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辅宠妻录(重生)上一章:第17章
  • 首辅宠妻录(重生)下一章:第19章

  原本他让沈沅给沈渝替嫁,就是想让沈家攀上陆家这层关系。

  现在倒好,沈沅直接越过了陆谌,嫁给了他的五叔陆之昀。

  那这桩婚事,就比先前的那桩还要好。

  故而沈弘量还在归宁的这日,将自己的嫡长子沈项明唤了过来,希望他能在陆之昀的面前露露脸,若到时真的能进殿考,说不定陆之昀还能对沈项明提携一番。

  沈沅看着矮了陆之昀一头的沈弘量,近乎谄媚地跟在他身旁走着,双腿还不易察觉地抖了又抖,面色不禁凝重了几分。

  沈弘量存的那些心思,昭然若揭。

  一想起前世沈弘量说让她任由陆家处置,还将她的坟墓随意地葬在了郊外,沈沅对这个父亲就再无什么敬重的心思了。

  她是个能拎得清的人,如果沈弘量真的想通过她来为沈家的其余儿女来挣前程,那么她自是不会帮他这个忙的。

  也不会为了沈家的这些事,去叨扰陆之昀。

  在荷花厅吃席面的时候。

  沈弘量虽然坐在了主位,可是因着陆之昀在场,他还是觉得有些慎得慌。

  沈家这几个能上席面的子女也被陆之昀的气场骇得用不下饭。

  实则陆之昀也没摆什么架子,还当着沈家人的面,给沈沅夹了些菜,并低声嘱咐着:“多用。”

  沈涵瞧见这种情况,嫉妒得是一粒米都吃不进去了。

  沈渝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她固然是喜欢陆谌的,却也知道沈沅嫁的这位爷,虽然比她的年纪稍长了些,可身上的每一样都比陆谌强了太多太多。

  陆谌同陆之昀这一比,优点也就只剩下一个年轻了。

  ——

  饭后。

  刘氏便打着要跟沈沅说些体己话的旗号,想将她唤到玲珑轩处,要跟她好好地叙一叙。

  刘氏毕竟是沈沅名义上的嫡母,既是今日归宁,沈沅虽知道刘氏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却也不好拒绝。

  待同陆之昀交代了这事后,便携着碧梧和惠竹到抵了玲珑轩处。

  沈沅从圈椅处坐定后,便见沈涵竟也在玲珑轩,并坐在了她的对面。

  今日沈沅穿了身淡紫色的罗织对襟衫袄,那领缘上的彩蝶、荷花、绣球和茶花都是针脚细腻的苏绣所制,遥遥看去,都觉其异常的精美。

  沈沅成婚后,整个人的气质也是愈发的温美娴静,高雅如兰。

  但她总归也是个有诰命在身的一品夫人了,整个人瞧上去也比未出阁时多了些贵气。

  刘氏的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谁能想到,沈沅还不到二十岁,就是一品的诰命夫人了。

  刘氏掩饰着心中的酸涩,还是假意同沈沅寒暄道:“沅姐儿,你在公府住的还习惯吗?”

  沈沅柔声回道:“多谢母亲惦念,孩儿一切都好。”

  刘氏又故作慈蔼道:“沅姐儿,虽说你入京没多久时日,但是我可是把你视若己出的,也是拿过自己的私房钱给你添过嫁妆的。”

  碧梧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沈沅的面色还算镇定,只淡声问道:“母亲如果有话要同我说,但讲无妨。”

  话落,沈涵意味不明地掀眸看了刘氏一眼。

  刘氏这才敛了敛神色,亦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像是要向轩外的人递着什么消息。

  果然,少顷的功夫后,她身侧近侍的婆子便领了一个年纪不大的丫鬟进了玲珑轩内。

  这丫鬟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也颇有几番姿色,气质也比寻常的丫鬟要好。

  碧梧正不明所以时,沈沅的眉目却微微地颦了起来。

  刘氏这才同沈沅解释道:“沅姐儿,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人,只是你待嫁的那几日太过匆忙,这才没把她送给你。”

