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县衙内外俱都喜气洋洋,充满了祥和,生动演绎了何谓官民一家亲。

  苏北海深深地望了师雁行一眼,对方巧笑嫣然,软声督促,“请大人揭匾。”

  原来就是她。

  好个小姑娘!

  苏北海能拒绝钱财,能拒绝美人,但唯独拒绝不了这个。

  今日这一出,足以演绎成一段佳话,传到上官耳朵里、写进年底述职折子里,便是他政绩的体现,也是朝廷用人得当、施政为民的典范。

  他高兴,陛下也高兴。

  饶是日常镇静如苏北海,此刻也无法回避这样的诱惑,清瘦的脸上微微泛红。

  是激动的红。

  他上前,对江茴虚虚伸手,“夫人请起!”

  又亲自弯腰将鱼阵抱起来逗弄几下,问了几岁,怕不怕。

  鱼阵已经不怕生了,闻言大大方方回答,又摇头。

  “娘和姐姐在,我就不怕。”

  她也不知该对这个陌生的伯伯说什么,憋了一会儿,决定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

  “我,我还会背《三字经》《百家姓》”

  原本苏北海不过顺势做戏,听了这话倒有些意外,笑道:“哦?还有这样的本事?那背两句来我听听?”

  鱼阵还真就背了几句。

  苏北海哈哈大笑,倒是真心实意赞了一回。

  这么点儿大的孩子,还是个女娃娃,会这些着实不易。

  众从官激动道:“这便是爱民如子啊!”

  “是极是极,大人当真是再和气不过的,但凡有一点儿不好,百姓哪里敢同他亲近呢?”

  这就是最好的写照!

  无数百姓也被感染,简直比师雁行等人还要感动,纷纷泪洒当场。

  孙良才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再看看笑吟吟的师雁行,突然有些毛骨悚然。

  “诸位请听苏某一言!”

  苏北海放下鱼阵,面朝百姓,十分诚恳地双手下压,将这话喊了几回。

  待众人安静下来,苏北海又叹道:“惭愧,惭愧啊,苏某不过做了分内之事,竟蒙如此厚爱,实在是愧不敢当……”

  他竟然没有自称“本官”,多么平易近人!

  百姓们更感动了,老泪纵横。

  师雁行看上去比他更诚恳,“于大人可能只是分内之事,但对我们这些百姓而言,就是活命的指望,您当得起!”

  人群中的托儿就扯着嗓子喊:“当得起!”

  “不错,苏大人是好官!”

  “大人,请揭匾吧!”

  人潮如海,民意如风,卷得苏北海有些飘飘然。

  他面上潮红,心跳如鼓,仿佛吃醉了一般。

  苏北海又谦让几回,趁机说了许多邀买人心的话,等气氛烘托到位,这才谦虚道:“既如此,苏某就揭匾!”

  师雁行赶紧朝后面使眼色,胡三娘子见状,忙去点了鞭。

  “噼里啪啦!”

  伴随着爆竹炸响洒下纷纷扬扬的红色纸屑,苏北海笑吟吟扯下红布。

  红布如流水般褪去,露出里面阳刻的四个大字“爱民如子”。

  苏北海更满意了,笑容几乎溢出眼底。

  他退开两步,细细打量片刻,忽转头看向师雁行。

  “你叫师雁行?”

  师雁行乖巧点头。

  “几岁了?”

  “十三。”

  才十三啊……苏北海暗暗心惊,真是后生可畏。

  另一头,郑平安跟几名相熟的衙役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的?

  “这是你还是你家老爷子出的主意?”

  一个衙役碰碰郑平安。

  郑平安人都麻了,闻言嘎巴嘎巴摇头。

  我要有这脑子,还当什么衙役?

  早科举去了!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

  了不得,这小丫头成精了!

