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反应奇速,猛然仰面,腿不弯屈已疾退丈余,但须眉发间仍沾了些香灰
……”

“我探了过去,他说:‘好险,炉里有……’话未完,他就晕了过去。”

“我扶住了他”一上来,我们就倒了一个人。

“然而我们还未入洞。”

“接着,另一件事又发生了……”

什么事。

“我摹地听到头上呼呼作声,感觉有事物自天空飞过。”习玫红说时花容失色,
部觉头发有点发麻,“我抬头一看,却看到飞过的是好大好大的一件事物……”

“那是一座庙。”

“——整座古庙,就在我头顶上飞过。”

“我扶住独孤,生怕他也飞了。”习玫红说来犹有心悸,“回头一看,月下,
整座古庙,都自原地上不见了,飞走了……”

听到这里,大家都目瞪口呆,神迷志乱。

“什么?不见了!?”

“你是说……整座庙宇不见了?”

答案是:“是。”

“你看见它飞走了!?”

点头。

“你是说整座古庙飞走了!?”

颔首。

“你真的亲眼目睹?”

习玫红长吸了一口气,答:“是我亲眼看见的。”

听到她这句话,大家这才没话说了。

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好一会,聂青才蹑着语音问:“那你怎么应付?”

“我?”习玫红指着自己尖秀灵巧的鼻头,“除了发出一声尖叫,我还能怎么
办?

“我马上撤退。

“我扶着独孤,狠命地往回奔。”

然后她转目的向绮梦:“该你了。”

兵分两路。

前呼后应。

绮梦和梁双禄理应就在桥那端接应。

本来是的。

——假如未曾出事。

“小红跟独孤先渡奈何桥,闯过鬼门关。”到绮梦了,她叙述道,“原本,我
和飞天老鼠各守桥的一端,我们怕的是别人断了我们的后路,或者桥中设伏,就像
上次那样。”

上次他们因此而折了剑萍。

“本来飞天老鼠要守在疑神峰那一端,但我执意不肯,双方都争持。还是我说
了:‘你轻功比我好,万一有事,一飞就飞了过来,所以你守后方,我守前阵,比
较妥当。’他听了,勉强答应,一再约好:如果有事,立即发出呼喊,他就会马上
赶过来。”绮梦说,“所以,我小心翼翼地渡过了桥,渡过了那段绊色的雾,到了
桥通凝神峰的那一段,梁双禄则守在桥通往古岩失这一段。”

“我们原打算等独孤和小红大约先我们上去半住香时间之后,不管有没有意外,
都会上去接应。”绮梦仿佛又置身在那荒漠。诡异、亘古以来都死寂无人的山道上,
“我们等着,等着,等着,我正待要向梁飞天发出讯号会集上山之际,突然,我乍
闻一声尖叫——”

说到这里,绮梦忽然顿住了。

无情道:“想必是习姑娘的叫声。”

绮梦看了无情一眼,缓缓道:“你猜对了。”她逐渐发现这个残废孤傲的名捕,
心细如发,记性极佳,决不可小觑。

习玫红道:“那确是我的呼叫。我正看到上空飞过偌大的一座庙。”

无情道:“你听到了,桥那端的‘半个长老’梁飞鼠,也想必听到了。”

“太平门”的高手都擅于轻功,可能由于轻身功夫高明,所以也属于妙手空空。

妙手空空就是盗窃。

武林高手也是人。

江湖人也要吃饭。

农夫耕田,樵夫砍柴,郎中治病,木匠盖屋,当商贾做买卖,开酒楼做熟食,
五金店打铁,烟花馆卖骚,各司其职,各有专长,各有各的攒钱方法。

像“六分半堂”,京城里各行各业的收入,他们占三成五。似“发梦二党”,
所有江湖子弟,推举他们作联盟代表,有事他们负责争取个合理对待,大家愿给他
们抽佣折账。

“下三滥”是专门制造古古怪怪既可防身也可害人的暗器,兵器,赚的是下三
滥的钱。“老字号”温家,专门制作毒药,也专替人解毒,成了“毒”家生意。
“七大寇”

则专替人打抱不平,专管不平事,劫富济贫,助人活己。

“蜀中唐门”和“江南霹雳堂”,一个负责制造暗器,一个制造火药,也是独
中生意。

“太平门”呢?