  沈沅柔美的眸子渐渐转冷。

  这个丫鬟,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丫鬟。

  刘氏的意思也很明显,她要将这个丫鬟送给她,然后再让她去做陆之昀的通房。

  她还在扬州时,也曾听过一些母亲会为了让女儿笼络住夫君的宠爱,特意安排一些身契在手,且容貌出众的丫鬟当作通房,让新妇一并带到夫家去。

  沈沅从前就看不惯这种事,觉得女儿刚一结婚,娘亲就要给女儿送通房很是令人膈应。

  但是扬州那些母亲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女儿好。

  可刘氏却明显是个没安好心的。

  故而沈沅柔柔的话音听着也冷沉了许多:“公爷性情直傲,一般的人是入不了他的眼的,您就是将她塞给我,公爷非但不会收下,我还会落个埋怨。”

  沈涵一听这话,即刻便扬声道:“我母亲好心为你,你可别不识好歹。”

  沈沅一想到自己如今也不在侯府住了,不用同沈涵朝夕相处,也就不再如从前似的,总是有那么多的顾忌,于是便冷声斥道:“涵姐儿,我好歹是你的长姐,你怎么能同我这么说话?就算我不是你的长姐,也是朝廷的命妇,你一个普通的民女在诰命夫人的面前,也万不该这般趾高气扬地说话。”

  “你……”

  沈涵一时失语,脸亦被气得涨红。

  沈沅却于这时从圈椅处站起了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道:“母亲,公爷应该在保华堂等得焦急了,我便先回去了。”

  待沈沅离开玲珑轩后,沈涵神情委屈地同刘氏埋怨道:“娘,你看她,她现在有靠山了,也是越来越耀武扬威了。”

  刘氏也觉得沈沅得了势,就忘了本。

  她安慰沈涵道:“你气什么气,你没看着她那脸色吗?这才成婚几日,就这么憔悴了。你长姐就是薄命相,她活不长的。你若真喜欢那镇国公,还有着沈家嫡次女的身份,等你嫡长姐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做镇国公的填房。填房怎么了?填房也是正室夫人,是国公府的主母。”

  沈涵听到填房这两个字时,情绪终于渐渐地稳定下来。

  她的眸子也染了层浅淡的寒意。

  沈沅虽然没收下刘氏明面上塞给她的通房,可沈家过去的那几个丫鬟中,有一个,可不是省油的灯。

  ——

  陆之昀陪着沈沅归宁后,于当日的下午又去了趟皇宫,等他回到公府时,已是暮色四合的黄昏之时。

  沈沅一直神情懵然地坐在漪蝶厅的圈椅上,她仍处在震惊中,亦将纤手覆在了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直到厅外的下人扬声道:“公爷回来了。”

  沈沅这才回过了神来,等她从圈椅处站起了身后,还没等陆之昀进室,便先快步地走到了门槛处,面容也显了几分忧虑。

  陆之昀今日穿了袭圆领大襟的织金蟒服,气质威严矜贵。

  祈朝的文官官服都是赤红色的,他的袖襕和膝襕上,也都绣着狰狞鸷猛的坐蟒,衣前的大蟒龙还威武地伸着爪子。

  陆之昀背逆着落日的曦光,让人不敢逼视。

  沈沅只觉得这时的他太过冷肃,也因着内心的惊慌,复又下意识地往后退着步子。

  陆之昀已然及时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没再让沈沅往后退步,关切地低声问道:“我看陈院使刚刚离开公府,他适才应是给你看过身子了。怎么样?”

  沈沅赧然地掀眸,她的柔唇启启合合,终是说不出来半个字。

  下人们已经知趣地退下。

  陆之昀英隽的眉宇却蹙了几分,正此时,却见沈沅竟是将空着的另一只纤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随即便牵引着他的左手,亦让它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沈沅嗓音柔柔地唤道:“官人……”

  陆之昀的大手落在了她柔软却又平坦的小腹后,眉目稍稍舒展了些,复又低声问道:“嗯?”

