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些失责官员,虞怀风道:“全都押下去,择日腰斩,家族男丁充军为奴,女眷送入彩绣坊做苦工。”
充军为奴是最悲惨的下场,若有危险,这些人会被当成肉盾,没有危险,则要做各种苦力活。女眷进去彩绣坊,这一辈子便只能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纺织刺绣,日复一日的劳作,不可能有人把她们捞出来,直到死去。
霁朝刑罚严苛,尤其针对于贪污。这些官员也熟知所有的刑罚,在知道的情况下还敢犯错,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等人都退下了,漓王才揉了揉眉心:“这些人吵得我头疼,全都杀了才好。怀风,你突然来做什么?”
怀风道:“我打算再去一次凌国。”
漓王有些惊诧:“为何?”
怀风将来龙去脉讲了一下。
漓王听完之后摇了摇头:“怀风,你真的已经因为这件事情疯魔了。安国公见你真容而震惊,大概是因为你容貌艳丽,你去王城走一圈,百姓见你的反应肯定比他更加激烈。”
虞怀风道:“他与我母后相识,不管是否有线索,我都想查探一下。叔父,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漓王早就已经放弃了,但是,这些年他都不忍心打击怀风,只能看着这孩子苦苦寻找。
“凌朝毕竟是异地,离家千里,你行事作风太过狠辣,叔父担心你不小心惹了外人,自身难保。”漓王摇了摇头,“况且,你应该知道。王嫂当时身中蛊毒,离开王兄后,她没有解药缓和,生下的孩子只怕体弱多病,从小带着病根,压根活不到成年。”
虞怀风道:“安国公府或许能将人养大。”
“小瑜先天不足,养在王宫里也不见好。那孩子身体只怕比小瑜更弱,凌朝高门大族内部争斗不断,你敢保证真能存活下来?”漓王又道,“就算是有,你如何保证能进安国公府内部查探?”
虞瑜是漓王妃生的王子,从小身体就弱。
虞怀风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查一查。叔父放心,秦王与我来往甚密,只要我开出足够的条件,他应该会帮我。”
漓王摇了摇头:“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他清楚自己劝解不了虞怀风,虞怀风从小就很坚定,他想做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到黄河心不死,也只能任由他去做了。
一名六七岁大的小孩儿突然跑了进来,见到殿里的血腥,他也没有觉得害怕,踏着就过来了,张开手臂抱住虞怀风的腿:“怀风哥哥。”
虞瑜长得和漓王很像,肤色雪白,一双眼睛如葡萄一般黑亮,眼睫毛也很长,笑起来很惹人怜爱。
虞怀风道:“哥哥要走了,等回来的时候,给小瑜带回一个姐姐,好不好?”
虞瑜眼睛更亮了:“真的吗?”
虞怀风轻笑,掐了掐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这个嘛……我也不能保证,也可能是一个哥哥,小瑜好好保重身体,听父王和母后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虞瑜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好吧。小瑜更想要姐姐,等哥哥把姐姐带来。小瑜是男人,肯定会保护姐姐。”
虞怀风在他耳边念叨姐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虞瑜也知晓家里本该有一个姐姐,每次怀风出门,他都期望怀风把姐姐带回来。
贸然去凌朝并不可行,虞怀风只好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和凌朝再做一桩交易,且有宝物要献给凌朝皇帝。两国之间交易不少,这样才会显得不突兀,恰好剌族也会在这个时候朝贡凌国。
······
秋高气爽,正是泛舟游湖的好时节,夏天天热,几乎都不愿意出来,近些天京中贵女常常聚在一起,要么吟诗作画,要么就谈一谈京城中的趣事。
当下最有趣的事情莫过于皇后受到冷落,壮武侯在秦王一党的逼压之下被削了爵位,职位也被降到三品。如果不是皇帝太过偏心,力保楚氏一族的人,只怕壮武侯压根不能活下来。
看到皇后和壮武侯吃瘪,明荟这几天笑得合不拢嘴。她最近邀请贵女一起蹴鞠,也顺带意思意思请了宁德和嘉寒。
宁德是公主,明荟还是惹不起。不过嘉寒么……父亲都被削官到了三品。平日里明荟没事也总想欺负欺负别人,嘉寒和她有仇,如今还落魄了,明荟搓搓手,恨不得嘉寒过来之后,把鞠踢到嘉寒脸上。
还差一天,明荟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她先和明臻一起玩,明臻很少走动,也不太会蹴鞠,明荟颇为耐心的教她。两人玩累了后,明荟和她躺在草地上,姐妹俩头抵着头,明荟还在算计着要不要欺负嘉寒。
她数落着嘉寒和宁德的罪行:“去年我也穿白裙子,和嘉寒撞了衣服,她俩让宫女在我座位上倒了蟹黄油,我坐上去后才觉得不对,动都不敢动,幸好祁庭把我带走了。前年的时候,明知道我不会唱歌,嘉寒还给我戴高帽子,在众人面前夸我唱歌好听,非要我唱……”
明臻安安静静的听着。
明荟吹胡子瞪眼:“你说,明天我一脚把球踹她脸上,这过分吗?”
