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一样,我看你们地鬼之间也会互相残杀。”千里看回岁秋叁,“今晚雪大,天冷,我也没想跟你动手,不如就静下心来好好谈谈。”

  岁秋叁目光温柔地看他:“好,你想谈什么?”

  “你知道的一切。”千里说,“全都告诉我。”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一定能记得住。”岁秋叁的目光透过他似乎看向很远,“当你觉得无法理解时,就去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地鬼也可以觉醒八脉。”

  千里蹙眉:“为什么?”

  岁秋叁温柔地指引着他:“千里,你试着想想,如果通古大陆只有地鬼,或者只有人类,那么它会是什么样?”

  “如果只有地鬼,那就是地狱,你们会彼此互相残杀,随处可见的杀意和滥杀无辜。”千里没有多做思考地回答,又或者是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没有地鬼,这个世界还不至于那么残酷。”

  “这世上没有东西是不死的,如果通古大陆只有地鬼,除了生老病死外,地鬼只会被地鬼杀死。”岁秋叁面上看不出悲喜,“你们也一样,除去生老病死,人杀人,也会死。”

  “你说世界只有地鬼那就是地狱是不存在的,因为在只有地鬼的世界里没有你这样的异类,而地狱的感受,是身为异类的你才会有。”

  “说到互相残杀这些事就更好笑了,千里,你是怎么定义人的?又凭什么用这些想法定义人?”

  千里眼眸中倒映着雪雾灯光下撑着伞的男人:“像你这样残害妻子全族的就不是人。”

  “原来如此。”岁秋叁毫不意外他的回答。

  虽然千里说着要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但他的怨恨还是免不了泄露几分,也许这个少年的内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那年赵家发现一名混进府里来的地鬼,死后复活要逃走时被你娘抓住,你应该有印象,你娘把人带出府时,我和你正好回来在门前撞见。”

  随着岁秋叁的话,千里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景象。

  走在最前方的母亲蹙眉神色严肃地跟身边说着话,身后是一个浑身是血,被星线缠绕困住封印声线的女人。

  千里没有看太清楚,就被身边的岁秋叁捂住了眼睛。

  母亲虽然因为嫁人的事放弃了成为族长,但赵家依旧需要她管事,有时候忙着生意,千里跟岁秋叁在一起的时间比母亲要多得多。

  “她只是一个在府中后厨打杂的普通人,因为家中病重的丈夫和三个孩子需要药钱而每日奔波,白天在赵府,晚上在医馆。”

  岁秋叁的语调不急不缓,回忆的往事却如眼前风雪一样寒冷:“而她之所以会被发现是地鬼,是因为救了一个落水的孩子,那个孩子是你的堂姐,因为她日夜操劳,无比疲惫,救完人后自己溺死在水中。”

  “她被送去了南雀,连带着那三个跟你一样大的孩子。”

  岁秋叁问千里:“如果说我杀了许多人,所以不是人,那她呢?这个一生都在为别人牺牲的女人,以你的标准来看,她是不是‘人’?”

  千里神色淡漠:“你这是在诡辩,地鬼的可怕在于他们始终会丢掉人性,变得面目全非。你是这样,你说的这个女人也会是这样,她只不过是死在了觉醒地鬼的杀意本能之前。”

  “如果她在死前觉醒了地鬼的杀意本能,那么她的丈夫和孩子才是最可怜的,因为他们都会残忍的死在自己最亲近的人手中。”

  “你对地鬼的认知都是错误的,从来没有觉醒这种事,而是被夺走。”岁秋叁说,“在某一天,某一刻,无法预见的声音降临时。”

  “这才是地鬼们拼尽全力、无论死多少次也想要改变的。”

  千里皱起眉头问道:“什么声音?”

  “只有朝圣者和地鬼才能听见的声音。”岁秋叁握着伞柄往后扬,抬首朝夜幕看去,“又或者说,它只是一道,试图杀光所有地鬼才会消失的行气字诀而已。”

  “它在这天地间寻找地鬼,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夺走你的所有情感,让你成为嗜杀的空壳。”

  千里嘲讽道:“所以你是想为自己开脱,说你杀那些人并非你的本意,而是被不知名的行气字诀剥夺了你的人性才让你变成这样的?”

