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闻言笑道:“太夫人可说了喜欢哪个戏班没有?”

太夫人差人来问她一声,也是尊重她这个当家的主母,她却不可不顾老人家的喜好。

玉版眼睛亮晶晶的:“太夫人说,不知道白惜香唱得怎样!”

十一娘笑着点头,去了太夫人那里。

“不是长生班就是德音班,您看,今年要不要换一换,请结香社来唱堂会,也可以图个新鲜。”

太夫人笑着点头,跟十一娘商量:“鲥鱼是清蒸还是红烧的好?花厅里摆丁香还是海棠好?”

两人嘀咕了一下午,把三月三的事定了下来。

到了晚上,三爷徐令宁那边又有消息传过来,说三爷得了山阳县的连任。

太夫人很是高兴,三夫人趁机商量太夫人:“…吏部文选司的主事帮了大忙,我想请他的夫人三月三来家里喝杯水酒。”

屋里的人一下子都沉默起来。

太夫人笑着端起茶盅啜了口茶,慢悠悠地道:“我们不过添双筷子而已。只怕主事夫人要为难了到时候穿什么、戴什么好,拿什么做礼品…都要费一番心思。你要是有心,我看,不如到春熙楼订一桌席面送过去更实惠些。”

三夫人脸上挂不住,有些讪讪然。

五夫人就似笑非笑地瞥了三夫人一眼,笑盈盈地搂了太夫人的胳膊:“娘,您跟五爷说说,三月三我也要去点春堂听戏!”

按古时候的育儿经,怀了身孕的人要在家里静养。

太夫人知道她这是在帮三夫人下台,望着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给我在屋里好好待着。”

“娘!”五夫人摇着太夫人的胳膊撒着娇儿,“您就答应了吧!”

徐嗣俭和徐嗣谆都抿了嘴笑,歆姐儿却跑去抱太夫人的另一只胳膊,没抱着,就拉了太夫人的衣袖,学着母亲的样子娇滴滴地道:“娘,您就答应了吧?”

满屋子的人都哄堂大笑。

太夫人更是爱怜拧了拧五夫人的面颊:“看你还这样没大没小不!”

徐嗣诫嘻嘻地笑。

徐嗣勤则为母亲的不知所谓羞的满脸通红,低下头去。

到了三月三那天,黄夫人和黄三奶奶依旧是第一个到。黄夫人陪太夫人坐了,黄三奶奶拉着十一娘到一旁说话:“…世子爷前两天得了一对红珊瑚,瞧着稀罕,让我今天带过来给你,屋里换摆设的时候也图个吉利。”

古时代珊瑚是很珍贵的东西,何况是红珊瑚。

是为答谢在杨家抄家事件中徐令宜帮忙特意寻的谢礼吧!

十一娘客气了一番,笑着收下了。

林夫人和林大奶奶来了。

“你们家贞姐儿什么时候嫁啊!”林大奶奶精神抖擞、红光满面,“我们家慧姐儿如今都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恭喜恭喜!”十一娘和黄三奶奶给林大奶奶道贺。

林夫人就和黄夫人、太夫人笑媳妇:“你们看,一点也沉不住气。”

“这样好的事,换我们也一样沉不住气!”太夫人笑着,唤了林大奶奶过去问详情。

待晚上送走了客人,十一娘服侍太夫人歇息,太夫人不免有些犹豫:“要不,让贞姐儿早点嫁过去?”

“快也不过是今年年底,慢也不过是明年开春。”十一娘笑道,“慧姐儿在沧州熟悉了我们贞姐儿再去,也有个指路的人,岂不更好!”

太夫人点头,笑道:“许是人老了,就想早点看着子孙团圆。”说得十一娘心惊肉跳的。

“娘可不能这样想。”她帮太夫人换了歇息的便衣,“我们家谨哥儿的媳妇还等着您的红包呢!”

太夫人呵呵笑:“放心,放心,一早就准备好了不会少了你们谨哥儿的。”然后和十一娘说起乔夫人来:“…有两年没有来参加三月三的春宴,那时候程国公正任宣同总兵,老四刚从老家守孝回来。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什么不来!”

