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京城没有太多人关心祁崇,就算关心,他们关心的也是当今秦王,是一个身份,而非祁崇这个人。
李福混迹宫廷这么多年,揣摩人心还是挺准,虽然在祁崇跟前失手过很多次。
明臻刚刚答应得挺好,可惜她的脑子还没有核桃的脑仁大,刚刚进去,她就全忘了,只记得一个秦王殿下。
祁崇的面前放着一碗药,药汁漆黑,散发着热气。
他正在处理伤口,除了刚中箭的时候是李福或者大夫处理,其他时候,都是祁崇亲自料理,祁崇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伤疤。
没有任何一个王者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哪怕这位王者还是少年。
明臻从屏风旁探出一个小脑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祁崇肩膀上的伤疤。
祁崇这时已经单手包扎好了,他将外衣披上,对上明臻澄澈双眸,拿了一旁湿手巾擦了擦手,祁崇淡淡的道:“过来。”
明臻咬了咬唇,有点生疏,还是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
祁崇在她脸上捏了捏:“怎么瘦了?秦王府没有给你肉吃?”
明臻怯怯的开口:“秦王殿下。”
祁崇指尖突然用力,明臻脸上留下了红色指印,但她还没有哭,想不通祁崇为什么捏自己。
仅仅无辜的看着祁崇。
祁崇端了药碗喝药,喝之前,特意捉弄明臻一下,让明臻尝了尝。
明臻好奇啜了一口,被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祁崇轻笑一声,一饮而尽。
第10章 明臻凑了过去,小手按住……
明臻好奇的盯着祁崇的肩膀看,虽然祁崇将衣物穿上了,但她方才进来时,还是看到厚厚的纱布包裹。
前段时间明臻的小兔子让狸猫咬伤了,天琴姐姐也是给小兔子包裹这样的纱布。
祁崇将药碗放下:“为何一直盯着孤看?”
他生得俊美,若多几分笑意,便如朗日当空。可惜祁崇平时总是冷冰冰的,别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也非俊美若神邸,而是威严冰冷,让人不敢直视。
明臻凑了过去,小手按住祁崇的肩膀:“殿下受伤了?痛痛。”
祁崇不习惯旁人靠这么近,手指曲起,在明臻额头上敲了一下:“一点小伤,不痛。”
明臻仰脸:“殿下多睡觉……嗯,还要多吃饭。”
祁崇看这小丫头话都说不清楚,脸色却很紧张,似乎痛得是她一般。
这几个月里,哪怕受了重伤,祁崇却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他思虑过多。
手上处理着民变的事件,又要操心京城中皇帝和贵妃的动作,防止皇帝悄悄夺走自己手中权力,又关注宇文一族是不是又有人拖自己后腿,做出什么荒唐事情来。
伤口上淬着剧’毒,反反复复,说小伤是假,说不痛也是假。
祁崇以少年单薄之肩挑起了重担,平灭了战乱,转身回到京城,却发现被自己保卫的人仍旧处于靡乱享受之中,压根没有半点关怀。
自从皇后去世后,祁崇便没有再得到过半分针对他本人的关心。
如李福所想,旁人的关心,无论是朝臣还是宇文一族,冲的都是祁崇身为建平帝嫡子的身份,而非祁崇本人。
祁崇对明臻道:“你称孤殿下,知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
明臻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哥哥。”明臻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是你呀。”
果真是个小傻子,什么事情都不懂。
祁崇幼而敏慧,五六岁的时候,已经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提笔可写文章,常常语惊四座,让少傅啧啧称奇。他的早熟完全是环境逼压。