则负责偷东西。

他们什么东西都偷,由于轻功特好,常常偷盗的,还是极昂贵,罕见,价值连
城的高价之物。

这使得官府极为头疼。

无情也是官府中人。

他也负责处理过这些案,抓过“太平门”的人,而“太平门”梁氏一族,为保
全身,也杀伤过不少官差衙捕皂快,结下的梁子也不算不深。

是的,他对姓梁的,决谈不上好感。这也在所难免,兵一向抓贼。

贼一向厌兵。

所以,在称谓上,自然也不太客气。

给梦答:“我想也一定是这样,我正想问梁飞天喊话,他已在那一端大声把话
传了过来:‘是习姑娘的叫声。你候着,我马上过来,跟你一道去看,切勿单独行
动。’”

无情皱眉道:“这一来,独木桥那儿岂不形同弃守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的确,事急,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可是,等了半晌,梁双禄却没过来。”

众甚诧异。

我又等了一阵,红雾在桥中心,飞天老鼠始终未曾现身。

按照道理,梁飞鼠既已扬言说明要过来,以他的轻功,肯定瞬间就到,怎会一
直过不来呢?

——如果他在桥中遭受埋伏,那么,绮梦和他已各守桥之一端,而桥横跨过万
丈深切,又有谁能暗算他?

飞天老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桥心到底有什么事?

绮梦可等得到飞天鼠?

——梁飞鼠和孙绮梦可救得及习玫红和白蝙蝠?

 


猛鬼庙 第四章 红粉骷髅

第一回 毒木桥
第二回 毒目桥
第三回 阳关道
后记:精彩人生,活该如此──对我武侠作品中历史朝代颠倒错误总的声明

 


猛鬼庙 第一回 毒木桥

飞天老鼠依然没有过来也没有再发出声响。

——任何声音都没有。

荒山一片苍寒。

大地一片死寂。

绮梦不禁有点访惶。

她应该往回走,看看梁双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应该先上山,去救助刚才
发出尖呼的习玫红?

她问了一声:“梁兄?”

没有回应。

桥寂寂。

她张手咀边,喊了一声:“飞天鼠!”

还是没有反应。

月诡亮。

她叱了一声:“别装神弄鬼,滚出来!”

仍是没有反应,连习玫红也不再呼喊,仿佛这亘古以来的疑神峰上就是剩下她
一个活人,独立于桥前庙下。

桥中心依然红雾袅绕,变化吞吐不息。

她已下了决心。

她决定过桥。

习玫红毕竟在远处。

飞大鼠出事的地方就在近前。

——远水恐元及救近火,而且若梁双禄出了事,只怕敌人就在身边,躲也躲不
过,不如马上应付。

所以绚梦决定往回走。

她渡桥。

一这座横挂在断崖上冷月下的独木桥,迈向亘古以来一个未知的所在,那儿不
知有什么面目狰狞的事物正在守候。等待?

但她已决定走一趟。

义无反顾。

——管它是独木桥还是毒木桥!

