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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其余的陆家子孙均都站起了身,陆陆续续地退出了厅外。

  寇氏满眼凄惶地看着陆之旸将杜婆子押了下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等这堂内只剩下了她和几个丫鬟时,她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噼里乓啷地便将八仙桌上的所有饭菜都扫到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生辰的这日发生这种事?哪怕错开几日,都要比择在今日强,为什么!”

  寇氏的声音渐变得歇斯底里,整个人也像是个完全失去了理智的疯子似的,再无了平素的端庄模样。

  江丰被陆之昀派到了远香堂中,他悄悄地躲在了一侧的耳室中,专门盯着这堂内发生的一切,好在陆之昀回府后,同他及时汇报。

  他自是也听见了寇氏的怒骂声。

  江丰看着寇氏那万分痛苦的模样,却是微微地扬起了唇角。

  还为什么,当然是他们公爷特意选在了这个日子,好给你送上一份大礼啊。

  ——

  两日后,大内禁廷。

  在小禄子每日话术高超的挑拨离间之下,小皇帝终于对徐祥产生了杀意,但他最终也只是下旨,让徐祥在慎刑司捱上了八十大板。

  原想着徐祥能捱过这些板子,他虽然不会再让他近侍,却也能留他一命,再将他逐出宫去。

  可慎刑司里,也都是陆之昀的人手。

  皇帝终于动了杀心,那他们可就不能手下留情了,徐祥虽然奸恶狡诈,却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没捱过那八十大板,最终惨死在了慎刑司中。

  当然自陆之昀亲手射死了自己的鹞鹰后,虽没立即就派人弄死徐祥,却也让他饱受了折磨。

  徐祥独住在离泰和殿不远的小型庑殿中,可他每日醒来,枕边都会被人放上一只死状极惨且血淋淋的死鸟,他亦不知是何人于何时进来放的这些玩意。

  但是每次一起身,就看见这些可怖的死物,足以让他的心灵饱受摧残。

  小禄子成为了皇宫中,地位最高的大太监。

  一切原本都按照陆之昀期望的发展,却没成想小皇帝近来会夜夜梦到徐祥,还有英亲王惨死时的场景。

  十几岁的男孩因此夜夜遗溺,大病一场,已经有好几日都未能上朝了。

  因着小皇帝的母亲信佛礼佛,耳濡目染下,小皇帝对这些神明也开始有了敬畏的心思,便央求陆之昀,想在宫中做一场法事。

  京师最有声望的寺庙便是念空所在的法华寺。

  故而念空和寺庙中其余的僧人来皇宫为皇帝做驱邪的法事时,还寻机同陆之昀在角楼处见了一面。

  天际稍显阴沉,念空身着云锦袈裟,站在身量高大峻挺的陆之昀身侧,面容温慈平和。

  他知晓,前世的徐祥成了祸国殃民的权宦,大祈亦因着这个奸臣,而渐渐走向了衰亡。

  但是前世徐祥会有如此权势的缘由,都同陆之昀脱不开干系。

  因为前世的他,放弃了自己的帝运,只为了换得一次,能与沈沅再续前缘的机会。

  他做出选择时,念空亦在场。

  好在今世,陆之昀将徐祥这个隐患及时地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念空道了几句善哉,随即便叮嘱陆之昀道:“陆大人,别忘了您前世答应过贫僧的承诺,既然放弃了本属于你的帝运,就要为祈朝重新培养出一个继承者来。”

  陆之昀看着角楼下,已经结成冰的护城河,低声回道:“我并没有忘记。”

  念空又道:“大人,您确定还是要选陛下吗?陛下他明明……”

  如果陆之昀不放弃自己原本的帝运,在他统治下的那个国家,会有近一百年的鼎盛时期,可谓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这是念空这个僧者希望见到的盛世之景。

  所以陆之昀也曾答应过他,他挑选出的继承人,一定会让祈朝的天下成为盛世。

  可如今的小皇帝,毫无帝王之器,性情也懦弱无能,根本就不会是一个好君主。

  陆之昀瞥首看向了念空,回道:“我知道,但让我再试一试,如果他真的不行,那就只能再换一个人了。”

