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嫂,你看,这相看的地方是定在相国寺好呢?还是定在慈源寺好?”

“媒人是什么意思?”十一娘笑道,“要是没有太合适的,不如听媒人的安排。”

五夫人笑着摇头:“我就是不想听媒人的安排。谁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她就说起一桩轶闻来:“…到了相看的日子。男方骑着马,女方拿了把扇子遮了嘴角。等到洞房花烛夜,掀离盖头才发现,女的嘴角长着个瘊子,男方是个跛子。”

十一娘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你们两个,悄悄说什么呢?”太夫人听着笑道,“偷偷悄在那里乐呵!”

“说笑话呢!”五夫人和十一娘相视一笑,走了过去。“哪天单独讲给您听”五夫人走过去,原坐在太夫人身边的姜氏忙起身让了位置。五夫人也不客气,笑着坐下,接过小丫鬟手里的美人锤,轻轻地帮太夫人锤着。“免得给这些小丫头们偷听了去。”

太夫人呵呵地笑。

十一娘问姜氏:“听宝珠说,你这些日子睡得不安生。现在好些了没有?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被婆婆教训了,不虚心受教,还做出副寝食不安的样子,岂不是在说婆婆教训的不是。

姜氏忙道:“我没什么事。可能是春天到了,犯了春困。”

十一娘笑着点头:“那就好。我寻思着过几天是三月初三了,即是女儿节,也是诫哥儿的生辰。诫哥儿那里好说,和往常一样大家一起吃碗寿面就是了。三月三的春宴却要好好操办操办才是。谨哥儿的院子还没有收拾停当,你公公来信说三月中旬就启程回燕京。我想在你公公回来之前把清呤居收拾整齐了。你要是身子骨还好,就过来帮我操办三月三的宴请吧!”

“婆婆!”姜氏错愕地望着十一娘。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

十一娘的话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姜氏回去仔细一想,自然能一窥端倪。可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婆家。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婆婆面前,她只好保持沉默。

可不曾想,婆婆先打破了这个僵局。还当着这么多的人让她帮着操办三月三的春宴。

“这么说,老四真的定了三月中旬启程?”一大堆话,太夫人只听到了这一句,“他给我写信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我还以为他是哄着我呢?”忙招了十一娘过去问话,“他们应该可以赶回来过端午吧?你要好好合计合计端午节该怎么过才好。大半年都不在家呢!”

十一娘笑道:“侯爷就是想赶回来给您过生辰。端午节的时候,肯定能到。到时候我再和您商量,看这个端午节怎么过好。”

太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让他们不要急着赶路,身体要紧。我的生辰,回不回来都不要紧。我知道他孝顺…”说了大半个辰。

姜氏站在那里,望着十一娘恬静的笑脸,心里五味俱杂。

婆婆这样,算不算是把家正式交给她之前的预兆呢?

琥珀也有这样的顾虑:“…哪些事该请四少奶奶示下?哪些事该请您示下呢?”

“春宴怎么办?花多少银子?这些银子怎么花?让四少奶奶给个章程。”十一娘笑道,“我看过了,你们照着章程行事就行了。到时候买什么?花厅怎样布置?菜谱怎么定?你们跟四少奶奶商量就是了。”又道,“你跟文姨娘说一声,让她把这几年府里的帐册誊一份给四少奶奶,这样,她行事心里也有个底。”

琥珀应声而去。

第六百七十七章

姜氏连夜看帐本。

徐嗣谆半夜起来见她还在灯下忙活,劝她:“早点歇了吧!现在离三月三还有大半个月,时间还早。”说着,拿了搭在一旁的皮袄给她披上,“一口吃不成胖子。有些事,要慢慢来。”

姜氏朝他感激地笑了笑,拢了拢衣襟:“相公别管我了,先去睡吧!我把这点看也去歇了!”根本没有要歇下的意思。

徐嗣谆就要合她的帐本:“一起去歇了!”

姜氏忙抢了帐本:“相公,你就别管我了!”语气带着些许的不悦。

徐嗣谆一愣。

姜氏惊觉自己说话太生硬,忙笑着解释:“婆婆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了我,我怎么也要把这件办妥才是。现在离三月三虽然还有大半个月,可查往年三月三的费用,宴请的帐目,请了哪些人,是怎么操办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一样不要花功夫人。”她说着,不由苦笑,“相公觉得时间还早,我怎么觉得不够用啊!”

徐嗣谆刚接手家里的庶务时也有这种感觉。

他立刻释怀。

“要不,把宋妈妈叫来问问?”

