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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晓自己最有可能许配给祁延。

  但是——嘉寒万万看不上祁延这幅愚蠢懦弱没有主见的样子,活了二十年,祁延事事却要楚家和皇帝收拾烂摊子,一点担当都没有,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她的父亲可是鼎鼎有名的壮武侯,而且嘉寒自己书画双绝,有才女的称号,容貌也十分美丽,仅次于宁德。

  嘉寒冷冷清清的开口:“不知道姨母有何打算?”

  “四皇兄,母后已经不敢指望,如今隐隐有弃掉他的打算。”宁德道,“五皇兄这些年表现不错,母后有心让你和五皇兄在一起。”

  祁修默默无闻,丝毫没有祁崇亮眼。

  嘉寒心中不悦,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这些事情还早,到时候再看姨母如何安排吧。”

  另一边,明臻出去之后,才对明荟道:“是她绊我。”

  明荟:“?”

  明臻安安静静的解释:“穿白衣服的姑娘伸出脚,刻意绊了阿臻。”

  刻意和不刻意,明臻还是知道的,如果自然的站着,嘉寒的脚压根伸不了这么远。

  明荟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两个小贱人!成天不做好事,专门想着欺负本小姐!”

  但明荟也没有什么办法。宁德公主的母亲荣宠不断,嘉寒的父亲在朝中地位极高,她当然不可能当面辱骂这两人。

  也只能回过头说几句诅咒的话语。

  所有的好心情都被宁德和嘉寒给打断了。明荟也没有心情再看什么,只好带着明臻一起回去。

  这些年她可没少受这两人的气,连累明臻也遭受嘉寒的欺负,明荟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但明臻却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一点儿也不记仇。明荟受了什么委屈,总要记一笔仇,将来加倍奉还那种。

  她戳了戳明臻的脸:“现在也不生气?”

  明臻捏住明荟的手指:“不要戳我。”

  怎么所有人都喜欢玩自己的脸呀……

  明臻道:“阿臻也生气,但是没用,阿臻什么都不能做。”

  她自然也不喜欢嘉寒像条毒蛇一般冷不丁咬一口人,还装作并没有咬的。

  相比之下,明荟光明正大的做所有事情更好一些。

  明荟叹了一口气,托着下巴:“也是了。”

  “但是——”明臻想了想道,“阿臻可以和姐姐一起讨厌她。”

  明荟撇了撇嘴巴:“你讨厌有什么用呀?”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觉得很开心。就现在而言,再也没有与自己同仇敌忾一起讨厌一个人更好的事情了,最烦的就是拎不清,被外人欺负了还说什么“已经原谅了”“这只是一点点小事情我不放在心上”,像这样的蠢货明荟只想一脚踹出京城。

  明臻的态度也是可了明荟的心意。

  她们到底还是一家人。

  明臻戳了戳手指:“好像没有用。”

  她想起今天新夜还买了甜点,所以明臻从小抽屉里将甜点拿出来:“姐姐吃糖吧,吃了之后就能忘记不开心的事情。”

  明荟漫不经心的咬了一口红豆酥,之后看了看买来的点心,倒是不少,有各式的糖,还有几种糕点,也有蜜饯。

  这家明荟倒是知道,京城中最贵的一家点心铺子,堪比宫中御厨,十两银子绝对买不了这么多,明臻大概也将她自己的月钱补了进去许多。

  吃了点心,明荟也开心了许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们现在春风得意,指不定哪天秦王得了皇位,将他们两家数千人杀个光。”

  明臻道:“秦王不杀这么多人的,他是天下少有的好人。”

  话未说完,明臻突然想起来这里不准提起秦王,所以赶紧闭上了嘴巴。

  明荟也猜想着明臻对于这些砍人头的事情没有多少概念,小姑娘嘛都心怀善意,绝对想不到上面那些男人都是以累累白骨为阶梯,层层踩着上去的。

  她支着下巴,不和明臻争辩:“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估计你在庄子里待久了,听多了百姓夸奖他。”

  普通百姓都以结果来评论一个人。

  四皇子在京城里吃香喝辣,楚家的爪牙为虎作伥,所以他们是坏的。可怜的陛下如今是被奸臣蒙蔽,所以当今局势才不好。

  而秦王呢?

