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淮盯着沈危雪,表情极为认真。
“师尊,无论如何,白渺都是个女子。这样整日与您为伴,终究还是不妥。”
白渺:“!”
他果然要说这个……
系统在一旁阴阳怪气:【连男主都看出来了,我看你这下怎么解释。】
白渺没工夫搭理它,她立即抬起视线,紧张地看向沈危雪。
修真界等级森严,师徒在一起尚且悖德,别说是师祖和徒孙了。
沈危雪现在身心俱疲,白渺不想再给他增添任何负担,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
不等沈危雪出声,她便抢先一步开口了。
“我只是和医仙前辈一起帮师祖疗伤,有什么妥不妥的?”
“是么?”宋清淮闻言,顿时转身侧头,冷酷锐利地直视她,“那师尊抱你,也是为了疗伤吗?”
白渺差点将“是啊”两个字脱口而出,还好理智拉住了她。她沉默两秒,旋即大声反驳:
“那你还抱过我呢!”
此话一出,沈危雪的视线顿时投向了宋清淮。
宋清淮也愣住了:“我什么时候抱过你了?”
白渺理直气壮道:“就是昨天刚到傅城的时候。”
宋清淮想了想,随即反应过来:“我那是背你下马车!”
“反正都是贴身接触,有什么区别?”
“你……!”
宋清淮要被白渺气死了,他忍不住抬起手,白渺立即条件反射地绕过他,迅速躲到沈危雪的身后。
宋清淮见状,不得不强忍火气,冷声道:“你过来。”
白渺:“我不。”
“你再不过来我就……”
“清淮。”沈危雪突然轻声打断了他。
宋清淮一顿,敛息应声:“……师尊。”
“你想谈的,就是这件事?”
宋清淮莫名有点紧张,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是。”
沈危雪静静看着他。
“所以呢,你想让我怎么做?”
宋清淮郑重回答:“我希望您能和白渺保持距离,从此杜绝任何过密的接触。”
“为什么?”
宋清淮没反应过来:“什么……”
“为什么你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沈危雪注视着他,目光平静而疏冷,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她应该和我保持距离?”
他的态度远不如往常平和,透出令人胆寒的冰冷——他显然是生气了。
白渺小心攥着沈危雪的衣服,从他身后悄悄探头,又被沈危雪轻轻按了回去。
宋清淮看到这一幕,不由皱眉:“自然是因为于理不合,传出去,也会有损您的名声……”
“是么……”沈危雪视线低垂,“不是因为你的私心?”
宋清淮怔住了:“我何来私心?”
白渺也听呆了。她知道宋清淮十分尊敬沈危雪,就算在这件事上真的怀有私心,肯定也是为了沈危雪好。
但沈危雪似乎误会了什么……
沈危雪倦怠地闭上眼睛,抬起手,在清隽的眉骨上缓缓揉捏。
“你和她的接触……我并不喜欢。”
白渺听了,心下忽地一跳。
他这是吃醋了?吃她和宋清淮的醋?
宋清淮也愣了一瞬,随即意识到,沈危雪这是在明确表达对他的不满。
他不但直白地告诉他,他不喜欢他和白渺接触,还误以为他是为了独占白渺,才会以“不合情理”的理由阻止白渺和他相处。
掩盖在这些言辞下的情愫已经呼之欲出了。
宋清淮心情复杂,一瞬间,过去埋在心底的种种困惑突然豁然开朗。
怪不得每次他和白渺一同出现,师尊都会有些不悦,还会隐隐约约地排斥他……
“师尊,我对白渺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想法。倒是您……”
宋清淮凝重地直视沈危雪,一字一句地问出口。
“您和白渺,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危雪睁开眼,平静地看着宋清淮。他目光微凝,正要回答,白渺突然从他身后跳出来。
“你能不能不要再乱猜了,我和师祖清白得很,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沈危雪微微一滞,神色骤然有些低郁。
宋清淮深深皱眉:“我没问你,我问的是师尊……”
“她说得对,我和她的确没有关系。”沈危雪突然出声。
白渺听了,连连点头。
宋清淮眉头皱得更深,正要追问下去,沈危雪又轻声道:
“是我单方面在喜欢她。”
一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
白渺神色怔怔,身边一切似乎都在急速消失,只有她的心脏在猛烈跳动,一下一下,几乎要跳出胸腔。
宋清淮难以置信道:“您说的‘喜欢’是……”
“我对她怀有男女之情。”
沈危雪轻声回答了。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没有动摇。
宋清淮反而震惊地说不出话了。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吗?”沈危雪语气低缓,“我有点累了……”
宋清淮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直到沈危雪说第二遍,他才匆匆道别,魂不守舍地离开了栖寒峰。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青鸾静默地立在门外,竹楼里只剩下白渺和沈危雪两个人。
沈危雪什么都没说,安静地走到窗边。
白渺这才回神,连忙跟过去:“师祖……”
沈危雪身形微顿,侧身看向她。
薄薄的月光透过窗楹洒在他身上,他眼眸低垂,睫羽上流淌着幽邃的光。
白渺上前一步,直直地看着他:“刚才你说的那些话……”
她话未说完,沈危雪突然打断她。
“很为难?”