  念空听罢,双手合十,亦颔了颔首。

  他知道陆之昀的气运实在是太强,就算将来的皇帝是个雄才大略的英明君主,陆之昀只要还活着,他在祈朝拥有的权势和地位就永远都会和皇帝分庭抗礼,不分伯仲。

  ——

  寇氏上午刚疏通了关系,去看了狱中的杜婆子,寇氏看着她浑身都是血痕,奄奄一息的模样,实在是痛心疾首。

  她知道陆之昀权势滔天,也觉得杜婆子已经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便来到了歧松馆的院落外,想要求陆之昀,放过杜婆子一马。

  寇氏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以自己为要挟,已经跪了多时,膝盖都犹如被针刺了般,泛着难耐的痛意。

  京师的天空被浓重的乌云覆住。

  “五弟,那杜婆子是将我养到大的乳母,我求求你,求你放过她一命,三嫂求求你了,求你看在你三哥的面子上,放过杜婆子一命。”

  寇氏边说着,边泪流满面地往青石板地上磕着头。

  “咚咚咚”地数声落地后。

  寇氏看着一双乌靴停在了她的面前,她满怀期待地抬首看去,却见来的人是陆之昀的侍从,江卓。

  江卓冷冰冰地对寇氏道:“三夫人,我们公爷没空见你,你回去罢。再说是那杜婆子死不认罪,如果她及时松口,死得也能痛快些。”

  寇氏嚷声道:“公爷呢,我要见他!”

  江卓的声音愈发冰寒,斥道:“三夫人,你可别得寸进尺,你再不走,我可就派人赶你出去了。”

  恰时间,天边忽地落了几滴雨。

  今冬的京师好像经常下雨,寇氏也未觉得多奇怪,眼见着雨势越来越大,寇氏也不想淋了雨再病上一场。

  她刚从青石板地处站起了身,掀首却见不远的廊下,身量高大峻挺的陆之昀正匆匆地往沈沅的院子里走去。

  男人的步态,或多或少显露了几分焦急。

  寇氏忿忿道:“刚才还说没功夫见我,怎么现在又出来了?”

  江卓也失去了耐心,边示意身后的侍从将寇氏带走,边道:“公爷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三夫人来置喙。”

  眼见着陆之昀的身影渐渐远去,寇氏突地想起了那日在云蔚轩处,沈沅一开始还好好的,但当雷雨一来时,她便会立即开始犯起难耐的心疾。

  京师入冬后,也就基本不会下雨了。

  沈沅的身体也是在这几个月,突然之间好转。

  寇氏的心中渐渐有了猜想。

  好啊,原来那些八字不合,会折煞她的说道都是假的。

  沈氏这个小贱人,竟然是怕雷雨的。

  ——

  雨声淅淅沥沥,沈沅挺着隆起的肚子,眼眸含水地刚要去歧松馆去寻陆之昀,却见男人已经及时地赶了回来。

  纵是陆之昀将她小心地横抱了起来,那些难耐地症状也登时消弭不见,沈沅柔美的眸子里,还是稍显无助的落了几滴泪。

  适才她胎动的太厉害,若不是陆之昀及时地赶回来了,她真怕孩子会出事。

  陆之昀寻了个离二人最近的圈椅,像抱着件脆弱易碎的瓷器一样,让沈沅坐在了他修长且结实的双腿上。

  “不哭了。”

  他嗓音低沉地说罢,见沈沅柔弱地垂着眸子,亦颦着眉目将纤手放在了肚子上,便知她肚子里的胎孩又开始闹她了。

  陆之昀亦将大手放在了妻子的小手上,沈沅也怕他会过于担忧,便强忍着胎动,柔声安慰他道:“官人,您不用太担心…妾身已经没事了…孩子过一会儿,也不会再闹妾身了……”

