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华不屑地大笑出声,待笑声止住,缓缓地将地煞剑立于身前,只见他的气息与剑气融合,剑影越来越浅,越变越浅,最后人和剑完全归于一体。
再睁开眼时,墨华眼底已是猩红一片。
他张开双臂立于剑阵当中,手掌轻推,万剑齐发,山野为之颤栗,厚重凶险的魔气瞬间遮天蔽日,煞气似掀翻的海浪翻滚而来,就连云晚和柳渺渺站在不远处,此刻也有所波及。
烈风吹得他的长衣猎猎作响,谢听云身形未动,脸上未见半点波澜,忽然间,他朝云晚睨了一眼,云晚一怔,旋即领悟意图。
和谢听云学了那么久的正经本事,是时候拿出手了!
她要让墨华看看,什么叫做碾杀!
云晚满目正色,抬手把腕臂上的手镯抛出,同一时间,谢听云掷离绝世剑。
一白一绿化作两道光羽在空中交融,合二为一。这道光芒明亮且纯净,蕴藏的力量可以重开天地。明光冲向墨华,瞬间破开他身前的万剑阵,当第一缕暖阳穿落而下时,那束光消失在了他的丹田处。
再出来,两者已经分离。
绝世剑依依不舍,语气黏黏糊糊:[器器,我们意念合一~]
玄灵:[滚。]
要不是为了一招制敌,她死都不会和他合一,啊呸!
墨华很沉默,他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的腹部、金丹破损,地煞剑与之抽离,那柄魔剑像脆弱的石块般在面前随风消散。
他身影凝滞,神色间有诧异,有意外,有不甘也有愤怒,似乎是想不到谢听云仅用一招就将他摧毁。
墨华咬了咬牙,突然想起回溯镜,护住腹部,变为一团黑雾扎入玉徽院。
柳渺渺着急便要追,在旁的云晚急忙拽住她,冲她缓缓摇了摇头,接着向谢听云所在的方向示意。
柳渺渺重新看过去。
男人眉眼疏冷,静默地看着墨华离去的方向,就像是……故意把他往那处引一样。
差不多后,谢听云才不不徐不疾过去,云晚二人安分地随行在身侧。
第158章 师姐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风一直往耳朵里灌,墨华难以施展风术法,他捂着腹部,跌跌撞撞地往回溯镜所在之地跑。
路上摔了几个跟头,他迅速爬起,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终于。
那扇水波潋滟的镜子浮于眼前。
墨华眼底一亮,神色转为欣喜。
他喘息着,一步一步向镜子接近。
只要回到三百年前……回到谢听云还没有入门的时候,他先一步从清虚手里拿到暮尘珠,就算金丹破了又如何?他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谁还敢看不惯他?谁敢?!
墨华一步一踉跄地来到水镜前,迫不及待地将掌心贴了过去。然而意想之中的回溯并没有发现,看到的……却是他死在回溯镜前的画面。
墨华脸上的欣喜一点点退却,逐渐被诧异和阴暗取代。
额头青筋直跳,他忍无可忍,掌心收握成拳,用力砸了上去,愤怒也同时宣泄出来——
“琉尘,你耍我是不是?!”
“你不让我好过,你从小到大都不让我好过!”
“让我回去——!”
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却功亏一篑,他难以自持,不甘化作恨,与怒火一起汹涌在胸前。半晌之后没了力气,墨华咳出一口血迹,身子顺着镜面滑落,背影竟与镜子中倒映出的自己所贴合。
“回去?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以为能够回去?”
谢听云手持绝世剑,一步一步向他接近,最后垂眸凝视着他,冰冷的剑刃抵在墨华的脖颈上,却迟迟没有动手。
墨华抬眸瞥过去,轻轻一哼,神态依旧端的不屑,“要杀便杀,我懒得听你废话。”
他看不惯谢听云。
从知道他是绞鬼,从得知师父把唯一的暮尘珠给他的那刻起,墨华对他就只剩嫉妒和厌恶了。
墨华始终想不通,为何师父会用如此珍贵的东西救一个孽障?宁愿把那东西给他也不肯给自己。最后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既然师父不给,那他就用自己的本事争,用自己的本事抢,总有一天能让那白头老儿对自己刮目相看。
谢听云握紧剑,说得却是:“不管你信不信,我与琉尘从未与你争过。”
墨华听后大笑出神,眼神再次归于癫狂,他咬牙切齿:“从未争过?是啊,你们当然不用争,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师父便会将最好的双手呈上?争?我怎配与你们争!”