白渺微怔:“嗯?”
沈危雪垂眸凝视她,无声靠近,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将她按到身后的窗框上。
他的动作很温柔,像细致的安抚,力量却不容拒绝。
白渺对上他的目光,手心微湿,后背抵住冷硬的窗框,心跳快得惊人。
“那些话让你很为难吧?”沈危雪声音很轻,眸光低暗,“毕竟你告诉他……我们没有关系。”
他的气息很近,冷冽而清幽,令白渺微微失神。
“你在生气?”
沈危雪凝眸看着她,没有否认。
“你会在乎么?”
白渺对上他的眼睛。
幽暗,低柔,压抑而炽热。
心跳得越发剧烈,响声如鼓,几乎冲破耳膜。
“你希望我在乎么?”她不由反问。
沈危雪眸光微动:“我……”
话未说完,白渺突然伸手拥抱了他。
“我喜欢你。”她轻声喃喃,“这次该我说了。”
第87章
白渺的怀抱柔软而温暖,瞬间驱散了缠绕着他的阴暗情绪。
嫉妒,焦躁,不安。
欲望和占有。
一切都在此刻化为激烈的共鸣,在彼此的胸腔内疯狂跳动。
白渺仍然拥抱着沈危雪。她的双手环住他的后背,温度安定地传递给他,迅速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肌肤。
白渺悄声问道:“现在还气吗?”
沈危雪没有回答。
他眸光浮动,耳根微红,神色有些怔然,似乎还没有从她的表白中回过神。
白渺注视着他,心里不受控制地涌出柔软又甜蜜的情感。
她知道自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这样也许会让沈危雪产生困扰,也许会让系统直接将她判为失败。
但她想要告诉他。
——即使她将付出一切。
白渺凝视着沈危雪的眼睛,微微倾身,轻轻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很轻柔,像羽毛般纯洁而柔软。
沈危雪抚上她的脸颊,慢慢回应她。
温柔,细致,逐渐占据主导权。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我看到了那幅画。”白渺小声说道。
“……什么画?”沈危雪的声音略微低哑。
“就是你藏在枕头下面的那幅……”白渺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我不小心找到了。”
沈危雪的指尖微顿。
“你看到了?”
白渺点点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看到了。”
她的眼神像猫一样乖巧,沈危雪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挣扎。
“怎么了?”
白渺见状,连忙抬手试探他的温度。然而指尖刚一触碰到他的肌肤,就被他反握住了。
他的手指冰凉,像浸在水里的玉,湿冷到令人不安。
“没事……”沈危雪温声安抚她,语气低柔,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但他的身体还是很冷。他在不自觉地汲取温暖,白渺察觉到了。
“是反噬?”白渺立即问他。
沈危雪没有回答,眼睫低垂,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感受到了他的痛苦,煎熬,压抑。
“我们去楼上吧?”白渺把他抱得更紧了,“我陪着你。”
沈危雪的思绪很混乱。噬咬般的疼痛在他的体内疯狂游走,明明身体冰冷,火一样的欲念却在灼灼燃烧。
他强忍着剧痛,抱起白渺,进入卧房。
卧房里窗户半掩,月光静谧地透进来,在榻前洒下一片清泠泠的白霜。
沈危雪将白渺放到榻上,白渺缩到里侧躺好,然后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
“你也躺下来。”
沈危雪看了她一眼,无声拂袖,窗户自动闭阖。
房间里瞬间安静得针落可闻,连窗外的风声都听不见了。
沈危雪在白渺的身侧躺了下来。
白渺伸出手,在黑暗中紧紧拥抱他。
她感觉到沈危雪似乎有些迟疑,接着抬起手,慢慢放到她的腰上。
他一点点搂紧她。
“你不希望我看到那幅画吗?”白渺轻声问他。
“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沈危雪闭上眼睛,“……很不堪。”
即使是现在,他的脑子里仍然充满了旖旎的、危险的想法。
阴暗的情绪正在他的体内疯狂叫嚣,理智在欲念的吞噬下岌岌可危,像左右摇摆的天平,随时都会倾斜崩塌。
白渺的脸微微泛红。
“我不觉得那是不堪的事情。”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你忘了吗?我见过‘另一面’的你。”
“……另一面?”沈危雪轻声回应。
“就是梦里的你。”白渺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轻嗅着他发丝上的幽香,“我看到了你的过去和现在……我都看到了。”
她看到了他的寂寞、他的黑暗、他心的饥渴。
它们组成了一个不完美的沈危雪,一个不被世人所知晓的沈危雪。
但她依然被他的每一个瞬间所打动。
她的心里填满了他。
“看到那样的我……你不会觉得厌恶么?”
