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每月月末举办例会,多为互通有无,但大节之前会增加次数,到时候事儿比较多,很多会员都会带心腹出席。

  做买卖的多是家庭作坊起家,父子兄弟档居多,师雁行和江茴这种母女档不是没有,但女儿扛旗的确实空前绝后。

  如果还是一年前在郭张村时,江茴听了这话肯定想也不想就拒绝的,可现在虽还是有些怯,心里却没了退意。

  她一咬牙,“去就去!”

  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都是后话,”师雁行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打听打听那几位成员的人品和做派,这个单靠我不成。”

  她不是银子,不可能人人喜欢,总会有唱反调的,必须提前准备好一一攻克。

  攻克不了的也要想好对策,决不能被动挨打。

  这种事不能放在明面上做,最合适的就是坊间小道消息,譬如村口大爷大妈们组成的地方“情报组织”。

  尤其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简直就是活动的八卦库,很多时候反而比官方消息更灵活可靠。多找几个大娘问几嘴,没准儿对手几岁尿炕的黑历史都给你拉拔出来。

  不利用一下太可惜。

  江茴一听就笑了,当即毛遂自荐起来,“这个我做得来!”

  她虽不擅长交际,但日常生活少不得与人接触,一来二去的,与街坊们就熟络起来。

  因她温柔美丽,又知书达理,并不斤斤计较,如今背靠师家好味,众人都爱与她说笑。

  便是当日上门提亲不成的李妈妈,事后也扭扭捏捏来赔不是,江茴没往心里去,却也没再揪着不放。

  再后来遇见时,只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照样该打招呼打招呼。

  李妈妈已经得罪了方举人家,自然不好再得罪师雁行母女,弄得两头不是人。她见这娘儿俩都非心胸狭隘之辈,也有些感激,如今处的竟意外不错。

  “说到商会,”江茴又想起一件事,“大约入会的都是大掌柜,你也很该再添几件体面衣裳……”

  如今她也忙乱,已许久不曾动过针线,都是拿了布料去专门的成衣铺子内托人制作。

  虽略耗费一些,但省出来的时间就能做更多事,倒也合算。

  师雁行一听就头大,双手高举告饶,“可饶了我吧,你去岁做的冬衣都还没来得及上身,又做什么新衣裳。”

  “那能一样么?”说到安排衣食住行,江茴的气势陡然一变,果然有了当娘的气派,以不容反驳的语气道,“人靠衣裳马靠鞍,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抖起来,不然知道的人知道你不将就这些,不知道的还打量咱家穷得连几件体面衣裳都弄不来呢!”

  别的都好,唯独这方面师雁行犟不过,只好由她去。

  江茴越说越起劲,最后竟双眼放光道:“我记得你同那绣坊的翠云很要好,不如请她单独绣一套好的……”

  师雁行已经放弃挣扎,却还忍不住提醒道:“姑奶奶,差不多得了,您知道人家动动针线收费几何么……”

  绣工比料子都贵!

第106章 自助餐

  郑义自去找商会的其他成员试口风, 江茴也动用了“民间力量”去摸其他同行的底细,而师雁行本人则继续关注买卖。

  无论是否入会,自家生意才是立足的根本。

  买卖,其实是个双方斗智斗勇的过程。

  卖家想多卖, 买家想贱买, 而在硬件稍显欠缺的情况下, 卖方则会适当引导买家思维,以便尽快促成交易。

  就比如说有卤蛋时, 可以直接问顾客要一个还是两个蛋, 而不是问要不要。

  再比如现在师家好味分店面临的最大难题:大部分食客进门之前根本没想好自己要吃什么,店内能做的又太多, 这就导致他们在点菜环节浪费了大量时间。

  而稍后每道菜单独烹饪, 又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多方面叠加起来,就很影响翻桌。

  如果食客不多, 如果有师雁行之外专门的厨子也就罢了,但恰恰相反!