“可能是家里的事多吧!”十一娘听徐令宜说过这件事,“拿了二十几万两银子出来和杨家的人放印子钱,如今杨家的册帐被皇上命人在午门外一把火烧了,乔家血本无归不说,有些钱还是借的,债主听说了一窝蜂地涌到乔家要乔家还钱。乔家没钱,有人冲到正厅把祖传的一只青绿古铜鼎都给搬走了,要不是顺天府尹的人来的快,那张三尺长、两尺宽的紫檀木香案都差点给人抬了去。这几天程国公正应酬着这些事,乔夫人哪有心情来我们家喝酒、听戏。”

因为杨家高利贷很大一部分是借给了六部的官吏。建宁侯和寿昌伯被关押后,大理司的官员都有些不敢去审讯,皇上索性让人贴了告示,定了个日子在午门把帐册全烧了。

太夫人也听说过,只是没有十一娘的详细。听着叹了口气,道:“兵败如山倒。这治家管事何尝不是如此。我看这次乔家只怕是要元气大伤了。偏偏子孙里面又没有出采拔尖的人物…”说着,忆起往事来,“我记得程国公有个庶弟,和老四差不多的年纪。小的时候,不记得是为什么和老四起了争执,纠了几个玩伴给老四下套子,竟然把老四给套了进去,赔了五两银子才算完事。是个极聪明、机敏的。可惜后来被乔老夫人差了人引诱他入了烟花之地,后来为了个戏子被遂出了家门。要是当初好好教导,送到兵营里历练一番,说不定这时候能用得上了。”

这事有些复杂,十一娘不好说什么。

“是啊!”她应付两句,说起徐嗣谆的事来:“也不知道淡泊斋收拾得怎样了?明天得去看看才好!”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太夫人笑道,“我让杜妈妈盯着,有什么事,她会跟我说的。”然后问起杨氏来:“大觉寺那边的香油钱可准备好了?”

关于送杨氏去大觉寺的事,十一娘没有多说,徐令宜也没有多问,听十一娘提了一句,就让白总管去安排了。

不过送人去,按规矩是要送笔香油钱的。

“香油钱已经送过去了。说好以后每年三十两。初九把人送去。”

太夫人微微颌道,由十一娘服侍着歇下。

十一娘回到屋里。

竺香把黄三奶奶送的一对珊瑚拿给她过目。

是粉红色,一尺来高,灯光下有晶体熠熠生辉,十分的漂亮。

丫鬟们个个啧啧称奇。秋雨还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夫人,听说这东西是海龙王头上的角变成的,可以趋凶避邪,是真的吗?”

十一娘自然不会相信,却也不会戳穿。笑道:“可能吧!”

竺香虽然沉稳,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此时也有些兴奋,笑道:“我小的时候,看见有人家把它放在祠堂的香案上。应该是真的!”

正说着,徐令宜进来。

“咦,是谁送的?”

“黄三奶奶送来的!”十一娘笑着起身帮他更衣。

徐令宜打量了一番:“两株一样高,样子也差不多,倒也十分难得。”然后道,“摆株你窗台上,和那金鱼一起,也凑个趣。一株摆到谨哥儿的炕头好了。”

看样子,他也相信珊瑚有趋凶避邪的功能。

十一娘笑着应了。四月初八佛生日,让人送了只象牙雕的五百罗汉过去,算是还了黄三奶奶的礼,这已是后话。

第二天,她去了淡泊斋。

葛巾已经住进去了,陪着十一娘在淡泊斋走了一趟。

说的是“斋”,却是个五间三进的院子,台阶旁都是合抱粗的香椿树,墙重新粉过,家俱上了新漆,幔帐、坐垫全都是新的,花瓶、茶具却是古董,显得古朴自然,舒适雅致,颇适合徐嗣谆的身份。

十一娘很满意,花了几天功夫把徐嗣谆安顿好,皇上对杨家的处置结果也出来了。

“没收家产,流放岭南?”

徐令宜点头:“皇上总算还念着昔日的情份,留了杨家人的性命。”

“那两位阁老?”

“多半是活不成了!”徐令宜低声道,“但家里的人不可牵连进去。”

十一娘微微叹了口气。

到了晚上,听到消息的杨妈妈来求见她。

“夫人,我想跟着杨姨娘去大觉寺修行,还请夫人恩准!”说着,就磕起头来。

也不怪她来找自己。

杨家现在这样,她回去也没个着落。不过是多口饭。

十一娘让人搀了她:“杨姨娘出了家,就是方外之人,妈妈跟去也不太适合。要是妈妈不嫌弃,我给妈妈谋个庄子上看房子的差事,你觉得如何?”

杨妈妈听了有点失望,但十一娘的话也有道理。她感激地向十一娘道了谢。初八的晚上,和十一娘派去看守杨氏的妈妈一起帮杨氏收拾东西。

竺香神色有些凝重地进来和十一娘耳语:“自从把人架回了屋,不哭也不闹,东西也都收拾好了,刚才还把内室墙上挂的四幅挂屏让杨妈妈给取了下来,说很喜欢,想带到寺里去。”

只有毅志极其坚强的人,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冷静而条理分明,不怪竺香有些担心。

十一娘的目的是要她离开徐家。

听了低声道:“她屋里也就那点东西,她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吧!至于其他的…我让管事和大觉寺讲好了的,三十两的香钱油,分三次给,一次在端午,一次在中秋,一次在春节。既然家里有人去,于理于情都应该去看看杨姨娘才是!”