明臻摇摇头:“不过分,姐姐做得对。”
明荟抱着明臻的手臂:“我也觉得我做的对。不过听一些流言,嘉寒大概要许配给五皇子,五皇子在朝中地位仅次于秦王,这口恶气我怕出不了。”
她唉声叹气。
明臻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明荟,只好用手揉揉明荟的脸。
第42章 不是明臻的心跳得太快,……
第二天, 果然有一群小姐来了明府。明臻倒没有出去,一来她身体不太好,不能和这么多小姐一起蹴鞠, 二来明臻早上起不来,她最近总觉得困困的, 总要睡到很晚才醒。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天琴伺候明臻梳洗,一旁新夜道:“姑娘要不要去看一看六小姐她们在玩什么?凑个热闹也好。”
天琴并不赞同:“这热闹还是别凑了, 有些个不算善茬,和她们相处倒让人不开心。”
明臻刚刚睡醒, 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打湿眼睫毛, 整个人还有些懵懵的,肤色白白嫩嫩,让人很想轻轻掐一掐, 在她脸上掐出一些印痕来。
天琴看得移不开眼睛,用打湿的帕子在明臻脸上擦了擦:“姑娘还没有睡醒呢?”
明臻“嗯”了一下:“阿臻想殿下。”
天琴一怔, 秦王的确有好些天没来见明臻了。只是不怪殿下,殿下一直都这么忙, 国事并非小事, 真正手握重权且在意功绩的人, 都是没有空闲做其他事情。
明臻又道:“殿下是不是又去打仗了?”
这些年祁崇平定了不少叛乱, 积累功勋无数,因为常常离开,明臻看不到他,总要怀疑他是不是又离开京城。
天琴道:“奴婢也不清楚, 回头奴婢让人问一下。”
等用过早膳,新夜收拾了东西出去,她爱凑热闹,不知不觉就跑去了看姑娘们蹴鞠,新夜去的时候人还没有齐,路上碰到余竹,随口提了一句姑娘想殿下了。
半个时辰后才勉强齐了。眼下姑娘们在一起,每个人都穿得十分利落,明荟乌发全部束了起来,在一群人中特别亮眼。
宁德公主今天没有来,出人意料的是,嘉寒居然来了。
虽然今天是蹴鞠,嘉寒仍旧身着一身白衣,衣摆和衣袖拖得很长,乌发散在肩头,看起来清丽出尘,确实不愧于她京城第二美人的名号。
她不会蹴鞠,更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最近京城贵女圈里都在讨论她和宁德公主。
嘉寒平时看起来十分淡漠,实际上却很要面子。从前针对明荟针对的太多了,如今她也担心自己不来,明荟对其他人讲自己的坏话。
眼下看到明荟笑容明媚,神采飞扬的立于众人之中,嘉寒又觉得不太好受。家里遭遇了这样的变故,壮武侯也担心嘉寒和皇室的亲事给黄了,所以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抓住五皇子的心。
嘉寒喜欢祁崇,对文质彬彬的祁修一点感情都没有。可她与祁崇直接隔着种种恩怨,又如何能在一起?只好半推半就先勾引一下祁修,将婚事先坐实。
前朝不是没有兄长抢弟弟的妻子等事件,假如将来祁崇得了皇位,说不定两人还能再续前缘。
最让嘉寒焦灼的莫过于五皇子并不喜欢他。祁修这个书呆子居然对她熟视无睹!