  三妹等人虽培训过, 但做菜是水磨的功夫,没有经年累月的积累是不成的, 如今她们也只会一些简单的炒菜和蒸菜,真到了复杂一点的菜色还是得师雁行亲自出手。

  现在大厨就只有她一个, 这么一弄, 仿佛又回到了开业之初被捆绑在后厨不得脱身的境地。

  而后来的食客一看店里迟迟空不出座位,观望一阵后,也就走了。

  如此一来, 就相当于师家好味主动放弃了相当可观的收入。

  这样不好, 很不好!

  发现这个情况后, 师雁行就考虑如何改善。

  她认真观察了几天,得出如下结论:

  不同于本部的高端消费为主,分店的客户多来源于附近居民区和部分中等商业区,大多有副业在身,顾不上自己开火,但手头宽裕,所以会选择出来吃。

  他们的要求介于温饱和讲究之间,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轻奢”,“穷讲究”,属于“既要又要”:

  既要外观好,口味正,说出去有面子,又要性价比,所以才会在点菜时反复询问和比较。

  而一旦投其所好,就很容易顺毛撸,给钱很痛快不说,私下里还会非常开心地推荐给亲朋好友,自己也恨不得天天来。

  看着这些人,师雁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上辈子的中层社畜……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大碗菜卷土重来。

  此大碗菜又非彼大碗菜,售价、品质和种类跟当初青山镇上街头卖菜有着本质区别,更像城市里的中高端自助餐厅。

  制作货架,二十个包着棉套子的木盆一溜儿靠墙排开,里面是荤素菜色,水煮肉片、蒜泥白肉等人气肉菜赫然在列。

  定甲乙丙三种套餐,按荤菜素菜比重不同分别收费,进门付款处取碗,食客取碗后依据个人喜好自行动手加菜。

  木质餐盘上几只敞口大碗,容量比正常炒菜的盘子小,只要装得下,世界都是你的。

  但严禁食物恶意落地,碗一文钱一个,摔坏照赔。

  正经舀菜却吃不完的,还可以自己带餐具打包带走。

  若一时忘带,也可交付一点押金,用师家好味的餐具带回家,过后拿餐具换押金,并不费事。

  买套餐的人送热炊饼,两个以下免费。另有免费蛋花汤。

  甲等套餐比较贵,累计消费三次以上可送甜品,一枚蛋挞或一小条蛋糕任选。

  这点就很令人怦然心动。

  当然也可以单独开小灶,但明显不如吃套餐来的划算,可选择的种类又多。

  这样的差距一出,绝大多数正经居家过日子的顾客都会选择套餐,从而省去了犹豫点单的等待时间。

  而自己端碗盛菜的模式也将原本跑堂伺候的几个姑娘解放出来,能去后面给师雁行打下手,或是为熟客送外卖,进一步拉拢那些不便出门的潜在客户。

  开启自助模式后,师雁行负责复杂的菜色,三妹等人负责简单的,什么顺手先做什么,可以自己合理安排流程,大大提升了效率。

  流程繁琐、成本高昂的菜品要的少,基本每天一锅就够卖,师雁行只需要早起忙一阵,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完美脱身。

  棒极了!

  自助餐的平均利润肯定不如单独小灶来得多,但光明正大地将配菜、端盘子等环节转给食客后,分店上下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服务成本,走量又能够进一步压低进价、拉高销量。

  故而几天后一算账,日均营业额和利润远超以前,大家反而更轻松了。

  赢麻了。

  这日才开店,一道熟悉的胖胖的身影就扭进来,“小郭管事,给我留个六人桌啊!”

  郭苗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闻言笑道:“牛妈妈,请客呀?”

