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话,沐溪隐赶紧将这事告诉应书澄和晓恒。
晓恒听了后无所谓地说:“她醒了后就会回家,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一次不一样,她刚才和人起了冲突,还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沐溪隐急着说,“我们现在快去接她。”
“有必要吗?”晓恒的目光依旧落在作业本上,“和人吵架也是她习惯了的事情,我觉得她不会吃亏。”
应书澄没有理会晓恒,站起来拍了拍沐溪隐的肩膀,说:“我陪你去。”
晓恒闻言拿橡皮在作业本上擦了擦,一边擦一边皱眉,片刻后烦躁地合上本子,抬头看应书澄。
“你不想去的话可以在这里等我们。”应书澄说。
“算了,我和你们一起去。”晓恒没好气地说,“一个人待在这里好像在故意逃避什么似的。”
“你自己决定。”应书澄先走一步。
晓恒整理好了书包,低头跟上。
等三人来到酒吧,一眼就找到了骆姐。骆姐安静地趴在吧台上,好像是睡着了。沐溪隐先走上前,摇了摇骆姐的肩膀,骆姐没有反应,她凑近说了两句,骆姐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的一条缝,花了一些时间认清楚眼前的面孔,试着问:“小沐?你怎么在这里?”
调酒师说:“是我自作主张用你的电话找人,看来没找错。”
骆姐在沐溪隐的搀扶下晃悠悠地走下椅子,不忘伸手在调酒师脸上一捏,轻浮说:“还是你关心姐姐,谢了。”
调酒师笑着闪避,骆姐又调戏了他一句才舍得转过身,转身才看见自己儿子站在那里,且是面无表情。
待骆姐走近,晓恒说了句你好恶心,当即掉头走出去,骆姐当没听到,一脸傻笑。
应书澄开车,沐溪隐照旧坐在旁边,骆姐和晓恒坐在后面。
车子开了没多久,沐溪隐便听见晓恒激动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骆姐想伸手将儿子抱进怀里表达自己的母爱,却被晓恒一把推开。骆姐被拒绝后没什么尴尬,反而笑个不停,晓恒厌恶地撇过头去。
沐溪隐回过头,看看应书澄,十分尴尬。
“等一等!停下车,我想吐!”骆姐忽然叫停。
“你到底要干什么!”晓恒几乎是怒吼。
应书澄停下车说:“对面有个洗手间。”
“我陪你去。”沐溪隐先一步下了车,为骆姐打开车门,扶她下来。
沐溪隐扶着踉踉跄跄的骆姐走向公共洗手间,一路上骆姐不停晃着手里的小拎包。
应书澄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影,很不放心,便让晓恒坐在车里别出来,他过去看一看。接近公共洗手间门口,他看见沐溪隐站在葱葱郁郁的绿植边,他走过去,听到她说:“骆姐刚才吐得很厉害,现在在哭,很伤心的样子。”
应书澄安静一听,耳边确实有幽咽声,只是很轻,很容易和流浪猫发出的声音混淆。
沐溪隐轻轻叹气。
骆姐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妆花得一塌糊涂,眼泪连同眼影的颜色,乌青蔓延至嘴角。头发凌乱,借路灯的光一看,明显是好多天没有打理的状态。
“骆姐,你好些了吗?”沐溪隐松开应书澄,走到骆姐身边问。
“我没事。”骆姐慌乱地问,“晓恒人呢?”
“在车里。”沐溪隐说,“我们回去吧。”
骆姐上了车,恢复平静,晓恒见到母亲回来依旧一声不吭。
应书澄先开车送骆姐和晓恒回去,再送沐溪隐回去。
沐溪隐太疲倦了,沾枕就睡。
手机是在过了两小时后响起的,连续响了两次她才睁开眼睛,接起电话立刻听到晓恒的声音:“她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什么?”沐溪隐揉一揉眼睛,“你说你妈妈不在家?”
“对,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刚才打电话给应大哥,他说去帮我找一找。”
沐溪隐挂下电话,穿好衣服,拿了手机和钱包后下楼,到了楼下打电话给应书澄,问他在哪里,得知他的车快到附近时,立刻说:“很巧,我就在楼下,你带上我,我和你一起去找找。”
几分钟后,沐溪隐跳上应书澄的车。车子行驶在几乎空旷的街道上,路灯及连片的树影不断往后退,偶尔有形单影只及只言片语划过车窗,她仔细一看,都不是要找的人。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骆姐,但因为担心及恐惧,不得不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
车子靠近江岸的时候慢慢减速,沐溪隐同样有了一种预感,骆姐可能会在这里,于是更为仔细地看沿江的步行道。天色很暗,在视线范围内和江水连成模糊的一片,这时候找人如同在棋盘上找一个小点,看得沐溪隐眼睛都快花了。
“等等,刚才好像有一个人。”沐溪隐在过了一段距离后才反应过来。
应书澄将车子开回去一段路,沐溪隐仔细放眼看过去,果然在靠江的步行道上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椭圆形轮廓。车子再开近一些,她定睛看,轮廓有些纤细,像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又似乎看见飘动的头发。但黑夜太浓,始终辨别不清,她只好和应书澄下了车走过去看。
幸运的是,那个安静地靠江看茫茫江水的人是骆姐。
“骆姐?”沐溪隐靠近后,尽量轻声地说。
骆姐回头,什么也懒得说了。
沐溪隐嗅出风中的洗发水淡香,知道骆姐是洗了头发后出门的,再看看骆姐的穿着,她换上了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和那双镶嵌宝石的凉鞋。沐溪隐不知其用意,但头皮略微发麻,不敢多问,只能是站在她旁边,无声地陪着她。
就这样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江水,骆姐从小拎包里找出烟盒,匆匆倒出一根烟,轻轻放在唇间,片刻后不知问谁,只是问:“有火吗?”
话音刚落下,沐溪隐看见应书澄走过去,离骆姐近了一些,从裤袋拿出打火机,亲手帮她的烟点了火。
骆姐吸了口烟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光放向远处,手指夹烟,搁在耳旁,那点星火在天色中固定地持续亮着,她似乎没有了兴趣,忘记了这根烟的存在。
“骆姐。”沐溪隐适时问,“你在想什么?”
骆姐没情绪地说:“我在想活着不容易,但想死也不容易,不死不活该怎么办?”
“你太悲观了。”沐溪隐说。
“我曾经做错过很多事,悲观是我后半生的色调,作为我的惩罚。”
沐溪隐不知怎么说才能让骆姐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即便很难。
“我这几天像是有了幻觉,常常看见一张老朋友的脸,很真实地靠近我,我伸手可以摸到她。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生是死,过得怎么样,希望比我好很多。她是一个单纯的好人,曾经在我困难的时候收留我,我们住在一块,开开心心的。要是没有那个男人就好了,我不会辜负她的友情。偏偏那男人出现了,他长得一般,但和她一样是性格很好的人,愿意帮助别人,不计较得失。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是被他们隔离在外的人,因为明白这一点就更不甘心,我开始想方设法介入他们中间,用各种小手段。现在想一想真的很脑残,当时的自己和一个神经病没差,竟然去抢别人的男朋友,抢到没多久就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