在皇后面前表现得很喜欢自己这个表妹,可一旦皇后看不见,祁修就对她冷眼相待,甚至,嘉寒去握他的手,还被他冷冷甩开,让她自重一点。
反观明荟,出身世家名门,父亲和兄长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虽然比不上她和宁德曾经一掷千金,却也基本上想什么有什么。
最为关键的是,明荟还有那么好的未婚夫。
她怎么能配呢?
嘉寒的内心犹如烈火在灼烧,见了明荟之后,仍旧表现得云淡风轻:“许久不见,六小姐是不是又被晒黑了?秋天还是有些晒人的。”
明荟在自己的亲姐妹中算是白皙的了,因为安国公实在太黑,她也算不上白白嫩嫩,所以比不上嘉寒。
但无论黑白,最主要的还是气质和五官,明荟五官舒展大气,看起来聪慧无比,颇有其他姑娘都没有的英气和灵动。
眼下嘉寒犯了自己忌讳,明荟心里头不太高兴,撇着嘴道:“谁能比得上你呢?成天穿一身白,生怕不知道你爱这颜色似的。”
拥簇嘉寒和宁德公主的小姐立刻道:“嘉寒县主是衣如其人,本身纯白无瑕,心地善良,所以喜好白衣。”
明荟在心里嘀咕了两声“白得像猪”,脸上却笑笑:“这一身衣物不适合蹴鞠吧?弄脏了就不好了。”
嘉寒卷了自己一缕秀发,也跟着笑了笑:“我就不上场了,在一旁看着大家玩,这几天身体不大舒服。”
她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看这些人蹴鞠,她清楚得很,明荟看起来是个光明磊落的,实际上坏心思不少。
嘉寒曾经对明荟做过不少坏事,在背后阴明荟也不是一次两次。
如今壮武侯落魄,五皇子看起来也不喜欢她,唯一对她有好感的秦王偏偏与她家是仇家,倘若明荟将球踹自己身上且假惺惺的说她不是故意的,嘉寒也拿明荟没有办法。
明府的花园构造精巧,看起来是花了很大的心思,也可看出家里主人审美不错。
想想安国公,再想起自己家里像个暴发户似的,壮武侯前两年有钱的时候,弄了个赤金的豕立在家里,每次嘉寒一进门,就看到猪鼻子对着自己,她都觉得丢人,偏偏壮武侯说是招财,弄得她都不好意思请小姐到自己家来玩。
嘉寒唉声叹气,只觉得这样不行,她必须要有所动作,要么和家里扯清关系跟了秦王,要么算计祁赏一番与他生米煮成熟饭。
正在路上走着,却听到前方有声音,女子的声音颇为悦耳,犹如天籁,嘉寒对于同性本就抱着警惕的态度,一听这声音,她的耳朵瞬间立起来了。
明臻跟在祁崇的身边,她小步紧跟:“殿下,你怎么来啦?是不是想念阿臻了?”
祁崇道:“孤找安国公有事情。”
明臻十分好奇:“是什么事情呀?能不能告诉阿臻,阿臻想知道。”
平时她倒也没有这么话多,眼下好久才见到祁崇,因为格外想念,所以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祁崇腿长,明臻跟在她身后也觉得费劲,只得快点跟上去。
白天到底不方便见明臻,可这些天晚上,祁崇还要与手下议事。
距离中秋那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明臻抬手牵住了祁崇的衣袖:“你等等我。”
祁崇带她去了更僻静的场合。
四周林木阴郁,因为有所遮挡,倒也不担心被人发现。
嘉寒认出了那名身着玄衣的男子是秦王。秦王高大的身影,她压根不可能认错。
那名穿白衣服的少女是谁?是明府的小姐?嘉寒一时间觉得心口钝疼,她原先只觉得明荟讨厌,现在想来是蛇鼠一窝,明荟的姐妹居然也是这种不知廉耻跟在男人身后的玩意儿。
不过,她也只能勉强让自己缓解一下。说不定秦王是在利用这个女的,只是为了接近拉拢安国公才会这么做。
况且,明府只有明荟这一个嫡女。庶女全部都上不了台面,嫁人的话尊贵嫡子都不会愿意娶,更何况秦王殿下呢?