竺香明白过来。待杨氏走后,把杨氏带走的东西下了帐,在旁边注了一笔,派了几个粗使妈妈把小院打扫了一番,然后一把铜锁锁了院子门。

杨妈妈则和徐家的粗使妈妈送杨氏去了大觉寺,当天晚上回来给十一娘磕过头后,就挽着包袱跟着徐家的管事去了徐家位于陕西的一座田庄做了看屋的人。

第五百零四章

十一娘此时才缓了口气,去看甘太夫人。

见面甘太夫人就问起谨哥儿:“初十谨哥儿满五个月了吧?长得像你还是像侯爷?我是孀居,他又小,可惜见不着。”又道:“我虽然有的是空暇,却是福薄之人,怕谨哥儿沾了霉气,托兰亭帮谨哥儿做了几件衣裳让她带过去!”语气很平静。

十一娘却听着难过,笑道:“我们之间,不讲究这些。只是孩子太小,春天的天气又变化快,太夫人,侯爷都不让带出来,怕受了风寒。等他大一些了,我带他来看你。”

甘太夫人听了直笑:“父母爱幺儿。怎么?我们侯爷也没能免俗?”

十一娘不想徐令宜被人议论为父不尊、教子不严,笑道:“主要还是侯爷子嗣艰难。”然后说起谨哥儿的趣事来:“…也不知道像谁?天天待在后花园里玩就好,不是吃饭、睡觉不落屋。略有不如意,就要发脾气。我怕他乳娘惯着他,多半时间都自己带在身边。”

“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愁吃不愁穿,最怕孩子被那些下人惯坏了。”甘太夫人很是赞同,“到时候有多少家业都要败下去。”又问起徐嗣谆,“上次来送花树,听说要搬到外院去住,他可还习惯?”

“不用听杜妈妈的絮叨了,正高兴着呢!”十一娘笑道,“下了学匆匆到我这里来问个安就回了屋,指挥着小丫鬟搬弄这,搬弄那。我来的时候还跟我说,要在院子里种植海棠树。”

甘太夫人呵呵地笑起来:“还是孩子心性!”

十一娘颌首:“他人倒也纯厚…”

正说着话,看见有小丫鬟在帘子外面探头探脑的。

十一娘打住了话题,甘太夫人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皱了皱眉头。

“别管她!”甘太夫人低声道,“是甘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十一娘很是诧异。甘太夫人为人谦和温顺,很少有这样的情绪流露。不禁关切地道:“出了什么事?”

甘太夫人脸色一红:“说是外院的钱都拿去和龚家做生意了,寻思着让我拿些体己的银子救救急。”

“怎么会这样?”十一娘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你难得来一趟,我们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甘太夫人不想多说,“当初我从正屋搬出来的时候,她可是抄了我的箱笼的,如今让我拿体己银子来,还想反问她一句,我从哪里来的体己银子?说来说去,不过是打我喜铺的份子钱。”

“你和甘夫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犯不着为了几两银子和她翻脸。”十一娘沉吟道,“要是实在推不过,就让她来找我。说铺子里的事由我当家。我看她有这个脸没这个脸!”

甘太夫人很不好意思,携了十一娘的手:“让你为难,我心里到底过意不去。我已经跟她说了,喜铺当初是我大哥帮着拿的主意,这算帐分红的事也一并由我大哥拿主意。她要是不相信,让她去问我大嫂去。”

甘太夫人的大哥也当朝三品的官员,有他帮着撑腰,甘家不敢太过份。

两人的话题就渐渐转到了甘太夫人侄女和四娘儿子的婚事上,气氛渐渐变得欢快起来,十一娘在甘家吃了午饭才回去。

下午,兰亭来了。

抱了会谨哥儿才和十一娘在宴息处坐下。

“力气可真大!”她笑着端了茶盅,“我记得我们彤哥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刚刚能站起来,哪像谨哥儿,又蹦又跳的。”

十一娘让竺香收了兰亭送来的小衣裳,笑道:“怀他的时候怀像不好,还怕身子骨弱,没想到他能吃能睡,长得还行!”然后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上午刚去见了甘太夫人,你下午就来了──要是你上午来,我还不在家呢!”

兰亭听了笑道:“我原准备上午过来的,结果收到了三姐的信,让我给她带点东西去。我要差人把东西快点带到福建去…要不然,就上午来了!”

十一娘“哦”了一声,道:“曹娥有信来?她现在怎样了?”

