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残阳如血,丝丝缕缕布满天际。
老黄狗倒下了,两眼珠子却依旧睁得圆鼓,口没松,一直咬在孩子头的裤子上。
“真他妈的贱狗。”孩子头一脸戾气,扯下已咽气的狗尸,狠狠地又踢了几脚,扁扁地踩过走人。
玉麟立刻跑到老黄狗旁边,把它抱在怀里,泪如泉涌,痛彻心扉。
落日余晖,晚霞满天,路灯下一摊血渐渐凝结。
天边那抹金黄色渐渐暗下去,成了紫檀色,消沉的悲痛弥漫在玉麟心底,他无法呼吸,哭泣也困难。
玉麟紧紧搂着老黄狗,不让尸体上仅有的余温逝去。
一直一直到了夜幕降临,玉麟才抱着老黄狗呆呆地走回家。
暴力
玉麟将老黄狗抱进屋子,一家人正在吃饭。
“什么玩意?”秃头男人捂着鼻子。
“玉麟,你怎么把路口的流浪狗抱回来了?”母亲问。
玉麟湿润着眼睛,“它死了,为了我死了。”
母亲听不懂,楞在那里。
“呦,那不是路口那只老黄狗吗?整日转在那捡垃圾吃,有次看到它还叼着隔壁老陆扔的臭袜子呢,哈哈。”秃头男人抿着酒,一手握着筷子扣着桌子。
玉麟不语。
“怎么把这畜生整进家了?快扔了,扔了去。”秃头男人摆摆手。
“不,我不会把老黄狗扔在路上的!”玉麟的泪水又要掉下来了,他努力吸吸发红的小鼻子,抱着瘦弱的老黄狗转身跑回房间。
“小崽子,眼里有没有老子!”秃头男人低低咒骂着。
隔天,玉麟把老黄狗埋在附近的一个院子里,院子里有棵夹竹桃,缀着满满的桃红色的花,浓烈的香气袭下来,一片片叠着,香雾沌沌,玉麟觉得这是适合老黄狗的地方。
玉麟在老黄狗的坟前摆上了几个鸡腿,一些水果,迟迟不忍离去。
死亡就是这样,一瞬间的事情,生命终结,存者哀怨,父亲,老黄狗都走了。
玉麟跪在坟前,耸着小肩膀,祈祷老黄狗能在另一个国度过上温暖的日子,不必再流浪。
日子又这样过去些段落,浓浓秋意袭来,这一漫长的夏季终于过去。
这天晚上,秃头男人倚在沙发上看电视,玉麟在一边擦地板。
“呦,你们瞧,现在的养老院设施不错啊,环境很好嘛。”秃头男人呵呵地笑。
一旁戴着老花眼镜的外婆正着手补着一件衣服。
“妈,你快瞅瞅,看,现在的养老院整得和公园似的。”秃头男人探头凑向外婆。
外婆一怔,手上的针扎在肉里,连忙吮吮,“是不错。”
“而且还有一帮老姐妹跳跳舞,织织毛衣,多潇洒,不像家里,和你说话的人都没。”秃头男人热乎起来。
外婆抬头,笑笑。
母亲神情凝重地看着秃头男人,玉麟在一边绞着抹布,地板上灰蒙蒙的,怎么揩也不净,污渍丝丝缕缕越来越多,和秃头男人那张乌糟糟的脸似的。
秃头男人翘着腿,孜孜不倦地向外婆介绍养老院的好,哔栗剥落,不容人插嘴。
晚上,玉麟听到隔壁又传来稀稀碎碎的声音,像是在磋商些什么,突的又一阵清脆的耳光声。
玉麟立刻起身,却被外婆拉住,“别,别,玉麟,不好老管大人事情的。”
玉麟叹叹气。
次日,一家人在吃面条。
外婆把面条里的肉片都拣在玉麟碗里。
“外婆,你怎么都给我了?你自己吃啊。”玉麟睁着大眼睛看外婆。
“不,外婆吃不下了,人年纪大了,只能吃点清淡的,心也静的。”
母亲默默不语。
秃头男人哗啦哗啦吸着面条,油珠子乱滚。