一边心口疼痛,嘉寒又忍不住去看。
看到明臻的面孔时,嘉寒更加觉得心绞痛了。
她打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狐媚子。
祁崇知晓暗处有人,但他并未放在心上,暗卫自会料理。
他目前看到的只有明臻。
虞怀风又要来凌朝了。
不知道这次过来,虞怀风会有什么样的动作,明臻又将知道什么事情。
因为走了一路,明臻喘不过来,一手按着祁崇有力的臂膀,一手捂着自己心口喘气:“累死阿臻了。”
她面色潮红,唇瓣也多了几分血色,祁崇把她拢在了怀里,按在一棵高大的树下。
树荫清凉,阳光洒过树木枝叶的缝隙,落下阴影与光影。
因为她一直都在喘气,祁崇忍不住探手去感知明臻的心跳,果真跳得厉害。
“太弱了。”
明臻仰头看他:“殿下如果背着阿臻,阿臻就不累了。”
抱着也是可以的。
明臻还是喜欢舒舒服服的。
如果都不可以的话,跟在殿下身后也不是不行。
远处嘉寒看到祁崇伸手在明臻的心口处,双眸瞬间睁大了: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如此轻浮,居然让殿下碰她?!
祁崇见她呼吸实在困难,前段时间是咳嗽,现在不咳了又喘,小小年纪一身的病,掐了她的下巴,抬手将她抱起来,让明臻的后背抵着树身,低头吻上去帮她呼吸。
本意只是为了帮她。
却像是找了个理由去和她亲近。
所以吻到后来,祁崇略有些失控,他握着明臻的腰,力度有点大,似乎想要把她折断。
明臻被男人的占有欲吓到了,她不仅觉得舌根疼痛,更觉得手脚发凉,下意识的抗拒这一口呼吸。
清冷的龙涎香气弥漫,将她完完全全笼罩在身下。
直到祁崇松手,明臻呼吸平静了下来,她唇瓣一片晶莹,舌尖酥疼,脸色也是苍白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一点泪花。
祁崇知道自己吓到了明臻。
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该对她这般,哪怕本意只是想要帮她。
祁崇心情复杂,他一手捏了明臻下巴,指腹擦去她唇瓣上的水渍:“抱歉。”
明臻舌尖被咬,一说话就隐隐作痛,她松开了抓祁崇衣襟的手。
祁崇再度把她抱在了怀中:“孤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明臻没有拒绝祁崇的意思,她只是恐惧,恐惧未知,也恐惧侵略,因而她有些委屈,脸颊贴在祁崇的胸膛上,小声喊“殿下”。
禁忌一旦打开,便无法回头。祁崇却以为自己随时都可以转身。
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风在吹树叶,秋叶早该落下,全部落光,然而这棵是常青树,风中带着草木新鲜自然的香气。
风吹不散这片暧昧的氛围,不是明臻的心跳得太快,是殿下的心跳乱了。
嘉寒彻底清醒,仓仓皇皇的转身,脖子上却被架了一把寒刃。
对方居然是一名太监,还是祁崇身边最受重视的李福公公。李福近身伺候祁崇,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太监,自然要能文能武。
嘉寒恐惧得几乎要断了声音,却听对方道:“县主今天见了什么,倘若说出去,可不是你一条命就能赔得了的。”
嘉寒眼珠子转了转。
李福又笑了笑:“别不把咱家的话当成耳边风,壮武侯被削爵位,并非他惹了殿下不开心,而是因为县主你。当初玉湖畔,县主伸脚绊了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宽宏大量不放在心上,殿下却一笔一笔记下了。”
明臻确实是容易拿捏的,性子软,又胆怯,比兔子还好欺负。
但谁又知道,她背后的男人杀人不眨眼呢?
李福无心杀掉嘉寒,杀了这女人也有麻烦,警告一下就可以了。倘若对方不识抬举不听警告,以后自然清楚她会面临怎样的地狱。
嘉寒猝然反省过来,玉湖畔……那个戴帏帽的姑娘,居然是她!
当时嘉寒仅仅因为她的身段窈窕,加上她和明荟一起出来,所以看不顺眼,哪里想到她和秦王的关系?