当初,他就是叫得白总管。

“宋妈妈是母亲身边的人,我们怎么能随便使唤。”姜氏摇头,“相公也别担心,我在家里的时候也跟娘学过管帐,何况母亲把帐册交给了我,我身边还有一个袁宝柱家的…这不过是刚接手,有些不熟悉,等熟悉了就好了。”

徐嗣谆知道妻子聪明伶俐,既然这样说,肯定有几分把握,想到明天一大早还要和卢长贵碰面,他打了一个吹欠,先去睡了。

姜氏把家里宴请的方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叫了宝珠给她磨墨,写了一个三月三的章程。等搁笔的时候,天色已经发白。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把写的东西重新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叫了袁宝柱家里的进来:“你再帮我看看。要是也觉得行,我拿给婆婆去。”

按照旧例拟出了宴请的名单,每席的费用,宴请的菜肴,需要服侍的丫鬟、媳妇子、婆子的数量…甚至是戏子的赏钱,都一一考虑到了,比起从前在家里跟着姜太太学管家的时候,用心了数倍。

“四少奶奶真是长大了!”袁宝柱家的感叹,“奴婢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她指了其中写着的“花舫十二艘”笑道,“四少奶奶是想把听戏和宴请的地方挪到碧漪湖上去吧?只是太夫人、黄夫人年纪都大了,受不了这船的颠簸?您看,要不要换个地方?”

姜氏的确有这意思。

她小时候曾随父亲去江南,坐在花舫里垂钓,船娘们拿了垂钓起来的鱼做菜,喝上两盅小酒,看湖上的风光,如神仙般的光景,在她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要不,把船固定在一个地方?”姜氏想到火烧赤壁里的周瑜,“这样一来,既可以把宴席移到湖上,又不至于颠簸!”

“原来四少奶奶早有对策。”袁宝柱家的暗暗地捧着姜氏,“是奴婢多心了。”

“我也是刚刚想到!”姜氏和她为宴请的事又说了几句,叫小丫鬟进来服侍梳洗,就要往十一娘去处。

袁宝柱家的拦她:“四少奶奶好歹合合眼,这样熬着可不行!”

“我去去就来。”姜氏暗暗有些担心,“要是婆婆觉得不好,这宴请恐怕要重新安排…”说到这里,她苦笑起来,“还有忙的时候。”

这时她才深深地体会到婆婆和媳妇之间的差距。

你想当家,也要看婆婆给不给家你当。

姜氏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带着宝珠去了正院。

西次间摆着七、八个箱笼,十一娘和英娘姑侄俩个笑盈盈并肩而立,正那里挑选衣裳料子。

姜氏上前行了礼,十一娘招呼她到临窗的炕上坐!

看见姜氏,十一娘招了她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笑着吩咐英娘:“我记得还有两匹白色焦布,你一并找了出来。我们到时候做半臂穿。”

姜氏听了笑着应道:“母亲是在准备做夏装的料子吗?”

“是啊!”十一娘接过小丫鬟端过来的茶,笑道,“马上要入夏了,又闲着无事,和你大表妹做几件新式衣裳穿。”又道,“庭哥儿的夏裳准备好了没有?我这里还有两匹广东那边进贡的细葛,你拿去给孩子做两件小衣裳吧!”

“多谢母亲了!”广东进贡的细葛轻薄透气,做夏衣最好不好。只因都是贡品,市面上很少见到。十分珍贵。姜氏给十一娘道谢,那边英娘已笑着拿了两匹姜黄色的细葛过来。

姜氏让宝珠收下,见英娘穿了件豆绿色的夹衫,粉红绣梅花的八幅湘裙,只在耳朵上坠了小小的珍珠耳塞,清秀可爱,笑道:“妹妹从江南来,今年苏州还流行八幅湘裙吗?”

英娘笑道:“这些我倒不十分懂。这是我箱笼的衣饰,姑母见我穿了白色的挑线裙子,让我找条粉色的裙子出来…”她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笑道,“我就找了件出来。”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话,姜氏把连夜写出来的章程拿了出来。

十一娘细细地看了一会,掩卷而笑:“不错,不错。把宴席开到碧漪湖上,的确是个好主意。你能想到把家里的花舫全部用铁链了连起来作设宴之用,十分难得。”她把子东西留了下来,喊了琥珀,“你去跟些管事的妈妈说,明一早都到花厅,我有事吩咐。”

琥珀笑着应声退下。

姜氏脸色微红,神色显得有些激动。

她的提议十一娘全部采纳了。这种肯定对她太重要了。至少说明,婆婆那天虽然敲打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厌恶她。

“过两天府里该给仆妇们做夏裳了。”十一娘笑着对姜氏道,“你到时候和针线房的管事妈妈多合计合计,看用什么料子好?要多少银子?”

姜氏愣住,但很快就恢复过来,笑着起身应了声:“是!”

十一娘微微点头,端了茶:“下去歇了吧!明天早上记得早点到花厅来!”