“怀了身孕。”兰亭苦笑,“借口怀像不好,搬到了庄子上去住。所以才让我给她带些上好的人参、燕窝过去补身子。”

主母避到了庄子里去…

十一娘只好道:“眼不见心不烦。去庄子里住些日子也好。”

兰亭苦涩地笑了笑,坐了一会就起身告辞了。

十一娘送了她出门,周夫人来了。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大吃一惊。

周夫人按品着装,显然是从宫里来。却脸色灰败,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儿。

她摇了摇头,越过十一娘直接进了内室,趴在临窗的大炕上就哭了起来。

十一娘忙遣了身边服侍的人,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些日子又是阁老秋后要被处决,又是谁家升了官谁家贬了官的,大家心里都有些没底,遇事不免比平常惊慌。

周夫人没有理睬十一娘,嘤嘤地哭了好半天才抬头:“芳姐儿生了,又生了个女儿!”说完,又伏在大迎枕上哭了起来。

十一娘默然。

这是最让人无可奈何的事!

她无言地陪着坐了一会。

周夫人好好地哭了一番,这才抽泣着坐直了身子:“回去还要做出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

可公主府耳目众多,还有叔伯兄弟、妯娌姑子,被人看了不免有流言蜚语传了去。

她让竺香打水进来,亲自拧了帕子给她擦脸:“我是个不出门的人,姐姐只管来。”委婉地告诉周夫人自己不会说出去。

周夫人却没和她客气,按过她手里的帕子擦了脸:“我要是和你见外,就不会来了!”说着,想起了芳姐儿,“别人都说再尊贵的人命里都有凶险的时候。我们芳姐儿从出身到现在。小的时候得公主的青睛,待她就与其他孙女不同,就是孙子,也比不上。长大后又聪明伶俐,活泼孝顺,再后来,又嫁了皇长子,做了太子妃…偏偏在女人最重要的子嗣上艰难起来。你说,这是不是富贵走在了前头?”

也就是先甜后苦。

好命是讲究先苦后甜的。

十一娘只好安慰她:“大难过后必是大福。姐姐就当是老天爷见芳姐儿事事顺当,让她过几天苦日子,知道了这世间艰难好了。”

周夫人缓缓地点头:“也只能这样想!”然后拉了十一娘的手,“公主洗三礼的时候,妹妹见到了皇后娘娘,可要跟我们芳姐儿说几句好话才是。”说完,眼泪又落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办洗三礼。皇上听说又生了个公主,只应了句‘知道了’,不像上一次,立刻赐了名字…”

“看姐姐说,龙子凤孙,怎么会不办洗三礼?”十一娘端了杯热茶给她喝,“上次是嫡长孙女。自然不一样。别说是公主,就是皇子,也没有谁一出生就赏了名字的。姐姐先要稳住才是,要不然,芳姐儿也该慌了。这人一慌,就容易出错。出了错,再想改就没那么容易了。”

周夫人不住地点头。

十一娘又劝了半天,又问了芳姐儿的情况。知道大人小孩都平安,放下心来。而夫人和十一娘这么说了一通,也心绪渐宁。知道芳姐儿生了公主的事避是避不了的,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去给太夫人请了安,回了公主府。

太夫人不免叹息:“就算是皇后娘娘等得了,只怕那些朝臣也等不得。”

“有皇后娘娘帮着看顾些,情况总好一些。”

太夫人没有说话。

晚上十一娘和徐令宜说起这件事来。

徐令宜的神色却有些凝重。

十一娘打趣道:“你也不会是嫌弃芳姐儿生了个女儿吧?我瞧着女儿挺好。我还准备生个女儿呢!”

徐令宜脸色微霁,咬了她的耳朵问:“真的真准备给我生个女儿!”语气极其暧昧。

十一娘想到这些日子他像开了禁似的,一日比一日荒唐,红着脸推开了他:“和你说正经的呢!”忍不住横他一眼。

却不知道看在他眼里多妩媚,抱着她,手就伸进了衣襟里。

十一娘喘息着任他所为。

他却只是留恋半晌后帮她整了衣襟。

十一娘咬了唇,眼睛有些湿起来。裹着被子翻过身去,闭了眼睛独自睡去。

“傻瓜!”徐令宜只好又把她搂在怀里,“刘太医说了,你要养几年。等过几年你再给我生个姑娘!”

她的小日子刚过。

十一娘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修长的秀腿却缠了上去。

徐令宜大笑:“好,好,好。全是我不对还不行”声音渐渐低下来,眸子全是溺爱的笑,身体的反应却背叛了语言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十一娘抿了嘴笑,手却一点点地探下去。

玩火自残了!

徐令宜在心里无声地笑。

十一娘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过,也这是他自己惯的。

心里却是喜欢…却不是时候。

他笑着捉了她的手:“这次周家的日子不好过了!”

