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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弘量唇瓣微颤时,高鹤洲接着道:“今年也正好是六年一度的御史考察期,前阵子陈御史到本官这儿参了大人一本。这贪、酷、浮躁、不及、老、病、罢、不谨中,沈大人一人可就占了不及和不谨两样。”(3)

  不及,便是不够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不谨,就是处在高位上,却不够谨言慎行。

  御史考察的期间,他侯府的后宅却起火了数次,沈弘量也无法在高鹤洲的面前过多的辩驳,便以为,高鹤洲这是终于要给他撸官了。

  小皇帝只觉得高鹤洲的嘴皮子启启合合,但他仍在忍着病痛,高鹤洲具体说了些什么,他也不清楚。

  只知道高鹤洲是将矛头指向了沈弘量,便问陆之昀道:“先生,您怎么看?”

  在官场上,是没有女婿和老丈人的分别的。

  再者,陆之昀待沈弘量的态度本就是不偏不倚。

  他淡声回道:“当年工部尚书是因为湖广赈灾有功,才被先帝拔擢升任了侍郎一职,近年来沈大人在尚书这个位置上坐了良久,却实在是没做出什么功绩来。而今湖广一地的水利漕渠又出了问题,幸而当地的官员提前修缮,才未酿成大祸。”

  高鹤洲却知,修缮水利的事,是陆之昀提前属意当地的官员做的,前几月刚从户部拨了款项。

  也得亏了陆之昀神一般的预判,才使湖广之地免去了一劫。

  流年不利,几日前钦天监的官员还说来年春夏,各地还要迎来连绵不绝的暴雨,若未提前应对,各地发起水患了,便会拖垮国力。

  沈弘量一时也不知高鹤洲和陆之昀这两个人,绕来绕去的,到底想同他说些什么。

  说了这么多,也没说要怎么处置他。

  正此时,陆之昀神情沉肃,复又开口道:“沈大人,你正值壮年,身为尚书,不能白领朝廷俸禄,合该在任期内再为陛下分忧,也为百姓负责。”

  沈弘量心中一震,不解地问道:“阁…阁老是何意?”

  “沈大人,本官想指派你和两个御史去南境修缮水利,重点的那几个地界,譬如保宁府、顺庆府、嘉定州、燮州府等,都要亲你自走一趟。”

  去南境修水利漕渠?

  还要带着两个御史一并去?

  沈弘量面色骤变,这处沈涵的事还未解决,刘氏如今的身子骨弱到连走路都走不了。

  永安侯府若没他这个家主在,沈涵的婚事该怎么办?

  正此时,高鹤洲又顺势在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附和陆之昀道:“臣附议,事不宜迟,趁雨季刚过,沈大人若要去南境,也该尽快启程。”

  “这……”

  沈弘量欲言又止,可陆之昀和高鹤洲的提议也是没错的,钦天监的人都那么说了,也确实得防微杜渐,派工部的重臣去修缮一番。

  这事他不好推脱,且高鹤洲先前儿就说了,他这几年确实没什么政绩,御史还参了他一本。

  除非他临危称病辞官,可如果是这样,他这么些年在官场上的苦心经营就都没有了。

  正当沈弘量近乎绝望地思忖着对策,也思忖着沈涵该怎么办时,小皇帝也开了口:“嗯,先生和高爱卿说的有理,沈大人从前就是都水清吏司的官员,派他去修缮南境的水利,也再适合不过了。小禄子,准奏。”

  “是。”

  “工部其余的事宜,就由两个侍郎代之。”

  工部左侍郎正在交泰殿,恭敬回道:“臣领旨。”

  小禄子眯眼看向了仍怔愣在地的沈弘量,斥道:“沈大人,怎么还不接旨?”

