只有黯然长叹一声。
不意那几道水柱,却把他反送上山崖,然后才软垂下来,跟一般水流一样,万流归宗,又融汇主流,落下成瀑了。
大相公这才发现:
铁手早已回到崖上。
他双手十指凌空接引,纵控水流,自己简直毫无招架之能,给他玩弄于指掌之间。
大相公至此,知已难敌此人,他长叹一声,惨然叱道:
“你要辱我,不如杀我!”
一掌反拍天灵盖!
无理·无理·无理
他当然死不了。
自杀不成。
因为他的手已给人扣住。
牢牢的按住了。
——当然是铁手出的手。
“如果人人打败了就想死,那你还是早点死好了,免得让人看不起武林人,天天讲打讲杀,争不到天下第一就非死不可似的,天下有几个第一给你争?你有几条命可以死?”铁手骂他,“你死不打紧,却要好好的一个女子冤冤枉枉的苦等你,你这种大男人也大得够不像男人,大丈夫大得没资格成为丈夫了!”
大相公为之瞠目,看他的样子,是意外多于怒忿:“你!”
“你什么!”铁手仍然在骂,“打打打打打!你当武林人物,就知道打!什么是打?打就是自相残杀,把好好的人——跟你一样也是人的人——以各种借口,来伤害镇压!你这样练武有什么意思?武功高强又有何用?只不过是一个打人、伤人、杀人的人,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人!武功是用来帮人、助人、救人的,武功越高,应该去对付坏人、恶人、害人的人才是,而不是动不动就动手,像梁癫、像蔡狂,像你!”
铁手倒是越骂越起劲:“你老抓着你的拳头,就要失去你的爱心了!李镜花她是真心喜欢你的,她是你镜中之花,你千万不要让她成为水中之月,那时,纵你成功了霸业王图,到头来也真的只是一场空了。”
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又道:“人生在世,有什么好得过两个相爱的人相爱的在一起呢!”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感慨起来了。
——想我铁游夏,也算是名铁铮铮的好汉,怎么到而今仍是孓身一人,已孤身上路,渡过二十八个寒暑……
正感自伤之际,大相公忽诚恳的问:“你是真的想我去见镜花?”
铁手奇道:“我不要你去见她,又为何留下来通知你?你要是必须守在这里,走不开去,我可代你守着。她说要是今晚还不见你来,她就会——总之,你赶快去就是了。”
李国花期期艾艾地道:“原来是这样的。我以为——”
铁手诧问:“你以为什么?”
李国花吞吞吐吐的说:“我以为你是要横刀夺爱……受镜花唆使,故意前来刺激我的。”
铁手没好气的笑道:“我气你?我这个捕快撑饱了没活儿干不会去抓王八逗蛐蛐拉猪尾巴,要开这种玩笑!”
李国花结结巴已的解释道:“都是回为上次……我们吵了架……她说过:‘你要再不理我,我下次就做场好戏给你看!’我就说:‘你惯于做戏,我只当看戏!’她就很生气,说:‘这次我跟别人好,故意使他去叫你来会我,看你气不气?’我说:‘有什么好生气?
他来得了也回不去,我对死人向来都是很大方也很大量的。’她认真的问我:‘你会杀了他?’我冷哼道:‘你以为我不敢?’她说:‘那我请个高手来,你杀不了的。’我就说:
‘我一定杀得了的。’她就很开心的样子:‘那你还是着紧我的。’我冷笑:‘嘿。’她不甘心,说:‘否则,你也不会为了我杀人了。’我说:‘我只是杀了你派来的人,气煞你也好。’……却没料,她真的派了人上来了……而且还是你。”
铁手恍然道:“所以,你以为我是你的情敌,所以就逼我走断崖路。下毒手了!”
李国花赧然道:“我……”
铁手搔搔头皮,寻思道:“看来,那小妮子倒真是会利用人,连我都给她讹了……不过,她等你倒是千真万确的。”
李国花十分同感:“她向来都很会骗人的。女人,真没她的办法。她不骗你时你只好骗她,你不骗她时她就要骗你了。”
铁手笑道:“这是什么歪论?”
这回到李国花搔后脑勺子:“我……我是有感而发的。”
铁手端详他道:“你真的为了她而动武,所以,你是爱她的。”
“爱她?”李国花忙嘿声道,“有什么好爱的?我哪有时间爱她!”
铁手讶然道:“你不爱她?”
李国花有些尴尬起来:“爱女人是无聊事,总不合这做大事、对大敌的当儿。”
铁手叫道:“无理,无理,无理。”
李国花诧然:“难道七尺昂藏男子汉、无畏无惧大丈夫,该当把宝贵时间、珍贵精力,都浪费在女人身上,像当今皇帝、奸相、大将军、燕凶徒他们那样,整天都混在女人堆里不成!?”他外表很女人风味,但说话气势,却十分大男人。”
铁手反问:“你那么有志气,不与女人为伍,那么,又何必老是跟着凤姑左右?”
