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正要起身,也被一个短小的男人按住。

“哦,原来是青虎哥啊,好久不见。”楚竞咧开嘴笑。

那叫青虎的男人一手摸摸自己的光头,一手搭在楚竞的肩膀上,那手又黑又粗,像条蟒蛇盘踞在那里。

“死崽子,上次把我几个兄弟伤了的帐还没算。”青虎冷笑,“今天得好好算算。”

“别啊别啊,青虎哥,有话好好说,过去的事我赔个不是,算了吧。”楚竞依旧笑嘻嘻。

“算了?”青虎朝其他几个同伴大笑,像是听闻了最可笑的笑话一样。

楚竞也咧着嘴笑。

那青虎一手拿过酒瓶子,哗得一下摔在桌子上,瓶子立刻被摔断成两截。

“算了也行,你自己动手。”

楚竞面色恐惧,看着青虎手上半个刺片嶙峋的酒瓶。

“楚竞!”我大叫。

“哟,这又是谁啊?”那青虎转头看我,露出黑牙,“穿得很斯文的。”

“那不是道上的。”楚竞嚷着,“我们也就刚巧碰到,凑桌子的。”

“是吗?”那青虎上下打量我,冷笑,“谁听你胡扯!”

我背上爬上密密的冷汗,按着我的那个短小男人一手从裤子掏出小刀子,似笑非笑地看我。

“别动他!他真的不是道上的!”楚竞大喊。

“你倒是挺重情的,上次也为个八秆子打不着的哥们伤了我的弟兄,这次怎么着都得还回来。”
那青虎阴阳怪气地笑。

“你想怎么样?”楚竞收敛笑容,冷冰冰地问。

我周身不得动弹,紧张得连脚趾头都在哆嗦。

那青虎捞起盘子里的一片肉,塞在嘴里嚼。

“上次你崽子伤了胡庆的命根子,害他整整2个月不能干那爽事,憋得不得了,这帐怎么都得算算。”

青虎边说边拍楚竞的巴掌,用力之重使楚竞的脸渗出血来。

我喘着气,看见青虎那只黑手上戴着个尖锐的铁戒指,还有些锈迹。

“楚竞!”我又叫,腰上马上感到一阵冰凉。

那把小刀抵在我腰间。

“你别动他!我自己还!”楚竞恶狠狠地说。

“真的?”青虎玩味地问。

楚竞没说二话,夺过那半个瓶子往自己大腿上扎,顿时血流四溅。

“楚竞!”我猛地站起来,那把抵在腰上的刀子擦过我的皮,一阵刺痛。

短小男人立刻扑过来,我什么也不管,和他扭打在一起,那一边楚竞也奋力起身,抡起椅子向那伙人砸。

情况极其混乱,我什么也没想,只是本能地和他们厮打,却又像是发泄一样,用尽力气恶狠狠地朝压在我身上的那个人的脖子咬去。

他嚎叫一声,拿起刀子向我刺来。

我豁了出去,伸手牢牢抓住那把刀子,直到红艳艳的血全侵染上了那银色的刀刃。

却有种畅快淋漓的释放感,莫名的快感.

我大叫出来。

一帮警察赶来,想必是店主报的警。

青虎那帮人立刻拔腿就跑。

我倒在地上,手里还握着那把血淋淋的刀子,闭上眼睛。

手里是湿润润的触感,眼前却全是他的样子,脑子里全是他的声音。

原来没有他,死亡也并不那么可怕。

我笑了出来。

得在警察局里呆上一夜,楚竞看着我包着手的绷带,一脸愧疚。

“冬哥,真的对不起。”

“你怎么招了那些人?”

“他们都是道上的,其实也不是什么道上的,都是混混,最低等的混混,半年前我们打群架,我把其中一个的命根子刺伤了。”

“你说得真轻松。”我冷笑。

“我也不轻松啊。”他指指自己的大腿,看来要有段时间动不了。

“那也好,少去惹事生非。”

“不过也值了,我上次刺的是胡庆的命根子,他那么个淫棍几个月不能床上运动,肯定生不如死,想想那样子就好笑。”楚竞笑出声来。

“你还笑得出?”

“好好,不笑了,冬哥,你也挺勇敢的,刚才我还在担心你要是落在他们手里肯定被他们废了不可。”楚竞慢慢靠过来,在我耳边说着,笑着.

我用肩膀推开他。

“让我靠会嘛!”他打着哈欠,闭上眼睛,“好困。”

我盯着自己的手。

想起自己曾为他挡的那一刀,血味熏灼,入骨入肌。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像是上个世纪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一样。

这双手,不知被伤了多少次,所有的生命纹理都被血蔓延侵染,直至断裂。

 

 


第一百章

第二天,我们出了警察局。

一路沉默地走着。

“冬哥。”楚竞突然开口。

我转头看他,他一瘸一拐地落在后面。

“等等我,别走得那么快。”他面露委屈。

“你自己该的。”我狠心地说,“谁让你交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不务正业,浑浑噩噩。”

他缄默。

“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关系了,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碰到了算是不认识。”我冷漠地说。

“冬哥。”他轻轻的说:“我发现自己好象有点喜欢你。”

“是吗?”我笑笑,“还是别了,你和我都连自己都喜欢不好,还是别想其他的了。”

他小跑上来,拉住我的手,一脸焦虑。

“冬哥,别厌恶我,真的,别。”

他低下头,神情黯然,断断续续地说。

“自己好好生活吧。”我甩开他的手,直走回家。

这次他没跟上来。

我依旧每天去电影院,沉醉在荧幕里的爱恨情愁中,却没有再看见过他。

这天,看完午夜场电影,我拉好衣服走出电影院。

“苏先生。”

我转头一看,是楚竞的爷爷,他蹒跚地走过来。

“您有事吗?”

老人家笑得开心:“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搞卫生,明天开始就不做了。”

“是吗?”

“是的,阿竞叫我不要做了。”老人家巍颤颤地从衣服里拿出一包信封,“这是还你的,上次救阿竞的钱,先还一些,剩下的一时拿不出。”

我推回去:“算了,慢慢来吧,我不能把你们喝粥的钱拿了。”

老人家很朴实地笑,摆摆手:“不了,现在吃得好些了,阿竞刚刚领了钱,他现在工作倒还挺上心的。”

“是吗?他现在还好吗?”我问。

老人家连忙点头,笑得和蔼:“他现在不去那些场子了,回来也挺早的,有时候还弄本书读读,总算是比以前要安呆些。”

“真的?那就好,也许他想明白了。”

“也亏苏先生你,你是他交的唯一一个靠谱的朋友,人好心地好。”

我笑笑。

“要不要去我们家吃饭?今天做了新菜。”老人家笑问。

“不用了,家里有吃的。”我婉拒。

“那好,苏先生你忙,我不打扰了。”老人佝偻着身子,穿着一件新的藏青色的棉锦袄,气色也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