  沈弘量身子一僵,只得恭敬回道:“臣…臣领旨。”

  ——

  当夜,永安侯府的荷香堂内几乎坐满了人。

  就连头风久未痊愈的刘氏也强忍着病痛来了这处,沈涵则坐在母亲的身边,哭哭啼啼地用帕子抹着眼泪。

  阿蘅抱着刚出生的幼子,悄悄地瞥着刘氏的模样,暗觉她这病极严重,应该是撑不到沈弘量回京的时候了。

  沈涵的事都没定下来,所以沈弘量纵然不在京师,刘氏也没那个闲功夫再去打压她了。

  等刘氏死后,就看看沈弘量能不能将她扶正了。

  反正她是给他弄出了个儿子来,如今这手头上,也有筹码了。

  三日后,沈弘量就要奉旨离开京师,去南境督造水利。

  可杨白两家却闭门不见,只同意沈涵做妾。

  沈渝看着沈涵的笑话,却到底是心疼父亲的。

  刘氏则有气无力地道:“已经过了雨季了,沅姐儿的身子也应当有所好转了,老爷明日就去府上求求她罢。”

  沈弘量叹了口气,回道:“怎么求,陆之昀不一定肯让我见她。”

  沈渝忖了片刻,对父亲道:“镇国公一直让她管着陆家私塾的事宜,她病一好,应该会从公府的西小门去私塾。明儿父亲也不用上朝,就多派几个小厮去公府的各个小门处堵她,总能堵到她的。”

  ——

  次日。

  果如沈渝所说,沈弘量在辰时三刻,成功地堵住了即将带着廖哥儿去梅花书院的沈沅。

  却见沈沅身着一袭倜傥的青色深衣,既是穿着男装,方士巾下,那双精致的眉眼也越看越像燕王。

  想当年,燕王还在京师时,也是遐迩闻名的美男子。

  所以唐氏这个贱人,才跟他苟合到了一处。

  思及此,沈弘量还是将心中的恨意敛去,亦特意摆出了一副凄苦的模样。

  沈沅低声对江丰交代了几句,让他先带着廖哥儿去书院,不要耽误了学业。

  自己则和其余侍从留在了西小门处,稳了稳心神后,便走向了沈弘量。

  都不用他主动说什么,沈沅也知道沈弘量来这儿的目的。

  沈沅忽地想起,扬州的唐府曾有位秦小娘,她还在世时,便颇得舅舅唐文彬的宠爱。

  秦小娘出身不高,甚至可谓低下,因为有几分容貌,便被兄嫂卖到了唐府做丫鬟,后来唐文彬将她收了房,她也为唐文彬生下了一子一女。

  但纵是秦小娘成了唐府的妾室,生活上却仍很拮据,她每月能拿到的月银是有限的,而哥嫂动不动就要登府管她要钱。

  就如吸血的蛭虫一样,要榨取秦小娘一切可利用的价值,而秦小娘的哥哥毕竟是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唯一亲人,她也同这些所谓的家人断不掉。

  沈沅那时就很同情秦小娘的遭遇,却没成想时移势易,如今的她也成了从前的秦小娘。

  她很清楚,沈弘量今日为了沈涵能来求她。

  往日就能为了另两个儿子,和沈沐再来求她。

  她好不容易才有的稳定生活,很有可能就会因着这些所谓的家人,被拉下无尽的深渊。

  他们,也都如秦小娘的家人一样,想要来吸她的血。

  想到这处,沈沅颦住了眉目,强撑着平静地唤道:“父亲。”

  沈弘量的脸色苦大仇深,幽幽道:“沅姐儿,你妹妹沈涵的事,为父希望你能向镇国公去求情。”

  沈沅的心中突然涌起了恐惧,她怕陆之昀会因为沈家人,对她也有了不好的看法。

  她也怕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磨合至今的感情,也因着沈家人而变质。

  在沈沅的心中,陆之昀和孩子,自然是要超过所谓的父亲母亲,还有这些弟妹们的。

  这个忙,她还是不能帮。

  沈沅强撑镇静,凛着面容,正色回道:“父亲,恕我不能为涵姐儿求这个情,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既是做出了这些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

  沈弘量又动了想打沈沅的念头,可她周身围着的,全是陆之昀派来护着她的魁梧侍从,他不敢轻举妄动。

  沈弘量眯起了眼睛,终是对沈沅说出了诛心之语:“好,沅姐儿你现在嫁得好了,还成了一品的诰命夫人。可你别忘了,镇国公能够娶你为妻,也都是看在你是侯府嫡女的面子上!你若不是我沈弘量的女儿,没有侯府嫡长女的这个身份,你能攀得上镇国公府吗?”