李国花胀红了脸,怒道:“这干你屁事!我跟凤姑,讲的是义气,与男女之情无关!她栽培我,她重用我,她信任我,我不能对不起她,尤其是这个时候,我更不能舍她而去!这是义气!你懂不懂?你一定是听了镜花的鬼话,她不了解我,老是说我没志气,跟女人混饭吃!我李国花会是这种人?没想到那小女人看错了我,连你也小看了我!”
铁手点点头道:“现在我了解了。”
李国花仍没好气:“你了解了什么?”
铁手只说了两个字:“佩服。”
李国花倒不意铁手有此说。他是个容易动气的人,平常也时与人骂架,跟余国情骂,跟宋国旗骂,连跟友盟的公孙照、仲孙映、孙照映也时有冲突,就是长孙光明,他也敢顶撞,只有凤姑的话,他比较服气,但偶亦有争执。他就是这个脾气,跟李镜花更是常常大发脾气了。可是,他却料不到铁手只就事论事,听他说的是,便不相骂下去了,反而表示佩服。这倒使他十分意外。
他还是不相信有人会如此认栽,事实上,他也知道,铁手大有理由可以反驳他的,却不知为何没有作辩。
于是他仍戒备的间:“有什么好佩服的?”
铁手诚恳的道:“你对凤姑的情义,我很佩服。她是女人,可是你跟她讲义气,就跟对待兄弟一样,一点也没有小觑低估了女人。”
李国花心里也不禁有些得意,面上自然也出现了得色:“当然了,女人也是人,低估女人的男人跟欺负女人的男人一样,称不上好汉!”
然后他恨恨的说:“打女人的男人更不是人!”
他母亲自小就给爹爹拳打脚踢,他一直都很同情娘亲,每想到这种情景,他就异常忿恨。
铁手却道:“既然你自己说了:女人也是人,那么,你自己只尽了情义,却少了爱恋,自然也知道理亏了,还不赶快跟小相公赔不是去!”
李国花不服叫道:“什么!?我哪来理亏了!?”
“你当然理亏了。阴阳合壁,水火乃济。宝剑不经火淬,不为利器;船帆不遇风吹,不能速航。爱女人是人生感情上的大事,岂是无聊事、闲活儿!?谈情说爱,要比杀人浪漫,要比对敌好玩,更比打架骂架过瘾!谁说大丈夫不谈情?周瑜雄姿英发、岂无红粉知己?唐宗无敌天下,多得皇后贞德。楚霸力拔山河,臂拥虞姬;李靖开国立邦,仗赖红拂!这些人不是大丈夫、男子汉么?唔?”铁手道,“别说女人堆里只出绣花枕,吕后、西施、武则天,莫不是辣手治国、忍辱负重、叱咤风云、尤胜须眉的女人!花木兰代父出征,余太君白发杀敌,就算你的盟主凤姑,便非等闲之辈。也别小看了在女人堆里的粉头儿,其中也有寄情声色,但仍能生能杀的角色:大将军奸淫好色,但一身武功、绝顶聪明,从不因而稍弛;燕赵好歌善舞、美女缠身,但全部都成了助他成事的勇士杀手;这些人,浪荡声色,但仅以此寄凭,神威不减,好色已不是他们的弱点,只是特色,你以为但凡好汉便不近色,其实那些只是留发和尚,与爱女人无关!”
李国花给他一轮言辞上的“反攻”窒住了,铁手笑道:“别说爱女人无聊,其实爱女人的才真是男子汉!历史上的明君勇将名臣,谁不爱女人?赢政、刘邦、曹操、唐李渊、李世民、李隆基莫不有情,也无不风流,难道他们也算是空负大志、枉度平生不成?”
他平视李国花又道:“真正的男人,是爱女人的,尊重女人的,礼让女人的。如果连爱女人的心也没有,爱女人的时间也无,只证实他怕女人,不懂女人,不然,就是根本没有女人缘而已。世上有两种人,说起女人来,最令人反感:一就是老自擂他自己如何风流倜傥,如何情场得意,沾沾自喜于庸脂俗粉、左拥右抱、温香玉软、享尽艳福,这种人一定不知因何自卑入脾,成了自大自负,他逞自自我吹嘘,听的人却嗤笑不已,他偏自鸣得意,一则是把自己说成孤芳自慢,寒傲似冰,对女人如衣服、如身外物、如败坏他男子气慨的淫物,这种人想必是自恋太甚、早已变态,听他说话的人觉得他不近人情,他却自以为鹤立鸡群。至于阁下,枉有李镜花这等红粉知音,只一味充大丈夫,争霸斗胜,只知杀气断肠,不识荡气回肠,殊不知大丈夫岂可无小女子衬映!不知君以为然否?”
“然,然,然!然你的头!”李国花翻脸骂道,“我只不过是逞强说几句,就惹你拐弯抹角、逼人穷巷的讽嘲个不休!你行,好,你说得响,说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又不见得你成家立室,却是何故?敢来斥人!”