  伞面往后移去,飞雪坠落在岁秋叁的衣发,落入他眼里。

  他听到了那个声音,毫无预兆的,带着浓浓杀意和憎恨,高高在上的威压,无法具象化的描述那个声音,只是一道信息,归结为一个字:死。

  可命运难以捉摸,在神谕剥夺他人性,将他变作人们恐惧憎恨的怪物时,岁秋叁看见细小的流萤飞舞,感受到这片天地对他的温柔安抚。

  随之而来涌入这具身躯的是无数死去的地鬼们。

  他们带着杀意与愤怒而来,这些不知死亡多久也无法消散的意志占据了这具身体,抵抗着敌人的神谕。

  从那天起,深爱妻儿、抛弃地鬼身份的岁秋叁就已经死了。

  岁秋叁笑了下,对着落雪的天幕说:“我已经不用怕它了,人性这种东西,不是它想拿走就拿走的。”

  “千里,这世上从没有地鬼,只有人。”

  可惜听这话的人记不住的。

  在千里听见的这瞬间冷笑道:“你说得没错,当所有地鬼都死后,就只剩下人了。”

  蹲在武院门上的邱鸿却垂眸看下方千里,神色认真道:“他是你的父亲,你为什么能笃定,你自己不会是地鬼?”

  千里想也没想道:“不可能。”

  “这是地鬼的世界,诞生在这片大陆的人,成为地鬼只是概率问题。”邱鸿朝他抬起手:“你敢死一次看看吗?”

  千里抬眼朝邱鸿看去,风雪呼啸。

第110章

  西宫墙那边的战斗波及众多,在老远也能听见宫墙被洞穿的声响。

  文修帝就坐在窗边,以重目脉观战,直到常曦公主敲门进来。

  屋内照明全靠立在床榻两边的火墙,随着开门带进来的寒风,烛火也随之摇曳。

  陆弋守在门外,常曦公主朝文修帝走去,站在不远处停下。

  文修帝缓缓转过身来,他已白发苍苍,嘴角血迹还未完全擦拭,却有着一双温和平静的眼,抬眸时望进常曦公主惊讶的眼里。

  “父皇……”常曦公主上次见到文修帝时,他的状况还没有这么差。

  如今文修帝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濒死的信号。

  “过来些,让孤好好看看你。”文修帝微笑道,“孤即将死去,死前最后想见的人,是你。”

  常曦公主略有迟疑:“是不是该让义父或者医师来?”

  文修帝摇摇头,朝她伸出手:“你陪孤说说话就好。”

  常曦公主沉默地朝前走去,在他床榻边规矩坐下。

  文修帝眼含笑意地打量她时说:“你的眉眼与皇后很像,再过几年,应该会更像她吧。”

  像吗?

  常曦公主脑海中闪过皇后死去的模样默不作声。

  文修帝轻轻咳嗽着,手中帕子咳满了血,说话也有些沙哑,似在追忆遥远的过去:“皇后其实很喜欢你,常常背着孤去武监总盟偷偷看你,偶尔会为你亲自下厨,为你准备一日三餐。”

  常曦公主听得满眼惊讶。

  文修帝嘴角弯着一个弧度:“她见你寂寞,还会以星线变作猫猫狗狗偷偷逗你开心。”

  常曦公主喉咙似被什么卡住:“……什么?”

  “后来书圣说与你年纪相仿的少年也会以相同的方法逗你开心后,她就再没去过。”文修帝轻声叹息道,“皇后不敢去见你。”

  “为什么?”常曦公主一直想知道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可以?

  常曦公主从前以为是皇后不喜欢、不在意这个孩子,可站在死去的皇后身前时,她却能感觉到莫名的温柔与宁静,就好似在告诉她,这个人并不讨厌你。

  文修帝歪着头看她:“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常曦,你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吗?”

  常曦问道:“您是指什么?”

  文修帝笑道:“你的星脉,只有八脉觉醒吗?”