  沈沅的心跳骤然加快,亦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纵然她和沈家人的血缘羁绊是抹不去的,她也要拒绝沈弘量的要求。

  陆之昀没必要为了沈涵,去得罪白、杨这两家人。

  沈沅虽然强迫自己鼓起勇气,不要畏惧沈弘量的咄咄逼人之态,可心中,还是蓦然被那种,生怕自己安稳的日子被他们夺去的恐惧。

  正此时,却觉自己攥成团的手,竟被熟悉的温热掌心包覆。

  沈沅侧首看去,陆之昀已然站在了她的身侧,男人高大的身子如一颗挺拔的劲松似的,他的神情依旧深沉冷肃,却顿时给了她一种,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安全感。

  她那颗紧张万分的心,也即刻安沉了下来。

  只听,男人用低醇的嗓音温声道:“沅儿,别怕。”

第79章 身世(含补更)

  陆之昀今日穿了袭宜辩等威的燕服,颜色亦是青色,比沈沅身着的长衫略深了些,端的是副仪容峻整,冷隽斯文的模样。

  只那双深邃的凤目在睨着沈弘量时,格外的锐利,甚至可谓犀利。

  陆之昀冷声问道:“沈弘量,你来公府做甚。”

  沈弘量一见到陆之昀,就慌了阵脚,再一听闻他连永安侯都不称了,而是直接唤了他的大名,不由得向后连退了数步。

  正此时,陆之昀干脆松开了沈沅的手,径直往沈弘量的方向阔步走了过去。

  “站住。”

  陆之昀冷厉的声音甫一落定,沈弘量也停住了步子。

  这时当煦日渐升,陆之昀背逆着阳光,在沈弘量几步之遥外站定后,便给了他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未等沈弘量颤着唇瓣,要同陆之昀解释时,陆之昀已然先他开口,沉声威胁道:“别再为着沈涵的事,来找她。回府后准备好去南境的事,你还有两天就要启程了,哪儿来的这么多闲功夫?”

  实则就算此时此刻的陆之昀没有那么大的权势,沈弘量也有些畏惧他。

  在陆之昀还年轻时,镇国公府的五公子的煞名就在京中传开了,他若动手打他一顿,沈弘量都觉犯不上。

  沈弘量仍怔愣在地,正犹豫着要不要拉下脸面,再对陆之昀跪上一次时,陆之昀的凤目又觑了几分。

  他薄冷的唇中再度溢出的话,却让沈弘量的双眸骤然一阔,略显苍老的面容上也显露了几分骇然。

  ——“等你回京后,燕王世子兴许也会被陛下召入京城。”

  “这……”

  “沈弘量,你见过他的,不是吗?”

  燕王世子?

  见过他?

  陆之昀他不会是……

  及至陆之昀已然走到了沈沅的身旁,沈弘量方才失魂落魄地乘上了侯府的马车。

  待他坐定后,仍觉心有余悸。

  陆之昀的本事竟是神通到,能将沈沅的父亲往燕王的身上猜。

  沈弘量对此丝毫都未有预料到,同时他也深刻地意识到,原来沈沅这个贱种在陆之昀心中的位置,竟然这么重要。

  ——

  永安侯府,玲珑轩。

  沈弘量阴脸回到府中后,便来到了刘氏的这处,刘氏的病情愈发严重,沈涵近来也是日夜侍疾,不敢离开她半步。

  沈弘量将沈涵唤到了偏厅处,终是无奈地将实情同沈涵说了出来,同时,他也给了沈涵两个选择。

  “现下你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不然是入杨府做妾。要不然,就真按照你之前所说的,便去京郊的庵堂做姑子,茹个几年的素,再好好地清修清修,养养心性。等过个几年,为父再为你寻摸几个人品信得过的丧妻官员,到时风头都过了,再将你接出来,你做这些人的填房,也比做妾要强。”

