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云自入道来,每日潜心修炼,自认为清心寡欲,不受外界干扰。如今,好像和凡夫俗子也没什么两样。
“晚晚。”
“嗯?”云晚迷迷糊糊地应。
“无事,想叫你一声。”他眼带笑意,掌心温柔在她额前轻触。
然后温柔捧住云晚脸颊,闭眼轻轻吻住她滚烫的唇瓣。
一改最开始的生疏,把云晚脑子里的那些东西都亲自实践一番。
云晚明显感觉丹元处蠢蠢欲动,越激动,越控制不住内力,如果不是有灵印压着,估计早就把谢听云的修为吸得一干二净。她怕再这样下去会失控,若灵印失效,那问题就大发了。
云晚正要离开,就被谢听云抓住。
她低头看他:“干嘛?”
“凝神聚气。”
“?”
“引入丹元。”
那、那玩意还能往丹元引的?
“可以让你的修为更上一层。”
还、还能这样?
云晚闭眼调息,顺着感觉将周身之气引入腹下三寸,云晚第一次这样修炼,多多少少有些难度,她控制不住力度,稍微使劲,然后——
咔嚓!!
两边的雕花床柱倾泻一角,云晚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又是轰隆一声,这次的声音是从下面传来的。
她低头看去,紧接着床榻就向里塌陷,云晚毫无准备,重重摔坐在谢听云身上。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痛到要升天了,当即倒吸口凉气,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都是木桩断裂迸发出的尘屑,灰扑扑地十分呛人,云晚顾不上呛,光顾着疼,疼得满眼都是泪。
然后很快,云晚意识到更严重的问题。
谢听云……
云晚也不好继续疼下去,猛地激灵蹦跶起来,着急拍拍他的脸:“谢听云你没事吧?!”
谢听云比她惨百倍。
下面有木头,上面有云晚和碎屑,俊脸满是灰土,发丝也被搞得凌乱不堪。
谢听云不说话。
云晚一颗心沉入谷底,吞咽口唾沫,小心翼翼开口:“你没事吧?”
不、不能吧……?
断……断的话应该可以修补修补还能用??
那要是修补不了……
云晚清扫开身旁碎木,挥去杂尘,胆战心惊看他的状态。
很好,看起来还很健康,但也好像不是太健康……
“能起来吗?”云晚心虚极了,缩起脖子轻轻在他胳膊上戳了戳。
谢听云半天没有回应,正当云晚急得不行的时候,谢听云总算有所行动。
他艰难地从那片废墟中爬出来,眉目阴沉,不知是疼还是在生气。
“我不是故意的。”
云晚目光诚恳,这只是个意外,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按照谢听云所说的那样凝神聚气,结果不小心聚过头,气全泄在了外面,万万没想到会产生大的后果,差点把两人都搞没气。
云晚不放心地问:“还好吗?”
“疼吗?”
“要不要找个医修给你修一修?”
云晚生怕谢听云留下后遗症,早发现,早治疗,绝对不能让谢听云的根落下病根!!那样的话她犯大过!!
“挺好,疼,不用。”谢听云冷声给出所有回答。
云晚:“。”哦,那没事了。
谢听云掐了个清尘咒,灰烬散去,他重新穿戴整齐,又恢复以往的高冷模样。
确定他真的没什么事后,云晚裹紧衣服看着后面破破烂烂的红木床:“这个……还能复原吗?”
谢听云嗓门清冷:“能。”
云晚松了口气。
能修就好,不然好好地床就这么塌了,她实在不好和店主交代。
云晚后退两步把发挥空间交给谢听云。
他竖指掐咒,烂成一堆的废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了一半。
谢听云收回手,面对云晚那愕然的神情,很是淡定:“能一半。”
“……”
“……???”
谢听云:“我的修为都被你吸走了。”
没吸走的被他用作神功护体,剩下的小部分修为不足以让谢听云使出复原术,换句话说……他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一个渡劫失败修为全无的铁废物。
云晚静默许久许久,一脸木讷地道歉:“对不起。”
谢听云从容接受:“无妨。”
云晚的特殊他是见识过的。
是他大意,本想以自己的至阳之气强行逼出她体内的毒息,未曾想被强行反噬,非但没有逼出,修为还全被吸干,最后又被她如数漏出,这才引起这么大动静。
不过同时漏出来的还有小部分毒息,也不算亏。
赚了。
谢听云成功说服自己,眉眼舒展,反过来温声安慰:“别放在心上。”
云晚震惊到目瞪口呆。
真是——
好豁达一男的!
