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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明臻的名字给套了出来。

  “明臻”,这个名字着实有点眼熟。

  怀风手中扇子展开又合上:“怎么这么多叫明臻的?小王记得,不是有个明臻公主么?”

  祁庭对皇室了如指掌,他本身便是宗室子弟,皇室有几位公主,他再清楚不过了。因而,祁庭摇头笑着道:“从没有过明臻公主。”

  怀风一怔。

  从没有过?当年他看到的那个是谁?不是祁崇的妹妹么?

  怀风又道:“与祁崇同母的那一个。”

  “元后只有祁崇一位皇子。”祁庭摇了摇头,“江王,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虞怀风道:“那天见到一名女子,与秦王并行,关系甚好,旁人都称那名女子为明臻公主。”

  “你肯定看错了,或者听错了。”祁庭斩钉截铁的道,“所有公主,几乎就没有敢接近秦王殿下的。皇室更加没有什么明臻公主。”

  “如今想想,小王当天喝了酒,或许真的眼花了。”虞怀风用扇子敲了敲额头面具,低笑一声,“小王这记性真差,对了,这名明臻姑娘,容貌甚美,与京城其他女子大不相同。”

  祁庭对明家也有几分了解,他道:“这是明家最小的姑娘,身体一直都很弱,因而当初送到庄子里调养,今年才接回来。”

  “原来是这样。”

  虞怀风笑意收敛,他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小明臻,越想越觉得和现在的明臻眉眼相似。当初小明臻体态较为丰润一些,小脸也绵绵软软多肉的样子,如今的明臻恰似弱柳扶风,身子骨比较弱,小脸不及巴掌大,下巴亦是尖俏的。

  之后又想到,秦王在凌朝耳目众多,对于安国公府,不可能没有打听过内部事情。当年自己要秦王寻找明臻,有他帮忙还是一无所获,说不定秦王知晓什么真相,却没有及时告诉自己。

  一边推算,怀风眸中笑意也冷了几分。

  他回身看了祁崇一眼,恰逢祁崇抬头,四目相对,龙虎相望,俱带着不善。

  虞怀风扇骨又敲了敲手掌。

  这件事情,暂且不和祁崇提起,他先找一下其他办法靠近明臻。

第47章 “阿臻喜欢殿下,非常非……

  虞怀风清楚, 祁崇和他一样武功高强,因而对于外界感触极深。

  因而他将眼里的冷冽逐渐隐藏,扇子张开遮了下半张脸, 摇一摇扇子才笑道:“秦王殿下才是真正的千杯不醉,小王就要会一会了。”

  两人对坐着喝酒并不是头一次, 却是怀风头一次想将人灌醉。

  纵然心中有许多怀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怀风也不会贸然诬陷于人。只是这件事情实在蹊跷。

  明臻与祁崇非亲非故, 安国公与祁崇关系一般。当年见到的小明臻,是否就是如今的明臻还存疑。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 祁崇一身醉意,用冷水沐浴之后,李福送来熏过的衣物给他穿上。

  这次祁崇喝的确实不少, 虞怀风各种劝酒,巴不得他醉死才好那种。

  男人腹肌在灯下块块分明,无尽的力量似乎在皮肉之下暗流, 看起来十分诱人,衣物却将之笼得严严实实, 劲瘦腰肢被衣带束上,玄衣遮覆躯体, 穿上衣物后, 便是另一副景观。

  只觉男人身形修长, 风华无双。

  祁崇道:“把阿臻叫来吧。”

  李福知晓祁崇喝醉了记忆出差错, 服侍了人更衣,他便应道:“奴才这就去,殿下您先上床歇息,明姑娘等下就来了。”

