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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估计死了很多年,只剩下几片青色的布料遮盖在白骨上。

  云晚走过去,发现那人的手上还握着个香囊。

  也是怪异,明明人都成了骨架,那香囊却还好生生的,除了旧点外没有任何破损。

  她小心翼翼抽出香囊,透过斑驳的血迹,看清上面绣着一个精致的小字“晴”,是个姑娘名儿。

  除了香囊,攥在掌心处的一团布料同时滚落到脚边。

  云晚将之摊开,相隔太久,用血渍书写在上面的笔迹早已模糊不清,难以辨认,只能联系上下文来判断整段句落,半天才读懂内容。

  [给后人:

  魂珠有八,位阵四方;破之,神魂俱陨;如遇吾爱,请告知,长生心意相随,此生永不相负。

  顾长生,绝笔。]

第62章 她要逆天改命,登仙台。……

  布料上的每个字迹都倾尽全力,破旧生潮的岩壁上全是抓痕血印,可以预料到他是如何挣扎着想要从这里逃离,到最后失去希望,亲眼看着自己死去,只化作一具累累白骨。

  贡殿,图腾,山神,所有画面跃然脑海,真相破土而出。

  云晚收好香囊,仰头看着那近乎看不到头的入口,眼神蓦然坚定。

  她重新盖好盖头,老老实实坐回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闯入,脚下是一双黑色长靴,那人抬手过来,缓缓撩开红盖头。

  黑衣,赤剑,不是意想中的村民。

  云晚缓缓抬眸,昏潮之中,对上郁无涯深黯的眼眸。

  她身披嫁衣,红唇黑眸,一滴眉间痣,在这透不见光的地牢中,哪怕平凡的面容都变得生动艳丽起来。

  郁无涯对着那双近在咫尺的黑亮乌瞳,撩着盖头的手倏尔一顿,迅速扯下,收起那点微小到不足一提的悸动,别开头,冷着声音:“麻烦,还要人救你。”

  云晚没工夫和他拌嘴,运起周身灵力,踩着凹凸不平地墙面一点一点往上爬。

  郁无涯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表演。

  啪嗒。

  不出所料,云晚稳稳掉下来,还摔了个屁股蹲儿。

  云晚气得狠狠捶地。

  ——妈的,等回去后一定要多学几个法术!

  正恼着,后领忽然被拽起。

  郁无涯像夹小孩儿一样把她夹在腋下,脚尖踮起,轻巧飞出地牢。

  待到达平地,又随手把她丢在了地上。

  “人都找到了,快点走。”

  云晚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谁让你把我弄上来的?”

  郁无涯斜睨她一眼。

  云晚眼巴巴瞅着下面的枯骨:“我要把他带上来,你这样我还要再下去一趟。”

  气人。

  男人真是只会影响她飞升的速度。

  只见黑影在眼前划过,再一眨眼,郁无涯已将那副骨架子重新丢在她脚边,力度比先前还要重,看得出来心情很不好。

  云晚静默良久。

  寻一处好地方刨了个坑,尊敬地把骨架放进去,顺手摆摆齐整,还插了根树杈子当墓碑。郁无涯全程不耐烦地在后面等待。

  “可以了吗?”

  “我东西被他们……”

  啪。

  郁无涯又把一个包裹甩到云晚脚边,里面装着的正是被她夺走的器灵和储物袋。

  云晚硬生生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磨蹭完就快点,你要是还想嫁山神就当我没说。”

  “是啊,我就是想嫁山神。”云晚重新戴好镯子,顺手还扯下头顶厚沉的金钗,那东西压得脖子疼。

  郁无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眉头一紧:“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嫁山神。”

  郁无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

  云晚踢开脚边石子,仰头与他对视:“我问你,那些村民呢?”

  郁无涯道:“杀了。”

  云晚冷笑:“杀了?他们早已死去多年,你怎么杀?”

  郁无涯还想说下去,就被云晚打断,顺手还把那块血书丢过去:“这霞玉村供奉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山神!而是天吴!”

  “天吴早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又接下话茬,“天吴早在千年前就被天道降罚是吗?那如果,它只是魂脉受损却没有死呢?如果他潜藏在霞玉村,假借山神之名,利用村民对神的信仰为他寻找祭品呢?”