姜氏曲膝退了下去。

出门的时间忍不住伫足。

屋子时传来英娘欢快的笑声:“…豆荚我见过啊,可我没有见过用赤金包着翡翠的豆荚啊!”

姜氏知道,这是婆婆和这位大表妹在讨论首饰。

她快步离开了正院。

十一娘笑道:“我也觉得它太重。不过是你姑父送的东西,就一直放在这里。明天打首饰的师傅进府,我准备把它改成簪子。”然后挑了一朵芙蓉石做的珠花送给英娘,“你年纪轻,戴这些柔和的饰品好看。”

“好漂亮!”英娘高高兴兴道了谢,拿在手里把玩了半天。

十一娘微微地笑,问她:“你想好做什么衣裳了没有?”

英娘望着眼前五颜六色的夏裳料子,为难地道:“我,我还没有想好平时都是娘亲帮着做,她做什么我就穿什么!”

十一娘笑起来:“你就没有特别喜欢的!”

“有啊!”英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针线上的师傅每次按我说的做了,我穿出来大家都说不好看。”

十一娘忍俊不禁。

两人一边挑着衣裳料子,一边说着做什么衣裳。

徐嗣诫下了学过来问安。

“一下就到了中午!”十一娘笑着将一匹紫色的姑绒拿出来放到炕上,让小丫鬟请徐嗣诫进来,对英娘道,“你把这个裁了收起来。到了夏天的时候赏了那些丫鬟、媳妇子做绒花戴。”

英娘笑着让贴身的丫鬟畹香放到了一旁。

徐嗣诫走了进来。

“母亲在找料子做夏天的衣裳吗?”他笑着给十一娘行了礼,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放着的姑绒,“现在就开始做绒花了吗?”

还知道这个?

连我都不知道?

英娘在心里嘀咕着,不由多看了徐嗣诫两眼。

“这料子压在箱底,要不是这次找白色的焦布,早就忘了。”十一娘看在眼里,笑眯眯地道,“既找出来了,就让你大表妹收着。免得到时候又忘了。”然后笑道,“你过两天不是要休沐吗?英娘也喜欢花木,你到时候和英娘一起,帮我移几株栀子花种在后院。”

徐嗣诫忙笑着应是。

英娘也露出几份欢喜来。

姜氏回到屋里,忙将宴请的名单重新誊了两份──正式下贴子之前,宴请的名单不仅要给太夫人看,还要给十一娘看,以免落了人。又叫了袁宝柱家的,把各种费用都算了一遍,甚至吩咐袁宝柱家的把这些日子的菜价都打听清楚了写个单子给她。

“这么麻烦?”从外院回来的徐嗣谆不由嘀咕,“我瞧着母亲那会,只管把银子交给管事的妈妈…”

姜氏失笑,道:“我这可不是要和管事的妈妈们管钱。我是怕管事的妈妈们说起这些事来我一问三不知。别人看着我是个只会说不会练的。”

这话说的道理。

当初他在外院的时候,有些掌柜就觉得他不懂,他问起来也只是囫囵吞枣般地解释一番了事。

姜氏一直忙到中午,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才歇了会,下午拿到菜价单子看了一下午。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她就起来了。想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和管事的妈妈们见面,好好地梳洗打扮了半晌,这才由丫鬟媳妇子簇拥着去了十一娘处。

第六百七十八章

十一娘刚起来,正坐在炕上喝羊奶。听说姜氏来了,不由微愣:“这么早!”

琥珀笑道:“您不是让四少奶奶早点来吗?”

只是让她别迟到。

十一娘在心里嘀咕道,让琥珀请了姜氏进来,又叫秋雨端杯羊奶给姜氏。

“我巳初才去花厅。”她笑道,“你那个时候过来就是了。”

姜氏恭声应“是”。

小丫鬟开了窗户,秋雨捧了一把梗贴海滨进来插在了临窗的水玉花瓶里,屋子里的气氛立刻变得清新明快,生机盎然。

文姨娘和乔莲房一起过来问安。

乔莲房对姜氏只是微微颌首,文姨娘却笑着给姜氏行了个礼:“四少奶奶也在这里!”