“诶,年纪大了其实也不讲究什么了,只要子女能平安也是我的福气了,现在不同以前了,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和过法,和我们那辈相差得远得去了。”外婆叹叹气,笑笑。
“玉芬啊,昨个耀球说的养老院我也听隔壁街坊说过,挺时兴的地方,里面环境好,老姐妹多,有个说话的伴也挺好的。”
玉麟一惊,抬头看外婆,“外婆,你。。。”
“对啊对啊,妈你这样想就痛快了,那养老院真的不错,你看你整日在家闲着,和我们也没啥子共同话讲,在那就不同了,多的是老姐妹和你唠磕,人啊越活越年轻。”秃头男人打断玉麟的话,大笑着抹着油腻的嘴。
“呵呵。”外婆笑,“玉芬,现在时代不同了,好多老人都自个想去那呢。”
“瞧,你还没妈明道理呢。”秃头男人瞥瞥母亲。
“妈,您别说了。”母亲放下碗筷,眼睛红红的。
“别,玉芬,是老太婆我自己要去的,没人逼我。”外婆摆摆手,一个劲重复,“是我自己想去的,真的真的。”
玉麟心里很酸,看着外婆沟沟壑壑的脸,像松树皮一样粗糙蜡黄,两鬓斑白,无力地倚伏在椅背上,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几岁,如风中之烛。
夜晚,外婆抱着玉麟,玉麟摸摸外婆颤颤巍巍的手,上面缀着糠皮似的鳞屑,心想这双手,载过多少似水年华,日子就那样悠悠地从外婆指缝里飞过去。
“玉麟呐,家和万事兴啊。”外婆叹起气,摸着玉麟的小脑袋。
玉麟合上眼,依偎在外婆怀里睡着了。
外婆终究是被送到郊外的一个养老院,那里条件很简陋,只是个勉强维持基础设备的养老院,和之前电视上放的,秃头男人口中说的世外桃源有很大落差。
外婆走了,家里只剩母亲,玉麟,秃头男人更是肆无忌惮,对母子俩呼来喝去,动不动责难詈骂。
傍晚,母亲去买菜,秃头男人靠在沙发上,磕了满地的瓜子皮,玉麟在一边低着头收拾。
哗哗,又洒落一片瓜子壳,一颗不倚不歪地落在玉麟衬衣口。
“呦,飞到那儿啦,来来,爸爸帮你拿。”说着秃头男人的手凑过来,欲摸上玉麟细腻白皙的肌肤。
玉麟立刻往后躲,瓜子壳从领口骨碌地滑落,玉麟感到一阵疙瘩般难受。
“躲什么啊,过来,过来。”秃头男人一把扯过玉麟将他抱到怀里。
玉麟惊得大叫。
“嘿嘿,爸爸疼疼你。”秃头男人抱着温软清香的躯体,猥亵地笑,头上那撇油腻得凝住的头发滑落到眼前,遮住大半块肉脸。
“耀球,你在做什么?”母亲瞪大眼睛,拎着菜篮子,进门就看见这场景。
秃头男人有些窘,立刻放开玉麟,噤若寒蝉。
玉麟脱身,立刻跑到母亲背后。
“干嘛这样看我,不就和儿子开开玩笑么,什么眼神。”秃头男人嘀咕着,心虚地卷起桌上的报纸进了厕所。
母亲捧着玉麟的头,小心地问:“玉麟,你没怎么样吧。”
玉麟收起眼睛里流露出的委屈,轻轻地笑:“没,没事的。”
晚上,秃头男人喝了整整两大瓶白酒,一手捏着大虾,扭着虾身,红润透明的大虾时而屈着身,时而反弓着身。
玉麟分明看见秃头男人眼里那股情欲,微微熏灼着空气,有脓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