十一娘一愣。

徐令宜就正色地道:“太子乃国之储君,社稷之所望。不仅要镇抚海内,还要供奉祖宗祭祀。太子妃进门三年,连育两女,皇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有些不高兴。周家如果以岳家的名义劝皇太子广纳嫔妃,生下长子就麻烦了。如若不闻不问,皇上想起来不免会觉得周家行没有大家风范,对太子妃心生不满…倒是个两难的境地!”

第五百零五章

十一娘的注意力被转移,她望着帐顶长长地吁了口气:“所以说,有女儿的还是别送进宫好!”神色颇为怅然。

徐令宜说这话可不是让她伤心的。

他是怕她继续胡闹下去自己丢盔弃甲,到时候十一娘吃苦头…

念头闪过,手就贴在了她的小腹上。

“太子刚刚册封,”他换了个姿态,下巴顶在十一娘的头顶,亲昵地搂了十一娘,低声道,“对皇上、皇后,要孝顺体贴;对兄弟姊妹要宽和忍让;在授业师傅面前要聪慧睿智;在群臣百官面前要沉稳持重…要做的事多着,怎么能惦记着广纳嫔妃?过两天郡主的洗三礼,你遇到皇后娘娘,记得跟她提一声。心里纵然再不满,也不可就这样冒冒然地给太子纳妃。总要给芳姐儿几年时候,周家知道了,也只有感激的份。如果还是不行,到时候再商量怎样纳妃也不迟。请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多担待些才是。”

男女有别,虽然是亲姐弟,徐令宜也不方面常去看皇后娘娘,何况一个是外臣,一个是内命妇,就更要避嫌了。如果有什么事,十一娘以外命妇的身份进宫朝贺的时候给皇后娘娘算是比较不引人注目的安排了。

十一娘明白,枕了徐令宜肩膀:“侯爷放心,我会把侯爷的意思传达给皇后娘娘的。”

徐令宜“嗯”了一声,然后打了个哈欠:“快点睡吧!昨天还要和娘商量进宫的事。”声音有些含糊,显然人很疲惫了。

十一娘娘轻轻应了声“是”,闭了眼睛也准备歇了,徐令宜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如果宫里有旨意让谨哥儿进宫,你就找个理由推了──进了宫,你又不能把谨哥儿带在身边时时照顾,要是磕到哪里或是碰到哪里就不好了!”

是担心儿子去了被人轻怠吧!

十一娘揽了他的腰,贴着他贴胸口清脆地应了一声“好”。

徐令宜这才摸了摸十一娘的头发睡着了。

十一娘仰了头,只看见徐令宜的下巴。

颌骨骨线优美,因为抿着嘴巴,绷得有点紧,却有种端穆的沉稳。

十一娘失笑,轻轻地凑上前去吻了一下…

是为母则刚,还是十一娘之前和皇后娘娘接触的太少,对皇后娘娘不了解,洗三礼的时候,十一娘给皇后娘娘问过安,刚说了句“郡主长的可真漂亮,和大公主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皇后娘娘就笑着招了她过去,携了她的手,先是低声地问谨哥儿:“…有没有长牙?应该可以扶着人坐一会了吧?吃得可好?有多重?有多高?”

十一娘一一应答。

就听见皇后娘娘声若蚊蚋地道:“你跟周夫人说一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不必担心。宫里的事,有我呢!”

十一娘微微颌首,继续说着谨哥儿的事,好像刚才皇后娘娘什么也没有说似的。

皇后娘娘看着,眼睛里闪过一道满意的笑容。

十一娘决定回去以后把见到皇后娘娘的一言一行都告诉徐令宜,也免得徐令宜总把皇后娘娘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的。

思忖间,看见大公主由一群内侍、宫女簇拥着走了进来。

看见十一娘立在母后身边说话,她小跑过去,拉了十一娘的衣袖:“永平侯夫人,永平侯夫人,你为什么没带谨哥儿来?”

有教习嬷嬷在大公主身边低声提醒大公主:“大公主,等永平侯夫人给您行了礼您再开口说话。”

大公主却理也不理那嬷嬷,自顾自地对十一娘道:“谨哥儿好有趣啊!上次父皇抱着他,我用手戳他的脸,结果他脸一歪,把我的手指含在了嘴里用力吮吸起来!”说着,还伸出右手的食指给十一娘看。

大公主的手指白皙细腻,指甲剪得齐齐整整不见一丝污垢,小小的指甲闪烁着粉色的珠光。

难怪徐令宜回去脸色不太好看…谁知道谨哥儿还遇到了些什么事?

