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龙蛇 第六回 老虎与鬼

  习玫红问:“你怎么知道吴铁翼一定会来?”
绮梦道:“前两个月,吴铁翼跟唐化,朱杀家、呼延五十等人在楼上密议,说明‘猿猴月’时会再来。”
习玫红道:“‘猿猴月’是指什么时候?”
绮梦答:“大约八月十二三至十七八,这儿、带的人都称这五六大力‘猿猴月’。地理志、县志亦是这般记载。”
习玫红问:“你亲耳听到的?”
绮梦说:“不是,是独孤一味和飞天老鼠偷听到的。”
习玫红:“现在独孤一味在哪里?”
绮梦:“不知道,三天前,他喃喃自语说山上有约,就失踪了。”
玫红:“你有没有派人找过他?”
绮:“有,这儿附近都不见。”
习:“为什么不上上面找他?”
梦:“我们这儿出了事,天天都有惊心动魄的奇事发生,还死了人——我们调派不出人手上去。”
习:“飞天老鼠呢?”
梦:“他本来约好在‘猿猴月”前要到的,他要跟我们一起对付吴铁翼,一并赶走五裂神君,却不知因何到现在还没来。”
无情忽插口问:“山上是什么地方?”
绮梦答:“山峰。”
无情道:“峰上那一个小斑点就是‘猛鬼庙’?”
绮梦道:“是的。刚才我说过了:那是所年久失修的破庙,历来是给采矿的人暂住的。后来矿塌了,工人死了不少,余下的都走了,矿也采不成了,那儿也开始闹鬼了。


无情:“除了你刚才所述的,还有没有其他的论据足以支持:你认为吴铁翼会来?”
绮梦这次没有立即回答。
她游目仁立于罗白乃的脸上,然后才说:“是他告诉我的。”
罗白乃笑嘻嘻的道:“是我告诉她们的。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先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是朱杀家托他的。
从他的转述里所悉:朱杀家跟唐化内哄,而且还死了,唐化会对付吴铁翼。
看来,吴铁翼也的确是四面楚歌。
“那么,”无情清了清喉咙,调整了一下他屈坐在轮椅上的身体,“综合大家的意见,从不同的管道、讯息和线索,都一致认为:那头大老虎会来,是不?”
大家都在点头。
“结果,”无情道,“这几天在这儿发生的事说明了一件事,老虎没来,鬼却先到!”
“我在等他来。”习玫红倒是夜挑八方的样子,“我来了之后,她就没出现过!”
她说的时候,一副显示:鬼也怕我的样子。
“我也在等它来。”
这次说这句话的是聂青。
“为什么?”老鱼问:“你喜欢鬼?”
“不。”聂青又在猛胡碴子,“我是鬼王,鬼王聂青,我不等鬼来,还等谁来?鬼不来见我,谁来见我!”
“好,”无情道,“那我们就一起见鬼去。”
聂青一时不清楚无情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惯于服侍无情的三剑一刀懂乍听,都吓了一跳,因为他们从无情的神色中看出来:公子说的可是认真的。
“但鬼没来,”聂青苦笑道,“我们总不能先自杀后下地狱,摆平了鄂都城后再爬上来庆功宴再世为人吧?”
“鬼不来,我们可以去找他。”
无情说的时候,仰着脸。
他的眼光很遥。
很远。
远处是山峰。
靠近山巅所在,有一个小黑点,像一只在月下发情的苍蝇。
聂青瞳孔收缩:“你是说?……”
无情点点头。
绮梦失声道:“你们要上猛鬼庙!?”
无情道:“既然独孤一味失踪前说是要上那儿去,附近又无人迹,我们上去走一趟也好。”
习玫红眼睛亮了,遂自告奋勇:“我也去。”
“不。”无情断然拒绝,“你应该帮孙老板守在这里。”
“为什么他能上去,”习玫红撅着嘴儿,“我就不能?”
“他”系指聂青。
“他是鬼王,他刚才也说过了:他不去,谁去?抓鬼是他的本份。”无情又似笑非笑的说,“如果上面的是犯人,抓人是我的事,所以我也得去。”
他趁习玫红还没得及作第二轮抗议之前,已赶着把话说在前头:“我去,老鱼。小余,就只得跟我一道走一趟,所以,你得独当一面,看着客栈,帮助绮梦,照顾小月,