  郁无涯垂下的睫毛轻轻颤动,不自觉地捏紧那块衣布。

  “你也不想想看,什么样厉害的古阵连你的修为都能封印,甚至让那么多人无声无息消失在里面。真的是所谓的山神吗?师尊曾说过,天吴依靠女子阴血而生。而这上面写魂珠有八,位列四方,所以我怀疑千年前的降罚让天吴难聚魂珠,所以才暂时将它们藏在了不同的地方,然后让村民四处寻找玄阴之脉的女子来维持他的生命,重聚他的魂珠。”

  云晚只是推断。

  贡殿地面的图腾八首八尾,怎么看都不像是山神,反而像是某种上古邪兽。再看这村里到处都是阵法贡殿,他们留着男子不杀,偏偏只要女子。

  云晚恰巧又是阴年阴日阴时出的玄阴之体,所有一切都能和琉尘给出的信息对上。

  天吴要阴日生的女子,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恢复神力,重聚魂珠。

  可是天劫带给他的损伤巨大,以他一个人的能力是完成不了的,所以才会编造出山神的身份,利用村民的无知和信仰来为他寻找玄阴血。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显然是成功了。

  “你先去找你师姐,我会处理。”她的推断合情合理,让郁无涯找不到半点漏洞。

  几千年前,名为天吴的邪神降祸人间,修真界束手无策,直到天道出手才终结祸乱。如果吴真的暗中蓄力想要复活,那对修真界来说又是一大灾害。

  云晚拽住他:“你是不是傻?”

  被骂得郁无涯抿抿唇。

  “你觉得他会让你找到?”

  郁无涯不语。

  “他们放弃其他女孩,单独要我,说明我很重要,说不定我是让他复活的最后一个祭品。”云晚压低声音,“如若猜测没错,我们来之前看到的那些贡台就是魂珠所藏之地,你和其余人分散四面,破坏魂珠。”

  郁无涯夹紧眉头:“你呢?”

  云晚重新来到地牢前,扭头冲他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罢在郁无涯愕然的视线下毅然决然地跳了进去。

  她要杀天吴,夺灵骨。

  她要逆天改命,登仙台。

  郁无涯抬起来的手重新放下,后面又传来凌乱错乱地脚步声,紧握双拳,最终选择离去。

  “是不是有人来过?”

  “去看看新嫁娘,不能让她跑了!”

  鬼面人趴在地牢上方,见云晚还坐在里面,终于松了口气。

  “我们骗过那些修士了?”

  “是啊……他们以为我们都死了,不要耽误时间,只要把她献给山神,我们就能永生。”

  交谈声很低,细细碎碎地传到云晚耳朵。

  没等多长时间,两人就将云晚台入到一顶血红的轿子里。

  轿子摇摇晃晃走向午夜。

  风声作哭喊;掀飞娇帘,另一顶红棺迎面撞来,怪哉的是,抬棺的竟然是四个白面纸人。鬼脸人像是没看到那般,继续往前。

  距离只剩一里,缩近,更短。

  红棺,红轿,纸人,鬼面,四者贴合。

  红月突然攀高,云晚的面前多了一位新嫁娘。

  她面如白面,唇红如雪,没有眼白的双目直勾勾贴着云晚的眼,之后身躯化作浓烟,径自飘入到她的双眼里面。

  宛如时光迁徙,所有场景以光速在四周飞跃,终于,白光消失,一张张记忆在身前摊开。

  云晚就像是局外人般清晰看着所有一切。

  红杉树下,妙龄少女与俊秀青年一眼定情。

  她爱扑蝶;他就在后面吹笛;雨来时,他撑起油纸伞,红着脸现作一首酸兮兮的情诗。

  她爱听,不觉得酸,只觉得满心欢喜。

  很快,青年要远考,要离开这个村子。

  她女红好,就着月色为他缝了香囊。

  红色,上面单绣一个晴。

  “晴儿不求长生有所成;只求长生永不忘。”

  他不善言辞,却在此刻红了眼眶。

  青年走时是暮春;晴儿嫁时却是冬雪。

  “他就是个负心汉!他早就娶了富家千金!”

  “晴儿,你若不嫁给山神,我们这霞玉村的可都要完!”

  “你看看,你看看他给你写的信,他在外成亲了啊!”

  “山神选中你是你的幸事,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娘死吗?!!”