沈危雪微微收紧双臂,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不会。”白渺摇摇头,“我只会更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这证明,你从很早以前就对我有感觉了,对吧?”白渺的语气逐渐雀跃,如同蜜糖般轻盈甜美。
沈危雪没有回答她。
他低下头,细细吻过她的额头、眼睛、鼻尖。
白渺抬起手,搂住他的脖子,和他安静地亲吻。
他们在黑暗中交换彼此的气息,温柔而漫长,几乎剥夺彼此的呼吸。
过了许久,沈危雪终于松开了她。
白渺低喘着问:“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沈危雪吻了吻她的唇角,低声道:“你指哪方面?”
白渺的脸瞬间滚烫。
“当然是反噬!”
沈危雪温柔地轻笑:“好多了。”
白渺不信,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在这件事上,沈危雪总是骗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
白渺知道沈危雪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但她希望为他做点什么。
就算是承担他的痛苦也好,她想要陪他一起。
“真的……”
沈危雪垂首在她颈间,声音轻得像叹息,凉滑的发丝垂落在白渺的锁骨上,像窗前清冷的月光。
白渺立即蹙眉:“你还在痛,对不对?”
沈危雪亲了亲她的鼻尖,轻声安抚:“没有,你不要多想。”
他越这样说,白渺就越害怕。
一想到他此时很可能正在经历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她的心里便控制不住地发紧、酸涩。
她的眼眶也开始发酸,泪水顺着眼角倏地滑落。
沈危雪感到肩侧有温热的濡湿感,他低下头,看到白渺眼睫微颤,如同被雨打湿的蝶翼,上面还沾着点点泪珠。
沈危雪心口一紧,抬起她的下颌,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渺渺?”
白渺泪眼朦胧,湿润的眼眸在黑暗中泛着波光,晶莹而潋滟,充满了动人的爱意。
“你又在骗我。”她声音哽咽,“你还是会痛,对吧?”
沈危雪怔怔地看着她。
他不会告诉白渺,随着对她的渴望越深,反噬带来的疼痛也越强烈。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痛楚与煎熬,但只要能拥抱她、亲吻她,这一切便不值一提。
她的存在让痛苦与欢愉失去了界限,他置身其中,早已甘之如饴。
“没事的,没事的……”
沈危雪继续亲吻白渺,从唇角,到脖颈,再到锁骨。
他的吻一路蜿蜒向下,温柔,灼热,无法抗拒。
白渺流出了更多的泪水,分不清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满足。
她只能紧紧地拥抱他,回应他,努力给予他自己的全部。
彻夜不休。
次日,白渺一直睡到晌午。
她很疲倦,全身无力,还有些酸痛。所以虽然醒了,也没有立即起床,而是闭着眼睛,继续蜷在被子里。
窗外的阳光很刺眼,照得被子里都微微发亮。
直到外面响起青鸾的叫声,白渺才终于不情不愿地钻出被子,揉了揉眼睛。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身侧,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身旁空空的,除了凌乱的床褥,什么都没有。
是已经起床了吗?
白渺眨了眨眼睛,掀开被子,一眼看到了自己身上深浅不一的痕迹。
昨夜的记忆瞬间浮现出来,她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脸上随之一片滚烫。
她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一开始明明还很温和,后来不知怎的,渐渐就失控了……
白渺想起昨夜的情形,不仅脸上滚热,嗓子也隐隐有些干哑的感觉。
她给自己施了道治愈术,穿好衣服,然后走到桌案前,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茶。
案上摆放着一个剑匣。
白渺看到这个剑匣,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她目光低垂,迅速打量这个剑匣,很快在剑匣的右下角发现了两个隽秀潇洒的小字。
——鸣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
白渺瞬间想到了什么,她眉心一跳,立即打开剑匣——
一柄古朴的长剑,正静静躺在里面。
这是沈危雪的剑。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剑放在这里?还用剑匣好好地装起来?
白渺看着这柄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连忙下楼,在竹楼里找了个遍,然而并没有发现沈危雪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怎么连个字条都没留给她?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白渺迅速往外走,还没走出竹楼大门,青鸾便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
白渺一看到青鸾,立即问道:“青鸾,师祖呢?他去哪儿了?”
青鸾摇了摇脑袋,静默不言。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微风拂过脸颊,白渺迷茫地抬起头,忽然发现屋檐下少了一样东西。
她送给沈危雪的晴天娃娃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有一句摘自博尔赫斯的诗——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第88章
白渺可以确定,除了沈危雪,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拿走那个丑兮兮的晴天娃娃。
只有他会在乎这个稀奇古怪的小东西。
白渺二话不说,立即转身跑回阁楼。她将剑匣里的鸣岐剑取出来,背到身后,然后毫不犹豫地飞奔出竹楼。
“喳喳!喳喳喳!”
青鸾一看她要离开,连忙张开翅膀阻拦她。
“不要拦我,不然我可是会杀鸟的!”白渺凶狠地威胁青鸾。
青鸾抖了一下,虽然眼神有些畏惧,但依然一丝不苟地拦在她面前。
白渺知道它也是迫不得已,多半是沈危雪叮嘱它这么做的,而它又不可能违背沈危雪的命令。
“我没有故意为难你的意思。”她渐渐放缓语气,“我只是……想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