姜氏想到想到誊给她的帐册,不敢马虎,站了起来,喊了声“文姨娘”,算是回了礼。

十一娘就问起文姨娘的帐目算得怎样。

文姨娘是个闲不住的。自从把钱还给了文家,在屋里学着做了几天的针线活,就开始在府里转悠,先是帮着府里有体面的妈妈们带些南北什物,赚中间的差价,后来把主意把到了家里的种的桂花树、板栗上,怂恿着妈妈们往外卖。十一娘看着她和那些粗使的婆子们争利,就把复核管事妈妈帐册的事交给了她。她这才消停。

“过年的帐目都和外院司房对清楚了。”文姨娘笑道,“今年的内院的费用我也算出来了,过两天和司房的管事核了,上半年的款子就能划过来了。”

十一娘微微点头,吩咐文姨娘:“你记得和琥珀对了帐再拿去司房。今年郑太君八十大寿、南京那边的大爷过五十岁生辰,除了回事处要送礼,我们这边也要准备些…”

两个人说着话,乔莲房神色木然地坐在那里。

程国公府这两年的越发的败落了,去年太夫人的生辰,乔夫人送了一对旧窑的梅瓶,宴席都没有吃就匆匆走了。等收寿礼的时候,给太夫人管库房的妈妈拿了那对梅瓶嘀咕:“怎么像是我们家的东西。”然后叫了杜妈妈去看。

杜妈妈戴了玳瑁眼镜看了半晌,指了梅瓶底上的款道:“还真是我们家的东西──那还是乔老夫人过寿辰的时候我们送过去的。还有一套旧窑的茶具,一对四方的花觚。”说着,放了东西对管库房的妈妈笑道,“亏你还记得。我看多半年代久远,乔家把这当成了太夫人的东西收在了库里。或者是那边的帐目混乱,连他们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管库房的妈妈听了直笑:“看来这旧窑的梅瓶都成了压箱底的好东西了。”

话不知怎地就传了出来。

乔莲房像一下子被抽了筋似的,一下子没有了精神,连房门都不大出了。

十一娘问完了文姨娘的话,文姨娘没等十一娘端茶,就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辞:“等我和管青家的合计好了再拿给您看。”

“嗯!”十一娘笑着点头,乔莲房跟着文姨娘一起走了。

徐嗣诫和英娘过来给十一娘问安。

“你们俩个怎么凑到一起了?”十一娘笑着让小丫鬟端了锦杌他们坐。

英娘看了一眼徐嗣诫,徐嗣诫则看着英娘,意思让着她先说──自从英娘来了,母亲就开始做衣裳、打首饰,还告诉英娘梳装打扮,一下子欢快起来。他自然要让着英娘。英娘见他谦让,笑了笑,也不客气,笑道:“起了晚了,出门就碰见了五表哥。”

“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十一娘很喜欢英娘的爽朗,有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自信,“竟然起来晚了。”

“在打络子!”英娘笑道,“您昨天不是赏了我一面掐丝珐琅的靶镜吗?我想在上面缀个流苏。管青家的说用梅花攒心的络子好…”她微微有些赧然,“我编得慢,花了些功夫。”

十一娘微微地笑,笑容很宽和。

屋里的丫鬟、媳妇自然捧场,都嘻嘻地笑,屋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你用过早膳没有?”十一娘问徐嗣诫。

“用过了。”徐嗣诫笑道,“给母亲问了安,我就去听涛阁了。”

十一娘点了头,招呼英娘和姜氏用早膳,然后和姜氏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没有看宴请的名册,对姜氏道:“你母亲看过就行了!”全然的信任。

姜氏笑着应“是”,把名册交给了琥珀──并不是谁拿了对牌对指使回事处,回事处都会没有任何疑问的照办。从前内院与外院打交道的是杜妈妈,现在,则是管青家的。

太夫人问起三月三怎样过。

十一娘笑盈盈地望着姜氏,让她在太夫人面前表现。

一席话说下来,太夫人很是满意。留了十一娘说话:“谆哥儿这个媳妇儿还不错!”

“我也是这么想的。”十一娘笑道,“所以想让她跟着我熟悉家里的一些旧例。”

太夫人“嗯”了一声,问起福成公主的病来:“…还没有好吗?周家那边到底怎么说了?”

既然把家里的事交给了十一娘,太夫人就不会置疑她的决定,更不会在这上面多问。

“说是大腿骨断了,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十一娘低声道,“我去年探病的时候,和我说了几句话,瞧着精神还好。”

年纪大了,就惦记着和自己同辈的人。虽然平时不怎么亲,但福成公主前两天滑倒摔断了大腿的事还是让太夫人很担心。

“让养着!”太夫人沉吟道,“年纪大了,只怕一时半会难养好。”说着,吩咐十一娘,“你让人给公主府送个帖子。我们去府里看看。”

十一娘应喏,给公主府下了帖子,准备了礼品,和太夫人去了公主府。

福成公主的情况比太夫人想的更严厉。因为腿伤,痛得寝食不安,太医只好用些镇定的汤药,屋里也点了安息香,福成公主清醒的时候少,昏沉的时候多,本来红光满面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憔悴。

太夫人看了感触颇深。回去后让杜妈妈清点自己的私产。

“要是像福成似的,岂不一句交待的话也没有。”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有些低落起来。