  秦王殿下战功赫赫,平定了不少叛乱,还抓了不少贪官,实实在在的给百姓带来了希望,所以大家都嘉奖他。

  更听说秦王殿下不仅仅文韬武略,而且容颜俊美,倜傥出尘,更是一众春闺女孩儿的梦中情郎。

  如此种种,这应该也是让明臻一听说秦王的名字就夸赞的原因。

  明荟作为安国公府嫡女,京城中出类拔萃的贵女,虽然性情娇纵了一些,眼光却不短浅,罗氏也没有拘着她,所以她了解不少内幕,知晓京城大多的事情。好多好多的事情,都非普通百姓看到的那样简单,背后都有许许多多的阴谋和伪装。

  秦王平定叛乱本就是他的责任,至于抓贪官什么的……抓的都是楚氏的党羽吧。

  楚家没有在民间做什么功夫,他们也没有这个头脑。秦王却计划深远,知晓民心的重要性,所以会在民间立一个贤王的形象。

  至于骨子里——从他冷漠的目光和表情就能看出,这个男人根本就无情,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夺取权势巩固并抬高地位的手段而已,秦王所爱大概只有皇位。

  明荟道:“喜欢秦王倒也没错,你现在觉得他好也没有错。一切都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他,等你见了他,被他威严冷漠的目光扫过,肯定吓得再也不敢见他。”

  明臻啃着糕饼:“好吧。”

  明荟见她乖乖的,再看明臻的脸,心中微妙的嫉妒也少了很多。

  也罢,这美貌落到明臻身上倒比落到别人身上要好,假如是旁人,例如明荟眼下很讨厌的嘉寒,嘉寒若有明臻一半的美貌,明荟肯定气的吐血。

  等到了家门口,明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天琴扶着明臻下来了。两人就要从正门进去,看门的小厮赶紧给明荟请安:“六小姐好!”

  明荟点了点头:“今天家中可来什么客人?”

  “温公子又来了,他最近总是上门。”

  也因为温鸿的殷勤热心,明义雄也觉得这个年轻人不仅学问好,人也谦虚平和,不是那种目高于顶的人,所以对待温鸿更加喜欢。

  一想起温鸿,明荟也觉得心烦意乱。原本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魅力大,沾沾自喜一段时间后,明荟越想越觉得对方低劣不堪,安国公家中哪个女孩儿这家伙都配不上。

  明荟不想让这家伙看到明臻后口水一流三尺长,只要想想就觉得浑身恶寒,她对明臻道:“阿臻,把帏帽戴上。”

  明臻戴上了帏帽,走在明荟的左侧。

  果然不出明荟所料,两人刚刚进去,就看到安国公与温鸿正在厅中谈话,温鸿身着青衣,在高大威猛的安国公身边也显得儒雅斯文,一身清气。——也难怪可以蒙混得过去活了这么多年的安国公。

  见了他们之后,明荟停了下来:“爹爹,温公子。”

  明臻也跟着停了下来。

  温鸿的目光自嫡小姐华贵衣裙上扫过,之后又落在一旁戴着帏帽的纤弱少女身上。

  这名少女身姿极美,一双手拢在衣袖中,浑身上下并没有任何暴露在外,因而显得格外神秘朦胧,让人心生好奇。

  明义雄沉声道:“你怎么带了阿臻出去?”

  ……这是小小姐阿臻?那个要许配给自己的傻女阿臻?

  明荟道:“她在家里没事,就出去看看。”

  明义雄道:“以后少出门,别在外成日抛头露面。”

  明荟略有些不喜欢:“好,我知道了,我们先离开了。”

  等明荟和明臻双双离开了,温鸿才道:“旁边就是九小姐?”