还要照料四个小子。”
他如颁军令状似的加了一句:“你的责任重大。”
听了这一句,习玫红就好过多了,也柔顺多了。
这一贴药下得及时,药性刚好。
“那也是。”习玫红妥协了,摊摊手,道,“我得负起照顾大家的责任来。”
看她的样来,像是千钧担一把挑上身,一副临危受命的样子。
绮梦用眼尾眯看着她,好像颇为熟悉她的性子,见怪不怪的样子。
三剑一刀憧则一齐抗议:
“不行啊,我也要去!”
“我们要服侍公于啊!”
“我可不想留在这鬼客栈里!”
“我们要不跟去,可就白来这一趟了!”
无情板起了颜面,只问了一句:“我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峰顶。”
三剑一刀憧异口同声。
“峰顶的什么地方?”
“猛鬼庙。”
回答都很一致。
无情问到这里就没问下去了。
剩下的由小余。老鱼接了上去。
他们跟无情合作惯了,很能体会无情的心意。
“猛鬼庙里有什么?”小余笑嘻嘻的问。
三剑一刀四个人,一时答不出了。
“有鬼。”老鱼代答。
“你们还是待在这里吧。”小余语重深长的道,“试想想,如果上面真的闹鬼,你们去了,徒惹惊吓,又有何用?反正,公子和鬼王上去各擒三两只小鬼老鬼下来,供你

消遣,岂不更乐?”
“如果无鬼,你们千辛万苦手扒脚划的蹬了上去,亦有何用?白跑一趟而已!不如待在这儿,保护妇女,岂不更乐?”
这一番话,说的三剑一刀憧点头称是,想想也安分多了。
“见鬼了!”何文田忍不住做了个鬼脸,“由这些小孩来保护咱们!”
绮梦连忙向她打了一个眼色:“他们可是小男孩子,总胜得我们九成都是妇道人家,多他们几位,胆子也壮上一些!”
无情看了绮梦一眼,对她的配合心里很有点感激。忽听一人跳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头道:
“我呢!?”
说话的当然是罗白乃。
不幸的是,大家都觉得他有点可有可无。
“随你便。”
这是聂青的答复。
──他自己对上“猛鬼庙”可是非常热衷。
“随便你。”
这是无情的回话。
——他最重要是把四憧留下来,因为不能带着四个小憧冒险犯难:看来,这趟疑神峰之行要远比想像中诡异艰险,他已有点后悔自己错误决定把他们四个小子带上山来了

;至于聂青,他得一定要把他扯上山去:因为他是自己答允一。道过来的,毕竟来路底细未摸清;不能教他待在这儿,万一让客栈里的女子再吃了亏,他可原谅不了自己。

 


走龙蛇 第七回 鬼和老虎

  他准备让罗白乃自己选择。
──多一个胡混的,也没啥不好,看来,这罗姓小于大抵不是好徒,而且机灵得很,武功看来不怎么,但山上如万一出事,多一个滑头机警的通风报信,让山下准备,也