  话音甫落,陆之昀却并没有立即回复她。

  男人的面庞英俊无俦,冷隽的眉宇蹙着,却是缄默地倾身吻了下她的眉心。

  沈沅睁开双目时,陆之昀的额头已经贴在了她的额头上,二人的鼻尖抵在一处,睫毛亦交错触及。

  他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额头,姿态亲昵温和,全无平日的强势和严厉。

  沈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似漏了几拍,却听男人用那副醇厚,且极富磁性的嗓音低声道:“你若是能变小就好了。”

  他说罢,便掀开眼帘看向了沈沅。

  听着这句离经叛道的话,沈沅的羽睫颤了颤。

  可她在他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的戏谑,他说话的语气也是极其郑重的,态度也很是认真。

  “官人……”

  “这样我就能将你放在袖子里,随时带着了。”

第47章 唐表哥的信

  沈沅如今的身子已近八月,对外宣称则是刚满七个月,既是身为即将临盆的孕妇,她近来的情绪也是极其的不稳定。

  就算京师的天并未下雨,她的身体也有着种种难耐的孕期症状,时常虚乏无力,频繁的盗汗,腰骨那处也会没来由得泛酸发软。

  这几日沈沅更是发现,她原本纤细的小腿也变得有些浮肿。

  医师虽然告诉过她,说孕期这些不适的症状不会跟她一辈子,生完孩子就好了,但沈沅的心中还是会经常被陡然加剧的不安和担忧困扰着。

  沈沅犹记得,扬州唐府的五姨娘生下她的表妹彤姐儿时,就险些难产而亡,纵是医师将五姨娘从鬼门关处救回来了,如今的她也是个需要拿药来吊着的病秧子。

  五姨娘怀彤姐儿时,身子就有些不适了,但是唐文彬打从致仕后,就一直在唐家那几处的盐场来回奔波,身为徽商帮主,担子也重,压根就顾不上五姨娘。

  那时罗氏也患了重疾,沈沅便帮着身为唐家主母的罗氏一直照拂着五姨娘,等五姨娘生产时,沈沅亦在产房陪着她生。

  稳婆说出那句恐有难产之兆时,也让沈沅着实下了一跳,几年前的血腥场面仍历历在目,沈沅自打身子渐重后,也对产子这件事有了恐惧。

  而令她心中的恐惧如此深重的缘由,不仅仅是因着五姨娘难产的这件事。

  沈沅的母亲,就是难产而死的。

  她自幼生下来,就没见过母亲的模样,不然沈弘量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一个道士的话,沈沅一直觉得,他将她送到扬州唐家来养的原因,也一定是他认为是她克死了自己的母亲。

  沈沅也曾问过唐文彬,是不是她克死了她的亲娘。

  唐文彬很耐心地同她说不是,还说母亲都是能为了孩子而牺牲的,摊上了保大还是保小的这种惨事,也是天爷决定的,与她无关。

  那时沈沅虽然被唐文彬暂时安抚了情绪,可她母亲难产而亡的事,一直是她心里存着的疙瘩,直到如今,都没有解开。

  前世等她进了京城,还嫁到了伯爵府后,沈渝也很快就有了身子。

  她的性情被沈弘量宠得骄纵了些,有了身孕后,衣食起居都要比从前更讲究和娇贵了。

  沈渝怀的这胎是陆谌的第一个孩子,卢氏自是万分高兴的,在伯府里也是可着沈渝的心意来。

  陆谌一开始对他爱妾和子嗣的态度还算温和且有耐心,但是随着沈渝在孕期中的种种不适症状加剧,性子也变得更难缠了些,经常就会同陆谌作闹。

  没到一个月的功夫,陆谌就对他的爱妾没什么耐心了,甚至为了避开沈渝,他时常就会来她的跨院里坐坐。

  沈沅和陆谌没什么话好谈,也知道就是在沈渝有孕后,陆谌对她的态度才有了转圜,虽说他没做出任何的表态,但是却能让人明显觉出,他是想要亲近她的。

  沈沅却丝毫都未因陆谌的转变而感到欣喜。

  陆谌和沈渝这两个人,一直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标榜成是感天动地的真爱,那么陆谌仅仅是因为沈渝孕期的不适,就刻意地去冷落她,转而选择去亲近她。