  “揭匾”仪式过后,师雁行算是正式在苏北海心里挂了号,饶是王德发有心报复,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几个闹事的毫不意外被王德发丢出来背锅,当众打了几十个板子,又赔了之前打坏的吃食和器具,共计一两二钱银子。

  师雁行没多要,只是对方咬牙切齿来送钱时说了句。

  “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但我既然做得出,就不怕你们报复。真到那时候,谁弄死谁还不一定。

  不过我也提醒你们一句,且想想罪魁祸首是谁,事发了舍了你们的又是谁。”

  说前几句话的时候,那人脸上还有些阴晴不定,可听到后面就陷入沉默,杵在门口呆了会儿,一言不发丢下银子走了。

  师雁行抓了银子,转身进去。

  胡三娘子上前道:“掌柜的,信寄出去了,只是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

  师雁行点头,“好。”

  她准备扩张了。

  一个护院是不够的,还要买人,租房子……

  正想着,郑平安从里头钻出来笑道:“得了大侄女,难得今儿高兴,快让脑瓜子歇歇,大家一处吃喝是正经。”

  越过他的肩头,还能看到里面坐了一群衙役,除了常在街面上活动的,还有不少是衙门里的小头目,这次都被郑平安借机一起拉了来。

  不认识没关系,吃几顿就认识了。

  江茴和郭苗合力抬着大盆出来,里面好大一条肥鱼。

  众衙役见状,纷纷上前帮忙,嘶溜着口水笑道:“好香好香,让掌柜的破费了,倒便宜了我们!”

  好家伙,难为她们寻了这样大一条鱼,足有人大半边身子长,整个儿下锅红烧了,颜色又俊,汤汁又浓,味道也香。

  里头先加了五花肉爆锅,比单纯炖鱼更香,滋味更醇厚。

  哪怕光用鱼汤泡饭呢,就能干三大碗了。

  江茴忙道:“有诸位庇护,我们才能安心开店,大家都辛苦了,来来来,吃,我去拿酒!”

  跟着师雁行历练这么久,江茴也算练出来,不再惧怕与人交际。

  稍后师雁行也来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暗示额外还有红封,众人不禁喜上眉梢,气氛极其融洽。

  师雁行不想喝酒,借口年纪还小,就带着江茴和鱼阵单独吃去了。

  众人也不劝,毕竟一群大老爷们儿放开吃喝肯定更自在,于是宾主尽欢,最后连一滴汤都没剩下。

第76章 肉夹馍

  “……有福也渐渐大了, 大哥大嫂也说不能再这么混下去,预备叫有寿的先生一并教导着……鱼阵要不要也去一起念书?”

  柳芬来师家好味说这话的时候,外头正下雨。

  四月已经挺暖和了,师雁行脱下夹袄, 换了略厚些的单衣, 两层足够。

  雨势颇大, 砸在地上如金似玉,铮铮有声, 将窗外屋檐下一盆月季砸个正着, 硕大的花头东倒西歪。

  鱼阵看得心疼,巴巴儿跑出去给它撑伞。

  有福也凑热闹, 两个小姑娘脑袋挨着脑袋, 撅着屁股给花打伞, 浑然不知自己裤子都湿了半截。

  还是江茴眼尖发现了,一手一个拎进来, 按着用热水泡了脚,待发了汗, 这才取了鱼阵的新衣裳给她们换上。

  有福比鱼阵高不少,不过鱼阵好些新衣裳都预留了尺寸, 江茴三下两下抽了线放开,倒也算合身。

  两人被勒令雨停之前不准出门, 有点沮丧, 跟猫仔似的扒着窗口往外看。

  江茴把伞留在外面了,除了地上被雨水击落的零星花瓣外,大月季安然无恙。

  空气中浮动着幽幽花香, 地面映着水色, 湿漉漉的。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 偷偷伸手去接房檐上吧嗒吧嗒坠下的水滴,都嘻嘻笑起来。

  店里也香。

  是食物的香。

  王德发的事情告一段落,师雁行难得有空,早起和了一盆面,准备烤点白馍做肉夹馍。

  肉夹馍跟其他食物没什么分别,一人一个喜好,一人一个方儿,没有什么严苛的规定。

  师雁行最爱的是中筋粉半发的,不过古代面粉也没有高中低筋之分,抓过来照样用。

  也因为没有特定低筋粉的关系,如今师家好味烤出来的蛋糕都比现代社会的更劲道。

  夹馍的面坯略讲究些,不能不发,烤出来太硬难下嘴;也不能全发,加了汤汁瞬间软囊,口感全无。

  师雁行烤馍的手法是参考了大师傅的法子后从蒸馒头中演变而来:这二者的面坯配比实在很接近。

  面坯按到烤炉里,不多时,潮湿的空气中就多了一抹温暖而干燥的香味。

  麦子的香气,不带任何点缀,最原始也最淳朴,让人怦然心动。

  有福跟鱼阵两个小崽一起吸鼻子,瞬间舍弃大月季,手脚并用爬下凳子,一左一右抱住她的大腿。

  “好香啊!”