  来人五十出头年纪,脸上些许褶皱,但面庞红润气色极佳,声音也洪亮,显然是个有主意的气派人。

  她姓牛,是老五公县人了,就住在巷尾,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稳婆。

  毫不夸张地说,这条街倒有大半的小年轻是她接生的,故而许多人都尊称一句“牛妈妈”。

  牛妈妈一摆手,“嗨,倒不是老婆子我请客,两月前与人接生,竟很有些险呢,所幸送子娘娘庇佑,如今俨然是个大胖福娃娃了,那家人十分感念,非要与我做席面。

  我就同他们说,满月酒已请我吃过,这就尽了心了。何必再单独做席,太过铺张了些。

  奈何他们一力如此,我倒不好推脱,乡里乡亲的,倒不如就在你家吃个自助,花样又多又自在。”

  嘴上谦虚着,但话里话外也十分自得。

  郭苗亲自捧了茶与她润喉,“到底是您老有本事,也多谢关照我们生意。”

  掌柜的说了,嘴甜点不吃亏。

  “嗨,要说有本事,哪里比得上你家掌柜?”牛妈妈也不客气,利落接了茶来吃,又竖起大拇哥儿,“是这个。”

  郭苗与有荣焉。

  那是,掌柜的就是最有本事的!

  牛妈妈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走,约莫午时前后,果然带了几个人来。

  一个是当初介绍的中人,一个是娃他爹,另有娃娃的祖父母。

  牛妈妈是常客,一应流程都熟悉,有她带着,倒不必店员介绍了。

  那家人新近添丁,虽也听说附近时兴什么自助的,但一直没顾上来,如今一看,果然大开眼界。

  既然请客,自然就要甲等套餐,作价五十文。

  单独这么一算,似乎并不便宜,可牛妈妈说了,甲等套餐可选四荤一素,还有免费的热汤和炊饼。

  再看那荤菜,竟都是外头少见的新鲜菜色,用料扎实,一点儿不掺假。

  娃他爹忍不住反复确认,“把碗装满也行?”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点点头,心道这倒不错。

  若下馆子,单点一个肉菜也要十几二十文了。

  想着媳妇和岳母在家照料,他干脆又额外要了两个甲等套餐。

  媳妇才生完没两个月,自然不便出门见客,岳母体恤,特意跑来照应,他这个做女婿的也该孝敬着些。

  黄豆猪脚下奶又补养,炖得稀烂,媳妇儿也爱吃,来几块。

  媳妇儿爱吃辣,这个什么水煮肉片的来一碗。

  酸菜鱼块?

  男人犹豫了下。

  五公县人爱吃鱼,但普遍不大会做鱼,唯有红烧方能压制住淡水鱼的土腥气。

  可这个,嘿,也不知加了什么作料,凑近了闻竟不腥气,酸溜溜的竟很开胃,索性也凑一碗……

  麻利地选了十种不同的菜,托师家好味的人连汤一起送过去。

  负责打包的姑娘笑道:“贵客是与方才的一并结算么?”

  娃他爹好奇道:“一并结算如何,不一并又如何?”

  姑娘耐心解释道:“本店甲等套餐有福利呢,满三次可赠送一次甜品,若一并结算,贵客就等于消费了八次,现在就能选蛋挞和蛋糕了。”

  “还有这等好事?”

  男人惊讶了。

  自助餐是最近才出的花样,他不清楚,但蛋糕蛋挞之名却早已传遍五公县内外。

  之前他媳妇孕期嘴馋,还曾叫他去买了蛋挞来解馋呢。

  “一并算一并算,”男人点头不迭,“就要两个蛋挞。”

  三次甲等套餐就可换甜品,那岂不是说再多一次,就又能白得一个蛋挞了?

  这么一想,很划算呀!

  不多时,在家休息的婆媳二人听见有人敲门,当娘的隔着窗子喊了一嗓子,“谁呀?”

  就有小姑娘脆生生道:“师家好味送餐哩,您家姑爷点的菜呢。”

  岳母一听,下意识扭头去看正给外孙喂奶的女儿,“二喜啊,姑爷这样记挂着你,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

  二喜闻言面上羞红,又有些快活,“娘说什么呢,还是叫人家赶紧进来吧。”

  丈夫体贴,她自然高兴,可这样明晃晃地说出来怪臊人的。

  开门一瞧,果然是那标志性橙红制服的师家好味店员。

  因菜品有些多,是两个人来送的。

  小姑娘们年纪不大,干活却麻利,飞快地将十种菜品和汤点摆了满满一大桌,又道:“碗筷我们晚间再来收。”