  沈弘量其实是更属意让沈涵入庵堂的。

  但是她今年毕竟才十六岁,送进去,怎么着也得待个五六年,庵堂里的生活清苦,沈涵不一定能吃得了这个苦。

  故而沈弘量叹了口气,又道:“涵姐儿啊,为父后日就要启程了,等你母亲醒后,你也同她好好地商量商量,这事啊,还是得听从你的心愿。”

  沈涵听罢,五指渐渐地蜷在了一处,亦紧紧地将手中的帕子攥成了团。

  她想起了在广宁侯府时,大白氏这个寡妇对她的羞辱,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白氏有什么资格骂她下贱?

  本朝还是鼓励女子在丧夫后守节的,她不也是仗着家世稍好了些,还不甘寂寞地改了嫁吗?

  要嫁的人,还是被她看不上的杨呈安。

  大白氏还把他当成什么宝贝玩意呢。

  她沈涵比大白氏生得年轻貌美,只要她肯在杨呈安的身上多下些功夫,施展些女子的那些伎俩,拿住杨呈安这个人,对她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沈涵不想就这么输了,也不甘心就这么被大白氏折辱,且如今,多了这么个对手,与她一起去争抢杨呈安,她的心中也冉起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斗志,她誓要同大白氏斗个高低立下!

  思及此,沈涵的眉目也显露了几分沉重。

  她抬首看向了父亲略显苍老的面容,终是下定了决心,垂下了头首,恭敬道:“父亲,孩儿选择…嫁给杨呈安为妾。”

  沈弘量蓦地瞪起了眼睛,又询问了一遍:“你确定?”

  沈涵颔首,回道:“孩儿确定。”

  沈弘量无奈地摇了摇首,又劝道:“你要再考虑考虑,等你母亲醒来后,再做决定罢。”

  沈涵咬牙回道:“不,女儿这次是真的想好了。”

  沈弘量听罢,沉默地看了沈涵良久,终是长长地又叹了口气。

  ——

  是月初三,工部尚书沈弘量携两位佥都御史,离开京师,前往南境。

  初七,杨白两家大婚。

  因着大白氏是再嫁,所以杨家的这场婚宴,同寻常的世家婚宴比起来,要显得低调些。

  不过一应礼俗皆是未差,拜堂时,新郎官杨呈安的面容也显露了喜色,似是对这场姻缘甚为满意。

  初十,便到了杨家纳妾的日子。

  永安侯沈弘量并不在京师,主母刘氏重病未愈,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沈涵穿着桃红色的妾室婚服,待敛饬完衣发后,还对着满面青灰,病得奄奄一息的刘氏嗑了三下头。

  “母亲…母亲您放心,孩儿嫁进杨府后,定会让杨呈安的心里只能容下我这一个女人。至于那个大白氏,早晚我会让杨呈安休了她,她原本就嫁过人,这回若是再成了弃妇,就再也没人要她了……”

  话说到这处,沈涵的语气已渐变得哽咽。

  “…母亲,孩儿该走了,等孩儿在杨府安顿好后,便归宁来看您。”