想到这里,十一娘虽然在笑,心里有些不快。觉得徐令宜不让她把孩子带进宫来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而此刻眼中心中全是大公的皇后娘娘根本没注意十一娘,也没有斥喝大公主的无礼,反而笑盈盈地道:“福荣,你很喜欢谨哥儿吗?”

大公长重重地点头:“他长得好看又不像八弟,动他一下就哇哇大哭。”

前些日子,宋美人为皇上诞下了八皇子。

满殿的夫人都笑了起来,那些宫女、内侍也个个强忍着笑意低下了头。

大公主觉得大家都在嘲笑她,很不高兴,大声辩道:“我说的是真的嘛。谨哥儿长得最好看了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教习嬷嬷脸皮涨得紫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就好,急得额头直冒汗。

皇后娘娘见大公主生气,笑着抱了她:“好了,好了。我们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丑妍,十分难得而已!”

众人听了忙七嘴八舌地道:“大公主,见过永平侯六少爷的人都知道六少爷长得漂亮。不是笑话您,是觉得您很聪明!”

大公主这才脸色微霁。

“这就是缘分!”突然有人笑道,“宫里这么多孩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身边还有伴读,可也没见大公主觉得哪个好看?我看,皇后娘娘和永平侯不如亲上加亲,让六少爷尚了我们大公主好了!”

大家不由惊讶地循声望去。

说话的人是李霁的岳母安成公主。

十一娘心中大怒。

这个安成公主,说话怎么这么不搭调。先不说两人是表姐弟,只有那些家贫之人才会给孩子订娃娃亲。要知道,古代婴儿的存活率都很底,婚订的太早,女方夭折,男方不免背上克妻的名声;如果男方夭折,女方是守节好还是改嫁好…略有些家底的人都会在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开始说亲,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通常已有了个雏形,男女双方也好量媒说媒。

她飞快地睃了皇后娘娘一眼。

皇后娘娘神色温和,和刚才没有什么两样,却没有答话。

看样子,也不喜欢安成公主的话。

她又朝身边的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低头喝茶,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十一娘松了口气。

她希望儿子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如果他长大了喜欢大公主要去做驸马,她是不会反对的。所有的提前必须是儿子自己做的决定!

念头一闪而过,十一娘嘴角微翕,正准备说几句俏皮话把这事揭过,已有人抢在她前面道:“我看,安成公主得了乘龙快婿之后,但凡看着一对金童玉女就想着要撮合撮合。”说着,大笑了两声,问道,“说起来,你们家盛萍成亲也三、四个月了,可有梦熊之喜?”

十一娘望过去。

说话的是任昆之母常宁公主。

安成公主听着眉宇间闪过一丝与有荣焉的傲然:“霁儿为国分忧,成亲没几天就回了福建…”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常宁公主没等安成公主说完就插嘴道,“他们少年夫妻,一个在燕京,一个在福建…虽说李家的规矩是不纳妾,可你做岳母的,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孩子留在身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看,你还是早点送盛萍去福建的好。”说着,目光一转,道,“莫非是李夫人要媳妇在身边立规矩,所以不愿意送媳妇送福建?”

大周律令,从三品以上的武将家眷才会留在燕京。

这屋里坐的全是皇亲国戚、公卿贵胄,官员的妻子都在殿外。

有人听了笑道:“安成,要是你不好说。今天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我们叫了李夫人来帮你劝劝。你看如何?”

没待安成公主说话,立刻有人同仇敌忾地道:“是啊!虽然说媳妇在婆婆面前立规矩是应该,可我们盛萍一不是长媳,二来还有县主的封诰,三来年纪夫妇新婚燕尔…李夫人也太不通人情了!”

都是多年的媳妇熬成的婆,说别人的家闲话看戏不怕台高。如一石激起千层波,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而投石头的常宁公主却坐锦杌上笑盈盈地望着屋里的人,作壁上观,退出了八卦的圈子。

十一娘看着心中一动。

这位常宁公主能得皇上的喜欢,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生母曾经抚育过皇上的原因吧!

之后的发展就有点戏剧性了。

皇后娘娘宣了李夫人进来问话。

李夫人连声解释,说自己绝没有这个意思。是因为福建不安稳,怕县主去了生活不习惯,所以才留在燕京的。

安成公主也不停地解释,不是李夫人要把媳妇留在身边,而是她怕女儿年纪小不懂事,让李夫人留女儿在身边教导两年。

正说的热闹,黄姑姑进来禀告,说太子妃那边都准备好了。

大家簇拥着皇后娘娘往芳姐儿那边去。

路上,安成公主沉着脸,显得很不高兴;李夫人则端庄穆然地走在外命妇的行列里,看也没看安成公主一眼。

十一娘觉得有些好笑。

眉目流转间看见扶着福成公主的周夫人。

两人在殿外等待皇后娘娘召见时还和大家有说有笑的,进了殿,就一直沉默到现在。

想必心里不好受吧!