十一娘就常常过来陪太夫人说话。

太夫人心里只想着徐令宜,想他快点回来。常常拉她的手说徐令宜小时候的事,有时候一说就是大半夜,十一娘想了想,有时候就在太夫人床前的妃贵榻前安歇。

这样到了三月三,家里宾客盈门,笑语喧阗,太夫人的情绪才渐渐好了起来。

那天大家移到花舫里坐了,婆子们从碧漪湖里钓了鱼上来请大家相看,然后立刻拿去厨房里去做出来。有的钓了大鱼,一条鱼做成三吃,有的只钓了几条小鱼,只够煎一碟。有的高兴,有的抱怨。但都不是少了吃穿的人,反而觉得有趣。笑嘻嘻的,极热闹。然后又纷纷称赏这春宴春意思。十一娘趁机把姜氏推了出来:“都是我们四少奶奶的主意。”

姜氏因此在燕京的公卿之家里有了些名声。有谁家红白喜事,主事的都会多看一眼跟在十一娘身后的姜氏,问一声“这是那位办三月三春宴的四少奶奶吧”,十一娘笑把姜氏引荐给主事的,一些应酬慢慢交给姜氏去,她则抽着时间和五夫人去相看了那位陆公子。

五夫人心里原本就有几分满意,但看到本人,玉树临风的模样,又愿意了几分。这门亲事很快就有了个大致的说法。

曹娥带着儿子文哥儿到了燕京。

兰亭亲自去通州接的姐姐,没有进忠勤伯的大门,先去了四儿胡同那边的宅子。

东西早就收拾停当了,还有当年曾经服侍过二夫人的刘太平家的持操着,曹娥看了一圈,满意得不得了。

“承了十一娘的大人情。”兰亭爱怜着摸了摸文哥儿的脑袋,“只盼着文哥儿不要辜负了三姐的一片良苦用心才是。”

曹娥听着抿了嘴,一句话也没有说。

九岁的文哥儿长得像父亲,气质却像曹娥。却凛然地道:“娘亲,姨母,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书要好好的读,”兰亭叹道,“更要学会做人。”

文哥儿点头。

刘太平家的匆匆跑了进来:“蒋太太,梁大奶奶,我们家夫人过来了!”

两人一愣。

兰亭笑道:“十一娘倒是个有心的。”

曹娥严肃的脸上不由也绽出小小的笑容来:“要不是有心,当初怎么会给我送了匹大红万字不断头暗纹杭绸。”

一时间,姊妹俩都对十一娘多了分亲昵。不约而同地迎了上去。

从四儿胡同回来,已是黄昏。

十一娘问琥珀:“大表小姐在做什么呢?”

英娘刚到的几天,十一娘走到哪里都带着英娘,两人亲热得不得了。可这些日子,十一娘却对英娘不闻不问,把她一个人丢在院子里,不吩咐那些丫鬟、婆子一声,大家也不知道该怎样待英娘,英娘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

琥珀大为不解,可十一娘问起来,她还是恭声道:“大表小姐这些日子天天侍候着你院子里的花草,闲下来的时候就做些针线。”

“她住得可还安生?”

琥珀有些意外,斟酌道:“开始的两天有些不知所措,后来五少爷把栀子花移了过来,大表小姐有事做了,人就安定下来。”

第六百七十九章

十一娘不由暗暗点头。

徐家兄弟几个里面,徐嗣诫是最不受重视的。妻以夫为贵。做他的媳妇,虽然比一般的人家在吃穿用度上要强,可总被几个妯娌比着,没有一颗安于平淡的心,夫妻之间是很难做到举案齐眉的。

她并没有把请英娘到燕京的真正意图告诉罗振兴,写信去余杭,也只是照着字面的意思,没有透露一言半语。余杭那边纵然往这方面想,可毕竟只是猜测,又怎么会去知会孩子?要是会意错了,岂不是个大笑话?

无欲则刚。

可见这是英娘的真性情。

十一娘再见到英娘时,神态间又有了几份亲昵:“…四月初八是佛生日,到时候和我一起陪着太夫人去庙王寺上香吧!”