  祁崇上了床, 床帐内都是他的气息,清冷的木质香气略有几分苦涩。李福又添了一把安眠的香,之后安安静静的出去。

  今天实在太累,所有人都睡了,李福也回去休息。

  其实祁崇很少真正让自己喝醉,他一直都清楚,酒与色最容易让男人丧失理智,身为王者,清醒与理智不可失去。但半睡半醒之中,祁崇听到了一阵甜美的声音。

  小阿臻穿着绯红衣裙,仰着脸抱着他的腿,甜甜喊了一声“哥哥”。

  年幼的时候为了驱邪,丫鬟喜欢在明臻的眉心处点一枚朱砂,鲜艳之色更衬得她眉眼精致漂亮。

  祁崇揉了揉她的头:“安静坐下。”

  如往昔每一个午后,明臻趴在祁崇的腿上睡觉,祁崇觉出不对,再低头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幼时的模样。

  身上只系着一件薄薄的兜衣,长发搭在雪白后背上,肩胛骨单薄又精致,面孔绯红了一片,期期艾艾的去脱祁崇的衣物:“殿……殿下……”

  祁崇握住了她的手:“不可。”

  明臻十分委屈的掉眼泪:“阿臻喜欢殿下,非常非常喜欢。”

  祁崇的手按着她肩膀,垂眸可见小姑娘被遮在兜衣下绵绵雪酥。

  她一直在哭,哭得鼻头也红红的,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欺负:“阿臻就是很喜欢殿下。”

  手臂环上了祁崇的脖颈,明臻用脸去蹭他的下巴:“阿臻嫁给殿下好不好?”

  话语未说出口。

  此时半夜时分,夜黑风高,正是一天之内最寂静也最黑暗的时候。

  所有缠绵悱恻的事情,也最容易发生在此时。祁崇衣物被汗湿,狭长凤眸在幽暗之中划过一丝冷意。

  刀锋落下,却被遮挡了回去,铿锵几声,房间里传来一阵打斗的声响。

  整个王府瞬间从寂静中被唤醒。

  “有刺客!”

  两名黑衣人从窗户里进来,全部都是高手,不然不可能不惊动王府里的暗卫。秦王府内部极为复杂,机关陷阱无数,如果首次进来,定然摸不到路。

  对方却难得的知晓了祁崇的卧房,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

  祁崇神色更冷,倘若明臻在这里——

  从梦中醒来,祁崇戾气极重,旁人很少看到祁崇动武,其实刀剑从不离手。这两名刺客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江湖地位很高,令人闻声丧胆,单独行动没有失手的时候,如今被二十万两银子请来,强强联手,就算是神仙也难逃出生天。

  对方是秦王殿下,哪怕武功高强,也是一名养尊处优的王爷,杀人夺命的经验肯定不如他们这些江湖上的高手。

  然而看到男人冷戾双眸的这一刻,他们感觉到浓重杀气都有些胆寒。

  李福和暗卫闯进来的时候,只见到一地的鲜血。

  祁崇手中的宝刀玄武刚开杀戒,又回了刀鞘之中。

  秦王身姿颀长,衣衫上并不带半点血污,他冷冷扫了暗卫:“拖出去喂狗。”

  一地的尸块其实很难清理,往常祁崇杀人倒也痛快,这两人不知道是不是说了什么错话,居然惹得祁崇下这样的杀手。

  房间里都是血污,地毯清理起来也麻烦。睡觉之前李福往香炉里放了一把香,眼下血腥之气完全盖过了香气。

  收拾尸体并打探消息是暗卫的事情,李福的事情便是照顾祁崇。

  他上前拿了外衣给祁崇穿上:“殿下去其他房间歇息吧,明姑娘的房间常常有人打扫,去姑娘房间歇一晚也成。”

  “不必。”祁崇道,“备水。”

  李福吩咐了下去。

  祁崇又道:“明天把消息传出去。另外,给他们发请帖,在望海别苑准备一场宴,虞怀风也请来。”

  李福知晓这件事情非比寻常,赶紧应了。

  经过三天的酝酿,所有人都知道秦王府来了刺客。秦王遭刺杀的次数并不少,到秦王府有来无去的刺客也不少,这次却是头一次告诉旁人如何发落了这些刺客。

  三日之后。

  望海别苑。

  京城自然不靠海,所谓望海,其实是一片浩渺的湖泊,此处高台楼阁在林间隐隐约约,也有小鹿在其中自由穿梭。

  祁赏笑着观看四周的风景:“这处景致不错,闲了还能在水中钓钓鱼,比神仙还要自在逍遥。”