  明义雄道:“她向来乖巧,虽然不如嫡女机敏,却也少了几分张狂,性情十分柔和。”

  看样子,倒是个长得又美,人又漂亮,也十分好拿捏的小姑娘了。

  回去之后,明荟和明臻去了罗氏那边,告诉了有关温鸿的事情,因为事换明臻,所以没有避开明臻的人。

  听了之后,罗氏沉吟片刻:“这人想必以为自己有几分才气和容貌,就能诱得高门嫡女放弃体面去跟他,未免也太多情。”

  明荟细细一想,倒也是这个理。

  罗氏道:“就怕他包藏祸心,想借着咱们明家的势往上爬,眼下一切全是伪装。也罢,回头我提醒一下老爷,但老爷素来不喜别人阻挠,也不知会不会让他生气。”

  明荟摇摇头:“就怕爹爹以为我们是嫌弃那姓温的贫寒,他在爹爹面前时表现极佳。”

  罗氏撇嘴:“贫贱夫妻百事哀,日子全消磨在柴米油盐算计当中了,有人甘之若饴也好,不过我是舍不得将你嫁去这样的人家受苦。”

  明荟看了看罗氏,罗氏何尝不是也在算计?只是顾念的更多更大罢了,身为当家主母,风光只在外面。

  明荟却点了点头:“娘说得没错。”

  她坐在罗氏身侧,罗氏将她拉过来,摸了摸明荟的脸:“今天宁德她们有没有再欺负你?虽然不适宜将这些事情扯到朝堂上,可一而再欺负你,也得让老爷向皇帝讨个说法。”

  明臻见罗氏和明荟母女情深,心里羡慕极了。

  出来之后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声,之见一只鸟儿叼着虫子回来,飞向窝里嗷嗷待哺的小鸟。

  明臻心中一阵伤感。

  正在路上走着,近处突然闪过来一人,天琴一时没有注意,倒也吓了一跳。

  她冷冷抬眼:“温公子,您有事情?”

  温鸿拱拱手:“想和小姐交谈几句罢了。”

  明臻见这个男人面生,一点儿也不愿意理会,加上心中正感伤,她连帏帽都没有摘,就要走人。

  温鸿道:“或许小姐觉得我一无所有,心中并不情愿,但我愿意对小姐好。”

  明臻觉得诧异,这是什么人?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做什么?

  温鸿知晓,待字闺中的小姐一般都寂寞难当,他长得也清俊,儒雅端庄,很容易得姑娘欢心,当初镇子上举人老爷家的姑娘都悄悄送帕子给他。

  天琴就要把这个厚脸皮没体面的东西骂走,明臻却开口了:“我又不认得你,殿……旁人说了,无事献殷勤都不是好人。”

  趁着温鸿还惊讶得不能动的当儿,明臻直接走人了。

  晚上,这一幕自然落到了祁崇的耳中。只不过,由于暗卫太远,明臻声音轻,他听不到明臻说什么。

  祁崇听到的又是一个版本。

  才子佳人在园中相会,才子许诺要一生一世对这名姑娘好。

  姑娘回去之后若有所思,一直在伤感,怕是为了这名才子着迷。

  明臻长这么大了,也该情窦初开,为情所困。

  一想到这里——

  李福刚端了一杯茶送上来,刚刚到祁崇手中,上好的白玉盖碗突然就出现了一道一道的裂痕,紧接着,盖碗碎了。

  李福赶紧跪了下来。

  祁崇眯了眼睛:“他怎么还没有死?”

  李福:“……”

  祁崇只说要调查温鸿,不过这才一天,温鸿老家离京城又远,这怎么能回消息?况且,温鸿至今还是朝廷官员,祁崇没有下达具体命令之前,李福也不敢自作主张给随便杀了。

  李福只觉得祁崇周圈都是冰冷的,赶紧转移话题:“奴才听说在玉湖畔,嘉寒县主刻意欺负咱们姑娘呢。”

  明臻是好惹了一些,看起来软软糯糯随便捏,可将她养得如此软糯且给她在背后撑腰的男人……

  着实惹不起。

第30章 祁崇道:“把阿臻带来,……

  傍晚, 罗氏邀请了明义雄来自己这里用晚饭。

  随着罗氏年长色衰,明义雄很少再和她同房,而且他总是认为正妻不如小妾娇媚, 所以平常对于罗氏的敬重大于喜爱。至亲至疏夫妻,在外人看来, 罗氏与明义雄相爱如宾,府中内室都掌控在她的手中,实际上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交心过了。

  罗氏难得让妆容更加鲜亮一些, 她笑眯眯的给明义雄布菜:“老爷,这是你爱吃的蒸肥鹿尾。”

  明义雄喜爱什么, 她一直都了然于胸,桌上大半饭菜都是他吃的。

  两人对坐着吃饭,罗氏不动声色的开口:“看老爷今天高兴, 是那名温公子又来了?”