  常曦公主被这话问懵了,这话听起来很好理解,却又难以理解。

  “只有八脉觉醒。”常曦蹙眉道,“体术、重目、冲鸣、行气、阴、阳、心、神庭八脉。”

  文修帝拿着帕子捂嘴,咳嗽几声后遗憾道:“你也差一点。”

  常曦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文修帝抬起眼眸,温柔地注视着眼前乖巧的孩子:“皇后不敢去武监总盟见你,因为那里有你义父,皇后害怕书圣,因为她是地鬼。”

  常曦听得眼睫轻颤,她的时间仿佛在这瞬间被静止。

  文修帝娶了一个女地鬼当皇后。

  这事起初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文修帝最初只是觉得有趣而已,这样的事情,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他给了这名女地鬼安稳的生活,却又不是那么安稳。

  因为书圣。

  “皇后知道许多秘密,她以为这些事说给别人听后就会被忘记,可不知为何孤却没有忘记。”文修帝说,“也多亏了皇后,让孤那几年时光过得很是快乐。”

  常曦知道地鬼在通古大陆是怎样的的存在,可她听后的第一反应却是:没关系。

  是不是地鬼都没关系。

  “为此孤决定满足皇后的心愿,让她离宫,再把你从书圣身边送走,让她能够以全新的身份陪伴在你左右,所以在楚家欲要毒杀她时,让她假死。”

  文修帝轻声说着,望向常曦的目光带着笑意,却让常曦感觉到几分悲伤:“可惜她还是被书圣发现了。”

  “书圣杀了皇后时,在你身边的那个孩子,也恰巧看见了那一幕。”

  文修帝给出的信息让常曦公主难以接受,她缓缓站起身,目光中的焦点颤了颤才望向文修帝,轻声问:“方回吗?”

  “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文修帝叹道,“书圣对这个孩子很特别,似乎是因为这个孩子能和某种行气字诀共鸣,从而发现……这世间的第九条星脉。”

  “觉醒这第九条星脉的人,在时间的长河中,被另一种称呼替代。”

  常曦公主因为过于震惊,忍不住往后退去两步,瞳孔颤动,倒映着文修帝微笑的脸。

  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是……地鬼吗?”

  “根本没有什么地鬼,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文修帝摇摇头,“只是我们没有觉醒不为人知的第九条星脉,当你觉醒时,你就是地鬼。”

  常曦公主恍惚从这话中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却又因为太过震惊而有些混乱,无数信息充斥着她的大脑,零零碎碎却又互相连接。

  “真遗憾啊,本以为,你会跟你母亲一样觉醒这条星脉。”文修帝嘴角止不住地溢出血来,他面色发白,已经快没有说话的力气了,“皇后死前,一直期待着能与你见面,带你离开帝都,去过平凡喜乐的日子。

  “常曦,你要……为她报仇啊。”

  文修帝微笑着注视满目泪光的常曦公主,在这份注视中,眸光的神采逐渐淡去,变得暗淡。

  他死了。

  文修帝不是朝圣者,也不是地鬼。

  他只是一个残忍的人。

  文修帝到死也在愚弄他人,给书圣留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障碍。

  常曦离开时没能记住世界的真相,却记住了皇后是怎么死的。

  *

  阴沉的天幕似乎永远也迎接不了黎明的到来。

  东野昀背着周采采,抬头看还在宫墙上的明栗,他心中总是有不好的预感,说不出的焦虑。

  青樱原本也在看宫墙上的几人,因为冲鸣脉敏锐,听见有人朝这边赶来,余光扫去时神色瞬变:“梁师兄!”

  柳琢和红绣带着梁俊侠朝这边赶来,听见声音看过来,这才发现青樱,可目光掠过青樱身边背着周采采的人时愣住了。

  两方在宫殿上方汇合,柳琢将已经止血昏过去的梁俊侠的放下交给陈昼。

  红绣皱着眉头看东野昀,似乎想得到一个答案,可东野昀也说不出话,目露歉意。

  “他的情况不能拖,我的治愈术低阶,救不了。”柳琢简单解释完就去看东野昀,也是皱眉道,“东云?”

  东野昀点点头。

  “他说不了话。”陈昼探查着梁俊侠的伤势同时问道,“是怎么伤的?”

  “有四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地鬼要带走周子息,阻止的时候受的伤,人也被带走了。”柳琢沉眉看着东野昀的同时长话短说,“似乎是用的转移法阵。”

  陈昼专注使用阴阳双脉治愈术,可他并不擅长,再加这是阴阳咒术造成的伤害,更没什么经验,因此脸色越发难看。

  青樱知道就算是师兄也很棘手,论治愈术,或许得找宫墙上的某位朝圣者。

  宫墙上的明栗也注意到下边的情况,于是对相安歌说:“你下去,我欠你个人情。”

  相安歌扫了眼对面书圣三人:“你确定你要一个人?”

