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他很阴沉。”

“再阴沉在我这里耍的不过也是些小阴谋皮子,他能无风起浪?他不要房子车子了?”

“还是要当心点。”

“你那么怕,怎么跟着我?”他又将我拉回他怀里,微微撅嘴,一点点轻啄我的皮肤。

“你会让我一直跟着吗?”小心地问。

“哥哥去哪都得捎上你这东西。”他重重地将我按压在胸口,那心跳非常真实。

我豁然平复了心情。

“明天晚上带你兜风,怎么样,车子换了新装置。”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明天夜市收工都很迟了。”

“没事,天黑浪漫。”他笑。

“浪漫个头。”我捏捏他的鼻子。

隔天晚上却是个暴雨天,这场暴雨骤然而至。之前还是有些潮热的空气,却突然雷吼风怒,暴雨倾泻,地上一个个小箭头爆炸一样轰开来。

暴雨摇撼着整个夜市。

“大刘,快快,收起来。”我催促着大刘。

雨把大刘的摊子掀翻,香烟盒子七星八落地散在地上。

“诶,他妈的全糟了!”大刘拱着背,捂着几包进口的私藏烟盒。

我赶紧帮着他一一拣起来。

“他妈的!”大刘仰着头,对天空怒骂。

一道雷霹着下来,天空撕裂一样。

“快快,大刘,差不多就行了,这里都是树,太危险,快到那去。”我拉着大刘跑向对面的餐馆。

“全湿了。”大刘打个喷嚏,心疼地看看手里萎缩的烟,折开半截,“娘的,全糟了。”

“人没事就好了。”我笑笑,脱下湿露露的外套,“喝点东西吧。”

“诶,也是。”大刘又打个喷嚏。

我们点了个汤,几碟小菜。

吃着吃着,身上暖起来。

这场雨,还要下多久,夹杂着霹雳的雷声。

转头看门外,发现远处隐隐约约地有着一辆车,两雨刷移动。

好象是蒋雪的车,我仔细看看。

哗,门口一道雷,简直是直霹如下,像条赤链蛇,刷得飞过来,顿时一片白光,我清楚地看见那车里的人铁着脸,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朝我这个方向看来。

“小冬,你这里也都是水。”大刘伸手过来帮我擦擦。

我一楞,看见车子上的人露出讥讽的笑容,摇摇头,一个坐直,转动方向盘,车迅速地开走。

一道道蓝火四窜,这雷嚣张地宣示着,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我有些慌,连忙打电话给他,电话一直没人接。

“小冬,吃啊。”大刘满嘴塞着猪肚丝。

我边点头,又拿起电话拨给他。

通了。

“蒋雪,刚才是你吗?雨太大了,你没淋着吧。”

啪嗒,电话被挂掉了。

再拨过去,无人接话,我紧张起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纠结着我和大刘的关系。

此刻大刘埋头啃着骨头,旁边搁着一包湿透了的包裹,里面全是残烟。

整整两三个钟头,雨才停止,我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急忙赶回家再给他打电话,但他还是不接。自己太困了,先睡吧,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隔天,我很早就来到酒店,一走进大堂,就看见他颀长的背影,旁边是几个酒店老董事,他们像在商议着什么。

一起转身过来时,他的眼睛发现了我,但全是没温度的。我有些慌乱地走上去,正想笑着说声蒋总经理好,他却一转肩膀,从我一边擦过,头都不转,继续应付着那些老董事。

“蒋。。雪。”我脱口而出。

他停步,转头,冷冷地看我,一手还插在裤袋里。

“哦,总经理,我没事。”我发现自己的失口,立即纠正称呼,但他周围几个董事依旧很惊讶地看我。其中一个梳油背头,两鬓银丝的近花甲老人很谨慎地琢磨着我。

这个老人有点熟悉,好象在哪里见过,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老人在蒋雪耳边缓缓开启嘴唇,上面白色的胡须微微颤动。

“哦。他啊,一个下属,管楼上运输部的。”蒋雪笑着回答。

声音不轻不重,却恰好地传在我耳里,耳内有些涨热,我想伸手去摸摸,却不能动弹似的,钉在原地,嘴角抽搐着,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这些高层。

“走吧。”蒋雪有些小心地搀着老人,老人却一摆手,挺挺腰,稳而重地跨步出去,精神矍铄。

下属?管运输部的?这都是事实,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不能忽视的轻蔑。

我终于伸出手摸摸耳朵,有种蚁行感,万蚁密密爬在我耳里,反复地响着那几句话。

下属,管运输部的。

我早该料到这就是我们在公共场合的关系,上下属关系。

一个上午工作都有些呆滞,中饭时候,他和那些董事又聚在一起吃饭。

“今天高层的都来了。”玉丽眨眨眼睛,“巨头会议。”

我点点头。

“好象是商量着些变革的问题,不知道会不会裁员,现在的经济那么不景气。”玉丽叹叹气。

我又点点头,直眼看着他们,他偶尔转过来的侧脸还是温柔明润的,不似昨日那铁青僵硬。

他们优雅地用着餐,刀叉碎碎沙沙的声音,一片片顶级牛仔骨被切得薄如纸片,隐隐暗红,小半杯的红酒晃晃晕晕,偶尔浅酌几口,我看着,觉得那是个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而我站着的地方是被遗弃的一角。

“小冬,你呆了?”玉丽晃着手。

“哦?哦,没有,只是好奇。”我笑笑。

“你看那个老头。”玉丽指着刚才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他是?”

“他是这个酒店的元老,也是最大股东,和蒋家是远亲。”

我隐隐地记起点什么,却又像是被水冲走一样,一片混沌。

 

 


第八十三章

我坐在小角落里扒着牛肉饭,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看着蒋雪。

那一桌聚集着酒店里大大小小的董事,个个衣冠赫奕,举手投足间漾着优雅端庄,银锃锃的刀叉,轻柔地割切着片片透明粉红的肉,然后缓缓送入口中,品味咀嚼,嘴角没有一丝汤渍,有时彼此窃窃私语,低头会心微笑幅度也是极小,一切的动作都像是小石子轻轻掷入大海,极细的涟漪。

亮闪闪的食物,牛排,鹅肝,三文鱼,象鼻蚌,吃再久的时间也像是纹丝不动,依旧搁在那里,提示着大家那是上流的社会。

我的眼睛被灼了下,从这个角度只能是看到蒋雪的侧脸,柔和明亮却像个昏黄的灯似得朦胧。

好不容易,蒋雪起身,用餐巾擦擦,笑着示意大家几句,很优雅地离桌,我赶紧也不着痕迹地跟着起身。

一直跟着他到洗手间。

看清楚里面没有人,我马上开口:“蒋雪,你昨天没淋吧,我看到你来了。”

他的手慢慢接近水池感应器,悠悠地洗着,再用厚毛巾擦擦,一个一个指缝细细地擦,似乎根本没听见我的话。

“没淋着就好。”我尴尬。

他照照镜子,松松领带,面无表情。

“我昨天是躲雨,和大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