往回走的时候,绔梦有一种分外逼近和逼真的感觉。

冷月。

——月很冷。

逼真是心里的感受。

逼近是身边的感觉。

她真的感觉到从月华洒落下来的那种冷冽,像一个陌生而残酷的敌人,向她逼
近,分外真切。

却不知怎的,在这时分,她心中有凄惶了一下的感觉。

也许,要她那么个娇丽的人儿,偏要在这荒山野岭里单独地面对不知名甚至也
不知形的妖魔鬼怪,着实有点委屈她。

她不管了。

再想下去,可没勇气再上山、再过桥了。

她往桥心飞掠过去。

红雾可比刚才更红了。

也更浓了。

掠到桥心,周遭己看不清楚,得要脚步放缓,只能够摸索前行。

这一段给红雾围绕的桥段,顶多是十一二步,但因视野不明,分外惊险。

她进入红雾之中。

浓雾可比她进入前更浓了。

也更红。

当她跨了七八步之后,忽然,她几乎撞上了一件东西。

“几乎”,是她差一点没撞上,但已经是鼻尖要贴近鼻尖了。

她撞上的是一个“人”。

但不是梁双禄。

而是一个女人。

在月下,雾中,乍然见到,那一霎间,冷月映照、红雾氰氢的一瞬之间,只觉
得,那女人,很美,很苍白,很清秀,很凄寒,很熟悉,很美。

总之,最强烈的感觉是很美,所以,从第一感觉到最后感觉都是“很美”。

但更强烈的感觉却是:突兀。

——怎会在半夜荒山的冷月下独木桥上红雾中突然遇见这么一位美女!?

其实,第一感觉和最后感觉都来得非常迅速。

因为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简直是惊鸿一瞥。

那美女就在桥心。

她几乎与之撞个正着。

然后那美女一笑。

向她一笑,长发一甩。

长发如瀑,黑瀑。

人却很白,月白。

就像月下的精灵。

她一回身,却更白。

雪也似的白。

因为那是一具骷髅。

那是绮梦以前在猛鬼庙见过的骷髅。

难怪那么熟悉!

也就是说,那美女一转过身去,就是一具白骨!

美女。

骷髅。

红粉白骨!

这撞击太大了。

这震撼也太重了。

一下子,叫绮梦无法恢复,也失却了反应。

这么瞬间,她还清楚地看见:那骷髅双目之中,左边的眼洞,忽地伸出了一条
长着独角狰狞的蛇首,还张口吐出了条开岔的舌尖。

右边的眼洞,却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雏菊,迎风招曳。

然后,骷髅咧开嘴巴,向她笑了一笑: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吸人了不少红雾,
只觉喉头一甜,不禁脚一软,步子岔错,重心顿失,往下翻落……

 


猛鬼庙 第二回 毒目桥

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禁失声惊呼:下面是万丈深渊。

绮梦处身于独木桥上:她这一坠落,可谓是万劫不复了!

“我往下坠落,忽然停住。”绮梦讲述时如在梦中。

栗梦中。

“姑奶奶,”陈日月哇哇大叫,“你可别把话顿在这里,快把故事说下去好不
好?”

他心急要听结果,竟一时口快,把人家的恐怖经历当做是讲故事。

“我还好,没死,还活着讲这经历,”绮梦笑了一笑,“你别穷紧张,干着急。”

“你要是跌死了,也就算了,没事了。”聂青干冷尖锐的道,看来,他胡子又
长长了,精神也回复了不少:似乎,他胡须长得愈快愈速,他的体力,就愈旺盛,
精神也就愈好,“可是,你现在没死,也没事,反而不合理。”

绮梦凝目睬他:“你很想我死?”

聂青耸耸肩:“不管想不想,一个人最终都得死。我对你?最想的还是要你做
我的老婆。”

绮梦那边的人一听,顿时大怒,纷纷要给聂青好看。

绮梦一张手,嘴角又泛起了笑意:“你倒是说真话。”

聂青又在拔须脚,仿佛,身上的伤已不怎么了:“向来真话最难入耳。”

罗白乃一跳,跳到聂青跟前:“真话不难听,是你不说人话。”

聂青淡淡地道:“我外号‘鬼王’,本来就不说人话。”

罗白乃哈哈一笑:“你若真的是‘鬼王’,为何又给鬼咬?是鬼子鬼孙不听号
令,还是鬼打鬼。死鬼打阎王?”

聂青脸色惨青了一下,无情忽问:“言归正传,你却怎么不死?”

绮梦嫣然一笑:“还是大捕头关心我为何老死不去。说来奇怪,我也以为必死
无疑,没料,坠落了大约两三丈,忽地,落在一个人怀里……”

一刀三剑憧和罗白乃都张口结舌,“哦——”了长长的一一声。

“慢着。”

聂青道,“你不是说过:独木桥下面是万切深崖吗?”

“是啊。”

“那么,有谁会在子夜的半空接你?”

“有。”

“谁?”