没啥不好。
只不过,他得急着问一件事:
“你们这几天没见到五裂神君吗?”
他一问,聂青也不住点头。
他也正想问这件事。
那一次道上遇见,五裂神君明明还是骑着猪龙带着羊群,先他们而来的,怎么好像这儿的人谁也没看到他似的。
“没有。”绮梦答,“这两天来的就只是这位罗小侠士,以及习姑娘,其他的,只有走的,离开的,死去的,没有来者。”
奇怪。那么一群大大小小。噪噪闹闹的。都去了哪里了?
“上猛鬼庙的路不止一条吧?”
“疑神峰顶就是猛鬼庙,很陡,但路却不明确,反正,前后左右,那一处都可以上去,可是,都一样不好走就是了。”绮梦忽然问道:
“你,们,不是想要……现在就上去吧?”
此时大约二更天。
月圆。
荒野如鬼域。
大地清如镜。
“不。”无情笑了一笑,带点挥不去的微愁,“我们犯不着在深夜去猛鬼庙,晚上不是鬼魅最凶的时候吗?这时候上山,敌暗我明,毫无必要。我们先在此过一宿,白天

才悠哉悠哉上去上柱香。拜拜神,可不是更好吗!”
大家都看得出他在好整以暇。
不过,大概谁也看不出他心中真正想的是什么。
“我知道了,”习玫红笑嘻嘻的道,“你说的不急,但心里是想跟我们一起守在这里,到天亮再说一一、万一又有恶鬼,猛虎突击,搞出人命,你可不想一辈子都于心不

安。”
这娃儿好聪敏。
──难怪四师弟喜欢上她……
一个女子又聪明又漂亮,又柔弱又坚强,冷师弟端的是好福气。
“我却不明白,”聂青也十分精明、细心,“你们即然都有志于伏袭吴铁翼,为何都聚拢在这里,没有派人在山下。关口,隘道放哨,一有人来,马上走报呢?”
“我们本来也有轮流放哨的,”张切切道:“总共日夜两班。”
“可是,自从闹鬼之后,”李青青咬着唇说,“梦姊就叫我们大家聚在一起,以免力量分散,予人逐个击杀。”
“这是对的。”聂青青着脸道,“不过,山腰还得要人放哨,至少,一有风声,马上可以准备,省得都在这里,任人宰割,敌人来了都不知道。”
“但……”
绮梦心里很同意,但欲言又止。
——对是对的,却是叫谁人去放哨?栈里女的,都吓破了胆;老铁动作不灵便,不适合作探哨的。
“我可以去。”
聂青自告奋勇,“我是始作涌者,当然应该我去。”
——无情有残疾在身,当然不便,难道教三剑一刀小憧儿去不成!
“我去。”
老鱼沉声道。
“今晚让我去。”
小余站了出来。
三人都争着要去。
“看来,今晚谁也别去了。”无情忽然说,“谁也不必去了。”
“为什么?”
“因为,”无情以一种处子般的沉静。安详。甚至带点冷漠的语音,但眼神却在闪动。闪亮着一种不安的美,仿似两道出鞘的剑光,“该来的,恐怕已经来了。”
绮梦和她的支持者,本来一心要伏击打老虎的,结果却遇上了鬼,折损了人手,弄得人心惶惶,士无斗志。”
——不管是老虎还是鬼,“绮梦客栈”的成员都恨之人骨,非打杀报仇雪恨不可。
无情跟他的仆从,同道,远道而来,一意要捉拿吴铁翼和他的党羽,也存心是要抓大老虎的,却听闻了一场又一场的鬼故事,看来,老虎和鬼,全不是好东西,得一道儿

擒杀不成!
月色如水银洒地。
门外寂寂。
无人。
远处猿啼凄厉。
大家都看不见有什么特别的事。
──敌人来了么?
敌人在哪里?
大家都望向无情。
无情的神色很苍白。
一一像绮梦的玉颈一样白。
罗白乃忽然想起那裸女白皙的腿。
──不知怎的,他会忽然联想在一起,然后他豁然而想通了一件原本他心里并不明白的事:
为何他总是有点骇怕无情。
无情的神情,并没有特别紧张,只是他全身显然放松,但十只极为秀气好看的手指,却轻轻地,忽地。倏地。突然地在弹动一二下,旋又静止,像在弹琴按弦一般。
只听他说:“楼上还有没有住着客人?”