  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之见湖的另一侧有一队身强体壮的士兵骑马而过,马蹄声带过一阵尘土,隐隐还能听到一阵犬吠。

  听到犬吠声后,祁延的目光有些胆怯,他左右扫了扫,其他兄弟和他都不算亲近,宗室其他子弟这些年也渐渐和祁修关系更好。因而祁延也不得不往祁修的身边靠了靠:“这里怎么有狗?”

  祁修握住兄长的手,温和一笑:“无事,三皇兄养的狗肯定不会轻易咬人。”

  祁延更加紧张了,正是因为祁崇养的他才怕好吗?!

  一行人谈话的时候,祁崇骑着马过来了,一阵尘土飞扬,他下马之后,两只马驹大小的灰犬也跑了过来。

  这两只恶犬吐着猩红的舌头,涎水从舌尖滴落下来,尖尖利齿森白森白,两双恶狠狠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

  恶犬生得油光水滑,想来平常伙食甚好,灰色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只大耳朵竖直,尾巴耷拉下来,看着很像狼,却比狼的体型要大一圈。

  虞怀风也觉得这两个畜生惹人生厌,他用扇子扇了扇风,想把这阵狗腥气给扇去:“秦王殿下养的狗不错,是用来看门的么?有狗如此,贼不敢进门啊。”

  这两只狗都很听祁崇的话,它们对于祁崇更多的是臣服和恐惧,但看向其他人的眼光就有些阴森了。

  虞怀风讲话的时候,它们两个恶狠狠的盯着他,倘若祁崇不在这里,它们恐怕就直接叫了出来。

  祁延实在害怕这畜生,他又担心祁崇以为是自己派了刺客杀他,到时候会放这畜生来咬自己。因而与祁修形影不离,紧紧藏在祁修的身侧。

  祁崇修长有力的手拍了拍狗头,它们瞬间乖乖坐了下来,无比顺从。

  目光自众人身上扫过,祁崇这才淡淡的道:“前两日有毛贼进门,便是它们代孤王处理的。”

  这两名刺客的身份已经昭示了出来,一个是江湖上买凶杀人玄煞门的长老,玄煞门为了不得罪朝廷,确切说是为了不得罪秦王,内部自行灭了这名长老下面一脉。

  另一个本人就是门派当家,整个门派现在被秦王手下的暗卫赶尽杀绝中。

  秦王将这两人称作毛贼,一旁宗室都觉得胆怯。

  祁延感受到恶犬的目光,只想张口解释买凶杀人的不是自己。但他到底没有那么傻,乖乖把嘴巴合上,装成什么都不知晓。

  虞怀风象征性的拍了拍手,皮笑肉不笑:“还真是通人性的畜生,长这么大,怎么做到的?”

  祁崇似笑非笑,一旁李福代替祁崇回答:“回江王殿下,生肉喂食。因为家中有恶犬,珍贵之物从未丢失过,旁人觊觎秦王家里的东西,也要考量考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命来拿。”

  祁赏笑道:“谁不要命敢偷你的东西?那两名刺客狼子野心,杀了便杀了。若说寻常小偷,听见犬吠,肯定绕着你家走。”

  因为生母是因为偷东西被父王擒住,怀风不喜旁人提起“小偷”两字,淡漠扫视过两只高大的恶犬:“畜生毕竟是畜生,再有灵性,也是被人所驱使。”

  祁赏笑着道:“罢了,这俩东西搁在这里挺吓人的。皇兄,你让人把他俩带走吧。”

  祁赏也清楚,醉翁之意不在酒,祁崇今天自然不是来炫耀家中的狗,而是警告这些人,平日里没事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祁修和祁延兄弟整齐的站在一起,见狗走了,祁延才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物。

  怀风也觉得纳罕,敲打狼子野心的兄弟,让这些人来就可以了,邀请自己过来是为什么?