她想了想,找了个机会拉了拉周夫人的衣袖。

第五百零六章

周夫人知道十一娘有话对她说,并不回头,不动声色,待大家丢洗三礼的时候才趁着热闹站在了十一娘的身边。

十一娘悄声把徐令宜和皇后娘娘的意思都说了。周夫人表情明显的忪懈了很多。待从从芳姐儿那里出来时,福成公主甚至朝着十一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直没有做声的太夫人眼底就有了深深的笑意。

她拍了拍十一娘搀扶着自己的手,和五夫人、黄夫人说说笑笑去了偏殿。

回到荷花里,已是下午酉初,来迎接她们的不仅有徐令宜,还有罗振兴。

“大哥!”十一娘高兴极了。

罗振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冲着妹妹点了点头,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

“可把您给盼来了!”五夫人笑着和罗振兴打招呼,“四嫂天天在家里念叨着您怎么还没有来呢!”

太夫人也笑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到?”

“让太夫人、县主、妹妹挂念了!”罗振兴笑着回着太夫人的话,却像解释什么似的,目光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路上有点事耽搁了。比原定的时候晚了大半个月启程。”

太夫人、五夫人看着不好多问。站在垂花门前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太夫人一面往里走,一面笑着和罗振兴家常:“平平安安地到了就好。让老四给你接风,你等会可要好好喝两盅。”又问,“家里还好吧?听说你媳妇怀了身孕,怎样?她还好吧?”

“托您的福。”罗振兴恭敬地道,“家里都挺好的。内人身边有五姨娘照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六姨娘来燕京后一直没有回去。

十一娘想着五姨娘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知道罗振兴说的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话!

一行人在太夫人那里略坐了一会,太夫人见一个兄妹重逢,一个怀着身孕,也不留媳妇在身边服侍,端茶送了客。

五夫人回了自己屋里,十一娘则和徐令宜一起陪着罗振兴到书房坐了。

没等十一娘开口,罗振兴主动道:“你别担心。家里没什么事。是原先和我们家一起做茶叶生意的那个富商,突然携家带口到杭州来,求我帮他在杭州落藉。”

十一娘听着心中一跳:“福建的形势很糟糕吗?”

这种事,不是女人应该关心的事。

罗振兴不由看了徐令宜一眼。

徐令宜却道:“比我们想像的都要糟糕。福建那边报喜不报忧。大安村被屠之事是掩盖不了,这才报上来的。”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

“也就是,李总兵在那里,并不像之前以为的那样,福建的局势渐渐得到了控制。”十一娘沉吟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李霁的军功…

她隐隐有种不好感觉。

徐令宜“嗯”了一声,侧身和罗振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写信给云飞。你把那茶商的事好好和我说说。”

十一娘正想支了耳朵听听,却看见罗振兴又看了她一眼。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忙站了起来:“妾身去给侯爷和哥哥倒杯茶来!”

徐令宜不以为意:“让小丫鬟去倒吧!你要是不耐烦听这些,就回屋歇会!”

谨哥儿越来越沉手,十一娘却常常抱着,偏偏谨哥儿又不是个安分的,他总担心十一娘把谨哥儿一时力竭把谨哥儿落在了地上。

“妾身知道了!”十一娘笑了笑,还是起身回避了。

罗振兴很是震惊。

翰林院的人说起徐令宜,都说他虽然内敛寡言,却机智过人,行事谨密。没想到…却任十一娘在一旁听他们谈论朝廷大事。

他低头喝茶,掩饰着自己的表情,目光却忍不住朝十一娘瞥了瞥。

她侧着身子,正吩咐小丫鬟什么。

纤细的身子如杨柳般婀娜多姿,面孔粉白,如刚绽的玉兰花,这样清丽的人,却从骨子里透出几分潋艳来,让人看了不由惊艳。

罗振兴不禁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正说在说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李总兵善于揣摩上意,却曲解了皇上的意识。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的,是能帮他镇守福建的帅才,他屡次和区家在小事上纠结,眼孔还是小了些”并没有多看十一娘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罗振兴暗暗松了口气。忙敛了心思和徐令宜说话:“却是本末倒置了!”