  “我好似是…有身子了。”

第27章 控制欲

  沈沅说罢,便掀开了眼帘,想要看看陆之昀的神情,在他回来之前,她便或多或少地有些好奇男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到底会是个什么反应。

  日影潼潼。

  陆之昀乌纱帽下的那双凤目深邃矜然,他的视线仍落在了沈沅的脸上,却是默了一瞬,连个字都没同沈沅说。

  在沈沅松开了陆之昀的手后,他的那只的大手隔着她那淡紫色的柔软罗衫,仍置在她的小腹上,只是力道明显要小心了许多。

  甚至,指尖还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沈沅也弄不清楚现在的陆之昀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他看着也不像是不高兴。

  可若说是兴奋,那也完全不沾边。

  无论发生什么事,陆之昀总会表现得处变不惊,面色也永远都是冷冷淡淡的。

  可他现下的这副神情,看着虽与平日无异,沈沅却还是从中瞧出了几分的懵和怔。

  故而沈沅还以为陆之昀是没明白她的话意,见这漪蝶厅内也是四下无人,便又同男人小声地说了一遍:“官人…陈院使说我应该是有身子了,身子就是…孩子。”

  “嗯。”

  陆之昀终于回复了她,大手也离开了沈沅的小腹,且他明显是想要用臂圈住她的后腰,再引着她往厅内走的。

  沈沅瞧着,陆之昀是抬了几下手的。

  但一听她竟是有身子了,陆之昀的动作竟是显露了几分犹豫,好半晌的功夫过去,都没触及到她的身体。

  沈沅神情怔忪地将男人的这些变化都看在了眼中。

  陆之昀这时清咳了一声,似是要掩饰住自己的失态,随即便抬声命道:“江丰,进来。”

  江丰爽利地哎了一声,只身一人进了漪蝶厅内。

  沈沅这时已经被陆之昀小心地搀着腰肢,再度坐回了圈椅处。

  她看着陆之昀神情莫测地同江丰交代了些事,一开始江丰的表情还算恭敬镇定。

  但是得知了她怀孕的这事后,江丰的眼眸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惊讶。

  ——“这事除了你和江卓,还有近侍夫人的碧梧和惠竹,不要再让公府中的其他人知道。”

  陆之昀的语气颇为严肃,江丰自是即刻便恭敬地应了声是。

  沈沅的神情渐渐凝重了几分。

  她有孕的事,确实得暂时先瞒下来。

  若是让人知道她刚一入门,便有了身子,其他人肯定会往无媒苟合上猜。

  她的头上肯定会落一顶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帽子。

  但是这件事,却不会对陆之昀的名声有什么影响。

  凭他的权势和地位,在朝中是完全不用畏惧御史和言官的,沈沅甚至觉得,这些起着监察纠议作用的官员,也都是被陆之昀控制着的。

  唐玄宗就曾娶了自己儿子的妻子杨玉环做贵妃,满天下的人也没谁敢去说三道四。

  如果皇帝弄大了某个民间女子的肚子,直接将她接进了宫里做妃嫔,也没人会说皇帝伤风败俗。

  而身为女人,就同男子的境遇完全不一样了。

  纵是陆之昀权势滔天,但是沈沅却是活在后宅中的,这件事若在公府传开,只会影响她这个做主母的威严,下人也会因此而轻视她。

  沈沅知道陆之昀已经让江丰安排好了一切,也将消息封锁了下来,可她的心里,还是不甚有底气。

  正此时,江丰已经退了出去。

  陆之昀亦低声道:“你适才走神了。”

  沈沅的思绪被男人温醇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亦摇了摇首,美目微赧地看向了他。

  “要做母亲了,你害怕了?”

  陆之昀边问着,边从圈椅处站了起来,亦冲着仍懵然坐着的沈沅伸出了指骨分明的右手。

  沈沅会出了他的心思,待将自己的手微颤着伸向了陆之昀时,他很快便握住了它,并小心地将她扶了起来。

  沈沅站定后,方才柔声回道:“妾身…妾身……”

  她言语支吾着,还是说不出来那句,不怕。

  毕竟她活了两世,却还是第一次为人母。

  话虽未说完整,可沈沅的这种反应,已经给了陆之昀想要的答复。

  陆之昀牵着美人儿那两只纤软柔腻的手,让她纤瘦的身子面对着他。

  随即他垂下了冷峻的眉目,逐着沈沅因紧张而游移的眼神,将声音放得很低道:“这是好事,不要怕。”