明臻的境遇并没有比祁崇强多少,性格与祁崇却是截然相反。
明臻道:“殿下睡觉,多睡觉,伤口才不痛。”
明臻学着天琴照顾自己,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了床榻前:“阿臻看着殿下睡觉。”
祁崇觉得这小丫头有趣,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之后,已经到傍晚。明臻也趴在床边睡得安静,祁崇将她提起来,随手交给了外面一名太监。
晚上宫里还有晚宴,祁崇等下就要过去。
李福伺候着祁崇换了衣服:“今晚是特意给您准备的庆功宴。”
祁崇唇边一抹冷笑。
庆功宴?功劳全部都被抹消了。
祁崇身高已经与成年男子无异,身着玄色织金蟒袍,紫金冠束发,冷冽面容让人望而生畏。
他可佩兵器进出宫廷,当祁崇出现在紫宸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祁崇的身上。
祁崇本和几位皇子坐在一起,酒过三巡,安国公明义雄坐到了祁崇的身边敬酒。
众目睽睽之下,明义雄本不该和祁崇来往过近,但皇帝知晓明义雄性情,哪怕明义雄真和祁崇坐在了一起,皇帝也只认为两人这是凑巧。
这一次,对于祁崇的手腕,明义雄彻底折服。无论祁崇为人如何,他确实做出了一番大事,少年英雄不过如此。
他敬了祁崇一杯:“这次殿下九死一生,保了丽州太平,老臣实在佩服。”
自身魅力与所建功勋,比任何身份都更加容易打动明义雄这样耿直的武将。
祁崇看到明义雄,突然想起来自己家里的明臻。
倘若明义雄知晓自己拐走了他的小女儿,肯定又要换个态度。
祁崇性情本就阴暗难当,听了明义雄的话,他玩味一笑:“一桩小事而已,人人皆可处理,明大人莫要抬举孤王。”
这是皇帝前些天的原话。
明义雄脸色凝重,抬头看看上方的皇帝。之后犹豫再三,又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这桩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祁崇只在心头又加了一账记上。等到立夏的时候,祁崇身上的伤势也完全好了。
这一期间,北境漓王与西夏皇子都来了凌朝都城。北境与凌朝一直交好,几十年来都未起冲突,西夏前两年刚和凌朝打过仗,最后落得割地求饶,每年向凌朝进贡。
······
这日祁崇无事,在秦王府中。
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站在祁崇的房中,这名男子身形消瘦,看着倒是温文尔雅一表人才。
祁崇手中握着一卷书,听这男子在下方说了半晌:“殿下,漓王有心与您结交,臣下打听过,漓王在漓地颇受臣民欢迎,这次来凌朝,他还特意给您备了大礼。”
明臻在祁崇身旁蜷缩着午睡,祁崇放下手中书卷,抓了她一缕头发,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听了男子的话,他淡淡的道:“哦?”
男子名叫邵康,是鸿胪寺少卿。
邵康道:“您若感兴趣,三日之后,臣下在春风楼为您引见漓王。”
他看不到秦王殿下的真容,邵康面前的玉石屏风上绘着雨打残荷,房间内是淡淡的药香混着龙涎香,隐隐约约又透着几分雍容华贵的牡丹香气来。
祁崇轻笑一声:“那就劳烦邵卿。”
邵康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面对祁崇这名年岁不大的王爷时,竟比面对那些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都要有压迫感。
当面说话时,祁崇完全喜怒不形于色,自己什么个神情,却被对方尽收眼帘。
原以为隔了屏风谈话,看不到祁崇威严的目光,自己会舒服一点儿,但祁崇语调冷淡,说一句话吊人半天,害得邵康提心吊胆,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