听说有玩的,英娘笑容显得格外的灿烂:“到时候要准备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准备!”十一娘笑道,“香炷之类的都有人安排。”说着,想起庙里的道士会卖些沉珠手串之类的小玩意,让琥珀去装了个五两碎银子的荷包给英娘。

英娘连连摆手:“我来的时候,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这是我给你的。”十一娘笑着,琥珀把荷包塞给了英娘。

英娘回到屋里,把荷包交给了乳娘:“到时候记得带上。”

乳娘犹豫着接过了荷包:“大小姐,十一姑奶奶的脾气有些…阴晴不定的。我看,这银子还是留着吧!反正我们出门的时候太太也赏了银子的。”

英娘知道她是指十一娘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笑道:“你不用多心。她可是我姑母”又道,“前些日子又是三月三的春宴,又是五表哥的生辰,又恰逢福成公主病重要去探望,太夫人身体不适要陪伴…那么多的事,侯爷又不在家,虽然有四表嫂帮衬着,主意却还得姑母拿。别说姑母一时顾不过来,就是顾得过来,我是她侄女,也不应该去争这些。你以后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在余杭的时候我们有个风吹草动的大家都传得沸沸扬扬,何况是侯府,上上下下这么多的人。要是传出个流言蜚语来,那心里没个乾坤的,只会看热闹,那心里有思量的,只怕会说我们为人尖酸苛薄,连姑母的好歹都要争,是个争强好胜。别说到时候我们无趣,就是姑母,也脸上无光。”

“是奴婢不好!”乳娘羞得满脸通。

英娘见她认了错,不再多说,问乳娘:“你说,到时候我穿什么衣裳好?”

乳娘忙开了箱笼:“既然是姑奶奶赏的,我看不如就穿姑奶奶赏的衣裳吧!”

“还是穿我自己的吧!”英娘想了想,“那天只怕四象胡同的大嫂她们也会去。我穿了姑母赏的衣裳,她们虽然不会说什么,可到底弱了罗家的名声。”

乳娘连连头,重新开了箱笼。

十一娘特意安排了几个机敏的人在英娘屋里,这话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毕竟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孩子,年纪虽小,却事事都考虑的周全。

十一娘心里又满意了几分。悄声讲给太夫人听,太夫人十分高兴:“好,好,好。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你快去跟舅老爷说说。等老四一回来,我们就请了媒人上门去说亲。”比十一娘还要急,十一娘抿了嘴直笑。

晚上英娘来给太夫人问安,太夫人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天的话。好在太夫人平时就喜欢和几个孩子絮叨,要不然,太夫人这样的热情,只怕会引起大家的猜疑。

趁着罗振兴休沐,十一娘去了弓弦胡同。

罗振兴正在家清理书藉。知道了她的来意,笑起来:“你当初说想让英娘来燕京陪你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几分。还以为要等侯爷回来才会提这个事,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又道,“诫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又养在你身边,把英娘许配她,我们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那口气,好像议过这件事一样。

十一娘有些意外。

罗振兴哈哈大笑,并不解释,说起英娘来:“只是这样一来,住你那里就有些不适合了。我看,挑个日子让她回弓弦胡同来吧!”

“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十一娘觉得还是等余杭那边的准信来了再说,“等定下来了再搬也不迟。”

“也好!”罗振兴笑道,“英娘这才刚到,又急着搬到我这边来,有心人还以为燕京是专程为了这门亲事来燕京的。”

兄妹两说了半天的话,罗振兴又留十一娘在这边用了晚膳才回去。

十一娘就开始盘旋徐嗣诫的婚事。

外院是不能住了。内院三夫人那边住着徐嗣谕夫妻,徐嗣谆夫妻住在元娘的故居,点春堂旁住着五夫人一家。总不能让他们住到点春堂旁边的小院子里去吧?那地方也太小了点。

十一娘在后花园里转悠。

英娘不明所以:“姑母是想种什么吗?”

十一娘一愣。

英娘笑道:“我看您专寻那草木茂盛的地方看,还以为您要种什么呢!”

十一娘笑起来。

在她心里,可能下意识地认为英娘和徐嗣诫都会喜欢有花有草的地方吧!

“英娘喜欢什么地方?”她心中一动。

“我觉得都挺好的。”英娘笑道,“但最喜欢侬香院。那里可以种些蔬果。”

因为比单纯地种花草更实用吗?

十一娘笑着揽了英娘。

有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夫人,大,大表小姐,侯爷,侯爷和六少爷回来了!”

十一娘大喜,拉着英娘匆匆往垂花门去。

英娘也很高兴:“不是说四月中旬才回来的吗?这才四头呢!”

“可能是提前启程了吧!”十一娘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有人朝她们跑过来。

“娘,娘,我们回来了!”没等十一娘反应过来,一道青色的身影已朝十一娘扑来。

除了谨哥儿,还能是谁。

十一娘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把那人影拥抱在了怀里。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毛毛糙糙的!”她嗔怪着,眼睛四下张望。

不远处,穿着件半新不旧的鸦青色杭绸直裰的徐令宜正静静地笑望着她,明亮的眸子如春日的阳光,温暖、和煦,令人沉醉。

十一娘喉咙有些发紧,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手自有主张地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那个人。

“娘,您轻点好不好!”谨哥儿抱怨,“我都被你勒得快透不过气来了。”