他癫狂嘶吼着,“谢听云,你要杀便杀!最好一剑了结了我!不然只要我墨华活着,只要我墨华有一口气在,我就不让你谢听云好过!”
他是真的恨极了他,好像昔日的情分都是一个笑话。
“你可曾记得,琉尘曾送你一株炼珠草。”
墨华撩起眼皮,轻晒:“哦,那个你们不要的玩意?”
谢听云深深吸了口气,说:“那是琉尘连夜赴往天山,为你摘下的。”
墨华闻声一怔。
天山极其凶险,但是神草众多,炼珠草正是生长在此处,主要用于增长修为的神草。当时琉尘将神草赠予他时,他正气头上,觉得这是师父送给琉尘不要的玩意,于是毫不犹豫丢到了水里。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瞧不起你,其实是你最瞧不起你自己。你总认为师父偏心,却不想那些东西本就是我和琉尘四处寻来的。无论是师父还是琉尘,我们从未亏欠过你。”
谢听云看着他,眼里仅剩悲凉与怜悯。
“墨华,若不是师父信你,你又怎么可能近他的身,夺他的丹。”
墨华恍然失神,他抬起眼睑,只看见一片温热地溅落在睫毛之上,紧接着,血液大股大股地从血脉喷射而出。
谢听云手起剑落,刃上只沾了一滴血珠,转瞬就被剑灵吞噬。
墨华双手捂着脖颈,然而依旧不能阻挡不住喷涌的鲜血,他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艰难扭过头,发现身后的水镜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琉尘站于镜像之中,居高临下,看向他的眼神竟充满了可怜。
……别用这种眼神看他。
墨华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那只血手不甘心地朝着里面拉扯,可是拉扯半天,连他的一丝衣角都没有触到。
“琉……”
墨华从喉间强行挤出一个字。
琉尘在他面前蹲下,两人再次对视。
墨华口喷鲜血,不可置信地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
怎么可能,他不是……他不是死了吗?
墨华又艰难地看向谢听云,男人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疏离冷倦,顷刻间他什么也明白了,谢听云是故意的……故意将他引至此处,故意让他看见镜中自己的结局,故意……在琉尘面前了结他。
“哈哈哈——!”气到头上,他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好啊,好啊……”墨华眼角带泪,不知是不甘还是悔恨。
气息将散,墨华死死瞪着谢听云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终于……大、仇、得、报……”
随着最后一个字消散,墨华头一歪,瞪着双眼倒在镜子面前。
临了了,他都没有后悔。
一丝都没有。
墨华的身体从脚踝开始消失散退,魂飞魄散四个字完全诠释在了他身上。
院中寂落,连一丝血迹都没有遗留,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谢听云站在镜前没有动,云晚眸光闪烁,拉着柳渺渺转身离去,院里瞬间只剩下了谢听云和回溯镜里,琉尘的一抹残留的意识。
邪风骤听,稀稀疏疏的雨线跟着浇落,浇灭了战火,也远去了声息。
谢听云席地而坐,自袖间抽出一个小酒壶还有两杯酒盅,正要灌满,琉尘提醒道:“我死了,喝不了。”
谢听云指尖一顿,直接将一杯酒均匀地洒在了镜子前。
琉尘:“……”
琉尘:“虽然我死了,但我意识还在你面前,你这样多少有些不知礼数了。”
屁话多。
谢听云懒得理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琉尘坐在镜子里面,单手托腮看着他,“待你和我那徒儿成婚,别忘了去我墓前敬一杯改名酒。”
谢听云懒懒的撩了下眼皮,这人死得早,想得倒挺美。
望着满院苍凉,还有遥远的天际,琉尘喟叹一声:“若我们能早些发现墨华的心魔,说不定也不会走到这般田地,保不准我们三个还面对面一起把酒言欢。”
可惜,也只是想想。
谢听云安安静静地听他絮叨,等一盏酒喝罢,忽然起身挪动起浮筠镜,琉尘的一缕神识就放在镜子里,他一挪动,自己也跟着倾斜一寸。
琉尘心底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谢听云,你别碰我镜子。”
“放下,听见没有?”
“我让你放下!”