  说完也不多耽搁,麻溜儿走人。

  师家好味分店离这边居民区不远,天也不算很冷,送来还是热气腾腾的。

  十多个盘子碗挨挨挤挤一大堆,各色繁复的香气熏得人口水直流。

  二喜她娘就说:“天爷啊,这许多菜,不得一二百个钱?过年似的,姑爷真舍得。”

  顿了顿又道:“就是这样才好,你给他家生儿育女,大胖小子足有七斤沉,就该这么着。”

  若给外人花,少不得心疼,可一想是给自家女儿吃,也就觉得理所应当了。

  二喜将喂完的孩子放到一旁,自己收拾了过来坐下,闻言笑道:“瞧您说的,一会儿好一会儿歹的。”

  二喜娘也跟着笑,先将那猪蹄上的肉都拆解下来,“好软烂,闻着也香,必然下了功夫的,快吃些。”

  一般人家吝啬柴火,可不舍得炖成这般成色。

  都说猪肉贱,但寻常百姓家可不管那些,有油水就不错了!

  在他们看来,猪肉就是最好的,便宜又好吃,还香呢!

  另有肉沫茄子,炒得油汪汪软乎乎,甜丝丝的,也是二喜爱吃的。

  二喜尝那猪蹄肉软烂香甜,入口即化,简直比她以前吃过的可口了不知多少倍,忙夹了一块给母亲,“人家手艺真不错,娘,您也尝尝。”

  她娘张口接了,一嚼,双眼发亮,“这可真不错,我这几日牙齿疼痛,这个倒不必费牙!”

  猪肉还能做出这个味儿来?

  又去夹鱼,“我听那街头医馆的大夫说,多吃鱼很好呢,如今你生产亏了身子,甭管爱不爱的,好歹多用两口。”

  说着,就将那鱼块都拆开,眯着稍显昏花的老眼,细细的将里面大小鱼刺都剔除了,然后全部堆到女儿碗中。

  二喜原本在婆家过得不错,公婆厚道,丈夫体贴,可谁能比得上亲娘呢?这会儿听着母亲的絮叨,不觉眼眶酸胀,好像自己又变成孩子了似的,忍不住撒娇道:“娘,我还想吃点辣的。”

  她娘一个劲儿给她夹菜,“吃,你先吃了这些,我给你弄。辣菜开胃,可也伤肠胃,如今你又奶着孩子,不许多吃……”

  她自己先把菜色都尝了一遍,确定口味了才给女儿弄,又见那水煮肉片红彤彤辛辣辣,十分诱人模样,香是香了,只是有些过于刺激,便先在清水碗里涮一涮。

  孕妇产后虚弱,吃辣太多上下不通,最后遭罪的是自己。

  姑爷只顾纵着,又不大懂这些,她可得心疼闺女。

  二喜哎了声,欢欢喜喜夹鱼肉吃。

  她素来不擅长挑刺,小时候还被卡到过,又不喜腥味,自此之后几乎没碰过鱼。

  可后来有了身子,婆家也常炖鱼汤与她喝,奈何少油少盐,厨艺不佳,就……挺难喝!

  可没想到今儿的鱼肉嫩滑无比,酸辣爽口不说,也不知那厨子怎么弄的,竟几乎察觉不到腥味呢!

  二喜欢喜不已,“娘,不腥呢,您也吃。”

  说着,自己竟拿渔汤泡炊饼,结结实实扒了一大碗。

第107章 红烧狮子头

  自从分店确定了自助餐为主的经营策略后, 终于正式步入正轨,销售额开始实现稳定上涨。

  而师雁行本人也好像重新回到了以前那种窝在店内忙碌的日子。

  江茴怕她累坏了,又提起雇掌勺的事儿。

  “三妹她们毕竟还不能独当一面,要不要雇个掌勺?”

