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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光线造成了错觉,还是我平时不曾用那个暧昧的角度去观察过他,我忽然发现,他的下巴中间好像还有一条并不明显的凹痕。人家说,那叫做天使的指痕,是因为一个人长得实在太好看,就连天使都忍不住伸手摸了他,于是就留下了痕迹。我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他眉头一皱,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似乎越来越复杂。

我笑了笑说:“姜城远,谢谢你…”我身体一抬,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又贴在他耳边说,“真的,谢谢你!”

我想,我是真的醉了,若不是醉在酒里,就是醉在他的世界里了。

我搂着他,不想松手。

他依旧有点僵硬地保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两只手撑着床,放在我身体的两侧,影子覆盖着我。我似乎听到他的呼吸有点急,那种呼吸里面,隐约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我笑了起来:“姜城远,他们给你喝的是什么酒?是粉紫色的吗?那酒很漂亮是不是?”

姜城远替我拨开了搭在脸上的一缕乱发,说:“是的,唐柏楼说,那是特兑的。他那种人,会兑出什么好酒,只不过是他在风月场所惯用的卑鄙伎俩罢了。”我有点委屈地噘着嘴问他:“你没喝醉吗?我都醉成这样了,你还是清醒的?”他说:“一般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嘴里说醉的,都是装醉。”

我傻笑:“可是我是真的醉了啦!好醉,好醉啊…”

他想把我扣在他脖子后面的双手解开,我却搂得他更紧了。“姜城远,不要走!我…喜欢你,姜城远!”

我说:“姜城远,我喜欢你!”

我不断地重复:“姜城远,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你!”

姜城远显然是吃惊不小,忽然就愣住了,两眼越来越发直地盯着我。

我拉着他用力地一拽,他没站稳倒在床上。我挪了挪身体,趴到他的胸口。他的嘴唇真好看啊,带着一点轻轻上扬的弧度,淡淡的一点红色,颜色有点像我小时候很喜欢吃的某种软糖。

我亲了亲他的嘴。

他僵硬地躺着,瞪大了眼睛。

我笑得更肆无忌惮了,再亲了亲他。我亲得更用力,时间更长了。亲了他的嘴,亲了他的脸,还咬了他的耳朵。

忽然,他眼睛一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似乎还有某种欲说还休的复杂。我看不懂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整个晚上我都觉得他的眼睛里是有话的,他好像想对我说什么,但又好像刻意忍着不对我说什么。“姜城远,你今晚怪怪的,总盯着我看,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说:“我想把你看清楚一点,看清楚你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看得清清楚楚、彻彻底底!”

我摸着他发红发烫的脸,暧昧地笑了起来。我说:“会的,我会让你把我看清楚、看彻底的…”我的手指摩挲着他温热的嘴唇,“姜城远,我知道这不是你。可是,这是我,就是我,我喜欢你。所以,我心甘情愿…”我说完,再次用力地吻住了他。

彼此的唇齿间那阵将息未息的酒气还在,缭绕交换着,我好像更醉了。醉在他从温柔到狂热的呼吸里,醉在了那个无星无月的黑夜里。

我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

旁边微微凹陷着的枕头被摆放得很端正,他睡过的地方,冷冷的没有了温度,卧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紧张地穿好衣服跑出客厅,看见阳台上的背影,我心里立刻踏实了。

接踵而来的便是昨夜种种画面的回放,想控制自己不想都不行,我的脸唰地红了,我真恨不得冲进厨房拿冰块给自己降降温。

我小心地走到他背后,阳台上的人忽然说话了:“嗬,醒了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问他:“呃,现在几点了?我…我没找到我的手机。”他还是背对着我,伸手说:“你的手机在这里。”

我拿过来一看,十点。活动是下午,并不耽搁。

他又说:“你有新短信。”

我说:“姜城远,我…我…昨晚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他答非所问:“你不看看你的短信?”

我说:“我过会儿再看。”

他说:“你还是先看了再跟我聊昨晚的事吧。”他的语气有点冷,有点轻佻,我觉得不对劲,照他说的打开手机收件箱一看。最新的一条短信是刘靖初发过来的,是昨天晚上凌晨发来的。

而发件时间是——

是在姜城远送我回家的路上?