  这种没有担当的举动,甚至令沈沅感到恶心。

  本就对这段婚姻感到心灰意冷的她,也对丈夫这一角色多了几分审视。

  往昔的所有经历,也让沈沅在今世怀孕后,选择将一切的不适都自己扛了下来。

  她若是有了些难受的症状,是不会同陆之昀主动说的。

  也只有在犯心疾时,才敢去麻烦他。

  菱花窗外,霖雨暂歇。

  沈沅质地薄软的衣衫垂落的姿态很是柔顺,亦与男人严整的官服膝襕贴合相蹭着。

  陆之昀仍没有要松开沈沅的迹象,搂护她的姿势也呈着保护的意味。

  已尽戌时,冬日昼短夜长,窗外的天已经呈现了淡淡的鸦青色。

  丫鬟们并未进来及时点烛,故而沈沅书房内的光影很显晦黯,

  她掀开眼帘看向陆之昀时,却能依稀辨出他轮廓冷毅的面部线条,和那双深邃精致的凤目。

  陆之昀见妻子仰首看他,似是有话要说,便低声问道:“怎么了?”

  沈沅垂了下眼眸,还是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对男人问了出来:“官人,妾身的心疾…会让您觉得厌恶吗?”

  听罢这话,陆之昀的锋眉微微蹙起,反问道:“为何会这么问?”

  沈沅的瞳仁微微地侧了过去,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柔:“我总是这样…一下雨时就病病恹恹的,总是需要您第一时间就赶回来,好帮着我护着孩子,这样的我…您真的不会觉得厌恶吗?”

  陆之昀英隽的眉宇又蹙了几分。

  他来得有些晚了,沈沅因着惊惶还是出了些薄汗,身上散着的是玉兰的淡淡幽香,和女子有孕后独有的甜香和奶香。

  她虽仍蜷在陆之昀的怀中,姿态却由适才的柔弱无助,转变成了紧绷的防备,巴掌大的芙蓉面上,也并无免受心疾之扰后,应有的放松。

  “不会。”

  陆之昀很快便回复了她。

  他说话向来如此,简短有力,不会多说一个字,却总是能给沈沅明确的答复。

  这道如沉金冷玉的声音掷地后,沈沅柔美的眉目才舒展了许多,挺着孕肚的身子也终于有了放松的迹象。

  她的官人没有必要拿言语来诓骗她,他既是说了不会厌恶她,就是真的没有因为她的心疾而觉得麻烦。

  “沈沅,我也想问你一件事。”

  陆之昀唤了她的名字后,沈沅的羽睫颤了颤,回道:“官人您说。”

  他掌心微粝的大手,仍隔着她的手背,覆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

  男人说话的嗓音很是低沉,又问:“没有我,你能怀上这个孩子吗?”

  沈沅怔了一下,略有些赧然地摇了摇首。

  陆之昀的语气渐变得郑重:“它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父亲,当然有责任要同你一起照顾他。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薄情…不会连自己有孕的妻子,都会嫌麻烦。”

  沈沅柔美的双唇启合了数下,她直视着陆之昀的眼眸,却不知该如何回他。

  陆之昀单手捧覆起了她的半张脸蛋,拇指处微凉的玉扳指抵着她柔腻的面颊,嗓音亦温沉了许多:“我会护好你和孩子的,所以日后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记住了吗?”

  他的口吻略显强势,却让沈沅的心中渐渐有了安全感。

  陆之昀他不是陆谌,他不是个不成熟且没有担当的男人,他是个成熟且可靠的人。

  沈沅如是想,亦温顺地垂下了眼睫,柔声回道:“嗯,妾身记住了。”

  ——

  永安侯府,玲珑轩。

  寇氏近来因着杜婆子的事,憔悴瘦弱了不少,整个京城,遍地都是陆之昀的势力,她实在是求助无门,也只得绝望地看着杜婆子仍待在牢狱里受难,却对此事束手无策。

  她在公府里待的属实憋闷,是日便来了趟侯府,想同她的表妹刘氏聊叙聊叙心事,也好疏解一番心中的苦闷。

  寇氏和刘氏的话题,向来是离不开沈沅的。

  听着刘氏讲起沈沅嫁妆的事,寇氏不禁问道:“你是说,你这继女在出嫁前还回了趟扬州?”