 


走龙蛇 第四章 惨叫的等待

第一回 冲冲凉洗洗澡
第二回 鬼咬
第三回 咬鬼
后记:当武侠遇上鬼怪

 


走龙蛇 第一回 冲冲凉洗洗澡

  绮梦摇摇头。
大家(张切切。言宁宁。李青青。何文田连同杜小月),都一齐摇了摇头。
无情悠然抬头。
往上望。
大家都屏息细聆。
没有什么特别的声响。
除了水声。
水声!?
大家都聚在楼下,楼上又没有人客,何来的水声!?
除了水声之外,隐隐约约的,断断续续的,好像还吊着一气游丝的飘忽歌声,又像是轻呻低吟,其实,也许,一早已经响起了,已持续多时了,只不过,大家都在说话,

谁也没去留意,且夹杂在山外猿啼狼曝月中,很难清楚辨析。
然而这异吟轻呻,还有水声,就来自楼上──他们的头上,静夜听来,分外引人绮思。
他们随着无情视线望去,更吃了一惊。
水!
有水滴自头顶木缝隙中淌下来,浸湿了地板,形成了一个小水滩子,还凝聚成一圈小水渍,正开始往楼下滴,滴。滴的滴落下来!
水在流。
──那是流动的水。
谁使水动?
楼上是谁!?
大家面面相觑,不是白了脸,就是脸色一片青。
奇怪的是,当他们静下来,仰脖于观察水渍,细聆呻吟之际,吟声渐息,而水滴也渐止。
无情以一种清。平、冷。静的语调,不徐不疾的道:“我和小余马上去走一趟,请孙老板领路。聂兄。老鱼到门外庭院去,以防来客破窗而逃。铁老哥和四小留在店里,

保护大家。大家请勿张惶,不要乱动,小心莫让烛给灭了。”
一说完,他本来沉静已极的身子,突然变成了一朵云。
云飞。
直掠。
自楼梯直扑上去。
他身后的是小余。
绮梦一咬牙,抄起娇小的红缨枪就赶了上去。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这个名震江湖、威慑六扇门,刑部第一把好手但却残疾在身神色冷峻的佳公于,何等处变不惊,临危不乱。
——虽然要上去察看,但阵容决不能乱。
一乱,就易为敌所趁。
是的,无情要亲身上去,但他行动不便,内身微弱,轻功只能提气强撑片刻,所以,身边还得有人扶持,照顾。
所以他选了眉精眼正的小余。
——更重要的是余大目不怕鬼。
三剑一刀憧却怕。
他也选了绮梦“开路”,毕竟,她是老板,绮梦是她的客栈,不但熟悉路和房间位置,连人也熟,可免致生波折。误解。
他们一走,楼下可不能群龙无首。
他看好铁布衫的战斗力。
至于一刀三剑憧,抓鬼只怕力有未逮,但保护一干女子,还是不难办到。
只是,不能光从正路实进,万一来人破窗逃遁,门外也须布下伏子。
战斗力最强的,要算聂青。
是以老鱼相辅,可得无失。
一下子,无情已编排好了进攻退守的大略,说清楚了,立即行动。
行动极快。
一下子,他们己掠上了楼,身形一让,且让绮梦先行一步。
绮梦马上辨声寻位,一路急奔,已到了那房门,脸上陡掠起一阵震讶之色,忍不住说出了三个字:
“她来了!?”
无情一看,那房号正写着“已六号房”。
他一点头,小余已一脚踢开了门。
轰的一声。
窗是开着的。
月亮照进来。
白色蚊帐飘飞不已。
房间有一大盆水,旁还有一个木桶。
盆边地板溢着水渍,盆沿边挂着一张湿涌涌的旧中。
盆里的水还起着涟滴。
盆中却没有人。
水渍一路从桶旁湿往窗边、
——好像,有什么人,曾在这儿,冲冲凉。洗洗澡,然后,突如其来的,迅疾的离开了,翻窗而去。
绮梦只看了一眼,脸色发白,唇有点哆。
无情一看房中形势,立即向窗外喊了一声:“小心敌人已下来──”
忽听楼下大门呼地一声。
然后是楼下一声闷哼。
声音很沉。
接着又一声惨叫。
叫声很尖锐。
——这惨叫声像等待了很久,时机来了才迸发出来的一般!
无情脸色发白,跟绮梦照了一面,道:“快──”身形甫掠,还不忘向小余疾嘱了一句:
“你先守在这里!”
惊变急起。
局势屡异。
这时候,已不及细想,只知道对的该做的,就立即着手。做去!