  “我倒很看好她们的潜力, 多练练就好了。”师雁行就笑, “至于雇人, 又不是没试过。”

  江茴想起来之前那些人的嘴脸,张了张嘴, “是我昏了头。”

  师雁行从一开始就想雇掌勺, 自己出去闯天下,奈何周开帮忙介绍过几个, 都不尽如人意。

  来人大多看她是个年轻姑娘, 便忍不住要轻视拿捏。

  要么本事没多大, 架子却摆得比天高,要么竟有脸狮子大开口, “甭说月钱,生分了, 我只要两成干股。”

  两成干股?

  别说师雁行,当时周开都被这厮的异想天开气笑。

  若是半死不活的餐馆等着掌勺来救命, 没得说,别说两成干股, 就是利润对半开也应该。

  但现在瞎子都能看出师家好味的生意多红火, 你上来就要干股,多大脸?

  没得说,周开当场撵人, 又转过来给师雁行赔不是。

  古代雇佣掌勺和现代雇佣大厨完全是两码事, 真实际操作起来才能体会到个中艰辛。

  头一个, 现代社会各种菜谱横行,海内外烹饪学校流水线式提供厨师大军,预备人才充足。

  而除了各家秘方,一般连锁店都没太多独门秘籍,就看个人技术,过关了直接谈合同就好。

  但古代人特别喜欢敝帚自珍,谁家有个菜谱都藏藏掖掖,一般一个大厨几道菜就够养活几辈人了。

  就好比郑家的赵大厨,拿手好戏就是红烧,多少年了一招鲜吃遍天……

  偏郑义还不嫌弃!

  可偏偏师雁行店里的绝大多数菜品都是外头,至少是本地没有的,从外面雇掌勺,实际上是他们占了便宜,瞬间颠倒了主仆关系。

  真要说起来,那些人合该捧着银子上门求师雁行教学!

  次一个,这年月没什么行业保密和限制条款,那些人只要不是打定了主意卖身为奴,完全可以合同一到期就揣着到手的秘方溜号。

  只要他们愿意,甚至可以立刻在师家好味对面开一家打擂台。

  偏现有的律法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教?有风险。

  不教?白花钱。

  为他人作嫁衣裳什么的,绝对不是师雁行的作风。

  是战战兢兢雇佣外来的厨子,忍痛将自己的商业机密都抖出去,几年后忍气吞声看他远走高飞?

  还是暂且劳累几年,用心培养自己的人?

  碰壁几次后,师雁行不再犹豫,转头开始培养三妹等人。

  这些女孩子当初签的都是死契,基本不用担心她们会背叛,更不会轻易跟师雁行唱反调,这就把最大的后顾之忧解决了。

  厨艺需要长期打磨,三妹等人年纪尚小,脑子好不好使暂且不提,首先体力就跟不上,无法单独挑大梁。

  师雁行就将烹饪几套程序拆开,根据个人特质分派任务:

  你专门练切菜,你专门学调味,你专门看火候,然后组团运作。

  师雁行就不信了,三个臭皮匠,还顶不上半个诸葛亮?

  被卖过的女孩儿格外早熟,也比常人更懂得珍惜机会,三妹等人被从磨粉的岗位上提拔起来之后,几乎就开启了玩命儿模式。

  各种私下练习自不必说,平时师雁行做菜也都围着观摩,不懂就问。

  如今几个月下来,也很像模像样。

  师雁行估摸着,等转过年来,这套班子基本就能脱离自己运作了。

  等姑娘们再大一点,生理成熟一点,能承受得住更繁重的学习和劳作了,再让切菜的学调味,调味的学火候……渐渐向可以独自挑大梁的全能厨子靠拢。

  现代社会的厨师培训学校才几年啊?

  她就不信了,这么直接实操磨练几年,她麾下还凑不出一支合格的厨师团队?

