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雁行一开始就没急着说话,先等王江把场面镇住了,这才不紧不慢道:“就是王掌柜说的那样,我已经仔细问过了,各色糕点果品暂且不论,可是正餐大小菜品一共也就只要十八样左右。”

  美食城如今的档口一共十五家,刨去酒水茶点三家,剩下专职卖菜的就有十二家。

  而那周雅既然是冲师家好味来的,她家也有许多别处没有的新鲜菜式,说不得要她家占大头。

  而王江的聚云楼也不是吃素的,拿得出手的菜品不在少数,说不得也要占个一两样。

  剩下的再怎么也匀不了每家都有份,肯定会有人出局。

  待众人慢慢冷静下来,师雁行又继续说:“我丑话说在头里,这是咱们来这里之后干的第一宗大买卖,大家务必拿出十二分真本事,最后不管谁入选或者入选多少,又或是谁落了选,都不许有意见,有意见也给我憋着。

  只要这一次弄好了,往后的大买卖必然源源不断,咱们轮着来,谁也吃不了亏,大家伙一起发财。

  可如果这次弄砸了,别说有没有以后,明儿咱们都要卷铺盖卷儿滚蛋!”

  自打认识以来,师雁行就从没在众人面前红过脸,一直笑眯眯的,今天却突然张口说出这番硬邦邦的话,众人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竟被她镇住了。

  师雁行板着脸,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

  “谁赞成?谁反对?”

  王江稍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有点意外,可再一想,好像又不是那么意外。

  如果她真的如一直以来表现的那番和软,就不会再当初抢聚云楼的买卖,也绝对做不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赞成。”王江头一个表态。

  万事开头难,聚云楼这么大的体量都服了软,众人心里瞬间舒服,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纷纷七嘴八舌跟上。

  “我也赞成!”

  “这买卖本就是师老板拉回来的,她做事敞亮,不关起门来吃独食,带咱们发财,我还有什么话说?”

  “对!大家伙都是五公县出来的,在外就得拧成一股绳!”

  “说的就是这话,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要银子落到咱们自家人兜里,有什么不行的?就这么办了!”

  经此一役,师家好味的地位、师雁行本人的威望,就这么悄然在商会中立了起来。

  师雁行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满意的笑了。

  之前大家之所以同意跟着她干,其实很大程度上还是看王江的面子。

  这也是一开始为什么她死活都想拉王氏兄弟入伙的原因。

  直到这几天开业赚钱了,大家才一点点萌生出真的尊重,但是量太少,还不足以形成质变。

  可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五公县商会内部的话语权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

  师雁行这号人物正式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所以说商人可恨也可爱。

  可恨的是他们诡计多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跟他们打交道非常麻烦。

  可爱的是他们又很简单,只要你能带领他们挣钱,别的一切好说。

  面子?

  面子值几个钱?!

  “好啦,大家都是做买卖的,漂亮话不必多说,还是办正事要紧。”

  打一棍子给个甜枣,这个道理还是要讲的。

  师雁行拍拍手,重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正色道:“事不宜迟,当下最要紧的是把周小姐的宴会办得妥妥当当,咱们都把手头的事情能推则推,今天务必将初版菜单子拟订出来!”

  众人都兴奋得满脸通红,齐声应喝。

  师雁行双手下压,待店内重新变得安静之后又说:“还有一点,距离宴会不足十日,在这期间所有人都务必保密,但凡有一点消息泄露,别怪咱们大家伙不客气。”

  这样的大买卖,不光美食城喜欢,外面的酒楼食肆必然也喜欢。

  如果有人昏了头,走漏了风声,保不齐就被人截胡或使坏。

  众人听罢,俱都赌咒发誓起来。

  先礼后兵,师雁行又说了些和软话,“我年纪轻,资历浅,论理不该这样轻狂,可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咱们十多家的前程,容不得一丝疏忽。如有不敬之处,请各位多多包涵吧!”

  战绩就是说服力。

  有这样贵客亲口点的大单子摆在面前,别说众人服不服,不服也得服。

  “师老板客气了!”

  “嗨,都是自家人,这样客气做甚?”