铁手居然有点忸怩的苦笑道:“骂得正好。说实在的,比我好的,人家不愿意;比我差的,我不愿意。”
铁手这样一说,引得李国花也笑了起来,两人一笑芥蒂消,大笑泯恩仇,这时换班的宋国旗也正好上来了,见两人如此好笑,问:
“这么好笑?笑什么?笑女人长胡子?还是笑男人生孩子?”
有钱·有钱·有钱
铁手与李国花信步下得泪眼山,回到“青花会”总坛,在午阳映照下,才发现“七分半楼”有些儿向西倾斜,而且也看到梁癫搬来放在楼下的那口房子,不觉莞尔。
铁手奇道:“这七分半楼建构甚奇,大概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
李国花道:“我们华夏子弟、大汉民族,向以大地为根,重视家园屋宅,向来建筑讲究,恢宏雄伟,无奇不有,加上历代帝皇,老爱筑城建冢,本来有的是无数无尽的奇厦佳构,可惜的是,历来当家得天下的,大乱时既难免要焚毁殆尽,大治时也一样要拆毁一烬,我们剩下的瑰宝,已然不多,这七分半楼有五百年历史了,就是因为它倾斜了两分半,加上历久自生的霉湿之气,才适合在顶上的一两层栽植‘大快人参’,而楼下还有地底半层,设为重地,闲人不得近前半步。”
铁手颔首道:“原来如此。”
这时,“青花四怒”已然闻讯出迎,拱手恭声说:
“会主夫人已在第三楼设宴敬候,恭请二位移步光临。”
李国花向铁手笑道:“杜夫人拿手煮‘力拔山兮气盖世牛肉面’,美味无穷,你有福了。”
铁手笑问:“你不进去了?”
李国花有点尴尬的道:“我要下去了。”
铁手道:“味道再好的菜肴,也及不上同心爱的人一道享用咸鱼白菜。”
李国花有点忸怩的道:“就烦你代我向凤姑和杜夫人解释一下吧。”
铁手挥手道:“这个自会使得。你多留些时候,和她多说些话,多听些话,多共渡些时光,这就是最值得的了。”
李国花笑道:“我会记得你的话的,你的好意,我们他日再谢。”
铁手道:“那有什么好谢的,只要他日你们大喜之期,不忘让我叼扰一顿酒菜,就是最好的答礼了。”
李国花衷诚的道:“铁二哥,你这般人好,但愿你也快些儿觅着心上人。”
铁手笑叹道:“怕只怕摆上了心,就放不下心了。”
两人呵呵而笑,一入七分半楼,一下泪眼山去了。
进入青花会的铁手,才上得第二层楼,已听得两人相骂之声,不住传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不是‘南天门’的人,你凭什么对我吆喝!”
“论年纪我比你大,论资历我比你深,论武功我比你强,论辈份我比你老,论智慧我比你高,论为人我比你好,论排行你追我的女儿你算老几?也没有看过这样子的后辈,教导开导你几句也杀猪般嚎叫!”
“我呸!论年纪你比我大就是你先死,论资历你比我高就是你拘泥,论辈份你比我老就是你老化,论智慧你比我高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就证明了你没脑,论武功你比我强刚才是谁要躲进屋里的?论为人你比我好——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吗?再说论排行不是靠女儿的,而是要靠实力的!你有什么资格教我训我!”
“你你你……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我我我,我有什么不敢的!”
“要不是看在刚才说明了要联手对付奸相、联合对抗大将军、一齐攒钱起事的份上,看我不一剑斫了你!”
“我若不是看在你女儿要我跟你们一同劫花石纲的份上,我早就折了你的剑三十八截了——我才懒得跟你说,趁热趁香,我吃面!”
“不许吃!”
“为什么!?”
“我的话还未说完。”
“你话未说完就不许吃面?我还要等你撒手归西之后才吃呢!”
“你又来咒我!?”
“我还揍你哩!”
“我说——不准吃!”
“我吃面关你屁事?”
“要吃大家一起吃!”
“我呸!难道你要死大家就一块儿死?”
“你死你事,但面不可独吃!”
“谁叫你女儿偏心,偏就给我先上一碗!”
“她不知道你嘴馋,饿得像头癞皮狗,见面就抢!”
“好,我饿了,我高兴先吃便先吃,你干生气吧!”
“不可以!”
“我偏吃!”
“不——”
只听劈劈拍拍,两人又交起手来。
铁手忙赶前了几步,只见蔡狂一口咬着一柱面,筷子却在面条近唇边一寸处齐整挟着,龇齿厉目,森然的盯住对方。
他的对面自是梁癫,这人气得须发皆扬,一双筷子,也挟住了面条的另一端,各自用力拉拔。
虽是如此,但面条发出油油的香味,加上碗里飘着肉香,让人闻着了,马上生起饥饿的感觉,在饿意未生之前,已先咽下几口唾液了。
——是什么面,香浓美味竟一至如此!
可是眼下二人,放着这样一碗好面不吃,却忙着大打出手,铁手一见,不但头大,简直头疼。
原来梁癫和蔡狂虽分头上山,但经铁手劝解之后,已一道下山,两人因为同过生死、联手对敌,所以亲切了许多,一路原也有说有笑,但没走到半途,两人又冲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