“飞天老鼠。”

这是绮梦的回答。

“原来梁双禄刚才过桥的时候,过到一半,忽地,脚下一滑,踩了一个空,也
跟我一样,落到万丈深崖下去了。”

绮梦继续讲述下去:“按照道理,他一往万丈深崖翻落下去,也断无生理才是。”

罗白乃和三剑一刀憧都点头称是。

“只不过,梁双禄的外号是‘飞天老鼠’……”

叶告不耐烦截断道:“那又怎样?”

陈日月嗤笑道:“你有脑没?不会往他绰号处想么!”

叶告道:“有什么好想的呀,他是只老鼠——那又怎样?他能在半空偷吃云偷
啃雾不成!”

白可儿提醒他:“除了‘老鼠’之外,还有‘飞天’两个字……”

罗白乃忍无可忍,打断道:“别吵别吵,别打断!赶快听下去。”

绮梦也不以为件:“就是‘飞天’二字,梁双禄真的有一对无羽筋翅,能迎风
滑翔,所以,他一翻落下去,就顺风势先翱翔了一阵,卸去翻坠之力,才慢慢上腾,
回旋而上,正要掠回崖上,就恰遇我坠落下来……”

一刀三剑憧和罗白乃都长长的“嗅——”了一声。

无情在旁看在眼里,心忖:这罗白乃跟四憧倒是天生一伙的人物。

“于是,梁飞天把我抱了上来。”绮梦犹有余悸,不寒而栗,“我形同在阎王
殿前打了一个转来,回头再看那座桥,红雾里,似有一只绿色的大眼,在阴毒地盯
着我们。”

五个少年人,听到这里,谁也没开口,心里却在盘算:——最好不要跟公子上
疑神峰。

一一万一非上不可,却是如何渡过这座“毒目桥”!

无情却问:“那么,你跟刁姑娘是怎么重新会合的呢?”

绮梦道:“我一上崖,不久之后,小红便到,她是捐着独孤飞奔过来的。我们
二话不说,不肯再走‘独木桥’,遂决定翻过疑神峰,肉峰阴盘旋而下,渡过‘羊
关道’,千辛万苦,才回到绮梦客栈。”

无情皱眉问:“从翻过疑神峰渡羊关道再回到这儿,要多少时间?”

绮梦伸出了两根手指。

罗白乃吐舌道:“要两个时辰!”

习玫红更正:“两大!”

罗白乃瞪大了眼,吐出的舌头没能缩回去。

李青青说:“所以,我们那一次,苦等小姐回来,还以为她出事了。”

“我们都出事了,”绮梦说,“不过,幸好都能活着回来。”

“这之后,谁也不敢再上疑神峰了吧?”罗白乃咋咋咋的干笑几声,道,“那
儿也没什么好上,再也没必要上去了吧?”

陈日月涎着笑脸道:“是啊是啊。”

何梵也点头不迭:“对啊对啊。”

无情心忖:看来,这姓罗小子跟四小倒是合拍。

“这之后,”绮梦承认,“我是没再上去过了。只要大家相安无事,我本也不
拟再探疑神峰。”

“只不过,你虽没上去,”无情纠正,“但还是有别人上去过了,是不是?”

 


猛鬼庙 第三回 阳关道

绮梦想了想,道:“不错。我是不想再上疑神峰,但独孤怕夜和梁飞天却不是
这种想法。”

她嘴里说着,心里却想:这家伙端的是厉害,别看他身有残疾,一人客栈一照
面几乎就让自己最看重的手帕交吃了大亏,而且心细如发,明察秋毫,一点端倪也
给他发掘出千层万重疑窦来。

无情道:“便是,至少,为救杜小月一事,独孤和飞天鼠便曾上去过,如此说
来,吴铁翼和他的亲信也常在那儿密聚。”

“梁双禄不忿自己为何在那独木桥上有此失足,故而,他常上去反复细察,不
过,总是没有找出理由来。”绮梦道,“便是因为这样,他才发现梁恋遭重伤,也
因此而联同独孤,黄夜扑人猛鬼庙,救回了杜小月——那一回,庙里除了受辱的小
月,倒无怪异发生。”

“独孤呢?”无情问,“他不是在那一役中昏迷过去的吗?”