第48章 方才见掌珠,心甚爱之……

  等人几乎要散了, 祁赏才到了祁崇的面前,单独和他讲话。

  祁赏担忧的看向祁崇:“皇兄,这次的刺客异常厉害, 你没有受伤吧?”

  这样的危机,祁崇面临的并不少, 他亦擅长近战,平日警惕心也强,那两名刺客还未近身, 就被苏醒的祁崇砍断了手臂。

  祁崇摇头:“无碍。”

  祁赏眉头紧锁,忍不住道:“深更半夜, 他们居然知晓你住在秦王府哪个位置,可见对秦王府了解颇深,你仔细排查一下, 看身边是不是有人泄露了你的消息。”

  过往祁崇也会面临一些刺杀,大多是在外面,离开京城办事的路上, 或者是在驿站之中。这件事情来得蹊跷,也太过突然。

  楚家和祁修、祁延两人是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但也并不排除虞怀风。

  虞怀风对于祁崇的秘密了解得并不少。

  最近几天, 虞怀风似乎都在费尽心思接近安国公。

  某些事情,怕是虞怀风已经知道了真相。

  一场秋雨一场寒, 立冬将近, 京城大多树木已经落叶, 深黄色的叶子随着秋雨而飘零, 落在地上,然后腐烂成泥。

  万事万物都有运转的一个周期,明臻的住处早早便用上了熏笼。

  曾经在秦王府的时候,冬天会有地暖, 明臻和秦王住在暖阁中,她的待遇甚至比秦王更好一些,秦王是男子且会武功,有内力傍身并不怕冷,因而最暖的房间给她,住段时间暖阁,明臻偶尔会被带去行宫,一冬天都感受不到什么寒气。

  不过她本人其实是特别畏寒的。

  在安国公府里,其实暖阁里并无地暖,皇宫里多少嫔妃还住不上有地暖的宫室,更何况国公府?因而熏笼里要放炭火,房间里也会放几个火盆。

  明臻是庶女,吃穿用度肯定比不上嫡女明荟,明荟平日里关照明臻,却不能将明臻抬到和自己一样的位置。

  一来家中还有未出嫁的庶女,二来其他姐妹也偶尔回来,厚此薄彼,传出去毕竟会让姐妹之间生出不愉快,三来安国公夫人罗氏对明臻不行明荟这般热络,家中事情还是罗氏做主。

  新夜将明臻的衣物放在了熏笼上,摇了摇头道:“出了秦王府,才晓得一切事情都是有度的,这个月的炭火已经用了大半,我听说,其他几个院子的姨娘还没有用呢。就怕她们多事,觉得我们姑娘待遇过好,闹到太太那边去。”

  天琴也觉得无奈:“这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姑娘体弱,现在刚刚冷,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手脚暖都暖不热,不多用些炭是会死人的。”

  这些事情也只能她俩担心,明臻从前没有想到这些琐事,更没有面临过这种境况,她自己也不清楚,晚上只觉得过冷,盖多少被子都觉得身体是冰寒的,也没有埋怨说出来过,她以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怕冷。

  新夜叹气:“我觉着殿下应该不要我们姑娘了,这段时间殿下都没有过问。”

  天琴拧眉:“你胡说八道什么?北边冷得早,前些日子居然下大雹子,牛马全被砸死,那些马可是战马,殿下还在处理事情,实在没有时间。姑娘现在吃的燕窝和人参,可不是秦王府送来的么?”