  是日,天公不作美,虽未下雨,但天色却极阴沉。

  父亲不在,长兄如父,是沈项明携着不敢过分张扬的仪仗队,将沈涵乘的花轿抬到了杨府的西小门处。

  等沈涵带着从侯府带来的嫁妆,和几个丫鬟迈进了杨府西小门的门槛后,也就正式意味着,她成为了杨呈安的妾室。

  可她入府后,事情却全然未按照她预料的那般发生。

  杨家毕竟没有世袭的爵位,只是寻常的一个官宦门楣而已,自是不及永安侯府的地界大,公爹和婆母也自是不会给她单独收拾出一个院落住。

  杨呈安单独住在一个跨院里,大白氏自然是同他共住在坐北朝南的正房里。

  而沈涵,身为偏房妾室,自然被安排到了同一个跨院中的一个小小的北房内。

  马上就要入冬了,沈涵和丫鬟甫一进室,便觉这间房室既狭小又阴冷。

  “这哪儿是人住的地方,主母不会拿间下人住的房室来故意羞辱我罢?”

  沈涵用手帕嫌弃地掩住了口鼻,正埋怨着,大白氏已然正色站在了她的身侧,沉声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下人住的房室,可连间单独的湢室都没有。”

  大白氏自然不是好招惹的,见这番沈涵,竟是从侯府带来了四个丫鬟,即刻便勒令身为妾室的沈涵,只能在杨府留一个丫鬟,其余的三个丫鬟都需送回侯府。

  沈涵自幼被娇养长大,哪儿曾受过这样的苦楚,可她瞧着,杨呈安和大白氏所住的跨院,统共就这么大点的地界,她若硬将这三个丫鬟留在杨府,也没她们住的地界。

  沈涵最终只得命杨府的管事将这三个丫鬟都送回了侯府,杨呈安现下在翰林院任职,沈涵便想着,等他归府来她的偏房后,她定要好好地同他说道说道大白氏的行径。

  可她没料到的是,当夜杨呈安归府时,却并没有来她的偏房。

  沈涵透过棱格窗看见的,却是大白氏站在院子里,一脸温柔地迎着自己的丈夫归来,杨呈安则同她并肩回了正房,二人恰逢新婚,感情亦是极好,一些细微的动作间,便足可见他们对彼此的亲昵。

  此时此景,于沈涵而言,自是异常刺目。

  哪儿成想她曾经看不上的杨呈安,现在连正眼都不会看她。

  沈涵派丫鬟过去催了杨呈安一次,也提醒他该来她这处了,得到的回复自然是拒绝的。

  等到了第二日,大白氏携着沈涵去正堂给婆母和公爹敬茶时,也自是受尽了杨母的刁难和白眼。

  与她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杨母对大白氏这个儿媳是极为满意的,言谈举止间,似是都将大白氏当成了亲生闺女似的。

  杨母还冷声提点着沈涵,道:“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可是我们杨家的妾室,既是妾室,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再生出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来。”

  沈涵一大早上就生了一肚子的闷气,等用午食时,又嫌杨家的菜式不好,便要拿出自己的嫁妆,让丫鬟去庖厨那儿做两个好菜。

  可大白氏早就提前布局好了一切,她虽未克扣沈涵的嫁妆,却让她在杨府没地界花钱。

  身为妾室,也自然是无法同正妻一样,三日后还能回门归宁,沈涵想出府去看看刘氏,大白氏和杨家人都不允诺。

  世人皆是拜高踩低的。

  眼见着沈涵摊上这么一桩事后,她长姐和姐夫都没有去管,也就意味着镇国公府陆家不是她的靠山,也不会为她一个小小的妾室撑腰。

  沈涵的父亲永安侯现在也不在京师,得几月后才能回来,她母亲还病着。

  这么几个条件加在一处,大白氏和杨母自然是可着劲儿的收拾着沈涵,偏杨呈安还生生地晾着她,不肯给她机会见他。

  某日沈涵趁着大白氏归宁时,终于获得了能与杨呈安相见的机会,她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却还是得到了杨呈安的冷遇。

  杨呈安冷冷地给沈涵留了句:“尽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再做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沈涵在杨府举目无亲,深知再这么下去,自己只能在这么个小小的北房里渐渐老去。

  大白氏和杨家人这是想将她给熬死!