她更加没有想到,自己家里的荣华富贵,滔天权势,居然随着不经意的伸脚一下就没有了。
李福目光冰冷,嘉寒捂住了自己的脸:“殿下不是喜欢我的么?是不是我父亲和兄长做的错事太多,所以殿下移情别恋了?”
李福:“……”
李福真想一刀砍了她的舌头。什么叫做殿下喜欢她?什么叫做移情别恋?从头到尾,殿下都不记得她的名字好不好?两’党的恩恩怨怨可不是一天了,彼此之间血海深仇,这位县主的脑海里全都是水么,以为殿下能瞧得上她?
李福道:“县主想多了,回去冷静一下吧,别天天做梦。”
第43章 腰肢过分纤细,祁崇一手……
嘉寒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明荟等人出了一身汗, 也都停了下来在一旁歇息。
如今看到嘉寒失魂落魄的回来,明荟忍不住讽刺她:“怎么?县主的脸色怎么变白了?平常还是要多走动走动,不然的话, 身体会承受不住。”
嘉寒素来就是多心的人,她想法多, 心思细腻,因为多心平时活的也很累。身体倒是不好不坏,刚刚被李福吓坏了, 心中一直以来的幻想又被打碎,因而一时承受不了, 脸色实在是差得出奇。
明荟不晓得嘉寒经历了什么,但今天看嘉寒的状况如此之差,再想起曾经自己被嘉寒欺负的经历, 心头不由得一爽。
嘉寒绷着脸,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没事,只不过多走了两步路, 有些倦了。都怪我平日里不爱出门,身体娇弱得不行, 比不上六姑娘粗枝大叶。”
她话语里带的讽刺之意让明荟听了不高兴。
明荟脸色一变再变,她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知道县主是真病, 还是装病, 平日里抛头露面的事情, 从来没有见你缺席过。”
嘉寒先是被明臻和秦王亲密相处的场景给刺激到了, 之后又被李福恐吓了一番,如今又要被明荟讽刺,她气得几乎要呕血。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丢不起这个脸。宁德公主也不在这里, 嘉寒想要借刀杀人也不成。
哪怕对明家恨之入骨,嘉寒也不得强忍着。
她如今还不知道明臻是谁,凭借着对明家有限的了解,只能猜出明臻是一个庶女。庶女上不得台面,也嫁不了王爷做正妃,但这样一张脸,任何人都忽略不了。
眼下嘉寒还想借着明荟了解更多有关明臻的事情,所以咬了咬牙,将明荟的讽刺都咽下去了。
嘉寒手指捏着手帕,沉默半晌,这才开口:“从前是我对你无礼了,你也不要记恨,从此恩怨两清吧。”
明荟略有些狐疑,不知道嘉寒在打什么主意。假如对方和她针锋相对,她倒可以光明正大的怼回去,可一旦对方开始退缩礼让,明荟便也觉得没趣,不想再咄咄逼人了。
因而明荟摸了摸鼻子,只冷哼一声,没有再说更多。
嘉寒见明荟的反应,心中忍不住讥笑。果然是中了嘉寒的下怀。
一行人去花厅里喝了茶。
明荟虽然烦嘉寒,见人没有再作妖,反而放下高高在上的态度,为从前所作所为而低声道歉。
她以为对方如今家道中落了,怕自己屡屡针对才会这般。
明荟不会因为这几滴眼泪而同情嘉寒,但多多少少收敛了些,没有拿恶毒话语去刺对方。
嘉寒擦拭着眼角,又道:“前些天在玉湖畔见到的那名戴帏帽的妹妹,怎么没有出来一起玩?”
明荟声调冷冷的,对她爱答不理:“那是我小妹,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不能在这样的场合玩。”
“明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嫡女么?”
