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路上不停地告诉他：快了快了。
人鱼回应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但是不幸的是，污染区的导航发生了错误,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没有绕回来。
这个时候,人鱼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某种危险的临界点。
小猫着急地播出了电话想要找人，一边试探着人鱼的额头的温度。人鱼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漂亮的喉结滚动着。这只冷血动物在努力地克制着某种冲动。
终于,在注视着她的侧颜的时候，他突然间轻声说：
“别找了。”
通讯器嘟嘟两声，掉进了座位下面。
皮质手套粗暴地往上,撕开了布料。
她惊呼了一声,似乎说了什么,大概是让他到地点再开始。
但是下一秒她已经被托住按在了方向盘上。
车上的隐私帘缓缓地升上去。
……
特殊时期要持续整整一个月。
最后还是祝延勉强保持着冷静,和小猫一起找到了一家度假酒店，暂时住了下来。
因为情况十分特殊，舒棠直接请了一个月的假。
住进酒店的前几天，人鱼都非常克制。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发生了进化，她很难承受特殊时期的索求,人鱼又不愿意让她受伤。
于是每次都会在她睡着后去买抑制剂。
等到回来后，就会坐在黑暗的客厅里，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注射抑制剂。
抑制剂当然起到了一点点的作用，但是在进化后的强大体魄面前，似乎有点逊色。
当发现自己的身体进化之后，这只怪物从未想过会遇见现在这种情况。他注视着自己推进去的抑制剂，感觉到了一丝郁闷。
他担心小猫会厌倦这种无止境地索求无度，甚至会在注射抑制剂后再去冲冷水澡。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焦躁与日俱增、那种进入特殊时期后本应该被她的信息素安抚掉的躁动越发严重。
舒棠本来没有发现这件事，她在网上做了足够的功课，却发现好像特殊时期也没有想象中难以度过。
——直到她偶然间发现了垃圾桶里的抑制剂药瓶。
小猫于是在半夜爬起来的时候，看见了高大的人鱼，坐在黑暗的沙发当中给自己注射抑制剂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但是看上去有点郁闷的样子。
当他听见了动静，转头看向舒棠，虽然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舒棠突然觉得眼前高大的小玫瑰看上去很可怜。
于是她直接走了过去，钻进了他的怀里，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甜蜜的吻。然后直接解开了睡衣的领口，任由顺滑的布料滑落。
人鱼的视线凝滞住了。
他低声警告她，让她穿上衣服出去，否则他现在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
但是小猫很认真地告诉他：她才是他的抑制剂。
他们对视着。
她抬头去亲那个躲起来打抑制剂的小可怜。
小可怜很凶地让她从他身上下去，恶狠狠地说，他怕他不小心弄死她。
但是她已经亲上了他的喉结。
……
他们的感情，温吞、绵长。
以至于舒棠认为他们似乎太早就进入了某种老夫老妻的模式。
这当然很好——他们很少吵架，而且心灵很贴近彼此；
就连在某些方面，他们也会进行讨论，因为人鱼进化过的身体很强悍，他一直都很小心、尽量不会弄伤她。
这种珍重的感觉当然是很好的。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两个之间，缺乏了一些干柴烈火的感觉。
舒棠认为也许这就是他们余生里爱情的模式，小火慢熬、咕噜噜冒泡泡的温吞。
但是这个特殊时期，就像是一把极为辛辣的调味料。
他们度过了极为疯狂的一个月。
在躁动的信息素作用下，双方的吸引力达到了某种巅峰。不管是对方的呼吸，还是眼神，都像是一种烈性的药剂。
她发现自己开始时常对着人鱼发呆。他衬衣扯开扣子的样子，看上去懒洋洋的，但是有种颓靡矜贵的美感；他洗澡的时候湿漉漉的长发、水珠滚过喉结的样子；就连他做饭的时候，手臂上跳动的苍白泛着蓝色的青筋，都会让她看得入神。
小猫发现，他变成了某种具有强大吸引力的猫薄荷。
她还有了某些条件反射。比方说看见他脱手套的动作，就有点腿软；
偶尔他松开领口，露出有些倦怠，像是颓靡的蓝玫瑰一般的神情，她就会联想到他们在事？后的窗前靠在一起看窗景时的样子；
人鱼像是往常一样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话，想到他不久前的低语声，她的耳朵尖就会烫到发烧；
……
当然了，处于特殊时期的人鱼，也无时无刻不被这些条件反射所困扰。
比方说小猫喜欢在那个时候抓枕头，于是每次看见她抓住某些布料的时候，他的喉结都会不受控制地滚动；
比方说小猫会在某个时候下意识地挺腰，于是每次看见她露出半截的腰肢，他都会立马移开视线；