  沈沅的两只手被男人微粝宽厚的掌心包覆着,亦觉得这时的陆之昀在待她时,好似还存了些刻意的温柔。

  在他说完这句简短的话后,沈沅的内心也不再感到紧张,渐渐变得安沉下来。

  ——

  夜幕低垂,到了用晚食的时辰。

  廖哥儿被江丰牵着来了沈沅的院子,男孩进到偏厅后,便见沈沅亭亭地站在八仙桌旁,亦语调温柔地指挥着丫鬟们布着饭菜。

  廖哥儿一见到沈沅,乌眸变亮了几分。

  他刚要迈着小短腿冲向沈沅,身后便传出了一道冷沉的声音——

  “陆廖霁,你站住。”

  廖哥儿丝毫都未料到,他那可怕的五叔竟是突然站在了他的身后,只得在他的呵斥下,立即便停住了步子,不敢再靠近沈沅。

  陆之昀这时已经走到了廖哥儿的身前,他垂首看着像个小团子似的侄子,复又沉声命道:“日后在你五婶面前,不要这么莽撞,听见没有?”

  廖哥儿懵懵地点了点头,沈沅这时已经走到了这叔侄俩的面前,待将廖哥儿拽到身侧保护住后,便柔声对陆之昀道:“官人,我们先用晚食罢。”

  陆之昀又睨了廖哥儿一眼,方才淡声回道:“嗯。”

  三人一起用晚食时,廖哥儿还不时地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观察着陆之昀和沈沅。

  陆之昀虽然摘下了乌纱帽,但是却未换下那身镇重威严的蟒服,他衣前的坐蟒掺着金线,在暖黄通明的烛火下,还泛着熠熠的辉光。

  廖哥儿只觉得那些光芒灼眼,却见陆之昀也注意到了他没好好用晚食,反是在一直悄悄地打量着他。

  故而陆之昀眸色微觑,无声地看了廖哥儿一眼。

  廖哥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立即便将小脑袋又垂了下来,持着筷箸继续埋头苦干。

  其实陆之昀是个样貌很英俊的成熟男人,但是在孩童的眼中,相貌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气质才是最重要的。

  在廖哥儿的心中,他性情强势的五叔永远都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且他觉得,陆之昀绝对是这天底下最可怕的人了。

  沈沅静静地饮着人参鸡汤,亦将陆之昀和廖哥儿的互动都看在了眼中,开口道:“官人,从前我在梅花书院教那些未开蒙的生员时,便发现像廖哥儿这么大的孩子总容易脾胃失和,可明明这些孩子的父母还是很注意他们平素的饮食的。”

  她这么说,自是话中有话。

  沈沅没想到,陆之昀还真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只听他淡声问道:“这是为何?”

  沈沅柔声回道:“家中的长辈如果在用食时太过威严,小孩子便会感到惧怕,本身他们便比成年人要身子脆弱,这样对廖哥儿的脾胃也不会好的。”

  廖哥儿听着沈沅柔柔的话音,亦怯怯地看向了陆之昀。

  令廖哥儿也没想到的是,陆之昀竟是语气平静地回了一句:“好,以后在饭桌上,我会对他的态度温和些。”

  听罢这话,廖哥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圆圆的眼睛。

  原来五叔是会听五婶的话的!

  廖哥儿的心中喜滋滋的。

  可他希望在日后,陆之昀能更听沈沅的话,最好整个国公府都是沈沅说得最算才是最好。

  这样他就再也不用去怕陆之昀,也会有自己的靠山了!

  ——

  及至人定之时,月华如绸。

  沈沅今日自归宁回来后,便感到异常的疲惫。

  可疲惫归疲惫,在得知了自己是怀了身子,而不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后,她的心情也比前几日愉悦了不少。

  其实这几日她还一直怀疑,自己这么难受,是同陆之昀在大婚之日的那场房事有关。

  沈沅刚要阖眸,从身后小心地圈着她的陆之昀却将大手突地放在了她的小腹上,他有意克制着摸她肚子的力道,动作明显比之前轻了不少。

  于这夜深人静的时当,男人同她讲话的语气也格外的低沉且富有磁性。

  陆之昀问她:“这肚子怎么没起来?”

  沈沅微抿柔唇,同时觉得,陆之昀虽然已经是个过了而立之年的成熟男子了,但他毕竟也是第一次做父亲。

  有些事情,他也真是不怎么懂,便无奈地回道:“还没到月份呢,到月份就会起来了。”

  陆之昀默了一瞬,随即便捏了捏美人儿纤细且触感柔腻的后颈,又问:“同我说实话,前天晚上…是不是伤到你了?”