  而等三妹等人成熟了,就可以以老带新,继续教导下面的女孩子,如此一代接一代,哪怕来日师家好味的分店开遍宇宙也不怕没有厨子使唤。

  没得说,传销的金字塔模式就是无敌的。

  所以,用一两年的辛苦换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厨师班子,这笔一劳永逸的买卖划算得很。

  江茴听她安排得井井有条,也就不操心了,“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就怕你累着,又耽误外头的大事。”

  这些日子以来,师雁行都不怎么往外跑了。

  “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了。”师雁行摇摇头,换了个姿势,二世祖似的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

  短短一年就实现村、镇、县三级跳,完成多少人一辈子的梦想,师家好味步子迈步够大了,也该喘喘气稳稳盘。

  如今兵少将寡,现在这样两家店铺一个作坊的模式正好。

  若再强行扩张,就好比那一斤面团非要扯出两斤挂面那么长,太细了,拎起来摇摇欲坠,早晚得断。

  州城势力分布太复杂,成本也高,而知州杜泉背靠富豪岳家,也不是轻易能够收买的,师家好味若冒进就是个死。

  正好趁着短时间增强实力,高筑墙、广积粮,等底气足了,再利用五公县商会这块踏板,一击必中!

  “师父!”三妹等几个“厨师速成班”的成员在门外行礼,既忐忑又兴奋地道,“我们做得了,请您去掌掌眼。”

  自从师雁行亲自教授厨艺后,三妹就私底下带头凑钱置办了一小桌席面,正经弄了酒菜、歪歪斜斜写了文书,请师雁行入席上座,众人依次敬香奉茶,然后改口。

  从今往后,师雁行就是她们名正言顺的师父了,日后要养老送终的。

  若有不敬,天打雷劈。

  其实师雁行原本没想这么多,就为了赚钱嘛!

  可看着这些女孩子们满是憧憬的亮晶晶的眼神,师雁行心里突然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又痒又痛。

  她缓缓做了次深呼吸,接了茶,认真训诫。

  “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师家班的第一批学员,日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好神奇,按理说,她在这里也有家,可却常有身似浮萍之感,总觉得哪儿空落落的。

  如今收了徒弟,立了山门,好像整副身心骤然沉静下来。

  是了,后继有人了!

  众人闻言凌然,不自觉腰杆挺直,仔细听完后跟着重复了遍: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然后磕头。

  算上学烤蛋糕和裱花的,一共七个女孩子,两西点五中餐,买来的十个女孩子基本瓜分干净。

  剩下三人实在没有下厨的天分,是下个炝锅面都能炸厨房的那种程度,堪称手残,只好继续磨粉,倒也安生。

  如今三处产业中但凡涉及到商业机密的,全是自己人,包括郭苗在内的一干外来雇佣员工,只能参与日常经营运作,却无法触及幕后。

  师雁行闻言起身,笑着往外走去,“做了什么?”

  三妹嘿嘿一笑,“酸菜鱼和红烧狮子头!”

  其他几个小姑娘也跟着嘿嘿傻笑。

  江茴目送她们往厨房去,看着师雁行被众星拱月般簇拥在中央,禁不住噗嗤笑出声。

  分明年纪也没大几岁,却像是……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仔!

  酸菜鱼是师家好味的招牌菜之一,也是三妹等人最早下手,练习次数最多的一道菜,如今差的只是细节,只要不是专业老饕,也尝不出太大分别来。

  倒是红烧狮子头是入秋后新晋加入菜谱的,除一般的五花肉,师雁行还在里面加入了藕丁,当初郑家的赵大厨就曾赞不绝口,一度怀疑自己,也是两家店内翻牌率最高的菜色之一。

  进到厨房,桌上果然摆着两盆菜。

  酸菜鱼这道菜很有意思,像极了表面光鲜的渣男,上面一层莲花瓣式展开的雪白鱼片簇拥着中间露出的嫩黄酸菜丝,十分美丽。

  可掀开一瞧底下,乱七八糟!

  鱼片易碎易变形,想摆好盘很不容易。

  师雁行一眼就看到有几片鱼肉边缘碎了,“力道再控制下,多练练夹豆腐。”

  其实这样应付一般食客够用了,但既然小徒弟们有上进心,她就得成全。

  豆腐本就易碎,更何况用筷子夹,只要能练好这一招,力道把控就很能说得过去了。

  茴香哎了声。

  鱼片是她摆的。

  她以前家境不错,经常跟着母亲做针线,大约是这样的经历使她的手很巧,如今专攻刀工和摆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