  明义雄点了点头:“现在像他这样勤勉的年轻人实在罕见,他每天寅时就起来读书,明豪他们哥几个当时在太学读书, 成日里和一帮人鬼混。”

  “听起来倒是不错。”罗氏点了点头,“但是, 学问不能代表一个人的人品。老爷,与温家结了亲, 我们两家也是沾亲带故, 以后旁人提起温鸿, 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你,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慎重。”

  明义雄略有些不耐烦:“我如何不慎重?他也是我从这么多人中挑选出来的。”

  罗氏给他盛满汤,微微笑着:“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现在是很殷勤,殷勤背后只怕因为老爷的身份。倘若是其他人, 他未必愿意天天来。”

  明义雄脸色一沉:“夫人的意思是,我仅仅以身份地位吸引到人与之来往?”

  罗氏笑容一滞:“这——”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自尊心高,倘若直接告诉他你看走眼了,错把轻浮的家伙当成有才之士,还给这人谋了好差事。

  只怕明义雄会觉得颜面扫地。

  罗氏只好道:“荟儿那天告诉我,她在院子里走着,这位温公子居然上前说话,还吟了一句什么诗来调戏。男女授受不亲,唉,我也是担心。”

  明义雄道:“你怕是想多了,这件事情他告诉过我,他只是迷了路,想问明荟路怎么走,所以开口先夸赞一下,结果荟儿这丫头一点礼数都没有,直接走了。你平时教她这样待客的?”

  罗氏:“这……”

  明义雄又道:“温家是贫寒了一些,但温鸿才学出众,寒窗苦读多年中了进士,已经是众人中的佼佼者,夫人莫要瞧不起他现在的境遇,等十年后再看,恐怕大有不同。”

  罗氏一肚子话说不出来,两人并非无话不说的夫妻,她哪怕少说了,仍旧被当成嫌弃温鸿家贫,多说一些,恐怕又会惹明义雄不满。

  相敬如宾的夫妻之间也有些累,罗氏不愿意多说,只点了点头:“好吧。”

  往后时间还早,婚事反正也没有定,而且明荟说的话不一定就可信。只要是狐狸,尾巴肯定有露出来的一天,罗氏也会安排着算计算计温鸿,看他是否表里如一。

  不过明臻并没有将姓温的放在心上,对她来说,姓温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明臻从小就没有什么安全感,她见什么都害怕,尤其不喜欢陌生的事物,喜欢在熟悉的地方,与最最熟悉的人永远待下去。偶尔一面两面见到的人,明臻只觉得陌生无比。

  晚上沐浴的时候,明臻趴在浴桶的边缘,若有所思。

  今天是新夜在一旁伺候明臻,浴桶里加了新鲜的花瓣,又滴了许多玫瑰油,芳香扑鼻,她细细擦拭着明臻的后背:“姑娘在想什么?”

  明臻道:“阿臻羡慕姐姐,姐姐有疼爱她的母亲。”

  新夜也是生母早逝,对于明臻的想法感同身受,她道:“但是姑娘有殿下,从小到大,姑娘要什么,殿下都会给。”

  明臻的肌肤无比幼嫩,晶莹雪白,且柔软无比,比任何娇贵的丝绸更要好手感。

  新夜忍不住回忆起了过去:“当年姑娘得了天花,姑娘自己记不记得?”