 


走龙蛇 第二回 鬼咬

  无情和绮梦一阵风似的赶到楼下。
楼下女的都缩在一起。
三剑一刀憧纷纷拔出了兵器,一付雄赳赳的样儿,但却在退守不是在进击。
只铁布衫打横拦在堂前,双目眶毗欲裂,义愤填膺。大门都是掩闭着的。
无情一到,三剑一刀憧都结结巴巴的叫:“公子……鬼……鬼!”
那几个女的一见绮梦,也慌慌张张的喊,“小姐……鬼……有鬼!”
无情就一挺气,以手按地,飞掠出大门。
门外月光如雪,遍洒大地,照得分外清明,特别清亮。
门外倒下了两人。
无情人在掠起,心却一沉。
猛沉。
他很容易得便认出是谁:
聂青。
老鱼。
──皆无幸免,倒在血泊中。
敌人怎么可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重创这两大高手?
除非……
来的不是人。
无情只觉手心冒汗。
他已失算。
他不该把聂青和老鱼留在这儿。
——敌人远比他想像中更高强。高明!
就在这时,突又闻一,声惨叫。
一一也是那种:像受攻袭时,因为太恐惧。突然,所以,等了一等,才发得出来的惨呼。
惨号自楼上传来。
无情乍听,骂了一声:
“该死!”
──岂可一错再错!
他环视四周,确无敌迹,遂而向店内吼了一声:“么儿。小二快把聂青,老鱼扶进客栈里去!”
他叫的时候身形己掠过了店里,又呼啸飞窜上楼梯,叫道:“阿三,老四,跟我上去!”
绮梦见来援的人为她纷纷负伤,出事,连发都气乱了,分外英姿飒飒,绰枪开道,喊道:“我也上去!”习玫红一声不响,也拿刀就冲了上去。
五人一齐抢到六号房,只见木盆里有一个人,自头起半个身子全栽倒在里边,桶里的水都红了,却正是:
小余!
一下了,无情带来的两个六扇门高手:老鱼、小余,都给放倒了,连“鬼王”聂青,也都中了暗算。
局面急剧直变。
可是,这时却忽然停顿。
没有再进一一步。
已过三更。
猿啼渐没。
狼啸止。
大局己定。
战局已分明。
大家又聚在楼下,店内。
小余没有死。
但他不能说话。
他的左脖子有上下四道小血口子,皮肉翻绽,像打进去四口钉于又淬然掀拔出来似的,伤口发紫,旁边瘀青。
──就像是鬼咬的一样。
幸好咬得不大深。
也许,小余也一向机警过人,一发现不对劲,己然闪躲。出手,对方(假如是只鬼的话)也没讨得了好,马上放了口,这可以从小余右手五指迸伸,指尖略为沾血,而左

手还抓住了一小片事物中,可以推论得出来。
搏斗虽然短促,但十分剧烈。
伤口有毒,但咬得不太深,中毒也不太深。
但毒性甚烈。
小余依然说不出话来,像手脚也不能稍作移动,只张了张眼,就疲乏的合上了眼皮、
老鱼的情形,得要比小余还惨烈些……
他的后颈也有两排齿印,不过,看他僵硬的身于肢体中显示,他在遭袭的那一寺“间,双时撞出,已及时击退来敌。而且还及时以一身硬的横练的内功,及时自封住了血