  师雁行顺手取过一只桃子蛋挞切开,一人一半塞到嘴巴里。

  天暖了,各色瓜果蔬菜陆续上市,渐渐地不愁没得吃。

  前儿有乡间老农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师雁行近前一瞧,竟是毛茸茸一筐桃子。

  个头不大,半红半绿,屁股上带着一片嫩叶,羞答答的。

  见她感兴趣,老农忙抓过扁担上的手巾狠命擦了一回,双手掐住桃子中缝,用力一掰。

  “咔嚓!”

  粉白色的果肉露出来,空气中溅满细小而甜腻的水雾。

  师雁行尝了一回,酸甜的脆桃,味儿略有点淡。

  但胜在稀罕,也不算贵,就买了一筐。

  奈何确实硬,啃了一天有点胃酸,索性煮成“桃子罐头”,连汤带水,酸甜可口。

  剩下的熬成果酱,混在蛋挞和酸奶中,味道竟然出奇的清新。

  见柳芬眼巴巴看,师雁行失笑,也取了一只给她。

  “多谢记挂,”又问鱼阵,“想去和有福有寿一起念书么?”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江茴虽然读过书,但毕竟手头教材有限,如今有了自己的事业,也忙得厉害,白天顾不大上鱼阵。

  分明娘和姐姐都在身边,愣是弄得跟个留守儿童似的,只能缩在二楼小房间里,怪可怜的。

  郑家就不同了,白天那么些人跟着,也不怕出事,况且地方又大,又有玩伴……跟送孩子去上学是一样的。

  鱼阵咬着蛋挞,小声问:“那,那我还能回来么?”

  师雁行笑了,“当然,白天去,晚上回,五天一歇。”

  “好吧!”鱼阵答应得还挺爽快。

  那边江茴听了,也有点心疼。

  这孩子是憋惨了,不然可没这么轻松就去别人家。

  师雁行看她一副老母亲的不舍,渐渐地,眼圈儿都要红了似的,就笑,“孩子大了嘛,总要有自己的交际圈的。”

  总让柳芬带有福有寿过来玩也不现实。

  江茴有点不好意思,别过脸去飞快地抹了下眼角,“我晓得。”

  顿了顿又道:“那得给她缝个小书包,各色替换衣裳、水壶也得带着……”

  鱼阵长这么大,还从没离开过她的眼睛呢。

  越说越多,跟后世第一次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没什么分别。

  听鱼阵同意了,有福和柳芬都挺高兴。

  其实原本郑如意两口子也没着急让闺女进学的,女孩儿家嘛,又不考科举,他们家里也不缺钱,快乐长大就成。

  谁承想碰见卷王:

  那师家的二姑娘比有福可还小呢,人家竟然认识不少字,如今连《百家姓》都背了小半!

  听说前儿还在县太爷跟前露了脸!

  两口子得知后,对视一眼,就把有福叫到跟前。

  “去上学吧!”

  有福一听,人都傻了,张嘴才要大哭,却听郑如意轻飘飘道:“让鱼阵也来嘛!”

  正好省了请先生的麻烦。

  有福不哭了。

  小姊妹俩还不知道上学的苦,正嘻嘻哈哈吃零嘴儿,那边白馍已经烤熟了,师雁行用长长的竹夹子夹出来,放到竹筐里晾凉,又去切肉。

  肉么,用大锅卤汁煮的卤肉就行,可惜现在青辣椒还没成熟,但她实在等不及,剁了点泡椒碎末将就。

  于是整个肉夹馍就显得怪里怪气,但神奇的是,味道竟然很不坏。

  泡椒火辣刺激,挺带劲。

  鱼阵如今已经很贪恋辣味了,也闹着要了一点泡椒沫沫,挨着师雁行啃得满头大汗。

  有福眼馋,也想吃,一口下去眼眶都红了。

  “哇啊啊水!”