  明臻想不起来了。便摇了摇头。

  “那时候姑娘一点点大,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染了天花,身上长满了水痘,殿下担忧失去姑娘,请了无数名医过来。”

  新夜一想到这些,仍旧觉得唏嘘,“姑娘体质如此弱,最后支撑了过来,身上没有留一个疤痕,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殿下在姑娘发病期间,整夜整夜的不合眼睛,推了朝中大半事务,守在姑娘身畔,晚上抓着姑娘的手,担心您将水痘给抓破。”

  更多的新夜没有再说。

  当时一众大夫,还有身边伺候明臻的人都心惊胆战。

  因为祁崇阴恻恻的发了话,假如明臻没了,他们也需要跟着陪葬。

  明臻身体那么弱,得了天花不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后宛如奇迹般的恢复,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之后照顾时也更加细心。

  对于这些,明臻真的记不起来了。但她对祁崇的依恋,也是从过去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这些记忆没有了,但她感激怀恋的情绪,全部都融化进了骨血里。

  明臻道:“真的吗?殿下好几天没有睡觉?”

  “当然。”新夜道,“姑娘是开心果,殿下只有见了您才会开心,姑娘没了,殿下以后就不会开心,当然要牢牢看着姑娘。”

  因为这里没有旁人,所以犯忌讳的话语,新夜也能大胆说出来,她道:“殿下肯定是真龙天子,您有天子的龙气罩着,自然会痊愈。”

  明臻感伤的情绪这才消失了很多。

  其实祁崇平常很少会笑,平常见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哪怕是笑,也在你来我往尔虞我诈之中,几乎没有发自内心。

  在夺取皇位的漫漫路途上,明臻大概是唯一一个让他忘记朝中算计,可以坦然面对而不用警惕或者防备的人。

  明臻泡够了就要起来,新夜赶紧拿了东西给明臻擦拭。

  作为近身照顾的人,新夜和天琴比其他人更能感觉到明臻的变化之大。少女身形虽单薄了些,体态却是玲珑有致的,如今新夜都不敢正眼多看,怕迷失在重重无边的美色之中。

  明臻晾干之后,晚上睡在枕头上,想起新夜先前温柔体贴的话语,又想起祁崇,心中丝丝缕缕泛了暖意,自然是一夜好梦。

  同样的夜晚,祁崇到了子时才入睡,他向来浅眠,所以几乎不做梦。今天不知为何,突然就做了一个梦。

  梦中虞怀风认回了明臻,兄妹相认,两个人抱成一团在哭。

  从前明臻哭泣的时候只趴在祁崇的身边,偷偷去抓祁崇的衣角擦眼泪,现在却趴在虞怀风的怀里喊哥哥,且满脸泪痕。

  因而祁崇对虞怀风起了杀心,绝对不让他带着明臻离开凌朝。

  苏醒是因为灯火闪了一下。

  祁崇从小到大面临的刺杀没有一千也有九百,警惕心极强,所以没有过安稳觉,一点动静就睁开了眼睛。

  “李福。”

  李福在外守夜,打瞌睡的当儿听到熟悉声音,赶紧睁眼:“奴才在。”

  祁崇道:“把阿臻带来,孤要看着她睡。”

  李福只想拿把刀子在自己身上戳一刀死了算了:“殿下……阿臻姑娘在安国公府呢。”

  李福无奈:殿下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呀?大半夜的不睡觉,哪怕明姑娘真的在秦王府,大半夜将人弄进祁崇的床上,肯定也哭唧唧的撒娇说好困。这能有个什么乐趣?

  祁崇衣领半开,墨发垂落,修长手指轻轻敲着床沿,看似漫不经心。

  他道:“虞怀风什么时候回去?”