  而大白氏的眼线再得知沈涵想要勾引杨呈安的事后,自是妒意纵生,次日杨呈安去翰林院时,大白氏便将沈涵叫到了正房的厅室中,请她喝了盏“妾室茶”。

  在大白氏的眼中,妾室同奴婢通房也没什么两样,现下沈涵的父母皆顾及不上她,长姐沈沅也同她关系不睦,压根就不会帮她。

  大白氏便让沈涵罚跪在院子里的青石板地上,还派了自己身侧的大力婆子,去掌她的嘴。

  那婆子将沈涵的脸打的青紫泛红,使出的力道,也是想要让她毁容。

  罚了沈涵将近十日,杨呈安也隐隐得知了大白氏责打沈涵的事,他虽然怨恨沈涵,却也觉得她罪不至此,便劝大白氏不要再如此责罚她。

  大白氏表面应下了夫君的提议,可在杨呈安为沈涵求过情后,她的心中却对沈涵愈发地记恨。

  沈涵瞧着杨呈安终于对她动了恻隐,便也寻了大白氏出府打理杨府铺面的日子,动用了近一半的嫁妆,买通了杨府的管事。

  那管事纵然畏惧着大白氏,但沈涵给他开得价,却是他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钱财。

  管事收下了沈涵的钱财后,便按照她的要求,为她买到了能使男女迷情的合欢散。

  沈涵也趁杨呈安恰好休沐,大白氏又不在府上的日子,成功地同杨呈安发生了关系。

  事后,大白氏自是对沈涵愈发地恨之入骨。

  而杨呈安也有着男人都有的通病,大老婆的性情过于悍烈,他自然也会对他性情稍弱的小老婆产生些怜意。

  沈涵的肚皮也很争气,嫁进杨家不到两个月,就怀上了杨呈安的孩子。

  这般,她在杨府的地位也有了一定的提升。

  婆母为了让她能顺利生产,没有再过多地难为她。

  大白氏也被杨呈安和杨母劝慰了一番,暂时地偃旗息鼓。

  可沈涵,却也只得意了一阵子。

  大白氏不是能够隐忍多时的人,沈涵怀孕没多久后,她也很快就有了身孕。

  这杨府有了嫡子后,谁还会在乎沈涵肚子里的那个庶出的孩子,短短的几日功夫,沈涵在府中的地位就又跌了下去。

  大白氏行事毒辣,借机设计了沈涵,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满一月就流了产。

  沈涵本就因着流产心情抑郁,却又听闻了刘氏病重的消息。

  原来刘氏在这一月中清醒了一阵,可这病情刚有好转,便从沈渝的嘴里听见了沈涵小产的事。

  刘氏接受不了刺激,果然晕厥了过去,这次比上次病得还要严重,来府的医师甚至说,刘氏应该是活不过这个月了。

  沈涵想回府看看病重的母亲,大白氏却不准允,杨母和杨呈安也说她还未出月,不能出府见风,先派个丫鬟去探探情况便好。

  沈涵求助无门,便想着自己一个人逃出杨府,哪成想刚一离开跨院,大白氏就派来了数名丫鬟和小厮去将她抓回来。

  她在逃跑的途中,无意地跌落到了杨府的小荷池里,这池塘并不算深,可临近冬日的水最是寒凉,沈涵还未出小月,浸了冷水后对身子的损伤也是极大。

  等她被下人救上来后,已是奄奄一息。

  大白氏却仍觉不够解气,便悄悄地买通了医师,让他们绝不要好好地医治沈涵,还属意下人克扣沈涵的炭火。

  结果,沈涵嫁到杨府也就不到四个月,便冻死在了跨院的那个小小的偏房里。

  临死前,沈涵还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嫁给了杨呈安为妻,并没有做他的妾室。

  她在梦里也依旧百般地看不上他,动不动就拿难听的言语讽刺他,可杨呈安身为丈夫,却对她百般的忍让,无论她怎么做,他都对她异常的照顾和体贴。

  弥留之际,沈涵的眼角也溢出了悔恨的泪水。

  这些梦境很是真实,倒像是她曾经发生过的真实经历一样。

  她知道如果她没有悔了这桩婚事,也没有去觊觎她不该觊觎的男人,断然是不会落得个如此的悲惨下场。

  杨呈安如果真的按部就班地娶了她,也定然会对她很好。

  只可惜,没有人能给她后悔药吃。

  奄奄一息的刘氏听见了沈涵去世的消息后,自是悲伤欲绝,她难以相信几月前她的涵姐儿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嫁到杨家后,就落得个这么惨的一个下场。