“是啊,不过一家人,嫡也好庶也好,都要天天相处。”
明荟突然想起了嘉寒家里的庶女,嘉寒头脑聪明,擅长借刀杀人,她家里的庶女都被她打压得连句话都不敢多说,全然都听嘉寒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哪怕眼下嘉寒态度放软了,明荟仍旧对她不喜,甚至还带着浓浓的厌恶感。
嘉寒不动声色的去套明荟的话。
明荟自然不知道嘉寒的心思,她也不知道明臻与秦王的各种往来,如今嘉寒多问,她只当对方在和自己聊扯家事。
因而,短短时间内,嘉寒知道了一些信息。
明臻不仅是庶女,还是一名失去母亲的庶女,而且不是太太带大的。
生母去世的女孩子在凌朝多多少少会遭人嫌弃一些,如果太太不养,让旁的姨娘去养,更会遭人嫌弃,让人怀疑是不是教养不够好,是不是不懂大多数的规矩。
如此一来,仅仅从身份地位上看,明臻长得再美,连做秦王侧妃的资格都没有。
本朝有实权的王爷,连侧妃都娶的是教养极好很有体面的嫡女。
如果没有遇见秦王,明臻八成会被许配给相对安国公府较为普通的人家。
眼下遇到了,出于种种顾虑,秦王不可能扶这样的小丫头为正,也不可能独宠于她。毕竟各个家族都想把自己家的嫡女与家族势力交托于秦王呢。
嘉寒如今看着镇定,实际上阵脚已乱,满脑子冒出来的各种念头都和她平日里沉稳冷静的作风相差甚远。
一旁明荟还在喝茶。嘉寒看了看明荟俏丽的小脸。
明家姐妹花让她难安,她嫉妒明荟的大方从容随心所欲,嫉妒明臻的倾城之色倾国之姿。
她考虑不了这么多了,嘉寒最擅长借刀杀人,如今处理明家这对姐妹,也只能再用这个手段。不管怎样,不管使出什么手段,嘉寒都要抢回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旁明荟觉得嘉寒目光不善,她知道嘉寒嫉妒心重,听到别人好,嘉寒就受不了。
于是明荟的语气刻意慢了几分,故意刺激对方:“我那小妹妹,不仅长得漂亮,性格也很好,软绵绵的,我原本都容不下她,现在却时时刻刻都想捏捏小妹的脸去玩,可见真正的纯白无害比伪装出来的要讨人喜欢多了。”
嘉寒听到她夸奖明臻讽刺自己,内心犹如被蚂蚁啃食,整个人也要嫉妒疯了。
······
明臻被祁崇抱着回去的,一路上都刻意避着人。
他和明臻的关系隐秘且不可说,倘若让明义雄知晓了祁崇把自己府里当成自己家,回回都在明臻的房间里来去自如,恐怕对方能找各种借口参祁崇一百本。
明荟走了这么长时间,她也觉得小腿酥疼,等祁崇把她放在了榻上,明臻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今天真的太累了。”
祁崇见她唇瓣微张,眼里又有了泪花,晶莹明亮的一片,眸色暗了暗,抬手按住明臻的肩膀:“既然倦了,便早点歇息。”
明臻苍白的面孔上浮现一丝笑意:“阿臻舍不得殿下。”
她自己的身体,实际上自己最为了解。明臻能够感受到自己不好,却不清楚如何根治。她觉得自己就像挂在树上的最后一片树叶,秋风每重一分,她距离落下便更近了一分。
明臻也不知晓该怎么说出口,所有话语一旦说出来,只会给殿下徒添烦恼和担忧。而且这还只是明臻隐隐约约的想法。
明臻最为担心的就是,有一天入了梦乡醒不来,梦里没有祁崇,任何地方都没有他。
她爬到祁崇的腿上,吊着对方的脖颈:“殿下给阿臻讲故事好不好?”
祁崇握住明臻纤细的手腕:“不要爬孤身上折腾,阿臻,你不是小孩子了。”
明臻不松手,赖在他怀里撒娇:“阿臻一直都是殿下的小孩。”
因为她坐上来,祁崇平整的衣袍完全被她弄皱了。她抬手去玩祁崇腰间的玉佩,手指在他的玉佩上扣弄几下,十分无聊的占着祁崇。
明臻知道,倘若自己不这样缠着他,他又该离开了,然后又是几十天不见面。
男人很纵容明臻的各种小心思,她淘气也好,乖巧也好,都看在眼中,包容了下来。
这样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如父如兄?