  “瞧您这话说的,自古能者居之,这些事只能单纯以年纪和资历论……”

  师雁行笑眯眯看着他们,照单全收。

  就在去岁自己第一次在商会例会上亮相时,他们可不是这种态度呢。

  真好。

  王江眼睁睁看着师雁行软硬兼施,将一群老少爷们拿捏得服服帖帖,心中百感交集。

  稍后众人算了,各自去准备。

  师雁行一扭头,见王江还在原地。

  “王老板?”

  王江朝她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往档口去了。

  “掌柜的,咱们做什么菜呢?”

  聚云楼的伙计迎上来。

  王江略一沉吟,竟主动脱去外袍,从旁边拿了一抹雪白的围裙,一抖,往自己腰上一系。

  “我亲自来。”

  他已许久没亲自下厨了。

  看着好像突然被注入一支强心剂的美食城,师雁行缓缓吐了口气。

  终于有点儿齐心协力的样子了。

第129章 平衡

  官家小姐们不是好糊弄的, 不必谁反复强调,美食城众位掌柜就拿出了自己的看家绝活。

  在这之前,师雁行是真心不知道王江最擅长的,竟然是做素菜。

  就是那种用素菜做出肉味儿的。

  玉灌肺, 素烧鸭、烧鹅。

  玉灌肺是一种很有名的素点心, 因为个人习惯不同导致具体做法不少, 但是通用的就是以真粉、油饼、芝麻、松子、胡桃、茴香六种食材拌匀之后蒸熟,然后不用油, 再根据后续具体操作, 可炒可拌。

  素烧鸭和烧鹅自不必说。

  不光味道神似,就连外形也在刷了一种调制的酱料之后, 变成了那种烧鸭烧鹅特有的红棕油亮。

  最令人发指的是, 经过特殊手法烤制之后, 表皮竟然也隐隐出现了类似鸡鸭皮毛孔的纹路!

  打眼这么一看一闻,任谁都看不出是面筋和油豆腐等做的。

  做完这三道菜之后, 王江重新去更衣洗手,邀请师雁行品尝。

  师雁行尝了一回, 赞不绝口。

  不光颜色像,味道像, 难得口感扎实细腻颇有嚼劲,竟然也像极了在吃肉。

  王江很短促的笑了下。

  他不经常笑, 此时骤然一笑, 动作显得僵硬而生疏。

  属实不大好看。

  过了会儿,他竟难得对师雁行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说这人怪不怪?穷的时候做梦都想一口肉吃,可等有了钱却嫌弃吃肉不够高贵, 又巴巴的去吃菜。

  你说吃菜就吃菜吧, 偏又要把菜做成肉味儿……”

  贱不贱啊?

  你直接去吃肉不行吗?

  其实最初他最擅长的还真不是做素菜。

  奈何为了让聚云楼脱颖而出, 他开始做读书人们的买卖,那些人最喜欢吊着腔调穷讲究,有肉不吃,偏要吃素,口口声声讲究风雅,抑或是什么忧国忧民,不敢奢靡……久而久之竟也练出了这一门功夫。

  让王江说,若你们真有那份忧国忧民的心,跑城外去啃草根不好吗?

  师雁行跟着笑起来。

  “这算什么,我以前还听过这么一个笑话,以前有钱人专门爱吃那些漂亮的,没虫眼的菜,证明自己身份不同。

  可后来了又兴起另一股风潮,非要挑有虫眼的菜吃。”

  王江不解。

  “为什么?”

  师雁行撇撇嘴说:“因为他们说天下的作物必然都招虫子,这是天理。那些菜既然没有虫眼,必定是因为打小喂了药。是药三分毒,他们再去吃那些喂了药的菜,常年累月的药在体内积累,必然对身体无益……”

  王江听罢,呆了半晌,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人嘛,活着就是折腾。

  “王掌柜,我有这么个想法。”

  师雁行看着各档口热火朝天忙碌的人们,缓缓道。

  王江亲自为她倒了杯茶。

  “但说无妨。”

  一步步相处下来,他对这个姑娘也是服气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现在既然这么正儿八经的说有个想法,那就肯定不是小动作。