甚至于，不再注射抑制剂后，她的手指、她说话的声音，全都变成了某种强烈的信号。
这让人鱼很是受折磨，时常会用很挫败的语气询问自己的小猫：
她是不是在身上使用了某种强烈吸引力的香水？
他们都意识到了在他们中间，发生了一些强烈的化学反应。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然而，在这种高强度的吸引力之下，横在他们中间，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们两个人的战斗力天差地别。
在停止使用抑制剂后，这个问题暴露得非常明显。
祝延认为自己索求无度，会给小猫带来一些压力，于是他决定固定一下时间，只在下午和深夜进行。
某种意义上，这只外表看上去很凶残的怪物，实际上是个很贴心的伴侣，他很照顾在他的眼里很容易死掉的小猫。
在早上的时候，祝延会找一些事情来做分散注意力——
比方说看书、或者写日记，或者阅读从前的一些记录。
他是个执行力和自制力强到变态的人。
但是每个清晨，小猫都会在他的面前，只穿着一件他的衬衣乱晃。宽大的衬衣遮到了大腿中间，但是仍然十分暧昧旖旎，因为她的的身上还有没有散去的痕迹。她都会这样很自然地从他的面前飘过。
他要是装作没有看见，她就会直接坐在他的对面，装作看书的样子。
她的信息素就像是漫天纷飞的猫毛，无时无刻不在干扰他。
最后，往往是人鱼忍无可忍，将她丢上床。
在发情热之前，舒棠从未这么主动过。她时常会评价人鱼是在“异想天开”，但是现在，发情热开始了，一切就好像是颠倒了过来。
祝延为了她的健康着想，选择了禁欲、严于克己。
结果这一行为，完美戳中了猫科动物的癖好。
就像是告诉猫——
不要打翻水杯。
猫：什么？立马打翻水杯！
不要打扰工作。
猫：什么？键盘，趴一下！
祝延在日记里写道：
“有人说如今已经没有可以克制我的武器了。”
“这显然是错误的。”
“小猫是从天上降下来的，我的克星。”
……
看着不知死活，跃跃欲试的小猫。人鱼开始转变战术，他决定在早上的时候和小猫一起出去玩，
以他的自制力，在这种时期出门也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人鱼想：这样，她总可以老老实实地度过一个早上了。
但是，他低估了猫科动物在危险边缘大鹏展翅的决心。
小猫会在他们出去采购的时候的时候，故意从超市的货架上取东西，在他面前露出半截腰线。
他无数次抓住她的腰肢，在耳边低声斥她，把她的衣服拉下来。
但是她仍然会故意在人多的地方凑过去，偷偷亲他的耳鳍。
于是往往等到他们回到家的时候，一关上门，面无表情的祝延，就会直接将她按在门板上亲，低声骂她是“坏猫”、“小骗子”，然后斥她，让她□□，开始收拾小猫。
祝延也是有报复心的。
他会在这个时候试图给小猫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然而，这种教训是完全无效的。
虽然每一次都很惨，但是小猫每一次都会使用同样的招式，并且乐此不疲，仿佛对于勾引他这件事焕发了极大的热情。
——人鱼甚至认为，她把这件事当做了一种业余爱好。
他认为这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小猫都会哭得很惨，但是她下一次还是要在他的面前抓纸巾、或者咬住他的耳鳍，饱含热情地去勾引他呢？
他照镜子的时候会想：难道是因为眼睛变蓝了，看上去变得好欺负了么？
她好像无论何时都不会在他面前感觉到害怕，也很难记住教训。
但是后来，祝延渐渐想明白了。
他在日记里写道：
“因为我是宽纵她的元凶。”
“她知道我爱她，无论何时都不会伤害她，于是开始仗势欺人。”
“而我一开始就错误地选择了绥靖政策。”
“但是这也许就是爱情的本质：永远宽纵于她。”
……
就和人鱼的想法一样。
舒棠同样认为婚姻会有倦怠期。
婚姻总没有热恋期那么美好，激情会在渐渐熟悉的过程当中消退。
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后就没有后续了，因为最后都会沦为柴米油盐的平淡。
但似乎，在结婚的几个月后，他们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
就如同干柴和烈火。
甜蜜的热恋发酵成了烈性的美酒。
他们有了一些在特殊的时期才会称呼彼此的昵称。
她最喜欢人鱼用低哑好听的声音叫她“乖乖”，但是实际上他总是会叫她“坏猫”、“小混蛋”、“小骗子”。
他们在淋浴的花洒下接吻；
他们在隐秘的角落说一些暧昧的悄悄话；
在彼此的身上留下喜欢的印记。
他们还有了一种心照不宣。
比方说只用一个眼神就可以点燃彼此。
爱情没有在婚后走入坟墓。
反而沉醉在这渐渐步入冬天的夜里。
第76章 祝延日记（三）
一个月后,他们结束了这段疯狂的时期。
南岛市也迎来了冬天。
小猫重新开始忙碌，但是他们之间那种热情并没有因为小猫的忙碌而消退。
粗心的小猫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忽视，她开始每天准点按时下班,每天回家还会带给祝延一束花,会在回家的第一时间就甜蜜蜜地吻上他的唇。
进入冬天以后,人鱼很喜欢她的体温，会低哑着称呼她坏猫,然后贪婪地感受着她的体温；不过，每次他都会记得洗热水澡,把自己的体温弄高一点。