并非如此。
祁崇一直都知道,他和明臻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倘若在两年前,她更小一些,祁崇可以心无旁骛的将她当成小妹妹。
如今明臻却长大了,从他喜欢怜悯的模样,长成了让人滋生阴暗占有欲的模样。偏偏她不知,一直都将他当成最好的殿下。
从前坐在祁崇的膝上玩九连环,扬起的面孔稚嫩天真,现在细嫩的手指描绘他衣袍上暗暗花纹,柔软身躯更加柔软,且有了迷人的弧度,抬脸看他的时候,眉眼昳丽如画,有着深深的诱人感。
祁崇感觉自己才是真的坐怀不乱,因为明臻吊着他的脖子一直在发问,问他有没有梦见自己。
祁崇向来不喜旁人接近,明臻做的实在没有分寸,半点距离感都没有,比最缠人的小猫还缠人,祁崇只想让她玩累了赶紧睡着。
一直等明臻蜷缩在怀中安静睡着,祁崇才把她放回了床上。
他指腹流连过明臻的唇瓣,最后低头,克制的在她唇瓣上吻了一下。脑海中闪过方才那个霸道侵占的深吻,祁崇指腹擦净明臻的唇,这次并没有让自己再堕落下去。
他想要的,何止一个吻?可是都不能。
床幔拉上,完全遮盖了明臻在里的身影。其实这处地方,祁崇并不喜欢,远远比不上秦王府舒服,明臻在秦王府习惯了锦衣玉食,被所有人追捧,如今来了安国公府,只当一名小小庶女,不哭也不闹,反而很快适应了下来,确实很难得。
身体还是肉眼可见的单薄了许多,腰肢过分纤细,祁崇一手就可折断。
出去之后,天琴和新夜还在外面,听到秦王的脚步声,她们两个赶紧跪了下来。
祁崇道:“明臻身体又弱了许多。”
天琴匆忙解释:“平日里该注意的奴婢都记得,姑娘也按时用三餐,身体虚弱,可能是季节变幻。前段时间大夫把脉,也没有说什么。”
看着人消减自然不行。
祁崇道:“改日王府会派人过来。”
等出去之后,李福道:“刚刚在旁边偷听的是壮武侯家的姑娘,她对您有几分爱慕,脑子大概有点毛病,误以为您也喜欢她。”
祁崇已经要忘了嘉寒长什么模样,听了这话,自然觉得荒谬,喜欢?祁崇唯一喜欢的事物,怕是只有睡在里面的明臻。就连对于皇位,也非喜欢,而是为了报复而势在必得。
李福笑了一声:“殿下可是一众少女春闺梦中人,这也不算稀罕。”
祁崇龙章凤姿,容颜出众,单单俊美皮囊便是万里挑一,更不要提他这些年所建立的功绩。
年幼时生母去世且被正当盛年父王所厌恶的孩子,连活下来的可能性都没有,像祁崇这般从无到有,一点一点吞噬权力壮大自己的更加罕见,也难怪旁人倾心。
祁崇却不在意什么嘉寒减寒:“已经杀了?”
“据说她要和五皇子订婚,不宜现在动手。叮嘱了一番,她如果识相懂大体,就不会再有想法。”李福道,“不识相的话,以后身败名裂的是她。”
祁崇道:“阿臻身体日渐消瘦,看来是不适应国公府生活。孤该向明义雄讨要阿臻,接她入府。”
李福犹豫:“姑娘是什么名分进来?王妃肯定不成,秦王妃至关重要,兹事体大,姑娘如今的身份绝对配不上,反而会遭人算计与揣测。”
身份倒不重要,将来弥补回来便是了。祁崇摇了摇头:“最关键的不是这个。”
最关键的是,他开口要人,安国公便会给么?
第44章 直到看见明臻。
祁崇此时才后悔将明臻送回了安国公府。如果当时找个借口讲明臻没了, 只说明臻体弱,一场病下来就活不下去,只怕人还好好的在秦王府中。
后悔最没用, 因为往事无法更改。
虞怀风距离京城越来越近,祁崇派了暗卫试探了一下, 对方看似人少,实际上卧虎藏龙全是高手。漓王颇为重视这个侄子,简直就是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
秋狩之后便是康王世子祁庭的生辰, 恰恰在虞怀风来京城的第二天。祁庭与几位皇子都是堂兄弟,他的生辰宴, 众兄弟关系好不好都要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