十一娘失笑,放开了儿子,要去摸他的头:“好你个徐嗣谨,几天没见,竟然抱怨起母亲来!”突然间发现她要伸手才能摸到儿子的头。

“谨哥儿…”十一娘不由凝眸。

谨哥儿不仅长高了,而且还瘦了很多。白皙的皮肤,分明的五官,澄澈的凤眼,挺拔的身姿,眉宇间春风得意的飞扬,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白胖可爱,有的,是少年的飒爽英姿。

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十一娘的眼泪簌簌地落了直来。

“别哭,别哭!”和十一娘一样高的谨哥儿忙搂了母亲,“我这不是回来了吧?我给您带了很多的东西。有西域人穿得袍子和腰带,还有苗人的衣裳和首饰…您肯定很喜欢的”他轻声地哄着十一娘。

“你那里来的苗人的衣裳和首饰?”十一娘眼里还有泪,目光却已严厉地瞪着了他。

“哦!”谨哥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就面色如常了,“是别人送的人啊”说着,语气一顿,又道,“大家都知道爹爹打过苗疆,有人为了讨好爹爹,就送了苗女穿的衣裳首饰。”他说着,揽了十一娘的肩膀,“娘,我们去看那些苗饰去。你肯定没见过可漂亮了。”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儿。

“你这个家伙,在我面前也信口开河…”十一娘又好笑,又好气。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谨哥儿已大声地喊冤:“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在娘面前信口开河。东西真是别人送的。您要是不相信,可以问爹爹。”然后拉了十一娘的衣袖撒着娇,“娘,我们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连杯热茶都没有喝上。一进京,爹爹就问您在哪里。进了门,更是连屋都没有落,就直接来找你了。”他说着,指了指自己,“您要是不信,看我身上──到处都是灰呢”又揽了十一娘的肩膀往前走,“娘,我现在又渴又饿。您就是要教训我,也等我梳洗一番了再说,好不好?”

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却又是痞,又是赖。一旁的英娘忍俊不禁。

谨哥儿这才发现英娘。

他眼睛一亮。

有大表姐在这里,娘亲无论如何都要给他留几分面子。

“大表姐,您什么时候来的啊?”他亲亲热热地和英娘打着招呼。

英娘忍了笑:“我二月底到的。你那个时候刚刚和侯爷出门。”

“难怪我不知道。”他无话找话,“大表姐,你住在哪里?我等会去找你玩。我还带了西域人的头巾,各种各样的。大表姐喜欢什么颜色,等会我给大表姐送几块过去…”玩起了声东击西的把戏,转移着大家的视线。

十一娘啼笑皆非。

有双温暖的双手轻轻地捏了她一下又放下,有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默言,孩子这一路上都想着你,你就别再追究了!”

第六百八十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令宜已悄悄走到了十一娘的身边。

他风尘仆仆的…比以前黑些,也瘦了些,可精神却很好,望着她的目光炯炯有神:“我们洗梳了,也好去给太夫人问安。”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让十一娘脸色微红,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和徐令宜肩并着肩跟在谨哥儿和英娘的身后。

“…这么说,大表姐四月初八要去药王庙了?”谨哥儿叽叽喳喳地和英娘说着话,“我陪祖母去过好几次。那地方香火虽然不是最旺盛的,可东西却是卖得最好的。不像大相国寺,说的是檀香木的佛珠,实际上是用柳树做的。”

谨哥儿看似随意,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朝着身后睃着。

看见娘亲安安静静地跟在父亲的身边,他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

果然是说的多,错的多啊!

以后这个毛病要改一改才是。

想到这里,他笑着问英娘:“我不在府里时候,都有什么好玩的!”

英娘想了想,笑道:“三月三的春宴啊!那天很好玩…”

顺利地把话题丢给了英娘儿。

看见两人说的高兴,徐令宜和十一娘不由交换了一个目光。

路过的丫鬟、媳妇、婆子纷纷给两人行礼。

脂红带着两个小丫鬟神色慌张地朝这边来,游拽的目光突然落在两人身上,几个人齐齐松了口气。

“侯爷,夫人,六少爷,大表小姐!”她匆匆地行了礼,“太夫人知道侯爷回来了,正往这边来。奴婢们去后信,却没看见侯爷和夫人、六少爷…”

“知道了!”徐令宜沉声道,“我们这就回屋了!”

脂红曲膝行礼,带着个小丫鬟走了。

徐令宜笑着瞥了十一娘,好像在说,看,就你啰啰嗦嗦耽搁了梳洗让太夫人找不到人…

十一娘横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徐令宜眼底的笑意更深,目光更明亮。

十一娘心里顿时慌乱起来。她回避似地快步追上了儿子:“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也不看徐令宜一眼。

“反正该看的地方都看了,我们就提前回来了。”谨哥儿语气含糊,很快转移了话题,“娘,明天我也要去药王庙!”