  “约摸下个月中。”李福估算了一下时间,“过两天宫中又要大宴,江王殿下与楚氏一族走那么近,是可以套到一些消息。但他作风捉摸不定,就担心——”

  李福能够想到的,祁崇早就想过了。

  现在夜已深,李福先听祁崇问起明臻,后听祁崇问起虞怀风,也大致猜了出来——殿下八成梦到了兄妹相认的场景。

  祁崇的心思谁都捉摸不准,李福只祈求虞怀风别作大死,本来因为明臻的事情,祁崇就有些杀人灭口栽赃给楚家最后一箭三雕的意思,假如这家伙真作了死,就算神仙来,也难阻止祁崇杀他。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李福也觉得,处理温鸿也得加快了。

  万一哪天祁崇梦到温鸿和明臻成亲——

  暗暗的灯光下,祁崇冷戾俊美的容颜更显冰冷,李福道:“殿下早些入睡吧,时间实在不早了。”

  但祁崇的精力一向都旺盛,平常不喜长久在床榻之上:“将大理寺送来的卷宗拿来。”

  这次的事件和壮武侯有关,祁崇本来不欲亲自去看,扔给祁赏处理就得了。眼下却没了睡意,又想起明臻早上被壮武侯的女儿给欺负过。

  壮武侯最近在朝中的声望提高了不少,胜仗之后,隐隐压过安国公,皇帝也很重视。不管从哪方面去考虑,这个人都绝对不能留。

  哪怕杀不了壮武侯全家来抹消嘉寒对明臻的欺侮,也要让对方被刮下一层血肉。

  李福赶紧呈了上来。

  祁崇最后又提醒了一下:“温鸿不能久留。”

  “是。”李福道,“殿下日理万机,就不用担心这等小事,这个月之内,奴才会让下面的人处理妥当。”

第31章 对着祁崇无声的喊了句“……

  那日温鸿得见明臻身形, 虽然未看到脸,只看到被帏帽拢得严严实实的身段,却也觉得心驰荡漾。

  因而来国公府更加殷勤了。

  他只希望哪天可以单独见到明臻。因为此事还未完全定下来, 倘若事前两人的感情就很深的话,这件事情怎么拦都拦不住了。

  况且明臻是个脑袋不好使的, 温鸿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天真稚嫩被保护的很好的女孩子么……是最容易蒙骗的了。

  可他却不敢在安国公面前展现出自己的真面目。久闻安国公风流,作为女婿性情相投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可他为了稳妥,至少要在婚后露出来。

  在安国公面前的时候, 温鸿一直都小心谨慎,作出端方君子的姿态来。

  前两日温鸿也拿着拜贴到了楚府,楚府豪奴不让他进去, 可他见到了同样要进门的五皇子祁修。

  祁修文质彬彬,见温鸿生得一表人才,又温文尔雅, 当下问了几句话,带着温鸿一同进去了。两人交谈了一下午, 相见甚欢,今天温鸿过来, 也是有意劝说安国公站在楚家这一列。

  他清楚目前安国公中立, 但站队这种事情, 还是早早的。

  秦王祁崇虽文韬武略, 亦是元后所生。但皇帝不喜爱,他天大的本事都难有皇位。提前投靠一下楚家,还能有一点肉吃。

  这天温鸿过来,守门的没说安国公不在, 让他进去了,温鸿一如既往到了客厅,一名丫鬟进来:“今天宫里有事,我们老爷进宫见陛下去了。”

  温鸿一阵艳羡。

  他可从来没有单独见过皇帝,只怕皇帝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再看这内部陈设,红木椅红木桌,富贵气象一览无遗,虽然比富丽堂皇的楚家是差了许多,但先前再怎么做梦,温鸿都没有梦见过成为这样人家的女婿。

  送水的丫鬟也杨柳腰瓜子脸,脸和小手都白白嫩嫩,红唇涂朱,眉眼带情,比他们镇子上举人老爷的小姐都漂亮,若放在青楼里,一晚上也好多两银子。温鸿心里敢想,眼睛却不敢细看。

  他接过丫鬟的水时,这名丫鬟香软小手在温鸿的手背上摸了摸:“温公子,您别浪费时间多等了,老爷很晚才回,还是先回去吧。”

  她动作暧昧,语气也暧昧。

  温鸿却不敢和他乱来,倘若是嫡小姐,温鸿正好凑巧攀更高的枝儿,可这丫鬟……事情未成功之前,温鸿是绝对不敢玩明府的丫鬟。

  他仍旧端着面容,一副君子姿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茶也没有喝,只放在了一边:“告辞。”