  刘氏回道:“可不是吗,当时她同康平伯退了婚,心情属实郁闷,还动不动就因为月钱不够,跑到我院子里这处来哭诉。后来我没再帮她保管那些嫁妆,她手里有了银子后,就说要回扬州看看舅父,我们老爷反正也不怎么在意她,就许她回去了。”

  寇氏的眸色渐变得深沉了几分,亦突地想起刘氏先前儿也是同她提起过,沈沅在扬州时,好像险些就嫁给了她的大表哥。

  叫唐…唐什么霖来着。

  她原本觉得,沈沅这个不知羞耻的妮子是因为和陆之昀无媒苟合,待发现有了身子后,陆之昀这才娶了她入门。

  可既是回了扬州,还有了唐禹霖这么个人,那沈沅这胎怀的,就指不定是谁的种了。

  寇氏思及此,眸光有了些许的烁动。

  就算唐禹霖和沈沅之间是清白的,那又如何?

  她只要能通过这个引子,在老太太的面前,成功地诊出沈沅的真实月份,便可让沈沅措手不及了。

  寇氏的心中渐渐有了主意,却没将这事同刘氏透出来。

  刘氏存的那些心思寇氏也都明白。

  她是想让沈沅平安地生下这个孩子的,只有这个有了沈家血脉的孩子出了世,沈涵进府当填房的几率才能更大。

  既是她要做的事,有几率会让沈沅的孩子受到伤害,那她就不能让刘氏知晓这事。

  想起了那日在歧松馆外的事,寇氏又同刘氏提了一嘴:“对了,你这个继女有心疾,你知道吗?”

  刘氏回忆了一番,摇首回道:“这我还真不知道,但是她从扬州入京后,就总是病恹恹的,而且在阴天下雨时还会格外的严重,可我还真没往心疾那处去想。”

  寇氏的眼眸骤然瞪大了几分,即刻问道:“你说什么?阴雨时犯的格外严重?”

  刘氏对她的反应感到颇为诧异,却还是费解地颔了颔首。

  寇氏噙了丝得意的笑意,又道:“这就对了,你这长女的心疾还同常人不一样,只有阴雨时才会犯病呐。”

  刘氏听罢寇氏的这番话,神情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等寇氏离开玲珑轩后,沈涵终于从一侧的螺钿围屏后走了出来。

  “娘,表姨母她可终于走了。”

  刘氏听着女儿娇软的声音,眉眼慈祥了许多,她边招手唤沈涵走到她的身侧,边问道:“我们涵姐儿,听见没听见你表姨母适才说的话啊?”

  沈涵在罗汉床的一侧坐定后,不解地问道:“母亲您指的是哪一句啊?”

  刘氏无奈摇首,回道:“傻孩子,当然是你长姐会在雨日里犯心疾的事啊。”

  沈涵从袖中抽出了一块软帕,边用食指搅玩着,边轻叹一口气回道:“可母亲不是说,无论如何,也得等沈沅将孩子先生下了吗?”

  刘氏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落地花罩外亦于这时,传来了下人的通禀之语——

  “二姑娘来了。”

  刘氏听罢,唇边渐渐冉起了一抹笑意。

  她和沈涵一直苦于没寻到合适的契机,寇氏今日来府,将沈沅的致命弱处透给了她们。

  若沈沅没有身子,心疾无外乎就是会让她有些难耐的症状而已。

  可有了身子后,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心乃五脏之首,这生产时若是犯起了心疾,那就有趣了。

  她就赌沈沅会是个心疼孩子的母亲,哪怕将自己的肚子用刀割开,也会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

  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脏了她涵姐儿的手,也不能经由她的手来做。

  刘氏这般想着,见沈渝仪态端淑地进了室,还对她福了福身子,道:“孩儿见过母亲。”