遭此一劫后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贤者模式?不过是不是太贤了点?
云晚不敢多问,仍担心地往他腹下游离。
谢听云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脑袋摆正:“别看,没事。”他说,“你好就行。”
平庸四字,发自肺腑。
云晚莫名有被触动,她抿抿唇,低低地嗯了声。
“我去找李玄游。”
“找他干嘛?”
“修床。”
云晚额心一跳,忙不迭拉住:“别了吧,我还是给老板赔钱好了。”
谢听云极为固执:“不行,浪费。”
“……”您还真是抠批人设不倒啊。
谢听云很快找来李玄游。
除了那张破烂木床,房内已没有了先前亲热过的痕迹,李玄游对着满地狼藉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开口:“我的妈呀,你们修炼也太刻苦了吧!床都整塌了!?”
原本还在纠结找什么借口的云晚一听这话,耳根通红地低下脑袋,默默揪扯着腰前系带。
谢听云眉眼从容,语调也是不急不缓地:“修道之人,该刻苦。”
装挺好,下次可别再装了,云晚都羞得没脸继续见人。
李玄游一个单纯小剑修哪懂这么多弯弯绕绕,眼神单纯:“所以谢兄是要?”
“想见识下你的复原术。”
“哦好。”李玄游正要施法,忽然意识到问题,“你怎么不用?”
谢听云示意:“那边就是我复原的。”
复原的崭新,漂亮。
李玄游好胜心上来,掐符念咒,另一半红木床也成功复原
望着恢复原貌的红木雕花床,云晚长舒口气。
可以了,她可以和老板交代了。
李玄游拍拍手,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是满意,但又想到一个问题,目光在云晚身上转了转,又在谢听云身上转了转,问出亡命题:“你们俩人一起修炼?”
谢听云和云晚的后背同时一僵。
云晚脑筋转得快,迅速说道:“他来叫我吃饭,顺便教我功法。”
“这样呀。”李玄游没有过多怀疑,“那姑娘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功法也可以来找我,我也能教你。”说完,冲云晚露出几颗大白牙。
谢听云神色浅浅,道:“我的绝门秘籍,你教不来。”
李玄游落了个尴尬,讪讪而笑,挠挠头走出房屋。
门重新合上。
两人相顾无言,良久,云晚开口:“绝门秘籍?”
谢听云:“教你功法?”
云晚和谢听云同时:“……”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你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谢听云转身离开。
云晚正要歇息,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过来的依旧是谢听云。
他端着餐盘,上面放有一碗热腾腾的细面,还有一碟小菜。
银烛摇曳,男人望向她的双眸漆黑如墨,光影在其中晕染开浅浅暖色。
“天色已晚,后厨只有这些。”
这是想到她还没吃饭,特意给送的。
云晚心头一暖,接过,见他要走,又急忙叫住:“要不要一起吃些?”
谢听云静静凝视她一会儿,默不作声地坐于圆木桌前。
云晚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一瓶雨露琼浆,对他嘿嘿笑了两声:“宝珑船上的,喝不完丢了浪费,就带来了。”
她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谢听云勾唇轻笑,单手接过。
夜色自窗棂涌入。
他的身影被漫天星辰拥簇,乌发束起,长眉冷目,气质内敛而克制,和动情时的疯狂判若两人。
那只握着青色瓷杯的手也是好看的,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在她身上游离时……
云晚喉头一热,急忙将杯中清酒饮入,好消去再一次升腾起的火意。
喝得急,不甚呛到嗓子,云晚别过头轻咳,脸蛋瞬间通红。
谢听云失笑:“慢些,不和你抢。”
云晚又低头吸溜面条,发觉谢听云还在看她,便偷偷张望过去,被他瞧见,眼角笑意又深了深。
云晚咬了咬下唇,双睫扑扇,言语满是试探:“今晚……你要不要留在我这儿?”
谢听云晃着酒杯,摇头:“不了。”他说,“吃不消。”
“……”
完了。
大佬果然有了心理阴影。
云晚满目怜悯,默默取出先前的那瓶补丸放在桌上,然后继续低头吃面。
她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谢听云目光一滞,默然不语地将那瓶子推送过去,想了想,重新藏于袖袋之中。
**
云晚恢复力强,虽然折腾了一晚上,但第二天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谢听云不如她,心力交瘁加上修为受损,看起来甚为隐僻颓丧。
三人一同抵达黑市入口,秦芷嫣和楚临也刚巧赶到。
他们做了简单的易容,长剑和谢听云的一样缠上黑色剑套,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秦芷嫣一眼注意到谢听云脸色不对,端详他一会儿:“没睡好?”