“那是迷香。”

答案很简单。

令人意外。

而且很明朗。

合情合理。

炉里有香。

独孤探首,结果着了迷香。

他一向饱历阵战,恶斗串成了他的过去,自然晓得处处提防,步步为营,但却
在这荒山鬼域中居然着了迷香。

幸亏只是迷香。

幸好还有梁双禄。

他及时背独孤下山。

绕道下山的过程中,一直没有转醒,但由轻功高绝的梁双禄背着他,脚程依然
可以赶得上孙绮梦与习玫红。

这迷香可十分厉害,一般人着了,若一天后不得转醒,只怕返魂乏术,但对独
孤怕夜来说,至少可撑三四天。

但用不着三天,第二天的晚上,孙绮梦等人已一路趟程,赶回古岩关的绮梦客
栈。

独孤一味所着的迷香,终于解除。

因为一个人。

何文田。

她原属“下三滥”的高手:她擅于下毒。

——善于琴瑟者往往也擅于调弦。

能画者常亦能书。

她为独孤解毒。

但如果没有另一个人的协助,恐怕何文田亦束手无策:杜小月。

杜小月善于辨毒。

任何毒性,她一看就能辨别。

她一看,就说:“他中的是‘五里雾’,非三天不能解,过五日就转成剧毒,
攻心必亡。”

她很快就辨别出毒质。

何文田马上动手解毒。

她也可谓是施展了浑身解数。

她用了“七日鲜”解除了“五里雾”之毒。

“七日鲜”本来只是一种平常的香花,但一遇上“五里雾”,如同大象遇着了
老鼠,蝗蛇遇上了硫磺,给克住了。

终于,独孤怕夜给解了毒。

从此,他也对疑神峰念念不忘。

忘不了着了迷药之耻。

也忘却不了在猛鬼庙前之一劫。

毒居然解了,他仿佛还常有些神智不清的时候:他经常仰首望向山上,喃喃自
语,咬牙切齿,仿佛,上面有个宿敌正在候着他,有个仇人已跟他相约……

听完了孙绮梦、张切切和习玫红的转述,大家对疑神峰上的怪事,猛鬼庙内的
传说,已了然在胸。

罗白乃于是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道:“情形大家想必已十分了解了,是
不?看来,那一座山,那一幢庙,只要大家不去惹它,它也不会随随便便下山来搅
扰我们的……是不是呀?”

陈日月眨眨大眼,道:“是呀,是呀。”

罗白乃也眨眨眼睛:“那便是了,所谓河水不犯井水,井水也不该犯河水呀!
有道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又何必惹它嘛,对不对?”

陈日月和白可儿都一齐大声应和:“对呀,对呀!”

罗白乃见有人支持,更加意兴风发,畅所欲言了:“常言道:君子不与小人斗。
我们是人,更不屑与鬼相斗——要斗,这里已经是闹鬼了,而且闹得很凶哩,又何
必上山送人人鬼口去,对吗?对吧?”

这回是陈日月,白可儿,何梵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对呀,是呀!”

罗白乃于是下了结论:“我看嘛,我们既要保护伤者,就该留在这里;若要抓
拿犯人,更应留在这儿;如果要抓鬼,也不妨好整以暇,省得上山入地狱白送死—
—你们说对不对?”

何梵扯了扯叶告的衣据,这回连叶告跟何梵,白可儿,陈日月都一齐高喊:
“对极了,你说的对极了!”

他们倒是齐心。

一致对外:一一不上山。

一一不入庙!

“不。”无情道,“我们有我们的阳关道。”

一刀三剑憧顿时都很失望。

罗白乃还待分辩,无情截然道:“看来,猛鬼庙里隐藏的秘密,正是吴铁翼和
他一干手下,在逃亡时依然要到此地的主因。客栈里的神秘事件,倏忽敌人,只怕
其源头都来自峰上,不捣破其大本营,守在这儿只有挨打的份儿;何况,当年究竟
在猛鬼坑里发生过什么事,以及血流成河的命案,我们都得要趁此查个一清二楚,
上山才是我们查案的阳关道,我们不能老守着这儿的独木桥。”

罗白乃倒透了一口凉气。

只聂青坚定地道:“我跟无情兄一道上山。”

无情道:“你的伤……”

聂青道:“不碍事了。我的血天生有鬼的毒质,它咬我,我中了毒,只要不死,
过得一段时间,我倒吸它的毒性,反而增长了我的功力。”

说着,闷哼一声,青筋满脸到处乱窜,看来,虽则他能化毒为功,但代价依然
颇大,痛苦可没少受。

绮梦问:“那么,大捕头打算跟谁上山?”