  新夜将明臻的衣物弄平整:“我不是圣人,想不了什么黎明百姓,我心里只有咱们姑娘。姑娘喝药多少天了?那药又苦又涩,喝了两个月,现在她喝够了,压根喝不下去,昨天我看着,她乖乖喝下去了,不出一刻钟,又哇的一声吐出来,连饭都没胃口吃。

  “再说,朝廷人是死绝了么,怎么事事都要我们殿下出面,皇帝也真是,好的差事不给殿下,只把棘手的交给他。”

  她们三人相处已有十年,新夜是待明臻无比忠诚,彼此之间感情也很深厚。

  天琴在新夜额头上敲了一下:“你省省吧,少说两句话,不然迟早会因为你这张嘴而坏了事情。”

  门被敲了敲,天琴出去,是一名小厮,亦是安国公府内眼线之一,他悄悄送来了从外面新买的炭,顺便也给了天琴一些消息。

  天琴点了点头,自己看了看炭的成色,给了小厮一些银票:“要最好的就是了,不然味道大,特别熏人。我这就叫姑娘醒来梳洗。”

  之后,天琴吩咐新夜道:“去把姑娘叫起来梳洗,等下出去走走。”

  新夜进去之后,看到明臻在抹眼泪。她惊讶道:“姑娘怎么了?”

  明臻抬手擦了擦,露出一点柔软笑意:“刚刚做了噩梦。”

  新夜捏了捏明臻的小手:“在被子里睡着,怎么手也这么凉?姑娘出去走动走动吧,外面出太阳了。殿下要来这里,只是殿下与明大人会面,姑娘装作不认识殿下即可。”

  明臻的墨发极长,看起来缎子一般,也很漂亮,她点了点头:“好。”

  新夜一边给明臻梳头发,一边道:“姑娘梦见了什么?”

  明臻道:“醒来便忘了。”

  “醒来就没事了。”新夜道,“姑娘如今见殿下的机会太少,殿下疼您,您也该多在殿下跟前撒娇,让他带着您回去,这里还是比不上曾经的生活好。”

  明臻道:“等春暖花开的时候,身体或许就完全好了。”

  换上衣物之后,出门之前,新夜将披风系在了明臻的肩膀上。

  ······

  祁崇这边和明义雄一边走,一边讨论政事。这次战马受损,被冰雹或者马厩横梁砖瓦砸死砸伤,一些官员难逃其咎,又涉及到一桩贪污的案件。

  这些年来,只要涉及贪污的事项,基本都和楚家脱不了干系。

  但有什么办法?皇帝偏爱楚家,一个帝王哪怕昏庸,下面的大臣也不能轻易有反心,不然便是乱臣贼子。

  祁崇羽翼一年比一年丰满,隐隐可取代皇帝。但是,皇帝还处于盛年,才四十多岁。

  秦王一派若造反,宗室不容,忠臣也不许。皇帝若无缘无故暴毙,也会被怀疑是秦王一派的阴谋。

  哪怕王朝在走下坡路,千疮百孔一击即溃,贪婪奸邪的臣子虽多,朝堂上一片丹心的忠臣也不在少数。

  明义雄早些年觉得这位皇子心性狠辣,这么多年过去,发现祁崇处事作风在如今这乱世才是正确的。他也由轻微抵触变成了欣赏。

  “这次只能和西夏交易,从他们国家大批量购买战马,”明义雄道,“不知道他们现在马匹数量是否充足。”

  祁崇凤眸扫过明义雄:“霁朝也有充足的马匹,江王如今也在凌朝为客。”

  提起江王,果真看明义雄的神色微变了变,祁崇将这一切都收入了眼底。

  这个时候,两人远远就看到了近处围着披风走来的小姑娘。

  前段时间天还很热,最近冷了下来,明臻穿着厚了许多。

  祁崇衣着单薄,看到明臻之后,才意识到天转冷了。

  安国公也没有料到明臻在这里,见她过来,他便道:“这是小女明臻,阿臻,还不拜见秦王殿下?”

  明臻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祁崇俊美冷漠的面容上看过,福了福身子:“见过秦王殿下。”

  明义雄知晓这个小女儿长得美,但再美也和祁崇没关系,祁崇又不是那种好色的人。若其他皇子来,他肯定要带着人掉头就走,不让人见明臻。

  京城谁不知祁崇从来不喜接受旁人赠与的美人?