脉艾害。
但,还是给“咬”中了。
四童中何梵最是怕鬼的,一见了,叫了起来:“鬼……,鬼!鬼咬……鬼咬人!”
李青青,言宁宁都尖声吱叫起来。
绮梦梦连忙喝止。
不过,她心里也得承认:
那的确便是传说中的鬼咬人。
老鱼已完全昏迷。
四个负伤的人中,只有聂青是仍然清醒的,所以分外痛楚,痛苦。
可是他也伤得最惨烈。
打得最是剧烈。

 


走龙蛇 第三回 咬鬼
这点,从异地回店里的白可儿和何梵,已经一眼可以看得出来。
聂青是在背后遭到暗算的。
他的青衫破裂二处,每处均有一个指印,打在他后脊骨上,肤焦皮裂,因为是要害,所以伤得很重,而且严重的影响了他的精气神。
所以他语无伦次,有点错乱混淆。
但他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何梵跟白可儿抬起他的时候,他还错以为是敌,几乎要挣扎动手——后因伤得实在大重,才动不了。
那时,他嘴上衔着的一块肉。手中抓住的一块肉,才掉了下来。
现在肉就在桌面上。
无情在看。
两块肉,很白,带点血,都是给啮咬和生生自人的还是鬼身上扯下来的。
“那鬼……鬼崽子……偷袭我……”聂青狂乱地道:“我猛回身,也抓他一把,咬他一口……我死了,他也活不了,我伤了,他也没讨着便宜……”
语态不改剽悍。
——三人都躺下了,只他一个还封回个“彩头。”
他也令伤他的人吃了个大苦头。
──他咬鬼。
他居然连鬼都咬!
谁伤他,他就伤谁!
谁杀他,他先杀谁!
——所以,谁咬他,他一定咬过去,同时还抓上一一把。多掰下一块鲜肉来!
“我错了。”无情很有点痛苦的说,“我以为我发现了敌人就匿伏在楼上,没想到,是他故意要我发现的。”
绮梦不解:“他为何要这样做?”
无情道:“调虎离山——他是诱我们分散主力。”
绮梦推想道:“然而敌人早已潜伏到门外,见我们主力分散,有人出来,他便猛下毒手。”
无情惭然道:“我还叫老鱼和聂青到外面去兜截楼上的人,我等于是叫他们去送死。”
习玫红看了难受,安慰道:“但他们没死。”
无情还是很赦然:“但我又犯下另一错误:把小余留在六号房内。”
绮梦看到他青筋布于鬓边,脸发苍寒、手颤的样子,也劝慰道:“我们当时一起上房去,都以为屋里没人了。”
无情羞愧地道:“其实人没离开,根本,也不可能走得那么快——他仍在房中。我们见到了空桶空盆,就错觉他已走了。”
绮梦依然不解:“但他究竟到哪儿去呢?”
小余当然无法回答。
回答的是无情:“恐怕就在蚊帐之内。当时,只要我们再进一步,就可以发现了。”
绮梦回忆刚才情形:“然而,楼下门外的呼叫声却在这时候响起。”
无情黯然道:“所以,也累了小余了。”
绮梦看到无情伤情,她也内疚之色,洋溢于色,但她毕竟有大家风范,不失冷静:“凶手也是在背后狙击聂青的。”
无情也道:“老鱼一样是自背后受到狙击。”
习玫红补充道:“你们一上去,聂青,老鱼走出去后,忽儿白影飘过,大门就淬然砰地关上,一阵狂风,几乎吹熄了蜡烛,我们护着,心中惊疑未定,你们下来时才打开