“别……”
琉尘抗议未果,连人带镜直接被收到了他的储物袋里。
谢听云弹去衣袖上的灰尘,面不改色的地身离去,途径门前忽然与背地里偷听的姐妹俩撞了个正着。
三面相对,面面无言。
柳渺渺竖指起誓,眼神正直澄澈:“我啥也没看见。”
云晚:“……”
柳渺渺:“就是……师叔你让我师父的生存环境好一点。”她不放心地叮嘱,“他死得就剩镜儿了,你可注意点别碎了。”
谢听云:“……”
云晚:“……”
师姐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第159章 “听我一次。”
墨华死后,魔兵战势一蹶不振,青云界乘胜追击,仅用一日就将全部魔兵驱逐回魔界,至于那些判离者,也已被全部擒拿在昆仑水牢里。
如今唯一没有找到的就是无极宗一行人,不过有大阵结守,他们怎么也跑不出昆仑境。
郁无涯派人在整个昆仑进行了地毯式搜寻,终于在某处秘境找到了一家三口。
三人躲藏至今,变得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哪里还有昔日的威风。尤其是无极尊者,他身负重伤,又在林建躲躲藏藏,几日下来瘦成了皮包骨。
当昆仑宗的人找来时,他竟感到无比庆幸。
云万山长舒口气,对着谢听云直言了当道:“我是受了墨华胁迫,不得已才听命于人。如今魔兵已退,你不妨看在云晚的份儿上让我与妻儿回到无极宗,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掺和你和晚晚的事。”
他的脸皮真是厚到了极点,事到如今还想利用云晚为自己的罪行开脱。
未等谢听云开口,云晚忍不住站了出来,“云万山,你可真是撕了你的右脸皮帖在了你的左脸皮上,一边没脸皮一边不要脸,若不是你与魔界勾结,墨华又怎会潜入其中?你罪大恶极,还想事不关己的就此了了?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云晚的话一下子逗笑了后面随同的修士,众人很快止笑,满是赞同的颔首。
自古以来,谋逆者就没有活着离开的道理,更别提是如此严重的罪行,若就此放过,天道该如何看待他们?
云晚的话成功惹怒云娇,她不久前还唯唯诺诺,现在立马站了出来,趾高气昂道:“若不然呢?难不成你想弑父?”
三人摆明是想用道德绑架她。
可是他们错了,因为她根本没有道德。
云晚冷冷一笑,掌心凝聚出灵力,“正有此意。”
她的眼中摄满杀意,云娇脸色一变,立马意识到云晚是真的想把他们赶尽杀绝,她会动手,她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她!
云娇腿软,靠在云夫人怀里一句话也不敢说。
云万山当即怒了,指着云晚的鼻子破口大骂:“云晚,你别忘了我可是生养你的爹!”
“哦?”云晚挑眉,“那你倒是说说,你用什么生的,又用什么养的。”
生养?
说得好听。
以前得势时三番五次找她不痛快,如今失利,倒是想起他们的关系了。真是可惜,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云晚的表情越来越凉薄,这让云万山一阵头皮发麻,他强压下火气,伏低姿态:“晚晚,我承认以前是有做得不对的。可……可我也是被迫的,墨华的手段你自是知道,无极宗上下全部都依仗着我,为了弟子性命,我不得不顺从于他。好说……好说我们也血脉相连,你若让人杀了我,天下人该如何看你?”
云晚冷漠地听他说完,片刻才道::那你让人除我性命时,怎么不想想天下人如何看你?”
无极尊者骤然哑语。
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步步逼近,面前三人小心翼翼后退着。
“晚晚。”
云晚正要动手,谢听云忽然叫住她。
她看过去,男人浅声开口:“过来。”
云晚最后看了眼无极尊者,不情不愿地走到他身旁。
谢听云伸手帮她理顺额前的乱发,嗓音柔和:“你出去,我来。”
“可是……”
“听话。”他温柔的语调中带有不容抗拒的命令。
无极尊者说的也没错。
世间注重世俗伦理,哪怕云晚无错,在她动手的那一刻,就会有人往她的脖子上套上枷锁,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承担这一切。
看出云晚不甘愿,谢听云微微弯腰,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听我一次。”他顿了一下,近乎撒娇般的,“就这一次。”
这让云晚立马想起还是小奶狗时期的谢听云,心瞬间软化,她怪怪地转身离去。
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时,谢听云眼底的笑意也一点点消失。
他抬手唤出绝世剑,衣袖飞舞,声音薄凉的自众人耳边略过,“她若不能,那本尊呢?”