没等他们张口,李玄游这个大嘴巴就咋呼起来:“秦姑娘有所不知,他们两人昨夜修炼到半夜,分外刻苦,我等自愧不如啊。”
“修、修炼?”
还是两人?
秦芷嫣瞪着眼睛,脑袋好半天才转过弯,俏脸一红,差点没忍住骂云晚不知羞。
她就知道这女人贪财好色,还、还养小白脸!还和小白脸……
秦芷嫣替她羞,都不敢抬头再看谢听云。
云晚才不管傻白恶女配怎么看,依旧落落大方,正要进去,就被秦芷嫣一把拉住,“等等,你还没说要怎么安排呢。”
云晚停下脚步,说道:“飞剑大赛可以双人御剑,到时候我和谢听云一起,你师兄还有李玄游作为我们的掩护,反向干扰裘爷派过来的人。”
秦芷嫣不解:“怎么干扰?”
云晚向楚临示意:“昨天给你们的那个瓶子可曾带着?”
楚临长睫轻颤,自怀间拿出小瓶,刚拧开塞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飘散而出,熏得人腹中作呕。
秦芷嫣不禁掩鼻:“你从哪里弄来的这玩意,是不是想把人臭死过去?”
云晚嘿嘿笑了两声:“我之前从小道贩子那边买来消息,他们派来的都是犬妖。”
犬有个特点,那就是鼻子灵,嗅觉是正常人的几十倍,更别提妖族。
只要把这些味道散布在赛场上,绝对会对他们造成影响,加上楚临和李玄游牵制,拿个第一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李玄游恍然大悟,直冲她竖大拇指:“妙法妙法!”
楚临不语,指腹轻轻在瓷瓶上摩挲。
几人来到秘境动乌岛,秦芷嫣先一步去看台,他们抵达后场,拿到了自己的赛号牌。
飞剑大赛每场共有六十人参加,二十人为一组,分别为天、地、灵三组。参赛者以号牌划分,在这六十人之中,只有其中三人可取胜。
云晚拿到的号牌为天字七,楚临和李玄游分在了地字号和灵字号。
号牌戴好,云晚和谢听云前去后场准备。
虽说规定可以双人御剑,但是前来参赛的基本都没有带人,一是不好施展;二来过于累赘,见云晚娇小玲珑又是个女子,免不得在心底嗤笑起谢听云。
“不让你的小娘子在场外看着,是想带来眼红我们?”
说话的修士扫了眼谢听云腰上的佩剑。
平平无奇,看着也不是什么宝剑。
“还是说故意瞧不起人?”
这人摆明找茬,言语之中皆是讽刺。
谢听云面如薄冰,默默揪住云晚手腕,将她往身旁带了带。
旁人讥笑,也没再继续挑事,心里已没把他们视做对手。
“待青鸟长鸣,即是开始之时,请各位早做准备。”
管事说完,众人正色。
云晚朝外看去,青鸟正盘旋于云山之上,这种神鸟一日只会长鸣两次,第一次鸣于苏醒;第二次鸣于夜眠,所以他们要在青鸟第二次叫时抵达终点。
参赛的修士们三三两两走出后场,掐咒御剑,随时等待着青鸟的第一声啼叫。
“走吧。”
谢听云冲她伸手。
“你好些没?”云晚还在担心谢听云,怕他强忍伤痛,忍不住关切道,“不行的话就让绝世剑跟着我,你歇着?”
绝世剑可乐意坏了,迫不及待就想往云晚怀里头扎。
谢听云稳住绝世剑,沉吟片刻:“不必。”
“那……”
“我甚好。”就是后劲大,昨夜扰得他做了好几场噩梦。
谢听云不动神色地瞥向云晚。
少女眉眼清澈,面色红润,似是一点都没受到影响。回想上一次也是,明明被他折腾两夜,第三天照样生龙活虎地去打猎。
谢听云羡慕不来,默默敛去神色,“走了。”
云晚偷偷给绝世剑塞了两块上品灵石,这才随着他来到赛事场。
六十人已围满山顶,见二人出来,旁人再次投来几分不屑的眼神。
云晚没有理会他们。
御剑大赛的赛场为整个东乌岛,岛屿高山峻岭,气候多变,又常有兽鸟出没,不熟悉的修士很容易迷失在妖兽的层层陷阱中。
除了妖兽,还要躲避天气灾害,对手袭击,只有飞够三圈,最先抵达终点的人才可取胜。
为了方便观众观赛,东乌岛的每个角落都设有窥云万象镜,此宝器可以清晰向外界传递声音和画面。
秦芷嫣坐在看台角落。
天边是四面巨大的窥云幻卷,幻卷图与万象镜相接连,上面正是飞剑大赛的赛事场,她不用寻找,一眼就看见最爱的师兄,还有位于不起角落的云晚和谢听云。
“御剑大赛即将开始,请各位看客进行赛事下注!”