  妇人苦苦哀求,那张脸竟和李大娘的一模一样。

  捏在掌心的信纸已经被她的眼泪打湿,哽咽着,嗓音泛着苦,“长生……不会弃我。”

  “自古以来,负心汉还少吗!”妇人跪地,不住磕头,“晴儿,娘求你,娘给你磕头,你若不嫁,娘也活不了,整个霞玉村都活不了。”

  娘在逼她,村子逼她,整个世道都在逼她。

  [至此别后,你我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

  简短四字,了断她所有决心。

  她嫁了。

  一身的嫁衣如火,孩童们都在围着火红轿子嘻嘻哈哈——

  “四月四,新嫁娘;一更拜高堂;二更吃喜糖;三更入洞房;四更五更……哭爹娘……”

  歌儿伴随着咯咯的笑声飘远。

  当夜晴儿以阴血献山神,可是山神并没有将村民庇佑,一场狂风骤雨压断山崖,滚落的泥石流淹没整个村庄。

  那时正好是五更天,应了那首曲儿,天地间鬼哭神嚎,百人陨命,眨眼间霞玉村化作废墟。

  再然后。

  死去的人以泥土的形式复活,虔诚信仰着赋予他们新生命的山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欺骗着过路的无辜女子,用她们的血维持着山神性命;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山神其实是上古时期的邪祟天吴,他利用他们,不住洗脑,让无知的村民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信徒,为他寻找着年轻血脉。

  只要找到八个拥有玄阴之躯的女子,天吴即可重聚魂珠,彻底复生。

  晴儿是第一个。

  云晚刚巧是第八个。

  她心有不甘,怀有执念,虽然躯体已死,魂魄已灭,却独独留下一缕心魔,萦绕世间不肯散去。

  修士们看不见,摸不着,只跟着与她有着同样玄阴血的云晚,提醒着她前方的灾祸,从一开始,她就想救她。

  记忆散尽,晴儿安静坐在面前。

  云晚与那双平静的眼眸对视已久,缓慢地把香囊递过去:“他说……长生心意相随,此生永不相负。”云晚告诉她,“顾长生从未抛弃过你。”

  笼罩在晴儿眼中的迷雾忽然散开。

  身影成为一缕云烟,随着那只香囊彻底消失在眼前。

第63章 “汝敢弑神?”

  霞玉村灯火通明。

  村子里的村民刹那间离奇消失,不知所踪,然而这一切对于千辛万苦逃出来的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所有被救出来宗派弟子一刻都不想逗留,走得走,逃的逃,最后只剩下寥寥几人。

  郁无涯空手而归。

  柳渺渺确定好些遍才意识到云晚确实没有回来,急了,小跑过去拽住他的袖子逼问:“晚晚呢?”

  郁无涯不语。

  柳渺渺猛然拔高音调:“别告诉我你真的让她嫁山神去了!”

  他的沉默无声就是最好的回答。

  柳渺渺眼眼梢泛起红意,牙齿咬紧唇角又松开,哪怕极力忍耐着情绪,仍是从那细微的面部变化中流露出几分愤怒和埋怨。

  她和昆山所有弟子一样,敬重着郁无涯,因为知道他承诺过一定会做到,也从不怀疑他会失信,可是……

  “你讨厌晚晚,所以故意把她丢下,是吗?”柳渺渺不是傻子,从细枝末节中就能看出两人有矛盾。

  郁无涯一向是个稳重的人,绝对不会意气用事,因而才能得到她百分之百的信任,她也相信他绝对不会因为矛盾就将小师妹弃之不顾。

  可是云晚没有回来。

  柳渺渺一句话也没有说,眸光趋于冷漠,渐渐收回一切表情,准备单枪匹马杀入敌营,救出她最还没捂热乎的小师妹。

  结果柳渺渺没走两步就被郁无涯强拉回来。

  不拉还好,这么一拉彻底让柳渺渺爆发,全力挣扎着郁无涯的手,“松开!我要去找小师妹!”

  郁无涯抓得更紧,比起她的失魂无措,他要冷静得多:“她让我们去破坏天吴魂珠,避免发现,才决定一个人拖着天吴神。”顿了下,“我没有故意把她丢下。”

  他再讨厌她,也不会弃同门于不顾。

  早就失去理智的柳渺渺听不进去,不顾阻拦地要擅自前往。

  郁无涯失去仅有的那点耐心,狠狠扣住柳渺渺肩膀,强迫着她不得动弹,俯身,紧紧盯着那双赤红的眼眸:“渺渺,晚晚不会死,我们去找贡台,破魂珠,最后再一起接她回来。”

  柳渺渺仍在赌气,别过头始终不看他一眼,狠狠拍开郁无涯地手,顺着云晚离去的踪迹走。

  郁无涯心知肚明柳渺渺到底在担心什么,大步追过去,干涩地放软语调:“一百年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他说,“我会一个不落地带你们回去,师兄向你保证。”

  柳渺渺背影顿住,瞳孔一缩,又猛然归于黯淡,低着头,脚下的满目的疮痍仿若又重回那一天。

  柳渺渺恍惚一瞬,重新抬起头:“魂珠在哪儿?”