  且沈涵在临死之前,还受到了那么多的委屈和苛责,这简直让她痛心疾首。

  刘氏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也去为她的涵儿收尸,却使不出任何的力气来。

  最后刘氏急火攻心,当着沈渝和沈项明的面儿,竟是生生地呕出了一股鲜血来,随后便猝然离开了人世。

  等沈弘量终于回到京师后,也早就得知了妻女皆都离世的悲痛消息,他回到侯府,瞧见了梁柱上缠绕的白布,和府内异常萧索的景象,终是失神地跌坐在地。

  “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弘量仰面怒喊了数声,终是不顾路过的下人,捶胸顿足地哭嚎了起来。

  ——

  因着刘氏毕竟是沈沅的继母,故而在沈家正式为她治伤的那日,她还是来侯府参加了刘氏的丧仪。

  甫一进了灵堂,便嗅到了纸钱燃烧时,那呛鼻的硝烟味儿。

  陆之昀在她来之前特意叮嘱,让她不必为她去守三七,也不必去在意外人的看法,丧仪这日过来看一眼便好。

  灵堂内,并无沈弘量的身影,除了沈项明、沈渝和沈沐,也不见五姨娘阿蘅和她的幼子。

  沈沅还瞧见了一些陌生的面孔,见其中的一位老妇同刘氏的长相有些肖似,便猜她应该是刘氏的生母。

  她进堂后,除却沈项明和沈沐,其余人等皆都一脸仇恨地看向了她。

  沈沅心中知晓,这就是事情的可怕之处。

  这次是她没有帮沈涵和刘氏,这些人就将过错都怨在了她的头上。

  可纵是这一次她帮了,只要往后她有一次未帮沈家人,先前儿做的一切牺牲,在他们眼里也都会化为乌有,她还是会落得她们的怨恨和不满。

  沈项明身为长子,走到了沈沅的身侧,他的性格并没有被刘氏教导得如沈涵那般任性,虽然不喜念书,但人却是敦厚的。

  沈项明恭敬地唤了声长姐,便要引着她为刘氏的灵位上香。

  刘氏的母亲则将沈项明拽到了一旁,低声斥道:“项哥儿,你不要理睬她。嫡母和嫡妹都死了,她倒是来假惺惺地奔丧了,说她是白眼狼,我都抬举她了,等人死了才回侯府,有什么用?”

  刘氏的父亲刘兴言则沉脸制止道:“你少说几句。”

  沈沅并没有因着刘氏母亲的话显露任何的愠色,自然,也没觉得刘氏和沈涵的死同她有关,若要愧疚,也轮不上她来愧疚。

  刘氏不是她的生母,也没有养育过她,她去世后,沈沅自然是不怎么悲伤的。

  她本身就哭不出来,也不准备在灵堂装哭,等为刘氏烧完了纸钱后,便携着碧梧离开了这处。

  刘氏的母亲在沈沅离开后,还恨恨地咬着牙,嘀咕道:“不就是嫁给了首辅吗,有什么好得意的,陆之昀身为这家的女婿,不肯帮自己的小姑子脱离苦海,要他有什么用……”

  刘兴言未发一语,可神情也显露了几分恨意。

  早晚,早晚他要让沈沅和陆之昀都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大祈的军权一直被陆之昀和乔家人把持着,他身为中军都督佥事,也早就同敦郡王尉迟桢在私下结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