无极尊者脸色刷白,随着剑光闪过,整个秘境陷入沉沉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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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听云仅处置了云万山和云夫人,云娇罪不至死,被关押在了昆仑水牢里,除非她逃走,不然余生都会在阴冷彻骨的牢房中度过。
一切已都处理完毕,云晚他们也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
正准备离去,柳渺渺突然心事重重地向她走来,看那样子是有话要说。
“师姐,怎么了?”
柳渺渺摇摇头,她本不准备告诉云晚的,然而想了想,还是说道:“我送云娇去牢房时,看到了……”她欲言又止,之后鼓足勇气,“看到了嫦曦。”
云晚闻言一怔。
她在这场大战里并未看见嫦曦的影子,她毕竟是医修,就算不出现也不奇怪,既然如此,又怎么会……
“她怎么了?”
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柳渺渺叹了口气,拉住云晚袖子,“我带你去看,你就知道了。”
她狐疑地跟上柳渺渺步伐。
两人径直前往地下水牢,此处比云晚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还要阴暗幽冷,她们下了一层又一层台阶,等到了最后一层,穿过蜿蜒漫长的走廊,终于在最后一间牢房看到了嫦曦的身影。
牢房逼仄狭小,犹如一个正方形的密封盒子。
嫦曦被禁锢在水里,没有施加任何锁链,却浑身动弹不得。隔着栏杆,她看见她的眼珠微微动了动。
云晚不由扣紧五指,呐呐地问:“她……怎么了?”
“身中夺魂煞,煞气已蔓延至全身。以后……她都要这样度日了。”
只有琉尘和她对峙过,也许是帮他们掩护的那一次,琉尘在她的身体里种下了毒煞,这才让嫦曦变成这幅样子。柳渺渺觉得她可恨,又觉得她可怜。从前两人在昆仑宗以师姊妹互称,她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敬她是个对手,就算不归顺魔界,这里也有她的立足之地。
柳渺渺想不通,她明明有着大好前程,为何偏要往死胡同走。
云晚哑然失语,不禁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极其微小的心声——
[杀……了……我。]
是嫦曦。
她利用仅剩的灵力向她传递心愿,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无助哀求。
然而云晚注定不会让她如愿,她们一个站在光影处,一个站在全然的黑暗里,瑶瑶对视。云晚忽而想到与嫦曦初见,那时她还是别人口中的昆仑神女,转瞬却成为可悲的阶下囚。
云晚抓住栏杆,一字一句地说:“我师父所承受的苦楚,你将永生承受。”她无情冲她一笑,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
嫦曦目送她们身形远去,四周重新归于寂静,只剩下死魂凄厉的嘶吼在耳边作响。
她的神魂困至在这幅躯体里,血菩提救不了她的命。
脚下的是牢房吗?
不,她的身体才是。
嫦曦不是没有取笑过琉尘,可是……可是现在她变成了比琉尘还要可悲的存在。可悲到不能发出声音,不能表达愤怒,就连眨眼都是徒劳。
后悔吗?
想到墨华,嫦曦笃定的告诉自己不后悔。
要说后悔,只后悔那天没有能躲开琉尘向她袭来的音刃。
嫦曦呆呆地看着漆黑的水面,忽而有些想笑,她为墨华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连一句好都没有听到。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嫦曦任由泪水横流,那株血菩提乖顺着贴在腕臂上,嫦曦试着将之唤醒,奈何灵力封印,血菩提对她来说仅成了一根普通的藤蔓。
想死。
想死。
她想死。
杀了她,谁来杀了她,谁都可以,只要能杀了她……
嫦曦一遍一遍的哀求,可是没人听到,永远都不会有人听到。
第160章 完结
大战结束后,青云界重新归于平和,与之不同的是,各门派重开山门,愿意接纳妖族入门。
苍梧宫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原因无他——穷。
自妖族入侵,青云界那叫一个热闹非凡,琉璃镜从白天响到黑夜,一打开不是吵架,就是修士欺负初次使用琉璃镜的小妖,因外面过于喧闹,苍梧宫上下一致决定远离喧嚣,临时闭门。
比起弟子们,谢听云要惬意得多。
他把顺来的浮筠镜放在了凤凰巢下,让琉尘一睁眼就能看到凤凰下蛋,一闭眼就能听见凤凰长鸣;过几日再迁到溟海处,让他好生看看他打下的地盘,虽然这地盘屁都没有,最后再对坐畅饮琉尘生前所酿的美酒,当然畅饮的只有谢听云一人,可谓是镜生美满。
琉尘虽说只是一缕意识,但也被折磨的不轻,忍耐几日后终于忍不住,对坐在他面前喝酒的谢听云的说:“实在无聊,你就找个亲结。”
成亲……
谢听云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安静了下来。
琉尘无奈喟叹:“怎么,你没聘礼?”