从房里出来之后,邵康看到李福,虽然瞧不上阉臣,但李福在祁崇跟前很得脸,邵康哪怕是五品的官员,也不敢轻易得罪,他拱了拱手:“李公公。”
李福抬眼瞧了眼,点了点头,只说了句“邵大人好”,便匆匆提着食盒往秦王的住处去。
看到李福脚步未停,邵康脸色瞬间铁青,带着身后随从往外走去。
等出了王府大门,邵康才道:“狗仗人势。”
他身后的随从赶紧道:“大人莫气,李福公公在京城颇有名气,旁人都知道,他是一贯的狗眼看人低,一个狗奴才罢了。”
这边李福进了秦王的住处,将食盒中的点心一一拿了出来,他松了一口气:“御膳房的茂德全刚做的,都还热着,下面的人一路从宫里送来,就为让明姑娘吃一口新鲜。”
明臻恰恰好刚醒,她还有些迷瞪,平躺在榻上,长发垂在了枕上,略有些起床气,所以哼哼唧唧的翻过身去,像条虫子一样钻进了祁崇散在一旁的外衣里,小小的身体拱了拱,衣服盖住头,谁也不愿意理会。
祁崇捏住她的后颈:“起来,已经寅时了。”
明臻这才揉揉眼睛。
李福服侍着明臻用清茶漱口,之后亲自端了牛乳茶,送到明臻的嘴边,明臻恹恹的尝了一口。祁崇道:“下去罢。她今天胃口不好,这些都撤了。”
明臻听到要撤了,眼睛瞬间没了睡意,手指指了摆在小桌上的几道点心:“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几乎点了个遍。
李福忍俊不禁:“姑娘慢慢吃。”
祁崇在榻上倚靠着软垫,将手中兵书又捡了起来,一边看书一边看这小丫头多能吃。明臻每个都尝了两口,吃的心满意足,手上拿了一块合意饼送祁崇嘴边:“殿下吃饼饼。”
刚刚李福忘了给明臻擦手,祁崇饭前必定净手,所以嫌弃她手脏:“孤不吃甜的。”
明臻把合意饼放下,又拿了筷子夹水晶蒸饺,自己咬了一口,送祁崇面前:“这个咸的。”
祁崇掐了掐明臻的脸:“自己吃,孤不吃你剩下的。”
这边李福出去,一名暗卫恰好过来。
祁崇手下众多,李福记得一大半。这名暗卫和李福也熟悉,他看了李福一眼,瞬间变得笑嘻嘻,有模有样的扮了两个角色,将邵康在王府外和侍从讲的话说了一遍。
李福背后让人骂“狗”也不是头一次,但即刻就听到人在背后嚼自己舌根,就算涵养再好也会生气,更何况,李福还是个睚眦必报涵养不好的。
听了这话,李福咒骂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鸿胪寺少卿,也敢在秦王府外造次,心眼不及针眼大,真以为自己手段通天将来能够飞鸿腾达,皇子公主也没有他牢骚多。”
说了两句,李福又道:“罢了,这人将来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咱家也不愿计较,殿下现在有空,又在逗明小姐玩,你进去吧。”
第11章 明小姐长得简直不像人,……
暗卫进去之后,并不见秦王,只在屏风外单膝跪下:“属下田震给殿下请安。”
良久之后,屏风内传来声音:“何事?”
田震犹豫一下:“殿下房中可有旁人?”
秦王身边常年有无数侍卫环伺左右,保护其人身安全。普通事情倒不会特意避开他们,谈论一些机密的事件时,都会让他们离开。
祁崇道:“都退下。”
田震这才将事情讲了出来。
听完之后,祁崇冷淡的勾了勾唇:“孤已知悉,下去吧。”
田震正要退出,忽见一片绯红的衣角,甜软缠绵的香气也涌向了鼻端,一道幼小的身影摇摇晃晃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便是众人口中的“明小姐”了。
田震只从旁人口中听过,见倒是头一次见到真人。
明臻身着举之若无、真如烟雾的轻容纱衣,纱衣颜色绯红胜火,衣领和衣摆处以银线绣了玉兔华纹,隐隐可见珠宝闪烁其中,脖子上挂着一块玉堂富贵长命锁,墨发全都散了下来,乌黑若檀木,肌肤晶莹胜雪,两颊婴儿肥格外明显,额头上佩戴着一枚鸽血石,宝石恰恰好落在眉眼上方正中,衬得一双眸子灿烂含光。
她好奇的咬着手指:“你是谁呀?”
田震弯下腰:“小的叫田震。”
秦王声音突然传来:“退下。”
田震赶紧回了神:“是。”
等人出去了,祁崇才道:“阿臻,还不过来?”