十一娘听着走了出去,让小丫鬟吩咐小厨房的吴妈妈给两人治办酒宴。自己回屋梳洗一番,换了家常穿的夹衫休息了一会。

再醒来,已是晚霞满天。

外间传来徐嗣诫的声音:“这个东西不能吃,是拿着玩的!”然后就听见几声拔浪敲的声音。

谨哥儿这些日子抓住什么都往嘴里塞,十一娘生怕他吞了扣子之间的东西,吩咐丫鬟把家里的小东西全都收了起来,还特别嘱咐阿金好好注意。

知道这是徐嗣诫下了学在外面逗谨哥儿玩,她露出笑脸。

徐嗣谆搬到外院后,兄弟俩还像从前一样,每天早上给太夫人和十一娘问过安后就一起去双芙院上课,中午或到太夫人那里,或到十一娘这里来吃饭睡午觉,但下学后,南勇媳妇就会婉言拒绝徐嗣谆的邀请领徐嗣诫回正屋,赵先生也会留了徐嗣谆单独给他讲半个时辰的功课。一来二去,两人不像从前那样每时每刻搅在一起。好在徐嗣谆的功课加重,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功课上,徐嗣诫每天都要和谨哥儿玩一会,也不觉得寂寞。

十一娘梳洗整齐到西次间的时候,徐嗣诫正吹笛子给谨哥儿听。

虽然不十分懂民乐,但她从徐嗣诫那优扬婉转而流畅圆润的笛声中可以听出来,徐嗣诫在笛子上的造诣已远远超过了比他长三岁、同时学笛子的徐嗣谆。

徐嗣诫吹得很投入,谨哥儿也一改平时的活泼,睁着圆滑滑的大眼睛望着哥哥。

十一娘就站在了门口,听徐嗣诫把一曲吹完,拍了拍手掌。

“诫哥儿的笛子越吹越好了!”

“母亲!”徐嗣诫跑过去抱了十一娘的腰,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先生说还要多练习才行!”

十一娘摸了摸他的头,抱了在顾妈妈怀里直蹦的谨哥儿:“快去做功课。然后我们吃饭。去给祖母请安!”

徐嗣诫恭敬地应“是”,上炕端坐在炕桌前背起《幼学》来。

今年开馆,赵先生正式给徐嗣诫启蒙。

谨哥儿听着自然有些不耐烦,咦咦呀呀地抓了十一娘的耳环。

十一娘笑着把儿子的屁股拍了一下,待阿金几个把谨哥儿的小手拔出来,十一娘把谨哥儿交给了顾妈妈:“五少爷要背书,别让六少爷吵着他。”

顾妈妈笑着应“是”,抱着谨哥儿去了暖阁。

检查了徐嗣诫的功课,十一娘吩咐小丫鬟摆了晚膳。待给太夫人问过安,又陪着徐嗣诫在西次间的炕桌上描红。

徐令宜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院子里静悄悄的,已换上了值夜的丫鬟、婆子。

灯火明亮的西次间窗户上映着十一娘正做着针线的优美剪影和徐嗣诫练字的小小身影。

徐令宜阻止了小丫鬟的通传,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放轻脚步进了屋。

“侯爷回来了!”十一娘下了炕。

徐嗣诫扭头喊了一声“爹”,放下了笔,上前给徐令宜行礼。

徐令宜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炕桌旁的一个大红锦被上──谨哥儿小脸蛋红扑扑正睡得香。

“功课做完了没有!”他笑着问徐嗣诫,坐到了谨哥儿身边,帮谨哥儿掖了掖被角。

“还有一个字!”徐嗣诫红着脸道。

他怕父亲责怪。

徐令宜却温和地笑了笑,道:“那就快点写完,写完了好去睡觉!”

徐嗣诫高兴起来,“嗯”了一声,欢快地爬上了炕。

十一娘端了茶进来。

徐令宜啜了一口,眼角掠过放在一旁的小藤筐,笑道:“在做什么呢?”

十一娘坐到了徐嗣诫的身边,收拾小藤筐:“想给侯爷做双暑袜。”

徐令宜有些意外。

这还是十一娘第一次给她做东西,何况她还有一幅《谷风》的屏风没有绣完…继而大感兴趣:“给我看看!”

十一娘笑着将袜子递了过去。

姜黄色的细葛布,袜子口绣了黑色的云纹。庄重大方。

徐令宜很喜欢,拿在手里细细地磨挲了一会才把袜子递了过去。

十一娘问起罗振兴来:“大哥走了?”

“没!”徐令宜道,“喝的有点多,我留了宿。”又道,“振兴纳了个小妾,你准备些簪环,明天给新姨娘做见面礼。”

十一娘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又觉得自己话来得太急,缓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大哥前些日子来信怎么一字未提?”

“就这几天的事。”徐令宜笑道,“这种事,他怎么好提。”

十一娘没有做声。

大太太去世了,以后罗大奶奶就是当家人了。要在家里伺候罗大老爷,主持中馈,管理庶务,抚育子女,不可能随着罗振兴到燕京,而罗振兴身边也不可能没有人照顾…

最初的惊讶过去,她虽然能够明白这种安排,心里却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