  云晚先前猜测无误,魂珠分别藏匿在四个方向的贡台之下。

  很深,需要先挖开土壤,然后再破开结阵,最后才能取得魂珠将其摧毁。

  郁无涯清点留下来的弟子。

  除了昆仑派,楚临和秦芷嫣也没有走,加起来足足好八人。

  “我们一人破一个贡台,务必在天亮前完成。”郁无涯叮嘱道,“若超过时辰,天吴将完全复生。”

  众人都是修道者,从不畏惧艰险,明知前方是何,也没有想逃的意思。

  这里面唯独白珠不太乐意,她先前才云晚闹过一场,死都不愿去救人,因有怨气,阴阳怪气地抱怨起来:

  “天吴神早在千年前就灭亡了,她想死就死,别拖累……”

  话音未落,郁无涯那只阴鸷的眸子沉沉落在白珠面庞——

  “昆仑门训:弟子相扶,死生相依,你若走,可以;回去后自行离山。”

  郁无涯是大师兄,同时也是执法堂首座,有绝对权力决定弟子去留。

  此话一出,白珠的气焰果真被浇灭下去。

  “还有……”郁无涯眯了眯眼,一字一句地警告,“听说……你故意害同门涉险?”

  秦芷嫣看了看柳渺渺,又看了看白珠苍白的脸色,特别有眼力见儿的跳出来,高高举手嚷嚷着:“我可以作证!就是她把晚晚推出去的!对了,她还骂疏玉清尊病弱老头死得早!”

  果不其然,郁无涯的眼神更加尖锐。

  白珠瞪大眼,怒吼过去,“秦芷嫣你别乱嚼舌根!我没说过!!”

  秦芷嫣双手掐腰,拉长脖子,嗓门比她还要大:“你有你有你就有!!当时关在贡殿里的人都听见了!不信你问问,你问问!”

  这里面刚巧有一名女弟子。

  郁无涯瞥过去,女弟子怕白珠,但更怕郁无涯,一时之间骑虎难下,点点头又用力摇摇头,意味不言而喻。

  郁无涯懒得废话,迅速降罚:“回去跪戒律堂。”

  白珠跺跺脚,很是不甘心:“师兄……”

  “两日。”

  “师兄我没……”

  “三日。”

  白珠这下子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柳渺渺和秦芷嫣爽得心飞扬,望着大气都不敢出的白珠,挑衅地吐了吐舌头。白珠把一口银牙打碎往肚子里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郁无涯步伐。

  郁无涯突然停步,上下审视着白珠,“你不用去了。”

  白珠一愣:“师兄?”

  郁无涯淡淡道:“既敢明目张胆残害同门,就说明不会成心救人。我不信你,从现在起就待在此处,若挪动丝毫,就别怪我不客气。”郁无涯驱剑画出一个剑阵,将白珠锁困在里面。

  此次任务重大,他不想有任何闪失,也不想有不确定因素破坏他们的计划。

  白珠梗在原地,柳渺渺那叫一个舒畅,眉飞色舞,就差没直接在脸上写“活该”两个字。

  “那师兄,我来破两个魂珠。”

  “我负责东边两个,其余交给你们。”郁无涯负剑离去,步伐匆匆,丝毫不拖泥带水。

  柳渺渺也不敢浪费时间,以最快速度来到左方位贡台。

  手腕轻舞,淡蓝色的灵力在指尖流转,只用一个小法术便破开魂阵,成功来到放有魂珠的贡台前。

  那颗魂珠凝着稠红,红雾在珠子里流转,慢慢形成无比蛊惑的画面。

  柳渺渺的双瞳慢慢无法聚焦,声音,画面,感知,所有一切远去,她又被拉回到了那一天。

  “渺渺,明日就是大战,你不能逃跑喔~”

