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去,烟雾升腾,各种装扮的人形形色色,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露着黄牙,笑声尖锐,还有穿着暴露的女人,画眉入鬓,唇色鲜红。

“找谁?”一个嗑瓜子的女人尖着声问我。

“楚竞在这里吗?我是来送钱的。”

“哦,送钱的啊,准备好了?可别少啊,他欠的可多了。”女人怪气地笑.

“一分不少。”我说。

“进去吧。”女人扭着身体,带我往前走,走过一个空旷的院子,一排的红木脱漆马桶,隐约散发着尿骚味。

“找楚竞的!”女人吊着嗓子喊。

坐在矮桌上搓麻将的男人瞟都不瞟我,直接开口:“钱呢?”

我递上信封。

旁边站着斟茶的一个小弟立刻谨慎地上前接过,直接剥开,数着里面的钱。

“还差一百。”阴森森的声音。

“不会吧,数清楚了吗?”我有点担心。

“你来迟了,一点已经过,利息加上去了。”那个小弟模样的男人吊儿郎当地说着。

我呆在原地,想着怎么办,口袋里是没有其他钱了。

“怎么?没凑齐?”搓麻将的男人抬起头看我,身后有个女人立刻给他捶着肩膀,十指丹寇色,血淋淋的。

“可以少一百吗?”我说。

“可以,那就少个指头。”

我顿时束起寒毛,知道他们是做得出来的。

“那我现在回去拿。”我正欲转身。

“罢了,那是什么?”男人的下巴朝我手腕上努努。

我马上会意,摘下手表。

楚竞被放出来,依旧嘻嘻哈哈。

“回去吧,你爷爷急死了。”我淡淡地说。

“诶,真饿,我从昨天起就没吃过,先带我去吃点吧。”

“先回家!”我高声道。

“好吧好吧。”他不耐烦地点点头,蹙着眉头。

 

 


第九十九章

一路送楚竞回家,终于曲曲折折地走过一条青砖砌地的小巷,来到一幢很小的房子前,只见粉墙青黛,脊角高耸,倒还有些雅致。

“进去坐坐。”楚竞不由分说地拉我进去。

里面却是黑压压的一片,一张八仙桌上零零碎碎地搁置着收音机,罐头,杯子,镜子,梳子,还有一个大铝锅子,里面是些白花花的冷粥,边上配着一瓶酱菜。

一派柴米油烟的景象。

“阿竞,你回来了。”老爷爷穿着阴蓝色的夹袄,哆嗦地走出来,脸上欣喜。

“那是,会出什么事?我每次都可以逢凶化吉。”楚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笑着,“快,给我弄点东西,快饿死了。”

老爷爷立刻端来几只馒头。

楚竞接过,将馒头撕成两半,夹上大堆的酱菜,大口大口地咬,摇晃着身子,那椅子发出咯吱的声音,我一看,那脱了漆的椅背上还有两块橡皮胶贴着。

老爷爷在一边叹气:“幸好这次有苏先生,否则你都回不来了。”

“是啊是啊,冬哥,谢了。”楚竞嘴巴里塞得鼓鼓的,混沌地说。

我不语。

“阿竞,你以后不要去那些。。。。。

“现在别说,我正吃着呢,不消化。”楚竞马上打断了爷爷的话。

老爷爷顿了顿,又开口:“上次说的那份修车的工作满好的,中饭还是包的,我琢磨着,你应该去。”

“行行行,我心中有数。”楚竞不耐烦地应着。

老爷爷又叹叹气,转头看着我苦笑,一脸无可奈何。

“你的确是要有份正经的工作。”我对楚竞说。

他抬起头,没心没肺地笑,点点头。

没过几天,楚竞就到修车店报道,那里有个熟悉的大师傅,很有耐心地手把手交他,他倒也还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可以上手,能说会道,很会招徕生意。

每天一下工,他就来电影院门口堵我,非拉着我去吃东西。

“冬哥,今天我请客。”他笑眯眯的。

“你?你有钱吗?”

“我不是有工作了吗?”

“你才做了几天啊。”

“反正有了工作就不急了,我兜里还有钱,我们去搓一顿。”

“你省着用,都是你爷爷的血汗钱。”

“得得得,我知道,我们去吃便宜的。”

被他拉到一家大排挡里。

“老板,来斤牛肉,还有炒肉丝,葱焖鲫鱼,一盘鸭爪。”他手握着筷子敲打着桌子,眼睛从菜单上一路移下来,“还有。。。

我夺过那菜单:“够了,就两个人,点那么多干什么?”

他哈哈地笑。

菜上齐后他像几天没吃饭的饿鬼一样,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冬哥,你怎么不吃?”他擦擦油腻的嘴角。

“你吃吧,我不是很饿。”

“来来来。”他把菜都夹给我。

我小口小口地吃。

“怎么和女人似的。”他笑。

我一楞,这话似曾相识,想着想着又陷到回忆里去。

“冬哥,你怎么楞了。”他的手在我眼睛前晃动。

“哦?哦。”我回神过来,放下筷子,“我吃不下。”

“那要酒吗?”

我正要拒绝,他已经叫来了几瓶啤酒。

“喝,喝。”他拼命灌我酒。

苦涩的液体在我胃里越积越多,我头昏昏的,面前的他好象变了张脸,那张英俊坚硬的脸,高挺的鼻子,黝黑的眼睛。

我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

“冬哥。”他也顺手摸上我的手。

“是你。”我顿了顿,清醒了些,想抽出手,却被他按住。

“没事,你要摸就摸。”他大笑。

“不用了,我刚才昏了头。”我没好话。

“怎么老说伤我心的话,冬哥,说实在的,你有没有点喜欢我?”他凑过来,神秘地问。

“有病。”我嘀咕。

“有吧,肯定有。”他笑得得意,“否则你不会对我这么好,拿钱来赎我。”

“那是你爷爷来求我,我实在看不下去。”

“你老找借口。”他打个酒膈,“明明就是喜欢我。”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我皱眉。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我又那么帅,你不可能不动心的。”他翘着二郎腿,撇着头看我。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撇开眼。

“算了,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他摊摊手。

“差不多该走了。”我只好转移话题。

“再吃会再吃会。”他连摆手,面前是三盘空了的鸭爪,一堆白白段段的碎骨头。

“太晚,你爷爷会担心的,你别再让他担心了,他年纪大了。”

“好好好,吃完这盘走。。。

话没说完,他的眼睛睁得圆鼓鼓的,那只鸭爪还半插在他嘴里。

“冬哥,快跑!”他急忙站起来。

下一秒,却被人按住。

我一看,来了三四个人,穿得流里流气的,包围了我们。

“小崽子,你活得很舒服嘛,在这里享受。”一个穿着汗背心,夹着段段肥肉的粗汗牢牢地按住楚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