“还是一样。”无情道,“老鱼。小余受创,不得不留在这儿,所以要是习姑
娘高兴,一再要求上山,也可以代他们上去再冒奇险;我行动有些不便,须得可儿、
日月一道上去。如果聂兄执意要走这一趟,我也不好相违。罗少侠也跟我一道吧。”

陈日月、白可儿一个成了斗鸡眼,一个张口结舌。

习玫红却大为奋跃:“好哇,那么说,就是我和你。

摄青鬼、小萝卜加上这大鼻小子和大眼小孩一道上山了?“

无情道:“是。”

罗白乃还希望有一线生机:“我们人人都上去了,那么,还有谁守在客栈?万
一你们下不来了,入夜后,她们遇上……那鬼……又怎么办?”

——虽然,上山可有美女习玫红同行抓鬼,但在客栈中更有多名美人一起怕鬼,
衡量得失,一动不如一静,还是“在家”的好。

“我自有分晓。”无情反问,“你不想上去?”

罗白乃支吾了一下:“我不是不想……我是……”

无情冷笑道:“你怕鬼?”

罗目乃结结巴巴地道:“鬼?……天涯何处无女鬼……我看这荒山野地,到处
有鬼——留在客栈,也一样有的是……”

无情断然道:“你既然怕,那就不必去了。”

罗白乃喜出望外,如同皇恩大赦,白可儿。陈日月一听,也要申诉,无情截道:
“我们人数已定。”

陈日月,白可儿为之黯然。叶告哼了一声,趾高气扬。何梵则向他们挤眉弄眼。
两少看得心中大恨,恨不得也扯他一道上山。

孙绮梦问:“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上去?”

无情道:“现在。”

“现在!?”

“早些上去,才可以早些回来。”无情道,“我们尽可能赶在入暮之前回来,
对两方面都会安全些。”

想是这么想。

如意算盘。

可惜人生常意外。

世事常变。

变幻才是永恒。

无情决定上山。

他要和聂青。习玫红,陈日月。白可儿同上疑神峰,人猛鬼庙,下猛鬼洞,刀
山火海地狱走一趟;办案。捉鬼,打老虎,以及一起去面对人生里恒常发生的意外。

 


猛鬼庙 后记:精彩人生,活该如此──对我武侠作品中历史朝代颠倒错误总的声明

大概至少收到超过百位以上读者来函,其中以中国内地为最多,港台及其他地区也决非少数,在信里都指正、批评了我作品里同样的一个错误,那就是:在我“神州奇侠

”、“血河车”、“大侠传奇”、“白衣方振眉”、“四大名捕”、“说英雄·谁是英雄”故事系列中,前后时序颠倒混淆。主要错误根源在于:“神州奇侠”故事体系中的

萧秋水“神州结义”,后来既追随岳飞抗金,那故事背景想必是南宋高宗(1027-1062)时期发生的事。“四大名捕”系统常与朝廷六贼蔡京、王黼、童贯等人交手争胜、斗

智权谋,自然是发生在宋徽宗(1001-1025)时期的故事。也就是说,按照顺序,是“四大名捕”、“说英雄”等故事发生于“神州奇侠”、“血河车”等故事前。惟小说中

却见萧秋水、李沉舟、柳随风、燕狂徒等人(即“神州奇侠”故事内的人物),却先于诸葛先生、四大名捕、沈虎禅、王小石、苏梦枕(即“四大名捕”、“说英雄”系列内

的人而出现,所以时代历史背景次序,肯定颠倒错乱。
这个指正完全是正确的。
谢谢。
但请不要再指正这一点了。
我作品里疏漏之处,想必很多,还请方家不吝赐教,有心人拨冗指教,衷心感激。不过,在时代背景方面的颠三倒四,早在十五年前(一九八五年,当时已写了文章表明