我记得那个时间,我们离开歌城,拦到出租车,姜城远扶我上车,我以为他会跟我一起坐到后排,谁知道他却坐到了副驾驶位。那时,我听到车内的交通广播报时,深夜十一点。而深夜的十一点零三分,“我”给刘靖初发了第一条短信:刘靖初,我听说魏杨已经知道当初我们跟舒芸那件事了。

我看着那条短信,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城远缓缓地转过身,眼神一低,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很冷,带着轻蔑,还有点凶狠和阴森。

他说:“看完了吗?”

我再看,刘靖初的回复是在十分钟后发过来的:阿瑄,他怎么会知道?

我这边紧接着就回给他:魏杨进去之后,在牢里碰到了一个他以前认识的人,舒芸出事的时候,那个人看见我们了。

接着刘靖初打来电话,但姜城远没有接。他只好又发短信过来:电话里说啊,你怎么不接?

他回:我这边不方便。到底怎么办?

刘靖初说:你说,那人看见我们,他看见什么了?

姜城远在那条回复的短信里,把我们当时是怎样翻过围墙、怎样找到舒芸、又怎样争执和打电话呼救都描述了一遍,虽然只是粗略地描述,可是跟事实不差毫厘。我看完那条短信,表情已经完全僵了。

再后来姜城远就关了手机,直到刚才开机,一整晚刘靖初都在找我,发了很多条短信。

姜城远冷笑:“刚才他还来过呢,在外面敲门,但是我没开。其实我也有点后悔,我应该开门的,我真想看看,他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会是什么表情…”

我望着对我冷嘲热讽的姜城远,倒退进客厅,跌坐在沙发背上。

原来,当时的现场真的有第四者,刘靖初没有眼花。那个人并不认识魏杨,只是魏杨无意间听到他跟他的狱友说起自己曾经目睹一场意外,魏杨再三追问,才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那人是个无业游民,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整天在城里东游西荡。舒芸出事时,他身无分文,连潮湿破烂的地下旅馆都住不了,就在丝绸厂的厂房里窝了两晚。那天,他看见了心事重重的女孩一个人走在斜坡上,看见了从围墙外飞过来一块石头砸到了女孩脸,女孩吓得往后一退,一脚踩空了,就从斜坡上滚了下去。从我跟刘靖初翻墙过来,到我们在救护车来到以前离开躲起来,他都看见了。还包括我们的争执,我们相互提了对方的名字,他也听得一字不漏。

魏杨知道真相以后,就趁他的朋友去探监时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那位朋友,并且交代对方一定要亲口转告姜城远。

姜城远知道这件事以后的反应如何我不得而知,他也是刚知道没几天,没有想到昨晚恰好会在歌城遇见我,对他来讲,那是一个绝佳的弄清真相的机会,所以,他表面上是送我回家,其实最大的目的是用我的手机发短信试探刘靖初。

他冷冷地看着我:“这短信里的一字一句,我没有看错吧?我没有理解错吧?是你?就是你?”

我不想再瞒他,点头说:“是我,那块石头是我扔的。”

姜城远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我小声说:“魏杨故意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让我们都不好过,你不要——”

“不要上当?他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我们的关系?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他突然抱起阳台上的一个花盆,恶狠狠地大吼了一声,把花盆往地上一摔!哗啦一声,白瓷黑泥,还有原本开得正茂盛的月季,纷纷碎了一地。

那刺耳的碎裂声钻进我的耳膜,耳膜仿佛也破裂了,身体里的每一个器官都在破裂,从头到脚,体无完肤。

他大吼:“你早就知道我跟舒芸的关系了,所以,一直以来你都瞒着我,让我把你当好人,你看我被你骗得团团转很可笑是不是?”

我急忙说:“不!我…我不是有心瞒你的!姜城远,我不敢说…我…我真的不敢说…”

他指着我说:“如果不是你,小芸不会进安澜院那种地方。如果不是刘靖初,小芸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还有我这条腿!…你们!我跟小芸到底欠了你们什么?啊!到底欠了你们什么啊?”

我卑微词穷,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姜城远,对不起!对不起!…”

他用拐杖狠狠地敲着地面:“哼,对不起?说对不起是为了乞求原谅,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因为你不配!你不配得到我的原谅!我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原谅你!”

我声音发抖地问他:“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你那么恨我,那你昨晚…你跟我又算什么?”

他冷笑起来,轻佻地摊了摊手,说:“昨晚?呵呵,昨晚的事,不过只是因为几杯酒而已。如果没有那几杯酒,我不会一时糊涂…而现在,从这一刻起…”他的拐杖越过地上的狼藉,拄在我面前,他跨过来,笑得更狠了,“你觉得,我还有可能会喜欢上一个我这辈子最痛恨的人吗?”