聘礼?
“笑话。”谢听云放下酒杯,正当琉尘以为是自己小看了他,就听谢听云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没有。”
琉尘:“……”
琉尘:“…………”
还好他早就死了,不然又要被谢听云气死一次。
他耐心劝解:“晚晚跟了你,你身为一宫之主,总要给她一个名分,不然在外弟子如何看她?又怎么评价她?”
谢听云沉思片刻,觉得此言有理,他赞同颔首,“嗯。”他一本正色,“我是要给自己一个名分。”
???
啥玩意???
没等琉尘品过味来,谢听云就收起酒杯匆匆离去。
琉尘兀自楞了会儿神,回头便看见自己正立于危崖之上,相隔一寸便是深海,他呼吸一窒:“谢听云你回来。”
“谢听云你快把我搬回去!”
没有回应。
谢听云早已不不知所终
琉尘闭了闭眼,看着镜子下面的悬崖,突然间就——想死。
**
成亲毕竟是大事,不能儿戏,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
可是……
云晚拒绝怎么办?
想到初次吐露心意时的窘迫,谢听云萌生退却。可是又有所不甘,琉尘说的没错,他一直无名无分的和云晚住在一起,苍梧宫的弟子该怎么看他?
谢听云本就话少,有心事后更变成了一个哑巴。
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到了夜里更是翻来覆去,搅得云晚不能安眠。
她忍无可忍,转过身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你能不能别动了,我睡不好。”
谢听云闻言一僵,像尸体般躺在她身边纹丝不动。
云晚往过靠了靠,顺势钻进他的怀里,打了个哈欠,强忍倦意地问:“你和师父吵架了?”
谢听云轻嗤:“他一块镜子,我和他吵什么。”
云晚撩了撩眼皮,刚巧撞上谢听云偷看过来的视线,四目相对的瞬间,男人就像抓包的小偷般快速躲开双眼,让云晚一阵莞尔。
他的心思不难猜。
有时候他勾勾手指头,云晚就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能让他本人如此在意,如此失魂落魄的,那就只有一件事……
云晚眸光闪烁,下一瞬凑到他耳边:“我愿意。”
冷不丁钻入耳朵的瘙痒让谢听云一怔,不解地看向她。
……蠢蛋。
云晚语气无奈:“你今日……准备问我什么?”
他的眼里划过一道光,张了张嘴,迟迟没有发出一个字。
云晚看着他的眼睛,用更清晰的声音重复一遍:“我愿意。”
谢听云喉结滚动,眸色深深地,半天才缓声开口:“你……指的可是与我成亲?”
云晚点点头,神色不解:“不然呢?除了和你,我还能和谁成亲?”
谢听云细细回味着她的话,愣怔了许久,随即转而便笑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自心田流淌,让他的指尖都是一片暖意。
谢听云难以按捺,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用力的禁锢在怀里,双齿不轻不重啃咬着她的耳垂,直到她的身上沾满自己的气息,谢听云才微喘着说:“你可想好了,婚契一生不能解除,哪怕你以后厌倦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云晚直接以吻封缄。
那双长长的睫毛从他面庞划过,摩挲起一阵痒意,勾的心里也是一阵燥热。
云晚缓慢离开,轻柔抚摸着他的唇瓣:“没有哪怕。”她一字一句,“只有一生,没有哪怕。”
谢听云凝视着她的双目变得越发幽深,良久的沉默之后,他起身而上,与之十指交握,密密麻麻的亲吻也紧随起来。
云晚没有告诉他。
在他倒在魔界长睡不醒的时候,她就已经度过了一个没有他的永恒,那是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历经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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