要修正这点失误),已完全发现,省觉,并已准备改正。错误的起因是:我开始撰写“四大名捕”(内含“说英雄”、“七大寇”系列)故事时,根本没打算把“神州奇侠”

(包括“血河车”、“白衣方振眉”)等故事传说混合交糅在一道。到后来,却信笔(很多作品都是在每天、每周或每月、每书“连载”下“逼”出来的)写在一起了,自然

,犯上了颠倒的错误。有错当然要改,可是,有些已在连载中,有些已出了前面好几(甚至几十)集,不能一下子把朝代全变更过来,以免一直保持阅读的读友无法接受过来

;然而一部武侠小说,有时得要刊载个三五年不等,有时,仅一部登得告一段落(例如“大侠传奇”三部总算发表完了),但另一部却仍在长篇连载中(例如“四大名捕逆水

寒”),总不能说改就改。如此一再耽搁,时代背景才没及时改正。加上一旦出成单行本,大家都只肯根据原来版本再印重植,却不愿重排改正,这一来,纠缠不清,错误更

频,愈陷愈深,就可把作者和读者都累惨了。一个错误,闹得二十余年不得“平反”。
其实我在一九八七年时已开始花相当的时间与心力重修“神州奇侠”、“说英雄”等系列,删改了故事内人物的所有相关性,甚至作出了局部或全部的重写与修正(例如

:“四大名捕”内不会出现有关“神州奇侠”的故事和人物,反之亦然),切断了脐带,二者全无相关,那就算不上时代倒错了。虽然我的版本多得连我自己也算不清,可惜

,除了香港“敦煌”出版社肯用极慢的速度(即用超过十年的时间只出了在我数百册修改过的作品中不到十册)推出“修订版”之外(虽然慢,但毕竟在做,可惜是未出齐,

新的修订版我又交上了,结果愈改愈错),原来的修订版就只有台湾“花田版”,算是逐步推出修正新版(现仍未出到一半),以及香港皇冠版在推出的新版系列上作出全盘

修订。其他的全是旧书重印,也旧错不改,照错不误,以致累得各位读友为求悉符史实的精神指正了一次又一次,我既澄清得不厌其烦,读者也容忍得烦不胜烦。由于我现在

的新作是港、台、内地及海外地区四种版本同时推出,所以,便借这可以同时与大家见面的“后记”,向曾来信指正的读者致谢与致歉。有些小说内的过火,尤其是朝代背离

顺序此项,请不必再费各位心力了。我知错当改,只不知各出版社大家在赚这文化小财之余,是否也能成全我这一点向读者(甚至历史)交代的小愿而已。
目前,我仍与四个好友同道,暂隐居于深圳“龙头小筑”,并在香港“黄金屋”、珠海“卜卜斋”、大马“金龙园”、台湾“知不足斋”等地游走偷闲(但不游手好闲)

,不日,就要与静飞迁往新居侠士楼。看人天天朝九晚五,或晚九朝五,上班下班,营营役役,含辛茹苦,奋斗力拼,为口奔驰,很是敬重,但一点都不羡慕。目前,我还是

喜爱我的游乐生涯,一面写作,一面读书,一面交朋友,一面逍遥游。精彩人生,活该如是。假如不是选择了从事写作行业,我焉能有如此清福?可是如果不是读者支持,我

又如何能这般幸福?想着想着,心里感念,自当斋戒沐浴,焚香默许,为读者祷。

  稿于一九九九年四月六日及十六日:收到曹先生来信:“大侠与名探”杂志已一气刊出“破阵”上集,并约稿“傲骨”,会在内地“大侠”杂志、台“名探”月刊、“新

民晚报”上同时连载,稿费亦已汇出,另有日人联系翻译日本版小说事。
校于一九九九年四月廿一日:阿仔取得暂居证,可喜甚,何居功。
再校于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冬至、平安夜、圣诞、生日(卅一日)除夕,与静飞、叶告、紫萍、素馨在羊城、鹏城共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