  “等大战结束,师妹一定会拉《白梦记》了吧。”

  “真的吗?那等回去后一定要拉给我们听,师兄们都会给你捧场的。”

  幽都之战前夕,他们暂时躲避在安全的草丛,并且在四周设下结界,师兄弟们把她围在中间,用糖人儿逗她开心,说说笑笑,一点也没有要上战场的紧张急迫。

  那年她十四,年纪最小,师门原本是不带她去的,可是柳渺渺死缠烂打,硬要跟着。

  糖人儿很甜。

  甜到牙尖儿,甜到心窝,甜到她长睡不醒。

  魔种的怪叫声在耳边徘徊,血雨浇不灭滚滚浓烟,更驱不去血腥,天地间只剩稠得化不开的红。

  那面结界如同一道看不见的墙,将她和战场切割成两个世界。

  一眼望去都是尸体,躺在里面的有最喜欢欺负她的三师兄;也有最宠爱她的小师姐,还有很多很多,四师兄,五师兄,全部都是熟知的面孔,还有……断掉的,再也无法修补的琴笛。

  “对不起啊,渺渺……我们骗了你。”

  师姐还留有一口气。

  她倒在血泊里看不见脸,浑身无一处完好,仍冲她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她勾着她的手,语气是如此温柔,“别哭,不可怕的,只是有点可惜……”

  师姐的手慢慢垂落,细碎的声音散在雾气之中:“再也听不到你的《白梦记》了……”

  “渺渺要活着,和师父一起。”

  ……

  柳渺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所有景象都如此真实,甚至能嗅到刺鼻难闻的血腥味儿,她蓦地后退两步,站不稳,踉踉跄跄地摔倒在泥土里。

  耳后传来呢喃——

  “你等不到你的师姐,现在……你也等不到你的师妹……”

  “他们会丢下你。”

  “你永远……永远都等不到他们回来。”

  永远。

  碧落之下,云雾遍布,柳渺渺脸色苍白,唇珠失去最后的血色。她深陷恐惧不可自拔,心魔一点点侵蚀血脉魂魄。然而很快,柳渺渺的神情就变得坚定起来,一如至死护她的大师姐。

  她摇晃着起身,掌心幻出利剑。

  柳渺渺一步一步走向曾经所恐惧的战场,紧握长剑,一剑劈了上去——

  “啊——!!!”

  红雾破开,凝化成兽身人面的邪祟,痛苦嘶吼着,尖锐刺耳的吼叫震破耳膜。

  柳渺渺死死握着剑不肯松手,面容因愤怒而扭曲,每一个字都咬着牙发出:“我是师姐,不再是小师妹了。”

  她不会继续留在原地等待着不会归来的魂灵;不会永远厮守在那场逃不出的噩梦。

  她叫柳渺渺,是玉徽院大师姐。

  幻境被一剑打破,一同时破碎的还有压抑在心底的心魔。

  四周重新恢复平静,面前的魂珠已经四分五裂,仅剩下几滴血摊在上面。

  柳渺渺长久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长长的舒出口气,清冷地脸上缓缓绽开一抹明亮的笑。

  她收起剑背身离去,决定等云晚回来,就给她拉一手《白梦记》,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拉得很好很好了。

  **

  神坛矗立在霞玉山顶。

  庄严威严的殿宇诡异无声,四根雕有图腾的圆柱将神坛拥簇,云晚被他们抬送上去,脚下的阶梯冰冷刺骨,神坛更冷,随处可见的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经符。

  戴有鬼脸面具的村民接连涌入,点燃香烛,四下围成一圈,全部背对神坛匍匐于地面。

  “无上神尊,育我魂灵;大慈大悲,护我安宁。”

  “无上神尊,育我魂灵;大慈大悲,护我安宁。”

  他们不住磕头,虔诚之誓响回荡在空荡的神殿当中。

  仪式结束后,为首的鬼面男人双手捧刀,一步一跪向云晚接近。

  “山神择新娘;以血渡我魂。”

  惊雷划过天边,在鬼面上透落出深沉的倒影。

  他猛然拔刀刺向云晚,当闪烁着寒芒的剑刃逼近的瞬间,云晚反扣住他的手腕,随着断裂的胳膊,刀子同时从碎裂的掌心脱离。

  云晚狠狠拽下那条胳膊,抬起一脚把人狠踹下去,那鬼脸人接连翻滚数圈,泥土做成的躯体碎成十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