  她不能吃辣!

  柳芬带头笑。

  现烤的肉夹馍趁热吃特别香。

  外皮很酥很脆,咬在嘴里咔嚓咔嚓的,里面的瓤儿又很软,比炊饼略劲道一点,质地更紧实,越嚼越香。

  卤肉之外还灌了点汤汁,口感湿润,混着细碎的泡椒粒,偶尔咬中了就是一汪火热的激情。

  师雁行吭哧吭哧吃了俩,后面那个干脆加了卤油豆腐,一咬一口汁,特别过瘾。

  吃饱了,趁着人少,又驾车往县学送了一回。

  结果进门就被裴远山当头骂了句。

  “去面壁!”

  田顷帮着说话,于是面壁二号。

  师雁行:“……”

  前面两人踩在水坑里面壁,后面裴远山和宫夫人慢条斯理吃肉夹馍,整个就很折磨。

  “你可知错?”

  吃完了徒弟孝敬的肉夹馍,裴远山问道。

  师雁行摸鼻子,“倒不是有意瞒着,那事儿我自己就能办了,何苦劳动师父?”

  鼻腔内充斥着湿润的泥土芬芳,还挺好闻。

  王德发一事事发了,田顷是最先知道的。

  原本二师兄想自己撸袖子上,被师雁行劝住,又让保密。

  “你一个举人,又人生地不熟的,能做什么?回来!”

  田顷照做了,然后现在就被连坐。

  有点冤枉。

  但似乎又不是特别冤。

  裴远山哼了声。

  宫夫人就劝,“孩子也是怕给咱们惹麻烦。”

  说着又对师雁行的后脑勺道:“你也是,一家人了,还这样见外,岂不叫人伤心?”

  师雁行克制着想回头的冲动,对着墙角一只瓢虫道:“我自然知道师父在苏北,咳,苏县令跟前有脸面,可你们素无交情,若因为我的事出面,少不得要欠人情。人情债好欠不好还,来日若那苏县令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先生是应还是不应?”

  裴远山如今虽遭贬,但毕竟曾是京官,保不齐哪天就起复了,故而就算苏北海也对他敬重有加。

  当日裴远山刚到五公县时,苏北海还亲自前来拜会。

  裴远山一听,无话可说。

  这个小弟子什么都好,就是忒通透了些。

  有时他都觉得她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孩子太懂事,长辈难免在欣慰之余倍感失落,因为很难有成就感。

  孩子嘛,本来就该是猫嫌狗厌的玩意儿,乖巧的时候少,闯祸的时候多,长辈既然是长辈,合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可这个……

  有时候裴远山都不知他们之间究竟是谁照应谁。

  宫夫人又跟着劝和一回,裴远山终于松了口,让两个孽障进屋。

  田顷草草行了礼,洗了手,抓过剩下的肉夹馍就吃。

  唉,都凉了!

  赶明儿去店里,让小师妹做新鲜的!

  裴远山盯着师雁行看,心情有些复杂。

  “如今去苏大人跟前露了脸,日后可要放开手做了?”

  师雁行给他说得不好意思,难得扭捏道:“还行吧……”

  如今暗处的潜在危险也被排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阻碍,确实是要放开手脚干了。

  今天一大早周开就来找她,说院子的事儿有眉目了。

  “师掌柜你想找一进的小院儿,可这一带的您也瞧见了,都是二进的,一进的都是老院子,忒偏僻。昨儿我刚得了消息,就在南四街上有一户人家,原本是来县城考秀才的,可熬了几年都没考中,如今囊中羞涩,偏家里老人又病了,着急回去休养。那院子是个小二进,原本要到年末才到期,但他急着转手,师掌柜您若有意,倒是可以提前转租……”

  师雁行问了位置和大体情况,已有八分心动。

  正如周开所言,县城中心位置的一进小院太少了,这二进院子虽大些,但位置好,距离师家好味小店总共也就三百米左右,往返很方便,能及时照应。

  而且租到院子的话,她们一家三口甚至直接可以搬过去住!