  明栗说:“足够了。”

  “那行。”相安歌的战意也不是很高,听明栗这么说,便干脆瞬影去帮她救人。

  “大言不惭。”崔瑶岑话音刚落,人已握剑朝明栗杀去。

  崔瑶岑的速度很快,下方观战的青樱都看得心头一惊,差点就要喊出句师姐小心。

  在明栗的神迹异能重目·观星范围中,却早已预判到崔瑶岑的攻击点,因此从容避开,任何在她观星下的星之力波动都会被捕捉到。

  崔瑶岑的身法诡异,剑招凌厉狠辣,一剑飞万仞,无比强势,可明栗规避的身法却让崔瑶岑看得心惊。

  叶元青的飞花归意身法!

  “你怎么会?”崔瑶岑震惊回首看以飞花归意来到她身后的明栗。

  明栗微微笑道:“这种东西,看一次就会了。”

  元鹿挠挠头:“啊,就是这种态度,难怪我偶尔也会讨厌你。”

  话音刚落,明栗朝他点去一击束音,在元鹿刚才站的位置炸出一道大坑,石屑飞溅。

  瞬影躲开的元鹿眉头微蹙,这威力……

  “既然我们彼此互相讨厌,那就干脆只留一个活着。”明栗望向站在原地没动的书圣,轻轻挑眉,“如何,还想废除我的行气字诀吗?”

  如今再没有限制她星之力的存在,朝圣之火散去,过去的与现在的星脉合二为一,连明栗自己都深觉如今的力量过于强大,需要去探索平衡。

  寒风吹拂,掀起书圣的衣袂偏飞,他叹道:“如果有必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书圣说完就朝明栗点出生灭,两股无比强势的天地行气碰撞在一起,将宫墙上的积雪震碎散开,宛如在此地下了一场大雪。

  崔瑶岑与元鹿也没有只是看着,彼此使出自己的神迹异能朝明栗杀去。

  剑刃飞闪将被掀飞在空的雪粒子击碎,崔瑶的神迹异能出自冲鸣脉,名曰·吞息。

  在崔瑶岑身法诡谲地靠近明栗时,在明栗周遭的一切声音消失不见,就连自己的星之力流动声响也听不见。

  书圣的生灭割断明栗几缕发丝,崔瑶岑充满杀意的一剑朝她正面斩去,同时在明栗的身后元鹿从天而降。

  体术脉·万神之躯。

  元鹿的体术脉被强化至世间最强,哪怕只是轻轻点下你的额头,也可能被瞬间洞穿,若是被元鹿这一拳击中,将会当场碎裂成渣。

  宫殿屋檐上的相安歌在救人时也止不住往宫墙上方的明栗看去,看到这时已经皱眉。

  在那瞬息之间,崔瑶岑与元鹿耳边听见了碎裂声响起,像是瓷器或者镜子被打碎的声音,明栗身边突然出现无数反射光芒的碎片。

  神庭脉·双镜。

  折射的星之力化作一道道行气字诀束音反击靠近的两人。

  这是明栗在破境时觉醒的第二个神迹异能,在天坑时也是靠双镜的反射破了叶元青的诛心。

  束音的爆炸范围又扩大了,元鹿不断瞬影位移躲避,而崔瑶岑攻势太猛刹不住,又不像元鹿被强化的是体术脉,反应过来要撤离时慢了半步,脸边就被炸出血花。

  书圣抬手,使用他的神迹异能,行气脉·万法,世间万字术法皆由他掌控,就算是朝圣者,也可以造成行气脉的压制,因此沉声道:“废除。”

  可被双镜折射反击的无数道束音并未停下,反而是明栗朝书圣抬起手道:“废除。”

  两股厮杀的天地行气突然被消失。

  书圣的生灭被撤离了。

  ——怎么会?

  ——不可能!

  崔瑶岑与元鹿皆沉了脸色,除了书圣的神迹异能·万法,没有人能压制朝圣者的行气脉。

  相安歌收回目光,心中惊讶,她这境界……似乎比以前更强了。

  宫墙上的碎裂声响个不停,元鹿与崔瑶岑被逼退老远,此刻离明栗最近的反而是书圣。

  “看来号称行气脉最强的你,也还差了点。”

  明栗余光扫向被双镜逼退去自己后方的崔瑶岑与元鹿,“我最后再问一遍,我师弟在哪?”

  “他的下落,在事情结束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书圣淡声道,“你也不必知晓。”

  崔瑶岑厉声问道:“你先把元西交出来!”