  师雁行指着桌上他做的三道素菜比划说:“我想把咱们店里各档口的拿手绝活汇总成一本菜谱,不要老式样,每道菜下面都要跟着彩图,专门请画师来画,不求神似,但求形似。然后这个图画旁边再跟上介绍,说明这个菜的原料和代表的口感……”

  这会儿还没有菜单的概念,店里有什么菜都是在墙上挂一溜水牌。识字的客人自己看,不识字的自有店内的伙计帮着念。

  熟客倒还罢了,可生客刚进门,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少不得忐忑。

  店里不忙的时候,伙计还能介绍下每道菜的特色,帮着引荐,可如果店里一忙就就没功夫了。

  双方就好比那指腹为婚的小夫妻,一个盲婚,一个哑嫁,经常有点了菜却不爱吃的情况发生。

  王江自己就是做酒楼买卖的,闻弦知意,听师雁行说完就大致明白了这种菜单的好处。

  “这个法子倒是巧,可做这么一本菜单出来,恐怕耗费不少。”

  要求这么高,雕版印刷是不成的。

  师雁行笑道:“俗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们可以弄几幅大的挂在店里,谁来了都能看。

  如此就省了伙计们一遍一遍向客人解释的烦恼,客人们自己慢慢看,随吃随点,大家也能省出腾出手脚去做别的,没准还能少请两个人呢。

  然后再弄上几十本精致的小的,也都一一画了,最好再贴个红绒布硬壳封皮,送去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就不必再费力打听咱们店里有什么,但凡哪天想吃了,随便翻开菜本子看了就能打发人来叫……总是比咱们自己蹲在门口上等买卖的强。”

  王江怦然心动,不过也有些忐忑。

  “妙是妙,可是咱们没有多少门路,却往哪里送呢?贸然登门,恐怕连大门都进不去。”

  那些好人家把守森严,岂是外人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

  冷不丁不认不识上门送东西,人家还不敢要呢!谁知你是不是包藏祸心?

  不知不觉间,他跟师雁行的地位和主动性已经完全调转:

  发问的一方成了他,被动的一方,也成了他。

  师雁行就点了点桌上的三盘素菜,又朝周雅刚才待过的包厢努了努嘴,低声道:“那不就是门路?”

  之前大家确实没有门路,所以师雁行纵然有这个念头,也是一直没有付诸实践,因为做了也送不出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周雅让他们全权负责接下来的宴会,而与会的来宾都是这城中最尊贵的年轻姑娘,她们就代表了背后的家族!

  一旦这些娇客们觉得好,肯定会群起效仿,甚至引起当家人和当家主母的注意。

  而这些人再举办宴会或者宴请宾客时,又能进一步辐射到其他未涉及到的用户群体。

  如此“一带一路”,不怕在这州城的上流社会内刮不起旋风。

  等到那个时候,菜单想必也做好了,师雁行完全可以按着这些客户名单上门送菜单。

  陌生人和消费过的客户态度绝对不一样。

  哪怕满意度达不到百分百,但师雁行绝对有信心敲开八成甚至九成以上客户的大门!

  师雁行的话仿佛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王江不自觉就被吸引住了,眼前仿佛也能看到一副徐徐展开的商业宏图。

  这大饼画得谁不馋?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江才慢慢回神,重新找回理智。

  他看着师雁行感慨道:“师老板思维敏捷,妙法频出,王某佩服佩服。”

  这姑娘脑瓜子怎么长的?真是一环套一环呐!

  师雁行给他夸得不好意思,倒没那么厚脸皮抢人家的功劳。

  “实不相瞒,此法非我所独创,不过是拾人牙慧稍加改良罢了。”

  王江不以为意。

  “师老板不必过谦,自古以来《三十六计》就在那摆着,可真正活学活用的又有几人?”

  若说拾人牙慧,市面上的新东西有几个是真凭自己凭空想出来的,不大多还是借鉴了前人吗?