,就已经……这样子了。”
惊吓中,几个女中英豪,却是谁也没敢去看个清楚。
就算要看,也看不清楚。
──不仅女的,三剑一刀憧子亦如是。
他们就如此给人整弄得跑上跑下,不消片刻,就已折损三员大将。
这是一向精明果断。反应急速的大捕头无情,出道以来未遇之事。
无情轻咳了一声。
这时候,他额上的青筋已渐消去,手也不抖了。
他的情绪看来已渐平复了过来。
他问:“请恕我直问。”
绮梦似已有了心理准备,仰了仰尖挺的鼻子,道:“你问好了。”
“六号房是不是原来王飞所住的?”
“是。”
“所以刚才你以为是她来了?”
“是的。”
“你刚才在房中取走的是什么东西?”
这次,绮梦嫡静了片刻。
半晌她才回答:“抹布。”
无情也半晌才问:“为什么?”
绮梦答:“因为它是我一位故人的东西。”
“故人?”
绮梦点头,神色有点哀怜。
无情却还是问了下去:“自从你这儿出现过一个赤裸磨刀洗澡的女人后,你有没有亲眼见过?”
“没有。”
“都是其它人见的?”
“我自己就没见过。”
“那么,”无情这回问得仔细,审慎,“根据他们的描述,以及你的所知,是不是对那个半夜装神弄鬼老是没穿衣服却公开洗澡的女人,有点渊源?有些熟悉?”
“是。”
绮梦毅然回答。
众皆讶然。
诧异。
“即然如此,”无情索性问了下去,“你觉她像谁?”
绮梦安娴静宁溢地笑了笑。
“我娘。”
语音柔旋如梦。
众皆哗然。

 


走龙蛇 后记:当武侠遇上鬼怪

我们下决心不去继承金、梁的武侠传统,而去建立和创造一个属于我们这一代的江湖体系。
你可以不赞同、不喜欢我们,但却不可以阻止我们这样做。我们也没办法不这样做。不创新就腐化,太拘泥就自囿。我们尊敬前辈,但我们要挽救武侠。
我在九五年写“群龙之首”时曾替武侠人物设想了一个特殊的情境:那是当武侠遇上了科幻,我让“战神”关七去挑起这个任务。
到了九七年,我又设想了一个好玩的题材:当武侠遇上诙谐:于是写了“猿猴月”,请“少侠”罗白乃担正。
今年九八,“走龙蛇”明显是当武侠遇上了鬼怪的素材。没办法,要我固循、重复、抄袭、模仿,我干不来。古龙先生也曾把武侠这文类掺合了其他各种元素,作过尝试

,惜乎英年早逝。我们高度评价他的努力。
武侠可以走的路还很多。看来康庄大道,可能毫无新意;有时山穷水尽,却正是柳暗花明。
这段时间,正值中国大陆有好几个省份都在翻印“温瑞安武侠作品全集”和筹印多本“温瑞安传奇”的时分,而台湾也正在重新推出我各系列新书并筹办“温瑞安武侠杂

志”的当儿,我却跟小静、家和、叶浩“隐身”深圳第四分社“龙头小筑”,在香港版本依然“妾身未明”的混淆期间,静悄悄的但火速速的,一气写完了“走龙蛇”。

  稿于一九九八年九月十八至二十日,在龙头小恙/廿七日:完成“四大名捕打老虎”之“走龙蛇”,相识七个月为念/廿九日:结束首次与仔仔在圳长住,打道回府归家去


校于一九九八年九月廿九日:大佬大大、阿仔仔、何火星、梁月景斋心齐返香港,出入平安,无惊无险,又回到温馨黄金屋;金屋、卜卜斋、龙头小筑、金龙园,大哥大

大一人“四头家”,舒适未为多,人生一乐也;半夜接得沈登恩传真提及高信疆办出版社事;淑仪首位热烈表示欢迎回港,公仔趣致;与翠儿、叶滕条、何烧雅一口气睇二戏

,“X files”特技可观,“SAVING PRIVATE RGAN”极之震憾、伤感、激愤、澈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