  “别惦记你那没用的弟弟了,他已经被我做成了器术双象供我师妹玩乐。”明栗回首朝崔瑶岑看去,满意地看见她震惊的目光,“若是非要找他,我也可以满足你,多做一个双象并不费事。”

  “等等等等,先别急着冲上去跟她同归于尽。”元鹿拦住咬碎牙的崔瑶岑,皱眉道,“明栗,你这状态可不对劲,你真的只是八脉满境吗?”

  这话换来了短暂的安静。

  “你以为呢?”明栗似笑非笑道,“一个两个都被道附带心之脉力量的行气字诀影响,被早就死了不知道几百几千年的废物们的意志吞噬,自诩救世主要杀光所有地鬼。”

  “说到底,只是因为没有觉醒第九条生脉而不甘心。”

  元鹿听得脸色微变,“你果然看见了不一样的。”

  崔瑶岑却杀红了眼:“事到如今你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你站在地鬼那边的事实!什么第九条生脉……”

  “你冲我叫什么,如何杀地鬼再简单不过,只要废除生脉,就不会复活,说到底他们的复活只是因为觉醒的生脉没有被摧毁而已。”明栗目光幽冷地看向崔瑶岑,“破境时你们明明也看见了,所有人都能从这个世界感知星之力,从而觉醒星脉力量,有的人只觉醒了生脉,有的人却没能觉醒生脉。”

  “从来就没有地鬼和人类之分,有的只是八脉对生脉的围杀。”

  “因为最初仇视生脉的那一批八脉满境,留下这道天地行气的八脉满境们,是那么的不甘心,且自大,试图创造属于八脉的世界,而非九脉。”

  “无数个朝圣者被神谕影响帮忙完善只有八脉的世界,导致后来的人们逐渐丧失能发现生脉的能力,直到八脉满境后才能够看见。”

  地鬼不会选择破境,因为破境就代表一定会被神谕发现,能修行到生死境的地鬼,都不会想让自己被神谕夺走人性。

  留下神谕的那些朝圣者们才是狡猾又残忍,算计了所有觉醒生脉的人,剥夺他们的人性,让他们成为怪物被人厌恶追杀。

  元鹿望着明栗喃喃自语:“你为什么能做到半点不受影响的?”

  明栗淡声道:“我并非不受影响,只是将它骗过去了而已。”

  这就是她破境后性格大变的缘由,让神谕认为她已经受到影响。

  “你们分明都知晓地鬼的来由,却依旧选择顺着神谕的意识去做,诛杀地鬼,彻底抹去生脉的存在,去创造只有八脉的世界。”

  明栗看向书圣:“你杀了那么多地鬼,也不像他俩那么笨,你这面具,就是隔绝神谕意识对你的影响,我可不信你什么都没察觉到。”

  书圣却问她:“所以可以复活的第九条生脉,你觉醒了吗?”

  原本要开口发问的崔瑶岑与元鹿听后都顿住,盯着明栗等她的回答。

  可明栗还没有回答,夜空中又有一颗荧惑之星被点亮了。

第111章

  在夜空中出现第一颗荧惑之星前,东野狩正在天璇院跟曲竹月等几位院长看弟子们夜考。

  今年的点星会已经进行到比试的第二轮,夜考地点在天璇院,被法阵圈起来的丛林深山中,七院弟子们正想办法通过重重关卡。

  这又是一批前途无量的孩子们。

  都兰珉靠着虚化物骗过其他六院的人,在一圈火堆中绕去最前方,抢了摇光院弟子辛辛苦苦烤了许久的红薯,这弟子望着忽然空了的双手懵逼时,瞬影到树上的都兰珉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反应过来的少年郎们咬牙切齿地叫着都兰珉的名字,纷纷朝他杀去誓要夺回最后一个烤红薯。

  观战台上的曲竹月看得轻轻摇头。

  夜里下着小雪,在夜考的弟子们各自想办法在比试场中度过这个寒冷的晚上。

  天枢院弟子拿着树枝在地面写写画画,旁边的天璇弟子听着他认真的讲解点头。

  看见的天玑院弟子纳闷问他俩:“咱们不是竞争对手吗?你跟她讲什么呢!”

  讲解法阵的两人听后彼此对视,这才恍然大悟。

  天权院弟子目光幽幽,看着和谐谈论法阵的少年少女觉得嘴里的烤红薯变得无比酸涩,冷哼声无情嘲笑:“俩呆子。”

  摇光院弟子抬头看着树上的都兰珉咬牙切齿:“你下来!”