  他说着这样的话,拇指和食指还轻而缓地,一下又一下地揉着沈沅后颈上那几寸敏感的筋条,惹得她的面颊也是忽地一烫。

  陆之昀有时喜欢紧紧地扣着她,掐她腰的力道也有些大,所以难免会碰到她的肚子。

  不过沈沅却没直接将实情说出来,只柔声回道:“那官人以后…多注意些……”

  陆之昀嗯了一声,又对她命道:“孩子生下来前,就好好在院子里养胎。等你平安产子后,再去执掌公府的中馈之务,这期间就不要费神劳累了。”

  他的语气温醇,可那话意却是极为强势且不容置喙的。

  沈沅听罢,不禁颦了颦眉目。

  其实在嫁给他前,沈沅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陆之昀的地位也好,性情也罢,种种因素加在一处,都注定了他是一个很喜欢管控别人的人。

  他喜欢为身边的人安排好一切,控制欲是很强的。

  可是沈沅因为不在父母身旁长大,除了婚姻这种大事,其余的事情都是极有主见,且都是自己给自己安排的。

  这冷不丁被他这么一句话,就给她安排了在公府近一年的生活,沈沅的心中是不大情愿的。

  而且沈沅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已经思忖出了陆老太太在奉茶那日对她展露不满的缘由,寇氏定是在她没入门前,便在陆老太太的面前吹了不少的耳旁风,且原本她是要嫁给陆谌的。

  但同陆谌退婚后,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她就嫁给了陆谌的五叔。

  这很难不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且颇有手段的虚荣女子。

  沈沅心中的另一个隐忧便是,如果她刚入府就因着怀孕没立即将中馈之权夺回来,往后再想收服人心,使府中的下人信服就更困难了。

  她固然清楚陆之昀是个手段强硬的,可是管理后宅的门道太多,且国公府的那些下人也个个都不简单,都跟人精似的。

  沈沅也能理解陆之昀的心思,毕竟子嗣为大,她同寻常的孕妇还不一样。

  她得至少瞒着旁人一个月,才能透出怀孕的消息来。

  思及此,沈沅却没立即就同陆之昀将这些想法都说出来。

  她知道陆之昀的性情太强势,所以如果要说,她也得寻个合适的时机。

  ——

  次日一早。

  待陆之昀上朝后,沈沅便在辰卯这时当,去了趟老太太的院子里。

  云蔚轩的一应布置都十分的古朴大气,一排排的雕花红木槛窗整齐地矗立着,煦日透过窗格照进内室,显得整个轩室极为通透敞亮。

  其实沈沅昨日归宁前,也是去了趟陆老太太的院子里的,可是老人家一般都起的比年轻人要早,陆老太太每日都是卯时之前就会起床。

  寇氏自沈沅入府后,许是料到了她会从陆老太太的身上下手,便也会在卯时之前就起身。

  如此,陆老太太刚一起身,寇氏便会在云蔚轩外等候,随时都能进室伺候。

  而沈沅现在则是个孕妇,最是需要睡眠来保证胎儿的康健,不可能在卯时之前便起身。

  所以今日沈沅再来云蔚轩后,便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机会去接近老太太。

  寇氏死死地把着她在府里的靠山,也自是不会让她有单独照顾老太太的机会。

  陆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一旁的寇氏则神态温顺地坐在一旁为她拨着石榴,这云蔚轩处别的地界儿,还坐了几个旁的陆家女眷。

  几个人本是相谈甚欢,等沈沅进室后,便都蓦地噤住了声。

  陆老太太见到沈沅后,还算客气地道:“老五家的来了,蓉姐儿身旁还有个圈椅,你就坐那儿罢。”

  沈沅神情温柔地颔了颔首,回道:“多谢祖母。”

  她坐在陆蓉身旁后,便见陆家这位最小的姑娘,正一脸愁苦地拿着那面刺绣,一手则持着银针,瘪着嘴在那白绢的表面上来来回回地穿梭着。

  陆蓉许是想贪会儿懒,见沈沅坐到了她的身旁,刚要放下手中的绣品想同自己的新嫂嫂说几句话,便被老太太呵斥道:“蓉姐儿,你坐在那儿也没过多久,这就想贪懒了?”