  两人距离很近,身份却很远。

  祁崇目光也略过明臻,她消减许多,居然还能更瘦。

  “不必多礼。”

  明义雄道:“阿臻,你先回去吧。”

  等人离开之后,明义雄才道:“霁朝物价更高,而且马匹质量不如西夏。”

  祁崇却不再和他商议此事,他道:“她可许人家?”

  明义雄眼皮子跳了跳:“不曾。”

  “孤王府中寂寥,”祁崇道,“方才见掌珠,心甚爱之,明大人,你意下如何?”

  虽有太阳,外面也较为寒冷,在这位年轻王爷的逼问之下,明义雄身上出了冷汗。

  他心知肚明,如果自己拒绝祁崇,对方恼羞成怒,日后掌权肯定不会让安国公府好受。但却不能不拒绝。

  眼下明义雄就是后悔,十分后悔。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祁崇也是普通男人,他如何就认为祁崇见了阿臻不动歪念头?

  明义雄拱了拱手:“小女蒲柳之姿,实在配不上殿下,请容臣拒绝。”

  笑话,就祁崇这体格这性情,明义雄才不放心把明臻给他,只怕进去当晚就挨不住侍寝,第二天就会人没了。

  祁崇道:“羽林中郎将的位置空缺,令郎英勇不凡,可以被提拔上去。”

  提拔的权力自然在祁崇的手中,同明豪一样的人才也有几个,亲近些的当然可以上位。

  明义雄拱手:“犬子更希望以本事高升,而非凭借家中姐妹以色侍人。”

  今日的祁崇不同往昔,十年前在明义雄面前还会客气,现在却有了足够的实力威胁:“明大人要忤逆孤?”

  明义雄不卑不亢:“殿下如果强逼,臣只好去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这句话当然是用来反击祁崇。

  四皇子祁延是个好色的,明义雄也怕明臻美名传过去,再引来这头狼。

  这个时候,一名小厮过来,在明义雄耳边说了几句话。

  说是那位美貌的江王又上门求见。

  先前明义雄不愿意虞怀风打听明臻的事情,所以拒绝见他,谁知道这位王爷脸皮甚厚,三天两头的拜见。眼下江王又来,这次借口变了,借口是听说秦王在这里,他有要事找秦王。

  明义雄只觉得自己脑袋都炸了。

第49章 他按着明臻的肩膀:“阿……

  虞怀风还是被带进来了。

  他刚进来, 恰好就碰到了明臻,两人狭路相逢,明臻好奇的看着虞怀风, 不晓得这个漂亮哥哥怎么出现在这里。

  虞怀风勾唇:“小阿臻。”

  明臻指了指自己:“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虞怀风眸中复杂,他如何知道?他又如何不知道?这可是他亲妹妹。

  妹妹就在眼前, 然而怀风却不能相认,他有心试探,便道:“自然是听秦王讲的。”

  明臻有些惊讶:“殿下为什么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难道殿下和朋友聊天, 还会谈起自己么?

  听了这句话,怀风眸中一冷——祁崇果然认识明臻, 不然,她肯定会说秦王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与祁崇结识多年,对方自然见过他的真实面目。既然祁崇认得明臻, 便不难猜想自己和明臻的关系。

  在知道的情况下却不讲,祁崇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怀风还想和明臻多讲一些话,天琴却颇为警惕的握住明臻的手:“姑娘, 我们该走了。”

  明臻对虞怀风笑笑,然后离开了。

  她虽然不认得虞怀风, 也仅仅看了对方一半的面孔,但不知道为什么, 明臻看到对方就觉得很亲切。

  虞怀风看起来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并不像明荟口中说的剥人皮的成王。

  等小姑娘离开, 虞怀风驻足, 符青昊催他:“王爷,我们走啊。”

  虞怀风叹了口气:“好想捏一捏妹妹的脸。”

  明臻长得实在太可爱了,而且很讨喜,水汪汪又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 简直能够将他的心看融化,让人整个沦陷进去。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小姑娘?更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她是自己的妹妹。

