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管事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弄得?

  大禄现有的点心中,不乏奶制品,也有不少是这样将奶油挤出来的,就好比大名鼎鼎的酥油泡螺。

  可酥油泡螺他们吃过呀,奶油偏硬,口感丝滑没错,却很扎实,带着点发酵的酸。

  这个却完全没有!

  两边的管事原本还乌眼鸡似的防着对方,可吃着吃着,就陷入沉默,中间剑拔弩张的气势也诡异地消失不少,只埋头细品,时不时仰头皱眉闭眼,冥思苦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管事忽出声道:“这个蛋挞不难,酥皮和蛋液罢了,可这个奶油……”

  对面也很惆怅地瞅了他一眼,接下去,“……怎么做得如此轻盈?”

  活像托起一片云!

  何等优雅!

  两位管事权限很大,平时偶然在外面发现好菜好人了,都够格做主直接带回店里。

  来之前,两边掌柜的就都放了话,若果然如传言中那般出色,直接带几罐料粉回来。

  于是两位管事离开时,非但买了许多卤料粉,甚至还将蛋挞和各色糕点都打包了一份。

  出去才发现,其中一辆马车跑断了车轴,两位管事便别别扭扭挤了一辆车,一时无言。

  走到半路了,宋管事才想起来一件早该注意到的事。

  “你家方掌柜到底是什么时候听说这卤味的?”

  对方犹豫半晌,想着都到了这会儿,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便道:“就是前几日有几个外地客人来酒楼吃饭,说是要……”

  “说想吃卤肉,奈何你家没有?”宋管事接道。

  对方艰难地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复杂,半晌,齐齐叹了口气。

  “这可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儿啄瞎了眼啊!”

  哪里是什么想家的游子,分明就是卖货的嘛!

  若如寻常那般登门兜售,依照自家掌柜的那般倨傲,听说是小地方来的,大约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偏对方算得极好,两边同时进行,后面又是商会碰面,一激,两边掌柜的哪儿还有闲暇想别的,于是中计……

  与此同时,师家好味本部二楼包厢。

  店长兴冲冲跑上来,给师雁行看新得的订单,“掌柜的,您真没猜错,他们买了好些呢!”

  旁边江茴一起跟她看单子,又是叹又是笑,伸手往师雁行腮上拧了下,“你说说你,哪儿来这十万个心眼子!”

  店长也高兴,又有些担忧。

  “可是掌柜的,要是他们回头回过神来,会不会生气?”

  师雁行将单子一推,老神在在道:“你太高看商人的节操啦。”

  店长:“……什么草?”

  师雁行失笑。

  商人逐利而生,只要能赚钱,节操算什么?

  能吃吗?

  为了卖货,谁不用点小手段?习惯了就好。

  况且自己也没骗人呐!

  毕竟跑去打广告的那几个是真心喜欢师家卤,一点儿不掺假。

  再者,她又没强买强卖,分明是那两家酒楼的管事亲自尝了,觉得具备这样的价值,这才买了回去。

  你找卤肉店掌柜,与我师雁行何干?

  她对自己两辈子不断修改的卤料配方有信心,绝对好卖。

  而只要能赚钱,那两家酒楼就不会生气。

  非但不会生气,说不得还会努力搞好关系,拿下经营权呢!

  江茴笑道:“这主意不错。”

  师雁行挑了挑眉,“对吧?如果我们去府城开店,租金和人手本钱压着不说,势必要遭到当地同行们的围攻,寸步难行。府衙里有没有我们自己的人,想真正站稳脚跟,就算顺利也得三几年……”

  区区一个沥州城,衙门里就分了好几个派系,而更高一级的云山府呢?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甚至还会牵扯到京城,朝廷。

  她等不了,也不想等,更不想在地方上就掺和那么深。

  可像这样把产品交给府城本地商户去推广呢?

  成本和风险为零!

  这么一来,师家好味不主动进军府城,可府城到处都有师家好味的传说。

第171章 夫人

  晚间家去, 江茴忍不住又把这事拿出来细说,旁边的鱼阵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师雁行的眼睛里仿佛淬了星星,满是崇拜和向往。

  姐姐好厉害啊!

  “可是姐姐, 你怎么敢肯定他们一定会来呢?”