  现在的住处虽不算差,可到底是商业区,空间狭小,小后院塞满东西和牲口……且周边店铺大多早早开始准备,也睡不安稳。

  她们的日常的活动空间只有二楼的小卧室,跟坐牢似的,想起来就可怜。

  若有了院子,就不同了。

  骡子拉磨也宽敞啊!

  除此之外,周开甚至还帮忙挑到几个合适的小姑娘。

  “实话跟您说,现在买人确实比秋收后和年末贵些,因为那些遭灾的地方还在坚持,可这会儿的孩子干净,身子骨也棒……”

  凡有大难必有大疫,逃难期间人口买卖兴盛,可大多带病,人的精神状态多多少少也有些问题,光调教就费老鼻子劲。

  一个弄不好,还可能连雇主一家祸害了。

  周开说这话,也算掏心掏肺。

  两人合计一回,约定明天看人看房。

  原本这些事师雁行也没打算对外张扬,可意外的,裴远山和宫夫人好像还都挺感兴趣?

  转念一想,大概是这两位子女都不在身边,空有一腔父爱母爱无处释放,难免想找点琐事来操操心。

  裴远山安安静静听完,师雁行也不知他懂不懂经商,听没听出什么门道,反正沉吟片刻,只说了一句,“你自己有数也就罢了,只别太过火。”

  这孩子入门晚,看着懂事,可偶然细想起来,却比前头三个弟子更叫他忧心。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小小年纪就开始在官员之间游走,着实叫人胆战心惊。

  自古民不与官斗,而商更贱于民,与官员合谋不亚于与虎谋皮……

  裴远山能看得出来,师雁行对朝堂、律法,甚至基本的天理人伦都缺乏敬畏心,嘴上比谁都会说,可心中却半点不沾。

  这绝不仅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的大胆并非无知,反而是建立在“有知”之上的。

  她是天生的冒险家。

  这类人只有两个结局,要么万人之上,要么尸骨无存。

第77章 成就感

  整个四月师雁行都在花钱, 租房、买人、置办零碎儿,忙得不可开交。

  周开介绍的南四街小二进院子师雁行看了,确实不错。

  与现任租客见了两回,确实是正经来赶考的, 奈何时运不济, 学问上大约也差了点, 考了四五年都没考中。

  普通百姓人家的家底根本经不起这么耗,考生本人已心生退意, 正好家里老人生病, 彻底断了最后一丝念想,决意退租回家。

  读书人么, 颇讲究, 院子收拾得很干净。

  小小的二进, 没太多装饰,前头正门两侧沿街倒座房, 一边屋子多,放置常用的工具。

  一边屋子少, 大半空间改建成马厩,供住户们安置牲口, 出入随行、搬运草料都便宜。

  穿过月亮洞门就进了正院,左右东西厢房, 正房坐北朝南, 大开间,很亮堂。

  角落还有东西耳房,小巧, 很深, 采光也不大好, 分作厨房和库房。

  现任租客生怕她们不接,亦步亦趋跟着,见她们的视线落到哪儿,就急忙忙介绍。

  “瓦片都是好的,两年一番新,雨天滴水不漏……地上也是时时打扫,您看这砖缝,都是笔直的,没半点磕碰。”

  江茴心生欢喜,声音中难掩期盼向往。

  “正房好敞亮,也大,隔开东西两大间,小两进。你独自占一边,我跟鱼阵一边,里间做卧房,外间做书房,拉上帘子,互不相扰。有外客来了,在正厅接待,隔着帘子也瞧不见里头。”

  即便帘子开闭,最多看见书房,里面的卧房依旧隐秘。

  其实正经应该用多宝阁或大屏风隔开,但寻常百姓人家哪里来的闲钱置办?也没那么多东西摆,故而这类出租房内大多没有桌椅板凳之外的家具。

  两侧厢房也十分宽大,师雁行想着买来的女孩子们,外加郭苗和胡三娘子,一侧厢房就绰绰有余,再多几人也住得下。

  剩下的空出来放石磨、各色大料以及其他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