  刘氏对沈渝颔了颔首,面上那虚伪的笑意也更盛了几分。

  沈渝如今最是怨恨沈沅。

  这件事,就交给她来做吧。

  免得陆之昀在追究责任时,再查到她和沈涵的头上来。

  ——

  年节刚过,狱中便传出了杜婆子的死讯。

  公府里的下人们总能听见寇氏院子里传出的那些凄惨的嚎啕大哭之声。

  漪蝶厅外,两个粗使丫鬟正窃窃私语地交谈道:

  “我听那日正巧在远香堂处伺候的小杏说,杜婆子可真是个忠仆,将一切的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了。”

  “唉,你不觉得三夫人这么哭,显得有些假惺惺的吗?如果她能松开些口径,老太太无外乎就是会对她起了些不好的看法,看在先国公的面子上,也会尽全力保下她的性命。那杜婆子有今日,还不是三夫人一点都不肯承认这事实际上是她指使的吗?”

  两个丫鬟还要再继续交谈,却被惠竹呵止道;“都胡乱地说些什么话呢?主母不是交代过你们,旁院主子们的私事,你们不要乱嚼舌根,都记不住吗?”

  被惠竹呵斥后,两个丫鬟立即垂下了脑袋,纷纷地认起了错来。

  惠竹挥退了这两个丫鬟后,沈沅便和碧梧迈过了门槛。

  虽说有了身孕后,陆老太太便免了沈沅每日的晨昏定省,但毕竟大祈是个讲究百事孝为先的国度,沈沅每月还是会抽出个几日的功夫,去到云蔚轩那处给陆老太太请安。

  去之前,她也会提前派人知会一声,陆老太太便会让寇氏避开,以免冲撞到了沈沅。

  沈沅今日穿了袭黯纹绮罗的圆领团袄,衣前的补子绣着缠枝并蒂莲花和金碧芙蓉的纹样,下身则穿了件间色的马面裙,散缀的七个布幅和膝襕为间隔着的湖蓝色和淡绀色。

  浓密的乌发盘成了柔婉的牡丹头,其上饰以绒花亦散缀着珍珠,惟那根斜插入鬓的蝴蝶颤枝簪子华丽了些。

  沈沅穿蓝色的衣物时,既有端庄温淑的气质,也衬得整个人愈有一种玉骨冰肌的美态。

  她身上这袭团袄很是宽大,恰能稍稍遮掩些腹部,但其实女人的身子怀到第七和第八个月时,肚子是没有太大区别的,而且肚子隆起的大小也是因人而异。

  这日天气还算晴好,近来沈沅的身体也恢复的不错,去云蔚轩的这一路也如平常一样,心情很是放松愉悦。

  待和碧梧惠竹进了云蔚轩内,沈沅看见了里面的景象,面色却是微微一变。

  按说陆老太太还是颇为在意她的这胎孩子的,所以每次她来探望,都不会让寇氏在场。

  可今日,寇氏竟是眸含矜意的坐在了一侧的圈椅处。

  她的身侧,竟还站了个拎着药箱的医者。

  沈沅的心中蓦地涌起了极为不好的念头,神情还算镇静地问向坐在罗汉床处的陆老太太,道:“祖母…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老太太觑视着沈沅,随即便倏地将一页泛黄的信纸扔在了地上。厉声斥道:“好啊,没想到你和唐家的表哥还在暗通款曲,他竟然连你成婚了都不知道,还往永安侯府送这种淫信!”