田震下去后,李福还在庭院中指挥着下人将树木枝叶修建成漂亮样子。
出来后,田震对李福道:“可算见到了传说中的明小姐,明小姐长得简直不像人,狐妖生的一般,我的老天爷,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娃娃。”
李福轻咳一声:“你这张嘴,别胡说八道。”
过段时间秦王将去避暑山庄避暑,那边比不得这里,可不能将明臻带去。李福还在考虑将明臻怎么安置。
等用了晚饭,明臻乖乖的让天琴领走,她一边打着哈欠,一手牵住了天琴的手:“姐姐,我好困。”
沐浴更衣之后,明臻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此时初夏,天气还没有那么炎热,明臻的住处冬暖夏凉,更是觉不出半点热气来,屋里有各种香料,屋外也种植驱虫的花草,哪怕小窗开着,也没有蚊虫进来打搅,明臻舒舒服服的睡到了天明。
明臻对于自己幼年期的记忆,几乎都来自于在秦王府这些年。是随叫随到无所不能的丫鬟太监,也是金玉床象牙簟,是下午拿着小扇子在花园中扑蝶,印象最深的......还有永远都高大得看不见面孔的秦王。
几日后,秦王下了朝,便去了太后那边。
太后常年礼佛,平常都住在僻静的行宫,这次也是难得回来。
太后一族是南边施家,近些年来,施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弱了点,在南边仍旧雄踞一方。
贵妃也巴巴的讨好施太后,自从太后回宫,她每天必定是第一个到长乐宫请安的。
祁崇刚到长乐宫,贵妃这边正出来。
贵妃楚氏,艳如桃李,风姿绰约,哪怕膝下已经有了几个孩子,美貌不输少女,反倒多了几分迷人的风情。
被称作京城第一美人的楚贵妃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楚贵妃身后跟了几名宫女太监,她身着烟霞紫飞鸟祥云宫衣,乌发高叠,粉面略带几分虚假笑意。
见到祁崇之后,楚贵妃心里虽然不高兴,还是没有避开,笑着开口:“许久未见秦王,秦王又长高了不少。你是来和太后请安的?”
祁崇仅冷淡的点了点头,没有更多表示。
楚贵妃知道,因为皇后之死,祁崇一直都怀恨在心。
正是因为祁崇怀恨,睚眦必报,楚贵妃和皇帝才容不下他。
从辈分上讲,祁崇还是个孩子,楚贵妃身为长辈,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做出一副宽容随和的样子来——太后宫外,借楚贵妃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造次,毕竟她还梦想着当皇后。
楚贵妃道:“这次秦王立了功,太后可听说了。刚刚太后还在说,虽然解决叛民作乱并不困难,交代谁都可以,但将你派出去,她终究不放心。”
祁崇冷冷勾唇:“下次可要将四弟带出去,一起处理下此等小事。”
楚贵妃捂住嘴轻笑:“本宫倒是乐意,可陛下不舍得呀。陛下待四皇子,像对待什么宝贝似的,也不是只有这一个孩子,怎么能如此娇惯。”
“贵妃如果不满,明日孤让丞相上奏,将四弟送到军营历练一下。”
四皇子虽然仅比祁崇小两天,在楚贵妃的眼中,四皇子仅仅是个孩子。当真出了宫,能让祁崇这头恶狼撕得皮肉都不剩。
所以她越笑越尴尬:“本宫还有事情,先回宫去了,这些事情之后再说。”
楚贵妃回去之后,即刻将四皇子叫来,吩咐了几句,让四皇子到太后宫里请安。
平常楚贵妃总爱让四皇子祁延和祁崇相比较——自然处处都比不过祁崇。方才楚贵妃与祁崇碰面,祁崇比她高了半头,祁延却才长到楚贵妃眉毛处。
眼下祁崇跑到太后宫里请安,楚贵妃要祁延也去太后宫里请安,在太后面前露个脸。
祁延请安之后,与太后说了几句话,早就不见祁崇,他一路往外走,往自己的居处而去。蓦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两个太监谈话说笑。
“昨天六皇子缠着我,非要我把他带出去,等去了春风楼,他自个儿玩得倒好,收了一堆香喷喷的帕子和汗巾,我可是挨了一顿骂。”
“春风楼,那是个什么地方?”
“嗨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是青楼。”太监道,“和别处不同,京城里的公子哥儿,几乎没有不去的,谁要是不去,准被别人嘲笑。”
听了这话,祁延瞬间心动。
他也十四岁了,早就知晓人事,前段时间还将贵妃身边两名宫女给强要了。对于外面的世界,祁延也十分好奇。
他咳嗽了一声,叫住了前面两名太监。
这两名太监瞅着面生,不过后宫那么大,祁延也不可能看谁都眼熟。看着衣着服饰,应该是管事的太监,有几分权力。
他俩一见祁延,赶紧跪下了:“四皇子殿下。”
祁延板着张脸:“你俩违反了宫规,私自带着老六出去?”