我狠狠地瞪着他,我想哭,但我命令自己不要哭:“姜城远,我不信!真的只是因为几杯酒吗?”

他说:“你信不信跟我有什么关系?哦,我知道…你昨晚说得很清楚,你喜欢我。你喜欢我那也是你的事情,至于你肯不肯接受现实,那也是你的事。我呢现在倒觉得…能用这样的方式羞辱你,多少也有点痛快!”

他勾了勾我的下巴:“你放心吧,我们之间没这么快完的。我跟你、还有刘靖初…我们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他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门又说,“苗以瑄,下次你再见到唐柏楼,替我谢谢他,谢谢他令我这个护花使者,嗯…宾至如归…”

砰。

门被关上了。

我慢慢地转过头,盯着那道被他狠狠摔过的、熟悉却忽然陌生起来的大门。

这里是我的家,从前,这里的每一颗灰尘都是我熟悉的。然而,一夜之间,目之所及却陌生得可怕。

整个世界都陌生得可怕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进卧室,看着那张凌乱的床铺,被子下面,隐隐地遮住了一点什么。我慢慢地掀开,床单上的一抹红色,红得那么妖艳,那么触目惊心。我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失去力气,我倒在床上,身体蜷着,抱着自己,想哭,却哭不出来了。

那天之后,刘靖初再问我关于那晚短信的事情,我没有如实告诉他。我只是说魏杨从他的狱友那里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我说我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至于那个别人是谁,我没有说。

而那个别人,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清晨的雾霭里有他,夜晚的江风里有他,拥挤的闹市里有他,冷清的孤巷里也有他。这座城市,没有一处没有他。

我知道,他依旧偶尔会去江边放孔明灯,有一两次我还看见他了,他都站在那晚我们静坐了一夜的石滩上,天空飘着白色的孔明灯,夜却没有再黑得那么纯粹,稀疏的浮灯,也不再那么华丽浪漫了。

有一天夜里,我一个人坐上了87路双层观光车,坐到我们上次下车的地方。

夜阑人静,我凭着当天的记忆,找到了通往晚景养老院的那条路,养老院旁边的空地上正好也晒着床单。

左起,第四行,一二三四。我走进去,走到尾,蹲下去闭着眼睛,手伸向前方。

这一次,我想说的不是“哥哥,我们回家吗”,我只想说:“姜城远,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

我已经有很多很多天不敢回家了。

我一回去,就会想到他曾经在那里给予了我天堂和地狱,想着他如何狠狠地伤我,我不敢回去了。

你知道的,我的世界曾经被烈火烧过,被车轮碾过,茫茫尘世的大海,最后只剩我一人挣扎浮沉。我以为我足够强悍了,足够勇敢了,但原来,还会有一件事,有一个人,会令我变得不堪一击。

那就是爱情,和你。

所以,姜城远,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不要对我那么残忍无情。求求你抓着我的手,把我拖出会让我窒息的泥沼!

求求你,即便不喜欢我,也不要伤害我。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伸在半空的手,手指微微弯曲着,却已经没有一双温暖的手可以被我紧握了。

我始终也没有抓住什么。

渐渐地,我听到了一点脚步声,很缓慢,一轻一重。我屏住呼吸一听再听,那阵脚步声似有还无。

我立刻站起来一看,空荡荡的黑夜,除了那些安静的床单,什么人影也没有。

我想,我是产生幻觉了吧。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当我走出那块空地,像游魂一样缓缓地背离的时候,在那些一行一行整齐晒着的床单里面,真的有一个人。他蹲在那里,一直望着我,望着我的背影,最终我们都消失在了各自的世界里。

第10章 垂下眼睛熄了灯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某天我差点昏倒在车里,我还要将我和我的家隔离多久。

那天,我和朋友一起去远郊拍外景照,拍完照大家挤在小面包车里回城,车子经过我家附近,我忽然觉得有点头晕恶心。他们都要我赶紧回家休息,开车的男生还好心地把车子开到我家楼下。

我犹豫着,下了车,站在楼下的时候,不免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我在害怕什么呢?我可是苗以瑄,以前的委屈、彷徨、痛苦、孤独、流泪流血我都没有怕过,我竟然怕自己家里的四面墙壁?