第48章 【一更】

  陆老太太这席严厉冷沉的言语掷地后,沈沅的心跳蓦地加快了许多。

  她的面色还算镇定自若,待顺势看向了绒毯上那张薄薄的信纸后,只听寇氏又嗓音微沉地命道:“弟媳,你自己看看你这表哥给你写的这封信吧。”

  沈沅自是听出了寇氏话里话外之中的讥讽,亦颦了颦眉目,她示意碧梧将那信纸拾了起来。

  自她嫁给陆之昀后,唐禹霖就从来都没有给她写过信件,说来她亦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沈沅了解唐禹霖的性子,他在得知陆谌与她退婚后,八成会兴奋到立即就往京师寄信。

  可这么些时日过去,她和唐禹霖之间却没有任何的书信往来,沈沅碍于如今的身份也没往扬州去打听,只当唐禹霖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只想钻研学问,好在科考中取得名次。

  前阵子她得知唐禹霖在乡试中弟后,也是通过唐文彬的家书才知道的,表哥在取得了理想的成绩后,却也没给她寄过信。

  碧梧的双手颤着,待将那信递给沈沅后,只见她略微扫了下信上的内容。

  随即,那双柔美的眸子也渐渐转寒,亦冷冷地瞥向了坐在一侧的寇氏。

  寇氏这时开口道:“就算你不是陆家的媳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这表哥书的内容也是太过火了…好好的一个男儿郎,为何要讨要姑娘家的眉黛?还说什么要以眉黛做墨,用它来书尽相思?如此浑词艳句,也真是不嫌害臊了!”

  用灯烬调油,以眉黛做墨是那些市井话本中,男男女女互相调情的手段,沈沅几年前在扬州时,也看过类的故事。

  孟称舜的《娇香记》中就有类似的桥段,眉黛是女子的私物,男子若向女子讨要这种物什,难免会让旁人觉得是种若隐似无的试探,充满着暧昧的意味。

  陆老太太冰冷且带着审视的目光仍落在沈沅的身上,沈沅却沉声问向寇氏:“三嫂怎么对这封信的内容如此熟稔?”

  寇氏倒是没想到沈沅会这么问,毕竟私拆她人的信件可不是件好事,却还是强自镇定地回道:“你嫡母将信件交由我时,信封的封蜡正好坏了,我这才无意看见了这封信的内容。不过现在根本就不是该纠结我看没看这封信的事,该是弟媳你,总得给我们陆家一个说法。还有你这肚子,我近来愈发觉得,你的这个孕肚,可比怀胎七月的女子要大上一圈呐!”

  话音甫落,陆老太太也严声催促道:“沈氏,你确实是得给陆家一个交代。”

  陆老太太这番唤得,不是老五家的,而是沈氏。

  因着寇氏的构陷,陆老太太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贞操了。

  自她执掌中馈之务后,寇氏就一二再,再二三地陷害她,前阵子的建州石事件,再加上这次对她贞操和名节的怀疑。

  只要这中馈之权还在她的手里,寇氏就不会放过她。

  沈沅紧紧地用指捏着那页信纸,耐着想要冷笑一声的冲动,语气还算平静地回道:“祖母,这封信压根就不是我表哥写的,我表哥的字迹不是这样的。”

  寇氏早就料到了沈沅会这么说,立即便回道:“你这么说有什么用?你表哥不在京师,我们也没法立即就去扬州府将他请到府上,来验证笔迹。弟媳,你就早些认了吧,别再挣扎了。”

  沈沅反驳道:“三嫂也说在京城中,只有我才能识得表哥的笔迹,他人既是在扬州,那换言之,这封信也有极大的可能是旁人伪造的!”

  云蔚轩在场的诸人都知道沈沅平素说话的嗓音很是温软娇柔,但眼下为自己辩解起来,那字字句句也是颇为的铿锵有力。

  陆老太太看着寇氏和沈沅各执一词,争吵的声音也令她愈发心烦,便及时叫了停。

  随即便淡声对沈沅命道:“不管这信是不是你表哥写的,医师既然在此,你便坐在那圈椅处,让他给你把把脉搏。毕竟你婚前确实回了趟扬州,诊出真实的月份来,也好让我们放心。如果你真的被冤枉了,我也会还你一个公道。”

  话落,寇氏的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亦用软帕掩了掩那处,不想太过流露出得意之色。

  唐禹霖的信只是个引子罢了,寇氏也自是不能确信,沈沅到底同她那青梅竹马的表哥有没有染。

  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沈沅定是在婚前就有了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