听了这话,两名太监吓得两股战战,赶紧求饶,希望祁延饶过自己一命。
恐吓了半天,祁延才道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也让这两人带自己出去,到春风楼好好玩一玩儿。
这两名太监被祁延抓住了把柄,不得不答应,让祁延换了身太监衣服跟着出宫,等到宫外又换了原本锦衣华服。
坐在马车里,祁延得意洋洋。
一个时辰后,等下马车,祁延出来,看到“春风楼”这个招牌,跟着这两名太监进去。
马车刚停下,里面就出来一队人接。这些人面皮白净,穿着利落,应当是春风楼里伺候的,祁延被簇拥着进去,大摇大摆的进了一间上等厢房。
春风楼第三层,祁崇从上往下看,看着祁延这幅蠢样子,眼中划过一丝嘲弄。
这般蠢货草包,也只有皇帝这样有眼无珠的人,才会视若珍宝。
若非手中权力不稳,祁崇早就取了祁延的性命。不过,哪怕能取,祁崇也不会轻易杀之,祁崇比贵妃一族想象的更要沉得住气。
祁崇要让这些人活着看他上位,让他们知晓,萤火之光,难以与日月争辉,到时再一雪前耻,加倍奉还。
李福在旁边沏茶:“一切果然都在殿下的算计之中。”
祁崇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了看明臻,明臻还在一旁玩弄暗卫从街上买的陶偶娃娃。
小家伙压根不晓得自己在什么环境中,只晓得跟在祁崇身边,就是最安全的。
祁崇从盘中拈了一颗梅子糖,明臻一边玩,一边凑过去咬了梅子糖。
祁崇难得看她这么开心:“喜欢?”
明臻眼睛亮晶晶的:“阿臻喜欢。”
李福道:“奴才今天就把京城最好的捏偶师傅带到秦王府去。”
眼下不能回去,因为还有一场绝佳的好戏,祁崇正等待着,看被他关进笼子里的小畜生,如何挣扎着摆脱危机。
春风楼并非祁延想象中的秦楼楚馆,这是一家再正经不过的酒楼,不过仅有达官贵人才来得起这里。
祁延在包厢里不敢喝东西,也不敢吃什么,在这方面,他还是小心谨慎。
等了一会儿,几名声音婉转花容月貌的舞姬进了包厢,片刻之后,丝竹之音在春风楼里响起。
隔着房间,明臻都听到了乐声。听到人弹琴,明臻就想唱歌,她奶里奶气的开口,还未唱完第一句,祁崇便捂住了明臻的嘴巴:“闭嘴。”
明臻:“唔?”
祁崇道:“难听。”
明臻哼唧唧:“好听。”
李福噗嗤一笑,祁崇的目光瞬间落他身上。他赶紧止住了笑,抓了一把松子儿给明臻:“姑娘吃松子儿,不要唱歌。”
明臻看向祁崇:“殿下剥松子儿,剥好阿臻吃。”
第12章 祁崇不喜外人见到明臻。……
明臻吃松子儿的时候,皇宫里面,楚贵妃正在自己宫里休憩,天气渐热,尤其是半下午的时候,眯了一会儿,楚贵妃道:“去打听打听,四皇子从长乐宫出来,跑去了哪里。”
身旁宫女道:“应该和五皇子他们在玩,奴婢让人找找。”
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是楚贵妃生的,两兄弟关系也好,四皇子性情活泼,五皇子体弱多病,平常也不怎么说话,所以平常皇帝和楚贵妃都偏爱四皇子祁延多一些。
宫女刚走,五皇子祁修便来了楚贵妃这里。
祁修今年十二岁,生的面红齿白,俊俏无比,楚贵妃招招手,让这孩子过来,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今天中午吃了什么?怎么没有和你哥哥在一起?”
祁修如实回答。
楚贵妃拉着祁修问了许多,半个时辰后,宫女匆匆进来:“贵妃娘娘,奴婢四处都找不到四皇子。”
楚贵妃抬了眼睛:“多派些人找找,说不定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有没有人见过他?”