  这名丫鬟是安国公夫人身边最漂亮的一名,她将当时情景告诉了罗氏。

  罗氏也有些迷惑。

  究竟明荟说的是不是真?这丫头平常就没个正经。

  丫鬟想了想道:“最近六小姐和九小姐走的挺近,两个姑娘玩得好了。”

  罗氏和早年手帕交都淡了,与姐妹情分也淡了,感情都倾注在自家这群人身上。所以并不理解这些小姑娘之间要好的感情。

  她也觉得有点可能:“荟儿的确是个势利的,平常花钱如流水,她或许嫌弃温鸿家境贫寒,不想将姐妹嫁过去。不过明臻好大的本事,原本荟儿不是挺厌恶她么?最近又又在一起了。”

  “年龄相仿嘛。”丫鬟给罗氏捶肩膀,“五小姐出嫁后,六小姐在府中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九小姐回来,也是好玩伴。”

  罗氏因为操心过多,身体毛病也多,她点点头:“也是。不过荟儿这样不行,回头得提点提点她。”

  倘若姓温的人品没问题,仅仅是家境贫寒,这个还可以嫁。明臻并非罗氏亲生女儿,罗氏无法真心疼爱她,客客气气当嫡女就好,犯不着为了明臻惹安国公不愉快。

  明臻眼下也的确在和明荟玩。

  明荟找不到人陪她,便去了明臻的住处,霸占了明臻床,大大咧咧的躺在了床上:“好无聊啊,我们去骑马踏青吧。”

  明荟的丫鬟提醒道:“小姐,现在是夏末。”

  也对,夏末还踏什么青,只怕明臻也不会骑马。

  她枕着明臻的枕头:“为什么你的东西都是香喷喷的?”

  简直让人嫉妒。

  明臻的床小,明荟霸占了一大部分,明臻只好蜷缩在小角落里找个枕头抱着,她弱气的道:“我也不知道。”

  因为是体香,明臻闻不大出来,人都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好闻,偏偏殿下有几分嫌弃,她睡殿下的床,殿下都赶紧让人把床上东西换了,说哪里都是她的味道。

  眼下也不知道明荟是喜欢还是嫌弃。

  明荟抓过了明臻的手,捏捏又闻闻:“罢了,还是挺好闻的。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没晒黑,别人都像咱爹,就你不像。”

  新夜在一旁道:“六小姐也更像夫人多一些。”

  明荟听到旁人夸自己像罗氏就觉得高兴。

  时间还长,她实在不想在这里赖下去:“我们去摘桃子吃吧,现在桃子熟了,我知道有个地方长着大蟠桃,我们偷一篮子带回来吃。”

  新夜睁大了眼睛:“偷?”

  桃子几文钱一个,还犯得着偷?她实在不理解明家这个被宠坏的嫡小姐。

  明臻:“嗯?”

  明荟拉着她起来:“换身简便点儿的衣服,我们一起去吧,这和街上买的不同,旁的地方压根买不到。”

  她平常做事就有点野,明臻被放在笼子里养久了,没有见过外面太多世界,明荟拉着她出去,她也有些小激动:“是长在树上,我们自己摘么?”

  “那当然!”明荟神秘的一笑,“我还知道哪棵树上的最好吃。”

  一个时辰后,明荟带着明臻到了京外一处果园,她给了看门人一两银子,看门的一见是明荟,给她一个篮子,忙让她进去了。

  明臻看着碧绿枝叶间硕大的桃子,眼睛瞬间亮了:“哇!好大的桃子!”

  明荟笑嘻嘻的挑眉:“剥开皮就可以吃,可甜了。”

  明臻不会上树,新夜和天琴自然也不准她上树。

  明荟虽然觉得读书头疼,但跟着兄长学了一些功夫,上树当然也会,更何况桃树低矮,也容易爬上去。

  她在上面摘,摘了之后给明臻,让明臻放在篮子里。

  两个人自然弄得一身脏,加上吃了桃子,脸上也脏兮兮的。

  摘够了之后,明臻跟着明荟一起啃桃子,明荟精力充沛,最好的两棵桃树,最大最红的她都摘下来和明臻一起吃。

  两人的篮子满了,旁边也滚着一地硕大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