  鱼阵趴在软榻上, 撑着下巴问。

  “我不敢肯定。”

  师雁行顺手捏过一只蜜橘剥开, 汁水四溅,暖融融的空气中, 立刻充满了清新酸甜的香气。

  鱼阵和江茴都傻眼。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神采飞扬地讲述自己是如何的算无遗策吗?

  师雁行笑着把蜜橘往嘴里一丢, 果然汁水丰沛,甘甜非常。

  这批橘子还是皮货商付春生打发人来送皮料时一并带过来的, 满满两大筐, 说是才从南边运来, 皮薄肉厚,水头足, 特意送给她们尝尝。

  师雁行也不白要他们的东西,叫人从店里装了些香肠腊肉, 风干鸡鸭等带回去了。

  “做买卖这种事呢,很多时候就像赌博, 世上从来没有必赢的赌局,我能做的也只是增加取胜的概率, 或者说可能性。”

  “什么是概率?”鱼阵马上问道。

  “《九章算术》中涉及到的分子分母还记得吧?”师雁行说。

  对面母女两个整齐地点头。

  江茴是一直都喜欢看书, 只不过一度因为贫困窘迫而暂时放弃这个爱好,后来家境好了,又重新拾起来。

  她看书很杂, 跟师雁行很像, 画本杂记游记诗词等, 基本上什么都看,因为最近几年一直在管账,尤其关注数学方面的内容。

  而鱼阵是天生对数字敏感,师雁行便有意识的去买了这方面的书给她。

  小姑娘提升很快,几乎有触类旁通的意思,连日常教导她的赵先生都时常感慨:“若朝廷允许女子考算学,鱼阵必能脱颖而出。”

  师雁行朝母女二人招招手,亲自将小桌上的东西清理掉,然后取了纸笔过来,写了分数。

  “概率呢,简单来说,就好比我们玩色子,投六次,如果不作弊的话,一到六点都有可能出现,也就是说每个面朝上的概率就是六分之一……”

  师雁行临时客串了一把数学老师,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两个学生悟性上佳,俱都频频点头,彼此都很满意。

  讲明白这个专业术语之后,师雁行才继续说这次的事。

  “首先,我提前派人去府城打听成气候的几家酒楼,筛选出其中有上进心和格调的来,这就从根本上保证了概率不会太低。

  但概率和最终结果并不是一回事,要想最大限度保证成功,我就必须……”

  她指了指鱼阵。

  鱼阵同学思索片刻,试探着说:“广撒网多捕鱼?”

  如果每次试探的概率都一样,那多试几次,结果加起来就会不同。

  “很棒!”师雁行开心地捏捏小脸,顺手丢给她一颗橘子,“奖励你给姐姐剥一颗橘子!”

  鱼阵嘿嘿傻笑,乐颠颠剥橘子。

  江茴:“……”

  这到底是奖励谁?

  “姐姐,给!”鱼阵飞快地剥好橘子,两只小手上满是黄橙橙的果汁。

  师雁行低头吃了,心满意足。

  她前后一共向府城九家酒楼食肆“下手”了,为了不显得刻意,个别态度不是那么热情的,直接没有在店里吃饭。

  最终结果就是:

  九个实验对象,一共只有两个真正做出回应。

  概率确实不高。

  按照云山府的经济体量和人口结构,想彻底覆盖全部消费群体的话,正常情况下应该有至少四家酒楼接盘。

  但师雁行对现在的结果说不上失落。

  万事开头难嘛!短时间内有两家响应就不错了。

  余家酒楼和方家酒楼都是府城的第一梯队,只要他们把这杆旗子拉起来,下面的必然群起而效仿。

  待到那个时候,还怕没人主动加盟吗?

  腊月二十那日,已经在城门口守了数日的李金梅冲回来报告,说是林夫人的车架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柴母全名林碧清,对外都尊称一声林夫人。

  师雁行听了,忙命人去租好的院子里检查,看是否有遗漏。

  想着林夫人就快到了,这几天那边院子里一直烧着炕,被褥也日日翻晒,当年的棉花,当年的棉布,俱都蓬松柔软,最舒服不过。

  另有几套新衣裳也做好了,摆在那边衣橱里,等着给林夫人替换。

  江茴打发人给两个孩子换衣裳,又嘱咐师雁行多穿些。

  “她到底是长辈,又这么大老远的赶着年关来了,你不出去迎接实在说不过去。

  等会儿我跟鱼阵就在院子那边候着,人家诚心,咱们就诚意。

  外头风硬,多穿些衣裳,千万别吹着凉了。”

  师雁行也是这么想的,也不多唠叨,当即折回自己院子里去找了最厚实的狐皮斗篷穿上。

  外头胡三娘子问:“掌柜的,备车吗?”