  能用就行,管用就行。

  一直以来针锋相对的两人突然如此和谐,师雁行竟有点不习惯了。

  啧啧,这么一听,好像也挺有道理。

  唉,我也觉得我还挺厉害的哈哈。

  不行不行,这一定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坚决不能中招。

  她赶紧摆手。

  “王老板,快别这么夸我,叫人心里怪发毛的。”

  听王江夸奖自己,那效果丝毫不亚于李逵突然要扛着锄头去葬花,太惊悚!

  王江一怔,竟哈哈大笑起来。

  师雁行被他笑出一身鸡皮疙瘩,瞅了两眼,真诚道:“不过多笑笑还是挺好的。”

  之前王江也不知是单纯爱好还是真就心事那么重,不管见谁总吊着个晚娘脸,活像谁欠他三百两似的,整个人就显得非常阴沉。

  如今大笑起来,虽然还是不太好看,可五官舒展,那份阴郁就去了大半,瞧着顺眼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明显转凉,但美食城上下众人却干得热火朝天。

  王江认识的文人墨客多,便主动请缨,果然找了一位最擅长画型的画师来。

  师雁行当场让他画一盘菜。

  那画师都懵了。

  “画啥?”

  自古以画缥缈山水者为上,人物花鸟次之,再者还有画神佛图像的。

  可这画菜?!

  “小生自知画技不佳,两位掌柜莫要消遣于我……”

  他拱手苦笑道。

  之前王江来找他时,他就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不求神似,但求形似”?

  自古以来,为世人所追捧的恰恰相反,乃是不求形似,而求神似。

  他虽苦练画技多年,奈何总是不得要领,形似神不似,被大家嘲笑外强中干,便是个徒有其表的蜡枪头。

  奈何王江给的太多,他直接提着画箱就来了。

  可如今再一听,这怎么也不像个正经要求啊?

  王江耐着性子说:“我们美食城要画新式菜谱,务必要让客人看了之后便觉香气扑鼻而来,胃口大开,自然要形似。”

  那画师一听,原本软趴趴的身形立刻支棱起来,活像原地饱饮鸡血般将胸膛拍得啪啪有声。

  “嗨,王掌柜这话早说呀!小生别的不敢说,但论画形,放眼整个五公县从无敌手!”

  说罢,果然精神百倍的铺纸、磨墨、调色,眨眼功夫就画了一盘素烤鸭。

  王江和师雁行等人就都凑过来看。

  “真像啊!”

  师雁行退后两步,仔细端详一会儿,又往那个素烤鸭图画的几个地方轻轻点了点。

  “在这里加几道白试一试。”

  “好嘞!”

  给银子的是大爷,那画师天然一份高觉悟,完全不管师雁行这个建议可行不可行,立刻挽起袖子,提笔就往上填。

  结果画完之后,众人皆拍案叫绝。

  “神了!”

  “天爷!方才只觉得像,可总觉得缺点什么,如今看来就像是直接活了似的!”

  “哎,有光了,有光了啊,这个鸭子它亮了!”

  王江和那画师齐齐扭头去看师雁行。

  师雁行清清嗓子摆摆手,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拾人牙慧,拾人牙慧啊,我曾有幸在别处看过几幅西洋油画,他们的画法与咱们中原画法截然不同,但唯有一点:极其活灵活现,其中就经常用白色颜料提亮……”

  王江闻言眯起眼睛。

  你怎么看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画师却喜得抓耳挠腮。

  “不知师老板说的西洋画像可在手边,能否容小生一观?”

  听这个意思,自己这种画法并非孤立无援?

  这冷不丁的,我上哪儿去给你找西洋油画?

  师雁行只好顺口安慰说:“也记不清到具体是什么时候看过的了?且也不是我的东西,如今却是无处去寻,不过这画技确实由来已久,在西洋一带颇为盛行。

  故而公子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虽不通画技,可想来这世上的道理大多是相通的,就好比这做菜众口难调,大多数人都爱吃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可你也不能就因此说少数人爱的东西是坏的。”

  传统山水文人画确实风流好看,但是欣赏那些画需要较高的文学艺术修养,属于阳春白雪。

  但所有人都有追求美和欣赏美的资格,总不能禁止下里巴人出现吧?