  都兰珉剥着红薯,一脸欠揍:“你上来呗。”

  摇光和开阳院的弟子因为星之力耗尽不想继续瞬影浪费星之力,弯腰在地面捣鼓,捏出雪团朝树上的都兰珉砸去:“那是我的烤红薯啊啊啊!”

  都兰珉:“嘿嘿!”

  因为都兰珉在下边过于嚣张,引得其它六院的弟子嗷嗷叫,观战台上的黑狐面望天不语,身边的殷洛跟付渊都朝他看去。

  “别看我,不是我教的。”黑狐面抹了把脸,镇定道,“他这欠揍样,一看就是我师兄教出来的。”

  “这小子不该在玉衡,该去你们天权。”付渊扭头看殷洛。

  殷洛瞪回去:“我天权不收奸商。”

  黑狐面也看他:“你不也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当初过山挑战你骗我的事。”

  殷洛:“那不叫骗,那叫合作。”

  黑狐面望着他冷笑。

  殷洛一副我跟你说不清的样子哼声悄悄躲去付渊后边。

  付渊尽职地观察天玑院弟子的表现,拿起笔在记录册上写写画画,漫不经心道:“说起过山挑战,我记得有一年的点星会你们谁也是跟都兰珉一样偷了我烤的红薯?”

  黑狐面举起手:“首先排除我。”

  殷洛也举起手道:“其次再排除我。”

  付渊:“不是你俩是谁?”

  不远处的天玑院长邬炎回头提醒自家徒弟:“就是他俩,还有陈昼跟青樱,为师看得清清楚楚。”

  天枢院长郸峋屈指轻敲桌面,懒洋洋道:“好端端的抢别人的烤红薯作甚。”

  开阳院长师文骞在记录册写写画画的同时也道:“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印象,是陈昼带的头。”

  曲竹月也道:“付渊烤了不少,但只吃到一个,青樱拿得最多。”

  捧着茶杯的东野狩:“……”

  你们为什么把这种事记得这么清楚?

  “这种事有点似曾相识。”天玑邬炎摸着下巴回忆着,“好像我当年参加点星会的时候也发生过,同样的大雪天,我先发现的红薯地,一个人刨坑生火烤红薯,明明埋了不少,回来却只有一个。”

  无人回应,寂静蔓延。

  邬炎皮笑肉笑道:“你们都不说话,意思是你们都拿了是吧?”

  师文骞率先指认:“我是看郸峋先拿的。”

  郸峋指曲竹月:“我是跟着竹月才发现的。”

  曲竹月毫无心理负担地指东野狩:“是师兄先拿的。”

  邬炎扭头看东野狩,目光谴责:“就是你这么教的陈昼跟青樱吧!”

  东野狩:“……”

  他想开口为自己辩解,是玉衡跟天权先拿的,但想到这两位已逝的故友,又默默闭嘴。

  东野狩叹道:“我今晚请你们吃烤红薯。”

  邬炎顺手拿过东野狩面前的记录册帮他写,“赶紧去,一个都别差啊。”

  东野狩喝完杯中热茶后才起身。

  曲竹月看他离开的背影,师文骞道:“这大冬天的,他坐这一直捧着茶杯没换过,以前没见他这么怕冷。”

  “石蜚没用吗?”郸峋扭头问曲竹月。

  曲竹月收回目光,轻轻嗯了声。

  随着她给出的回答导致气氛有些凝固时,天现异象,在北斗院长等人后边打作一团的付渊三人同时抬头看去,原本黑沉的夜幕被一颗妖冶的红星点亮。

  夜考场地中的七院弟子们都被天上异象吸引,纷纷停下对都兰珉的围追截堵,抬头目光震惊地看着那颗荧惑之星。

  都兰珉眸光发亮:“这方向……诶!”

  夜雪纷飞,趴在桌前练字的文素揉了揉眼睛,起身去关窗户时被夜空红星吸引,问还在院里练箭的顾三:“那是什么?”

  顾三拉着弓弦,正睁只眼闭只眼,听她问话才抬头。

  那是代表通古大陆有人破境成为朝圣者的象征。

  星辰闪耀在遥远的大陆中天之地。

  东野狩刚走出天璇院,在沾满积雪的小道驻足,道路两旁是挂满果的柿子树,这条路很长,也掉了满地鲜红的柿子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