  一抬头,却见师雁行已经抓着马鞭出来了。

  “骑马吧。”

  就这么点路,还不够折腾的。

  两人策马赶过去时,先行一步的李金梅已经迎面碰上林夫人的车队。

  师雁行勒住马缰,胡三娘子扬声问道:“可是京城来的林夫人尊驾?”

  车队前方一个管事模样的便出来笑道:“正是。敢问来的可是师姑娘?”

  男女双方虽已认定了彼此,但因尚未成亲,便还叫不得少奶奶。

  师雁行应了一声,又催马上前。

  来到装饰最考究的马车旁边时,她麻利地滚鞍落马,正巧看见里面的人也挑帘子望出来。

  四十来岁模样,鹅蛋脸,眉目俊秀,果然与柴擒虎有三五分相似。

  师雁行笑着对她行了一礼,朗声道:“夫人一路辛苦,今儿便是到家了,房舍早已预备下,别的容后再议,夫人一行先回家休息才是正经。”

  方才师雁行刚到时,林夫人就已透过帘子缝隙看见前头一个极俏丽飒爽的年轻姑娘,狐皮斗篷里面一身红色骑装,烈烈如火,便有七分心动。

  此时近距离看她神色坦荡,行事展样大方,各色事务安排得妥妥当当,好一派大家风范,便已满意到了十二分。

  里头跟着的孙嬷嬷也一个劲儿朝林夫人比大拇指,十分骄傲得意。

  瞧瞧,这就是咱家的少奶奶!

  多气派,多体面呐!

  林夫人只是看个不够,“你这孩子,也不是外人,大冷天的怎么就骑着马过来了?可别冻坏了身子。快上车里来,咱们娘俩一块过去。”

  师雁行笑道:“不妨事,我穿的厚着呢。整日在屋里憋着,又烧炕,闷得慌呢,正好出来散散。”

  林夫人就笑,“瞧瞧这个性子,简直跟伯都一样,都是闲不住的。”

  伯都是地方上老虎的别称,柴家人拿来做了柴擒虎的乳名。

  孙嬷嬷就在里面捂嘴笑。

  阿弥陀佛,要不怎么说是天生一对呢?

  师雁行莞尔一笑,也不害羞,当下催动马匹与车队一起往城里去了。

  结婚而已,有什么还害臊的?

  她曾经还被四面八方催婚呢,早就练就刀枪不入神功啦。

  最终拟定的下聘吉日是腊月二十五,林夫人早到了几天,正好休息,待过几日良辰吉日时再行下聘。

  一行人到了租的新院子跟前,林夫人才下车就看到里面出来迎接的江茴和鱼阵。

  “夫人一路辛苦了。”说着便要行礼。

  虽说两家有了姻亲,但江茴是白身,而林夫人却是正经的诰命夫人,国礼不可废。

  林夫人忙上前扶住,满面堆笑道:

  “亲家母何必这样客套!”

  见她如此亲热,江茴心里也有了谱,跟着高兴起来。

  两人略寒暄几句,林夫人又看向鱼阵,亲热地摸摸她的小脸蛋。

  “这就是二姑娘吧?瞧瞧好个美人坯子,哎呦,这小脸儿都凉了,大家不要在这里站着了,进去再说话,莫要冻坏了孩子。”

  院子很宽敞,同样带着东西跨院,安置林夫人一行人和带来的几十车聘礼绰绰有余。

  林夫人一路走来,暗自打量,见一切都井井有条,十分赞许。

  进了屋里之后,众人相互谦让一回,到底请林夫人上座。

  师雁行和鱼阵是晚辈,先后正式问了安。

  林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亲自将自己晚上带的白玉镯子摘了给师雁行套上,又命人托出早已准备好的表礼给了鱼阵。

  众人说笑一回,见林夫人虽兴致高昂,可难掩神色疲惫,便顺势提出告辞。

  林夫人也没有挽留,直道后日再聚。

  师雁行母女三人走后,林夫人就迫不及待拉着孙嬷嬷问:“怎么样?你瞧我这儿媳妇如何?”