宫女道:“从太后宫里出来不久,四皇子就不见了。”
楚贵妃并没有想太多:“让刁俊智亲自带着人去找找。”
这个关头,楚贵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身子突然直了起来。
祁修看着楚贵妃脸色变化,忍不住问道:“母妃,您怎么了?”
楚贵妃想起自己早上见到祁崇时,祁崇冷漠嘲弄的眼神。
祁崇年龄虽小,楚贵妃在祁崇手中栽过的跟头,比在皇后手中吃过的亏都多。
她不可能不怀疑祁崇做了什么。
......
春风楼内。
祁延左拥右抱,其中有三名女子姿色尤为出众,杏眼桃腮,杨柳腰肢,穿着也和旁人不同。旁人都穿了一身淡粉,她们三人偏偏穿一身雪白,说话声娇娇滴滴,能让人的骨头变酥。
祁延随身带出来的太监阿喜左顾右盼:“殿下,带我们出来的两位公公,不知道去哪里了。”
“管他们去哪里。”祁延在美人的脸上亲了一口,挑了对方的下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房间里还有一名中年男子,这名男子看起来敦厚沉稳,眉宇间带着些不俗,祁延平时被人照顾惯了,屋子里都是一大堆人,所以并不介意旁人在场,只将人当成了过来伺候的。
这名男子见祁延神色怡然,忍不住问:“殿下,这是送您的礼物,您可喜欢?”
“喜欢。”祁延哈哈一笑,“她们着实不错,很会讨本爷欢心,陪一晚多少银子?”
男子完全没有想到祁延这样回复,他愣了一下才道:“这是送您的。”
祁延一阵狐疑。
送自己的?难不成那两名太监告诉了他们自己的身份?
不对,这人张口就叫自己“殿下”,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
祁延眼睛转了转:“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中年男子干巴巴的笑了笑,“殿下您也清楚,此番是我们江王向您示好,特意献给您的美人。”
祁延从未听说过什么“江王”,凌朝也没有被封做江王的,听起来像是个人名。
“好哇。”祁延漫不经心的道,“明天去楚府领赏去吧。”
“楚府?”中年男子愕然。
不过眼下,他来不及思考过多:“还有另一样礼物,江王也要献给您。”
“哦?也是个美人儿?”
中年男子沉默一下:“这倒不是。”
“那便算了。”祁延按捺不住自己,现在只想和美人在一起戏耍,他没有多少时间,天黑之前还要回宫,“你们下去吧,勿要打扰,阿喜,你也下去。”
阿喜同中年男子一起出去了。
这名中年男子叫做符青昊,是江王手下之一。符青昊总觉着哪里不对劲,这和他想象的场景并不相同。
今天,江王本来要和凌朝秦王会面,不知道什么原因,江王派了符青昊代替自己过来。
在传言之中,凌朝秦王少年英雄,非同一般,符青昊看到的,却是一名见色起意的半大小子。
倒是可惜了这几名貌美如花的漓地女子。
符青昊在心里感慨,果真传言都是骗人的。后两件礼物也价值连城,一对夜明珠和一把宝剑,幸好没有送出去。
阿喜在外边站着,符青昊对阿喜道:“您就是李福公公?”
阿喜年龄不大,十八九岁,听了这话笑着道:“哪能呢。李福公公是秦王身边的人。”
符青昊的心咯噔一下:“里面的不是秦王?”
难不成他弄错了,将准备给秦王的东西送了旁人?
阿喜道:“里面是四皇子殿下啊。”
还真弄错了!
符青昊两眼一抹黑,差点昏过去。
这个时候,酒楼下面一阵喧哗,片刻之后,几个人往上边来。
现如今京城太平,建平帝常常微服私访——倒也不是体恤民情,仅仅是贪慕宫外热闹罢了。
如今的楚贵妃可不是选秀进宫的,楚家当时在京城中并不起眼,贵妃的父亲是个六品官员,家中女儿貌若天仙,楚父也想借着女儿往上爬,知道了建平帝微服出行,投机取巧让楚贵妃与他相撞,两人一对眼,建平帝对这个貌美的女子起了色心。
之后建平帝才让贵妃入宫,楚家也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