秦芷嫣想也没想的把所有灵石压在了云晚的天字七号上。
来看御剑赛的基本都是老赌徒,对此都颇有经验,见她给一个无名氏下注,旁边的人不禁咂舌,“小姑娘,新人?”
说话的是一个小老头,看着就不像好人,秦芷嫣懒得搭理他。
“劝你趁没开始改变主意,天字基本都是裘爷的人手,他们若想获胜难上加难。来,和我入地字,地字不亏。”
左手边的年轻人听后,也插嘴道:“老爷子快省省吧,地字百年都是老二,有什么出息,要我看灵字一号才是这次的热门。”
“看你年轻不懂行,地字后来居上,这次必定可以。”
“灵字才是不容小觑……”
一老一少当着面掰扯起来,秦芷嫣被夹在中间烦得很,又不能换座,只得闷闷不乐听他们吵。
要是云晚不能获胜。
她就、就……就杀了跟她屁股后面那个谢听云!让她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看的小白脸!
秦芷嫣双手环胸,脸色沉沉地凝视着幻卷。
终于。
青鸟舒展尾翼,双翅展开,青绿色的神鸟飞向日阳。
清脆悦耳的鸟鸣划破晨光,御剑大赛正式拉开序幕。
第23章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数道剑光划破长空,御剑之人转瞬消失于天际。
只有绝世剑,带着两人慢悠悠腾空,慢悠悠起飞,看起来毫无那种世俗的欲望。于是落后的两人成功吸引瞩目,成为焦点。
“那两人干嘛?”
“谈情说爱?”
“小姑娘,我早和你说下买地字号,你怎么就不听呢。”小老头一脸的不出所料,忍不住嘲讽起秦芷嫣。
秦芷嫣双眼愤恨地紧盯着幻象卷,双拳紧握,恨不得冲上去一人给一拳。
就他们这样的,能获胜才有鬼!
虽然绝世剑飞得慢,但是云晚并不着急。
她站在最前面,谢听云在后面紧紧护着,前方可见被厚重紫云有所遮挡的山峦,绝世剑轻巧自缝隙穿过,悠闲自得,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在御剑乘风,赏天下风光。
台下看众早就对这组不抱希望,把注意力都转向其他队伍上。
“唉,输定了,输定了啊。”
“我看小姑娘你下了不少注,我看你是要……”
秦芷嫣本就心生怨意,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未等他话音落下,秦芷嫣就抽剑抵上小老头脖颈,目录凶光:“再多嘴我砍了你!”
脾、脾气还挺大。
小老头紧咬牙关,安安静静看比赛。
秦芷嫣重新收剑,强忍怒火继续看下去。
为首的队伍已跑完一圈,云晚和谢听云仍慢慢悠悠落在末尾。
此时有一人在身旁停下,仔细看正是后场出言讽刺她的青年,对方笑得轻蔑:“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种地。”
说完哈哈大笑三声。
此人乃争夺第一的热门人选朱和,他的声音清晰传至看台每个角落,不少人都认同他的说法。
御剑大赛又不是过家家,哪是拖家带口就能参加得了的。
“哦?是吗?”云晚淡淡一笑,忽然自储物袋取出颗上品灵石。
青年见此,讥笑道:“怎么,想贿赂我,让我放你一马?”
大赛上贿赂的现象常见,但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
台下不耻:“这小姑娘小手段倒是多。”
“女人嘛,就爱耍这种小心机,成不了大器。”
一老一少,一唱一和。
秦芷嫣听得火大,忍无可忍甩过去一个术法,术法扼住老少喉咙,顿时难以发出半自字。
秦芷嫣目光冷冽:“女人怎么了?映月宫,花绣坊,哪个不是修真大宗?里面女子哪里差男人半点?你们两个只会赌钱的臭男人有何能力对他人评头论足?”
“在事情没有定夺前,闭上你们的烂嘴!”
秦芷嫣眼里满是戾气,竟压得周围人不敢出声。
她环视一圈,咬牙切齿:“天字七号会赢,我信她。”
说罢坐下,安静观赛。
云晚并没有像他人想的那样把灵石贿赂给朱和,望着朱和那张小人猥琐的脸,云晚笑得淡然:“贿赂?你配?”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