  孙嬷嬷失笑,“夫人惯回打趣老奴,分明自己美得什么似的,还巴巴去问别人。”

  林夫人双手捂腮笑个不住。

  “不瞒你说,我真是越看越爱!”

  模样好也就罢了,天下不乏美丽的女子,难得人这么能干又大方,硬生生自己闯下一片家业,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了。

  林夫人乐了半日,最后感慨一句,“天作之合!是咱家伯都有福了。”

  孙嬷嬷也高兴,亲自去捧了一碗热牛乳来与她吃。

  “以后您和老爷就只等着享福吧!”

  林夫人又笑了一场,渐渐觉得肚饿。

  此时外面师雁行安排的小丫头就进来传话说饭已得了,热水也烧好了,问夫人是否要更衣沐浴或用饭?

  林夫人先去简单梳洗一回,换了加长轻便衣裳,出来时饭桌已经摆好。

  因恐她连日来长途跋涉,胃口不佳,故而桌上有一碗姜丝肉粥,里面还撒了碧油油的青菜叶和细碎的胡萝卜丝,五颜六色十分动人。

  另有一碗热腾腾的牛尾米粥可供选择。

  粥水都熬得很粘稠,晶莹剔透的米粒炸开了花,表面堆着厚厚一层米汁,喷香。

  林夫人叫人每样都舀了小半碗来,余下的都给了孙嬷嬷,又拉她一起陪自己吃。

  另有蜜汁烧肉,皮蛋拌豆腐,油豆腐酿肉等几样菜式,还有卤味和腊味的拼盘,十分丰盛。

  林夫人和孙嬷嬷吃了一回,心满意足,又漱了口,便上炕休息,一觉好梦。

  第二天休息了一日,第三天林夫人又去师雁行家拜访,特意找江茴商议下聘当日的事。

  这事儿师雁行不便插手,就带着鱼阵在自己院子里玩。

  林夫人是先陪丈夫入京述职,在京城陪了儿子几日,又拜会了裴夫人夫妇和几位以前认识的老友,之后才带上聘礼往沥州来的。

  所以跟着聘礼一起来的,还有裴门上下几封书信。

  其中,尤以柴擒虎的最为厚重。

  字里行间那些不得日日相见的委屈和思念之情暂且不提,柴擒虎倒是说了一件很要紧的事。

  “……陛下大约有意派我南下办差,虽未明定,可想来也有七分意思……望珍重,偶有书信不达,不必挂怀。”

  因为还没下明文旨意,柴擒虎也不好说得太满,只是通过最近一段时间朝廷动向和庆贞帝偶然间的只言片语推测,可能会年后派他去南边巡视堤坝。

  自古以来,国家基建向来是重中之重,也是油水最大,主办官员最容易中饱私囊的。

  朝廷一向警惕水患,几乎年年拨款修筑堤坝,可年年修,年年有地方被冲垮。

  眼睁睁看着国库银子打水漂,庆贞帝十分恼火。

  这显然是个非常要紧的苦差事,非心腹不能胜任,非意志坚定者不能胜任。

  如果是特殊时期,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柴擒虎还在信中透露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

  几处堤坝的主事人中,有几位是张阁老的门生。

  师雁行心头一动:

  张阁老要倒霉了!

  她不免有些担心。

  那些爪牙在地方上盘旋多年,盘根错节相互勾连,早已成了气候,俨然是一群土皇帝。

  别说柴擒虎这么一个年轻的工部主事,哪怕就是素有威望,钦点的钦差大臣拿着尚方宝剑去了,那些人还想着欺上瞒下不买账了。

  担心归担心,身在官场,身不由己,如果皇帝真心要重用柴擒虎,非要派他南下,谁也无可奈何。

  师雁行相信柴擒虎非那等有勇无谋之辈,况且形势比人强,除了在信中叫他倍加小心之外,也实在不能做得更多了。

  也不知外面那些人消息怎么就那么灵通,林夫人来的事儿竟瞒不住,接下来的几天频频有人上门递帖子说要来请安。

  林夫人不耐烦弄这些,一律推说自己有些劳累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直到下聘当日,宾客盈门,避无可避,这才一并见了。