  陆蓉的年岁不过十三四岁,性子也比寻常的姑娘活泛些,自是个坐不住的。

  但是她迫于陆老太太的威严,还是安安分分地拿起了绣品,又开始哼哼唧唧地练起女红来。

  沈沅在一旁温柔地看着陆蓉,她见陆蓉走针的手法是极为不熟稔的,有几针恰好寻对了门路,绣在那白绢上的织理也算严整漂亮。

  可其余的那几针,便是毫无章法。

  这么绣下去,非但绣不出来一个漂亮的绣面,还尽是做了些无用之功。

  一看陆蓉这样,沈沅便想起了唐家的那些表妹,她们的岁数都跟陆蓉相仿。

  在扬州时,表妹们也是跟陆蓉一样,不太会做女红,婆子嬤嬤怎么教都不会。

  罗氏若是再训斥她们几句,这些妹妹们事后都得跑到她这处哭鼻子来。

  想起了扬州的那些往事,沈沅也觉得同陆蓉更亲近了些。

  故而等老太太要睡回笼觉时,一众女眷都从云蔚轩退了出去,沈沅便唤住了陆蓉。

  陆蓉同陆家的所有人一样,她很是惧怕性情严厉的陆之昀。

  所以在她的印象中,陆之昀的妻子,也就是她的五嫂沈氏,也定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但是同沈沅这几次接触下来,陆蓉便发现她其实是个性情温和,很好相处的人。

  关键是,她人长得还美。

  几月前在韶园的那场宴上,她便跟沈家的姐妹坐在了一个席面上,那时陆蓉便觉得沈沅的相貌十分出众。

  她那肌肤白皙得便同凝脂豆腐似的,仿若碰一下都要碎掉,气质温婉古典,眉目柔美又不失精致。

  陆蓉在宴上,便悄悄地看了这个姐姐好几眼。

  却没成想,她竟是会成为她的五嫂。

  故而陆蓉对沈沅这个五嫂,是存着极大的好感的,她唤住她时,小姑娘的心里还有些淡淡的欣喜。

  沈沅这时开口问道:“蓉姐儿,嫂嫂适才一直在看你刺绣,你的针法,是不是不太熟稔?”

  陆蓉被看出了心思,有些赧然地回道:“是有些不太熟稔,嬤嬤教了我六十四种针法,每一种都不太一样。她说完了,我也就忘了,之后她再怎么讲,我都记不住……”

  陆蓉的语气越来越低落。

  沈沅却及时宽慰她道:“蓉姐儿不必伤心,当年我学的时候,也同你一样,记不住这么老些繁复的针法。”

  陆蓉一听沈沅竟是也同她一样,同沈沅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如适才那般矜持。

  她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五嫂,后来是怎么精进的女红啊?”

  沈沅温柔一笑,便将自己把那六十四种针法的图鉴都按照步骤拆解,一种又一种地画了下来,又装订成册子的事同陆蓉讲了出来。

  这其中还发生了一件事,惹得陆蓉忍俊不禁。

  却说这册子不仅被沈沅用着,让罗氏瞧见了后,即刻便让人印了几卷,好让其余的几个女儿们也照着那图鉴练针法。

  可是这图鉴,还被一个贪财的丫鬟瞧见了,那丫鬟想将这图鉴高价卖给扬州的书行,让这书行大肆印刷。

  幸而罗氏将这丫鬟的行径及时阻拦,亦定了规矩,谁也不许将沈沅的图鉴传到唐府之外,违者不仅要扣月例银子,还要挨上一顿板子。

  这唐府中的下人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敢打过将图鉴外传的主意。

  陆蓉听得很开心,却也没忘记重点。

  这本图鉴,可是能解她的燃眉之急呢。

  故而陆蓉探寻似的问向沈沅:“五嫂,那…这图鉴,您手中还有吗?这唐家不让外传,但您能不能让我看个几眼…我看个几眼就把它还给您,绝对不会往公府外传的。”

  沈沅莞尔,柔声回道:“当然可以给你看了,只是这图鉴的所有拓本都在扬州的唐家,你若想要,我得给你现画。”

  陆蓉啊了一声。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五嫂您还会画画呢?不过这几十种针法画起来,也得很废功夫罢?”

  沈沅摇了摇首,正要回陆蓉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