  不过贸然伸手,会被当成流氓的吧?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要装成陌生人,怀风也觉得自己很痛苦。

  符青昊脸盲,只觉得明臻和怀风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并未觉出其他地方哪里不同,唯一相同点大概都是美人,因而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王爷今天怎么回事,便附和一下虞怀风:“确实好看,属下也想捏。”

  话音刚落,他感受到王爷冰冷的目光自自己身上扫过:“痴心做梦。”

  符青昊:“额。”

  虞怀风一边走一边叹气:“贸然告诉她真相,她会不会受不了?她看起来实在体弱,本王担心把她吓哭。”

  明臻是体态柔弱了一些,不过这柔弱对怀风而言也是难得。

  在寻医问诊之后,虞怀风从大夫口中了解到母亲当年中的蛊毒,他们无一不说这孩子娘胎里肯定带着病,先天不足,生下来就不容易,更不要说活下来了。

  虞瑜也是先天不足的孩子,漓王和王妃两人都没有什么病,将这孩子养到七八岁居然也和登天梯似的。

  这些年,虞怀风一边痛苦的认为手足已经不在了,一边抱着微缈的希望去寻找。

  原本还在恨安国公这么多天不肯接见自己,但看到阿臻还能四处走动走动,想着这些年对方肯定是用了无数心血与金钱去抚养,因而想法完全变了。

  被人带过去之后,虞怀风就看到了熟悉的玄色身影。

  祁崇在亭中坐着,身姿如松,手指修长握着茶盏,一双凤眸冷冷瞧了过来。

  想起明臻和祁崇认识,虞怀风心里微妙的有点酸意。

  这混蛋不会真的在明臻年幼时就认识吧?是看自己妹妹可爱,他那些便宜妹妹不可爱,所以要强认自己妹妹么?

  安国公道:“秦王殿下在这里,江王,有什么事情就和秦王殿下谈,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祁崇语调低沉:“不知道江王找本王有什么事情呢?”

  虞怀风收敛了其他想法,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着道:“对啊,什么事情呢?小王一时忘了,改日再去秦王府和你讨论吧。突然看到安国公,总觉得一见如故,秦王,你能不能先行离开,让小王和安国公谈谈?”

  明义雄不想和虞怀风来往,赶紧拒绝:“我还有事情。”

  “那小王便同明大人一起去办事,边走边讲。”

  明义雄觉得这孩子像个牛皮糖似的,黏在哪里拽都拽不开。被拒绝了那么多次,还有脸皮上门拜访。

  祁崇知晓,自己阻拦不了虞怀风和明义雄。哪怕今天阻拦了,按照虞怀风的心性,明天也一定会再找上门来。因为他太过固执,以至于安国公生怕被他堵,门都不愿意出。

  真相迫在眉睫,不是此时拦能够拦住的。

  他扫过两人,都带着不善,看明义雄是带着威胁,看虞怀风是带着警告。

  明义雄一个头两个大。

  姜斓当年在江湖上惹是生非也就罢了,起码没给他惹事。但姜斓生的小姑娘,哪怕本身特别乖巧,也自带腥风血雨的体质。

  他只能将虞怀风留下了。

  初冬的风颇为萧瑟,李福将手缩在袖子里,抬眸看祁崇一眼,男人并不畏寒,一如既往从容且沉稳。

  明臻此时在安安静静的做刺绣,她也和明荟学了这个,如今是在绣手帕,因为刚学,所以绣的还不算很好,绣的花歪歪扭扭,字也歪歪扭扭。

  天琴和新夜看到人来,行了个礼便退下了。明臻还在垂眸,并没有感觉到身后来了人,银针又一次的扎到了手指,她“呀”了一声,将自己的手指含在口中。

  肩膀被一双手扶住,明臻回头,满眼惊喜:“殿下!”

  她看向祁崇的时候,目光里总是有着很深很温柔的愉悦,似乎见到祁崇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

  祁崇握住她的手腕:“学这个做什么?手指都被扎坏了。”

  明臻把手指凑到祁崇的嘴边:“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