  如今柴父官居四品,而且听说这几年的政绩都很出色,如无意外,应该是要升官了。

  虽说如今天下太平,武将不如战乱时那么受人敬重,但品级是实打实的。

  满打满算,朝廷内外三品及以上的实权官员才有多少?若依旧外放,便是结结实实的封疆大隶。

  那么林夫人很可能转过年来就要一跃成为三品诰命,又比师雁行这个铁板钉钉的敕命夫人高贵了。

  似沥州这等地方,正常情况下最高不可攀的也不过州衙两位,五品封顶……

  有周斌和杜泉的全力配合,下聘当日,一切顺利得不得了,也热闹得不得了,竟没用林夫人和师雁行这两位当事人怎么费心费力。

  接触了几天之后,师雁行最终确定,林夫人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她娘家据说是读书人家,可大约跟武将过了小半辈子的缘故,言谈举止又颇洒脱。

  之前师雁行问过柴擒虎,得知他父亲在家也很跳脱,经常逗着他和母亲玩,便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家庭。

  这样家庭出来的婆婆,通常不会很刻薄。

  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林夫人一点架子也没有,下聘之后就时常拉着江茴母女三人聊天,听她们说过去奋斗的故事,然后潸然泪下,哭得不能自已。

  “不容易,真是太不容易了!”

  听到当初母女三人整日起早贪黑,双手磨起血泡,反复溃烂,那底层的衙役竟然还想白吃白喝,可恶的县衙小官还想通过不入流的手段霸着产业时,林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当场骂人。

  “他怎么那么坏啊?”

  大约觉得不够劲儿,她努力想了半日,又愤愤补了一句,“太坏了,坏透气了!”

  师雁行差点笑出声。

  她总算知道柴擒虎口中的“我娘不会骂人”是怎么回事了。

  林夫人是个很会自己找乐子的人。

  年前那几天师雁行和江茴都忙得不可开交,又有府城的余家酒楼等过来订卤料签合同,双方你来我往,谈判了好几场……她不过来捣乱,也不嫌准儿媳妇不陪自己玩,自己兴冲冲带了几个丫头上街逛去,高高兴兴看花灯,猜灯谜。

  又悄悄跑去师家好味吃饭,看那些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们在职场上如鱼得水,啧啧称奇。

  “州城岂是好混的,天南海北又往来这么些客人,难为她这么点大的孩子,竟打理得稳稳妥妥半点漏子没有!”

  林夫人一边吃着蓬松可口的奶油蛋糕卷,一边感慨道。

  哎呦,这东西真好吃,又香又甜,可惜老柴不在,竟吃不着。

  少不得自己多替他吃几口!

  孙嬷嬷就笑,“这才是少奶奶的本事呢!”

  后来就被柳芬撞见了。

  柳芬私底下就跟师雁行笑:“你婆婆真有趣,老远叫我去了还招手呢!”

  下聘当日,郑家来了不少人,柳芬和郑平安夫妇也在其中,故而认得。

  两人膝下都有个男孩,说了几回话后,竟十分投缘。

  柳芬本就敬重林夫人身份,此时又见她如此平易近人,便虚心讨教养儿子的经验。

  谁知林夫人想了半日,“就……那么长大了。”

  武将家里出来的男孩儿,能精细到哪里去?

  柳芬:“……”

第172章 合围

  年前后生意忙碌, 郑义留在沥州跟郑平安一家三口住着。

  年后郑如意夫妇就带着有福有寿来给亲爹拜年,顺便上师雁行家扎一脑袋,巩固下关系。

  小孩子们长久不见,略略有些生疏, 不过玩了一会儿也就放开了。

  有福照例去拉鱼阵的手, “你们走了之后, 我可想你们了。”

  以前大家一起玩时,她还爱缠磨着师雁行做好吃的, 可如今隔得远了, 一来没机会,二来爹娘私底下也偷偷嘱咐了她好几回, 说师家姐姐今时不同往日, 你对她需得敬重着些, 可不许胡乱指使人。

  有福今年快十岁了,身体和心智都拔高了一大截, 多少知道点世事。

  这两年自家确实和师家接触的少了,平时听家里人说起时, 语气也不似从前轻快,小姑娘心里多少有点觉察, 觉得人还是这些人,但有些东西却已悄然变了, 便乖乖应下。

  有一回她忍不住问娘, 为什么会变。

  对方沉默许久才摸着她的脑袋说:“因为人都会长大呀。”

  长大之后,很多事情就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有福有些难过。

  为什么人一定要长大呢?

  毕竟是人生第一个好朋友,鱼阵也有点想她。

  “你这回来住几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