我缓缓地上了楼,进屋,用冷水拍了拍脸,然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我睡得很浅,隔壁有人开门,我听见声音醒了一会儿,后来又有人脚步很重地从楼梯间走过,我又醒了,都醒得迷迷糊糊的。窗外吹了一阵大风,窗户嘎吱作响,我没有管,翻个身继续睡。

半梦半醒间,我觉得有一双手在温柔地轻抚我的脸。手指滑过我的额头、鼻尖,停留在我微微干燥的嘴唇上。又好像,那不是轻抚,而是亲吻,有人在吻我,吻得很狠,如一种愤怒的宣泄。

过了一会儿,那个吻在慢慢地离开我,越来越轻,似真似幻的人越来越远。我想伸手抱住他,怀抱却是空的。

我知道我说梦话了,但我不知道我说的什么。

我可能是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姜城远。姜城远。姜城远!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噩梦里挣扎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响亮的手机铃声,我一下子就醒了。

天已经黑了,我觉得肚子有点疼,按着肚子坐起来,电话是刘靖初打来的。

我一接听,他那边就传来了有点嘈杂的背景声。他说:“阿瑄,这次我有机会了,我得好好教训一下檀雅。”

我静了静,说:“随便你吧。我说过,我不管了。”

他说:“好,那我就好好地给檀雅,还有那个死瘸子一点教训!”窗外一阵凉风忽然把我的睡意吹散了:“什么瘸子?你说谁?”

刘靖初冷笑说:“我就知道你会有兴趣的,我在红莓酒吧,你要来就来吧。”

我坐在床边,手轻轻地抚着床单,又转过头,看着那个曾经被某人睡过的枕头。我换了身衣服,赶去了红莓。

红莓酒吧大概是我们以前玩过的酒吧里面最能得刘靖初欢心的一家。很吵,但也不会过分吵。音乐、灯光、人海,从来不会有冷清的时候,但再热闹也总会给人热闹得恰到好处的感觉。

我进了酒吧以后,还碰见了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问他有没有看见刘靖初,他指了指,说刘靖初在吧台右侧的角落里。

我过去看到刘靖初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身旁有个化着烟熏妆的小美女正咬着他的耳朵说话。

他似乎并没有如电话里那么意气风发,他所谓的仇人此刻也完全不见踪影。我敲了敲桌子,他没听见。小美女点了一根烟想递给他,我伸手一夹,把烟抢过来,给小美女递了个冷眼:“这里不需要你,走!”

小美女觉得我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撇了撇嘴走了。刘靖初听见我说话,抬头一看:“你真来了。”

我问:“人呢?”

他说:“人?什么人?”

我说:“檀雅和姜城远。”

他醉眼迷离地一笑:“呵呵,我不那么说,你会来吗?”

我转身想走,被他一把拽住了:“阿瑄,你别走,我就是想见见你,陪我喝酒好吗?”

我没好气:“不舒服,不想喝。”

他问:“怎么不舒服?怎么了?”他看我没吭声,又说,“哦,你不喜欢喝酒,那你不喝吧,陪我聊聊天,好不?”

我说:“在这么吵的地方聊天你不觉得费力吗?”

他喝了一大口酒,大声说:“你不觉得,这样吼着说话也挺过瘾的吗?”

我也配合他大声吼:“是啊,但是我不跟一个醉鬼聊天。刘靖初,你要聊天,等酒醒了再找我。”

我又想走,刚转了身,他从背后追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阿瑄,我没醉,我也希望我醉了,可是,我醉不了啊!”

他的声音低低的,甚至仿佛有点哽咽,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到底怎么了?你先放开我,好好说。”

他说:“我不放!我一放你又要走。阿瑄,我甚至不敢直接打电话喊你来酒吧陪我,我害怕你不会来,所以我只敢撒谎,撒谎说我要打姜城远,你才会来,我刘靖初就卑微成这样了吗?”

他越说声音越发抖,手臂的力度松了,让我有一个可以转身的空间。我转身望着他:“刘靖初,你今晚到底怎么了?”

他苦笑说:“没怎么啊。”

我说:“你不说我就真走了,你爱喝多少喝多少,喝完自己回家。”

他偏着头:“家?没有家了…都没有家了还回什么家?”

我问:“什么叫没有家了?”

他不说话了,抱着我,下巴抵着我的后颈窝,身体随着酒吧里正在播放的一首慢节奏舞曲轻轻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