“好啊!”十一娘笑着,“只是记得到时候别乱跑。还要记得照顾好大表姐。”

“娘,您就放心吧!”谨哥儿连忙保证。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朝正院去。

徐令宜望着她们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愉悦。

他们刚进屋,太夫人就到了。

徐令宜和谨哥儿忙上前给太夫人磕头。

太夫人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孙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娘,父母在,不远。”徐令宜眼角湿润,再一次跪到了太夫人的面前,“是我不孝,让您担心了!”

谨哥儿看了,忙跟着跪了下去。

太夫人弯腰搀了徐令宜,又含泪笑着吩咐谨哥儿起来,然后和徐令宜并肩坐在了临窗的大炕前,仔细地打量着徐令宜。

徐令宜安静地笑望着太夫人,任由母亲打量。

“黑了,也瘦了!”太夫人说着,眼泪又落了下来。

十一娘忙递了帕子过去。

太夫人接过帕子,刚把眼泪抹干想些什么,眼泪又落了下来。

“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徐令宜哽咽着说了这句说就说不下去了。

屋子里的人都跟着眼眶湿润,还有两个小丫鬟,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祖母,祖母!”谨哥儿突然跳到了太夫人的面前,“您看我瘦了没有,黑了没有?”他笑嘻嘻地在太夫人面前,悲伤的氛围立刻被他打破。

太夫人哪里不知道这是孙子在逗她开心。

“唉哟哟!”太夫人又是泪又是笑地搂了谨哥儿,“我的乖乖,快给祖母看看”不看还好,这仔细一看,太夫人不由色变,“怎么瘦成这副模样?难道这一路上都没有吃的?你们到底去了哪里?”说着,目光狐疑地望向了徐令宜。

“我们就是在嘉峪关走了走。”徐令宜忙道,“怎么会没有吃的──谨哥儿一顿要吃三个大炕馒。要不然,怎么又长高了。”

太夫人目光中还是带着几份置疑。

“是真的!”谨哥儿笑道,“措央说,我一个人一天吃了他们全家人的口粮。”

“措央?”太夫人不解地望徐令宜。

“是谨哥儿在嘉峪关捡的一个孤儿。”徐令宜笑道,“和谨哥儿年纪相当,人很机灵,谨可儿要把他带回来,我就同意了。”

正说着,徐嗣谆抱着孩子过来了。

“父亲。”他恭敬地给徐令宜行礼,笑着和谨哥儿打招呼“六弟”。

徐令宜和谨哥儿的目光都落在了乳娘怀里的庭哥儿身上。

乳娘机敏地把庭哥儿抱到了徐令宜面前。

徐令宜笑着握了握庭哥儿白白嫩嫩的小手,庭哥儿已经会认人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愣愣地望着徐令宜,十分的可爱。

徐令宜也不由地欢喜起来。

谨哥儿则跑了过去:“给我抱抱!”

乳娘不敢迟疑,但目光却朝姜氏望去。

姜氏犹豫着,朝徐嗣谆望去。

徐嗣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笑眯眯地望着谨哥儿,看谨哥儿笨拙地抱起了庭哥儿,哄着庭哥儿说话:“我是你六叔,你快叫六叔!”

庭哥儿眼睛眨也不眨地歪着脑袋望着谨哥儿。

十一娘忙过去抱了孩子:“庭哥儿还不会说话呢!”然后把孩子交给了乳娘,不动声色地支了儿子:“好了,快去洗洗。满身是泥的,别把庭哥儿给薰着了。”

谨哥儿嘻嘻地笑,跑到太夫人面前:“祖母,我去洗澡了。洗完了澡,我们去看我卖回来的东西去。您可别走了,可多好东西。”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屋里的其他人道,“见者有份,走了的可就没了!”

太夫人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悲伤的气氛烟消云散。

太夫人笑着拍了拍徐令宜的手:“你也还没有梳洗吧!快去换件衣裳。”然后吩咐十一娘,“让厨房做几道老四、谨哥儿喜欢吃的菜。今天我们就在这时用晚膳了。”

十一娘笑着应是。

迎面碰见了带着孩子的五夫人。还没有等五夫人开口说话,诜哥儿一下子窜到了十一娘面前:“四伯母,六哥回来了!”

“是啊!”谨哥儿不在家,诜哥儿不好玩,常常不知不觉就跑了过来,问谨哥儿什么时候回来。十一娘摸了摸他的头,“他正在洗澡,一会就好了。”

诜哥儿乖乖地应“是”,待进了屋,却眼睛珠子一转,对太夫人道:“我去看看六哥怎么还没有洗完?可别掉到马桶里了”然后一溜烟地跑进了净房。

净房里响起一阵喧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