  这位画师的天赋明显点在了写实上。

  而且就他刚才的表现来看,特别擅长在短时间内抓住物品的突出特征,明显是有天分的。

  奈何一直以来都在走传统国画的道路,分明是以己之短,博人之长,路子走窄了呀!

  那画师一听,竟如闻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当场呆在原地。

  也不知他想到什么,脸上竟红一阵白一阵,一时悲伤,一时狂喜,状若癫狂。

  不晓得过了多久,他才骤然回神,慌忙朝师雁行一揖到地。

  “姑娘大才,多谢姑娘教我!请受小生一拜!”

  师雁行被唬了一大跳,慌忙避开。

  “使不得使不得,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偏那画师是个死心眼儿,认定了师雁行是来指点迷津的人生导师,师雁行往哪转他就往哪拜,一时两人现场玩起了二人转。

  师雁行:“……”

  这他妈什么情况?!

  王江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竟站在旁边拍着巴掌笑得前仰后合,活像二逼青年,现场把曾经阴鸷的人设崩了个底朝天。

  接下来的几天,那画师废寝忘食地画菜单,简直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美食城内解决。

  到了晚上也不回客栈休息,就随便弄个铺盖卷,要在角落里打地铺。

  王江都被他弄得没法子。

  “画这些并不急在一时,你又是何苦来哉?”

  那书呆子却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师掌柜乃一字良师,我必要虔诚,方能悟出画道。”

  王江:“……”

  前几天还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疯了?

  看着那书生年纪轻轻就熬出两个大黑眼圈,师雁行难得有点愧疚,绞尽脑汁把自己所有的西方油画知识储备掰碎了说给他听。

  那画师如获至宝,自己也不知从哪弄了个小本本记笔记,一边记一边笑一边哭,一边仰天长啸,只叹前些年都白活了。

  最后又拉着师雁行要拜师。

  师雁行教人做菜还行,哪儿好意思在这上面开山立派?

  “都说了是拾人牙慧,我就是把人家的东西搬过来说给你听,充其量是个二道贩子,当什么老师啊!”

  那书呆子却坚定不移的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师掌柜这几样都占全了,有如此不图名利,堪为良师!”

  师雁行:“……”

  这话说的,好像还真挺有道理。

  不对,你清醒一点,谁不图名利?!

  无论如何,在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鸡飞狗跳中,周雅的宴会如期举行。

  美食城这边一共提供了二十道菜,外加各色干湿果品若干,餐后甜点若干。

  菜品倒还罢了,都是大家子的小姐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便是没吃过,略吃几口也就那么着了。

  倒是师雁行提供的那个新游戏,颇得大家欢心。

  在沉闷无趣的贵族女眷社交圈中,这种适当的刺激就如一缕清风,刷刷刷,把众人的心门都给吹开了。

  当日宴会一散,就有不少小姐打发家下人来美食城询问。

  师雁行乐了。

  好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还想着找机会亲自登门送菜单,这下好了,人家到了美食城来咨询,还等什么呀?赶紧把菜单交上去!

  这种图文并茂的花色菜单,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具有突破性意义的。

  且不说那些丫头下人看呆了,就是这些大家的小姐以及她们的父母也都颇感新奇。

  这年月谁家做菜不是一个水牌完事儿?哪有人费这么大的功夫弄这些花样!

  可不得不说,效果是真好。

  看那烧鹅红棕油亮纹理分明,隔着图片似乎都能闻到香味儿了。

  还有那卤肉,几层的五花膘层层堆叠,肥的白、瘦的红,汤汁浓郁,在盘底下堆起来浅浅一汪,衬托着白盘子别提多好看,看着就诱人。

  哟,后面竟然还有各色奶油蛋糕,蛋挞等甜品的图样呢,色泽鲜艳可爱,个头小巧玲珑,造型又说不出的简单大方……

  “果然有些巧思,瞧着倒不像咱们中原的画技。”

  知州杜泉之妻潘夫人也拿了一本菜单子看,慢吞吞翻了几页,头也不抬问下面的人,“听说前些日子,美食城的人跟周通判家走得很近,好像还替他们张罗宴会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