她有时候没有空，就干脆给人鱼打电话来接她,然后在楼下看见那个高大身影就飞奔下来,撞进他的怀里。
人鱼冰冷的呼吸在冬天的时候会让她缩脖子,他很爱这样去逗她。她就会捂住围巾大呼小叫，但是和人鱼对视的时候，眼睛里面都是笑意。
于是,忙碌和白天的分离变成了一种“小别离”。
让他们开始一起期待起来每天夜里的重逢。
祝延在日记上写道：
1月20日，大寒，阴。
这段时间,小猫终于记起来了自己还有一个法定配偶。
进入冬天后,我的体温太低,不想冻到她,于是分两床被子睡。
但是小猫一定要往我这边钻。
进化为什么没有让我变成变温动物？
小猫认为我的体温太低，担心我的血液结冰，在堡垒里装上了地暖。
其实有点热，但是我没有告诉小猫这件事。
因为她会捂着我的手哈气，或者把我的手揣到她的口袋里焐热。
很可爱。
我有点爱上冬天了。
在新的一年里,舒棠忙忙碌碌，想要成为一个闪闪发光的人。
她充满热情地开始投入了申请研究生的事业当中。
但是在立春的那一天，舒棠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大概是因为她和祝延的婚姻关系被人知道了，她在2月4日早上，收到了一封来自于她心心念念大学的推荐录取信。
可是这天降的惊喜，直接让小猫辛辛苦苦攒的申请资料全变成了一堆废纸。
小猫很沮丧，她在深夜对他说：她忙碌的半年好笨，好像个超级大傻瓜。
舒棠以为回到了南岛市，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但是其实他们不可能再回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反而是燕市那样的生活，才是以后他们两个人生活的常态。
比方说络绎不绝前来拜访的人。
比方说偶尔会发现有人跟踪、或者遇见一些危险。
比方说经常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人鱼一一告诉了她。
那天夜里，他询问自己的小猫：
如果以后一直都会笼罩在祝延的阴影下，会不会想要离开他？
舒棠坐在原地，好一会儿，说：不想。
她说：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这一切。
很快，他的话就应验了。
巴士底狱热闹了起来。
只不过，祝延现在的脾气变差了。这只古怪的怪物不再像是从前一样拥有领袖风范。他时常会直接把人从巴士底狱里面丢出去，而且变得非常不好沟通。
以至于巴士底狱被他变成了一个新的魔窟。
前来拜访前任大首领的人再也不敢贸然打扰，只能改成寄信到巴士底狱。
还有人别出心裁，想要去找舒棠，但是发现祝延每天都会去接她后，他们也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祝延给在燕市参加竞选的小陈打了个一个电话，世界终于清净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任何的好事。
至少在这年的春天，小猫在邮箱里发现了一枚勋章。
——她得到了一枚联邦颁发的荣誉勋章，奖励她在最危险的时候接近了那时精神力暴动的元勋，阻止了一场浩劫。
她拥有了一个研究院的荣誉职称。
小猫有点不安，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但是拿回家后，家里那个性格古怪的前任大首领很平静地告诉她：
差一点南岛市就被毁掉了，这份荣誉是她应得的。
也许是因为他轻描淡写的态度，小猫慢慢放松了下来。她在人鱼那些闪闪发光的勋章旁边摆上了自己的勋章，每天睡前都要看一眼。
在人鱼的影响下，小猫也在慢慢习惯这样的生活。
巴士底狱没有人敢来拜访了，但是联邦的信件仍然如同雪花一般飞来。
在傍晚的时候，他们就会在火堆边，拿这些信件烤红薯。
烤之前偶尔会看一眼那些信件。
5月份的某一天，小猫从火堆边翻出来了一封与众不同的信件。
——一封来自联邦的催生信。
议会十分委婉地祝福他们新婚快乐，并且建议他们快点生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因为人鱼的基因很特殊、很强大，如果可以多多生，那无疑是一件大好事。
而且联邦议会还提到，现在研究院的胚胎培育技术很厉害，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待命。
这封信当然被拿去烤了红薯。
然而关于“生孩子”的话题，他们两个却讨论了很久。
比方说生出来的是小猫还是小鱼。
猫说：“可能会生出来一只海豹。”
人鱼问她为什么？
猫：画了一只猫头鱼。
人鱼：“……”
他们都隐约清楚了一件事，如果现在人鱼已经不能算是人了，那么生殖隔离也许是存在的。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小猫有一点茫然。
她还没有做好成为家长的准备。
于是，想了想后，她和自己的爱人坦白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当一个妈妈，她认为自己现在还是18岁，而且可能心智一直都不会成熟，她觉得这种身份的变化她可能很难适应。
舒棠以为说出来这件事，祝延可能会认为她不够成熟、或者这种想法太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