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朝着西墙外走去。
也看见了藏在宫墙之上的生死境。
常曦公主骤然睁眼,起身朝外瞬影而去。
在高高的宫墙之外,夜色下的黑井依旧沉默,雪地中的脚印凌乱,血色还未被全数掩盖,但只要这一夜大雪不停,那些痕迹总会消失。
楚晓提着夜灯往宫墙内走去,却忽然被漫天而来的星之力威压震慑停下脚步,双膝颤抖时震惊抬头看去。
两道身影同时落在高高的宫墙之上。
明栗与常曦公主望着下方脸上沾血的楚晓,各自皱眉。
第100章
自上而下的星之力威压让楚晓感觉呼吸困难,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突然咆哮的风雪让站在宫墙上的两人显得无比巨大又恐怖。
楚晓甚至有些看不清这二人。
西墙这边的恐怖星之力威压惊动禁卫军们,原本守在书房外的陆弋当即带队赶去。
明栗没想到会在这看见一个普通人,在她眼中,连一脉满境都没有的楚晓约等于普通人。
可这名看似柔弱的普通人却身上染血,联想在这里消失的窃风鸟,明栗没有轻视。
倒是常曦公主盯着下方楚晓对明栗说:“她就是梁俊侠要找的那位楚姑娘。”
常曦公主知道那名琉璃子是北斗弟子,虽然不知道明栗为什么来这,却还是顺便告诉了她。
这情报来得正好。
“是她啊。”
明栗有些惊讶,看向楚晓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
风雪太大,威压让楚晓没法抬头,更别提仔细打量上边的两人,她心中惶恐,这完全是预料之外的情况。
光是这威压就能轻而易举地了结她这一生。
求生的本能与对死亡的恐惧让楚晓拼死挣扎,偷偷召唤去追人的姚巢。
姚巢肯定也想不到自己才走开一会,后方局势瞬变。
楚晓的安危最重要,所以他收到信号当机立断放弃去追雪音,回头朝楚晓的位置赶去。
宫墙那边传来的威压不容小觑。
楚晓此刻将所有希望都寄于赶回来的姚巢,却发现星之力威压忽然被撤去,高墙上其中一名人影瞬影落地在她身前。
在黑色的影子覆盖下,骤然撤去的威压却让楚晓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她急切地抬头,这才看清站在她身前的人,是她不认识的,没有在帝都见过,不在她所知晓的权贵世家之中,却有着决定她生死的强大力量。
“楚姑娘。”眼前神色淡然的少女垂眸盯着她说,“你知道我哥哥被关在哪吗?”
楚晓瞬间睁大眼,不敢相信。
随后一步来的常曦公主也有些惊讶。
书圣告诉明栗,东野昀被关在地星死牢,是文修帝默认,由五皇子常寒禾来审问。
如今明栗已经知道楚晓的心上人就是常寒禾,今晚她出现在这,或许她也是知道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明栗不由觉得好笑。
明栗迎着楚晓震惊的眼眸又道:“我哥哥,就是那个送你回帝都的人。”
东……云吗?
他竟然有实力如此强大的妹妹吗?
单论星之力威压,东野昀也可以做到给她生死压迫,周采采也可以,只是这些人没有理由,也从未对她使用过。
可楚晓判断并非以星之力威压来断定明栗的强势,而是在皇宫这样的地方,一个不知名旅人的妹妹,竟能如此肆无忌惮。
连周采采这样的人都得收敛,她凭什么可以这么强横?
楚晓还没能接受眼前的信息,星之力威压再次降临。
明栗问:“在哪?”
楚晓双手捂着喉咙,眼中血色隐现。
她意识到自己再不说会死的!
楚晓艰难地伸出手指向后方黑井。
“原来你真的知道啊。”
明栗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却让楚晓感觉自己被利剑贯穿。
可明栗没有跟楚晓多做纠缠,她现在只想先找到人,于是瞬影离开楚晓朝黑井而去。
楚晓感觉威压撤去,松了口气的同时惊惧地朝后方看去,却见地面一道道黑色的光墙升起,阴森肃穆,连接着天与地的高度,带着浓浓的压迫感将明栗阻拦击退。
星之力厮杀爆发的劲风让楚晓忍不住抬手遮掩。
无数黑影自天上降落,顶着风雪降落在黑井前方并列成排,黑金色的长衣上沾染雪粒子,武监盟的总监察使们神色严肃地看向明栗。
赶回来的姚巢见到眼前的一幕反而有些懵,怎么回事,他才离开没多久,怎么回来就天翻地覆了?
从宫墙那边赶来的陆弋带着护卫禁军,金鳞铠甲在月色下闪着光芒,一队轻骑在最前,陆弋护在常曦公主身前挡住裹挟星之力的劲风。
楚晓看见回来的姚巢终于松了口气,咬着牙从地上站起身时,却听后边的常曦公主开口道:“把她拿下。”
又是武监盟,还有禁军统领在,这少女肯定活不了多久。
楚晓是这么想的,她刚站稳身,却发现禁军朝自己走来。
为什么是我?
楚晓表情僵住。
她没有听见常曦公主在宫墙上跟明栗的对话,否则这会就该有多远跑多远。
姚巢瞬影而来,将她拦在身后,对陆弋说:“陆首领,是否抓错人了。”
陆弋侧身,对身后的常曦公主垂首道:“这是六公主的命令,也是陛下的命令。”
姚巢这才发现站在后边的常曦公主,脸色微变。
常曦公主走出来的那瞬间,楚晓神色有几分慌张,却极力掩盖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常曦公主会拦下她?
是因为知道什么了吗?
可不应该啊!
常曦公主看着楚晓颤抖的眼眸,往前走去一步。
在陆弋记忆中,六公主并不是一个威严冷酷的人,她天真烂漫,乖巧懂事,偶尔有人在她面前犯错,也会得到温柔的宽恕。
像现在这样看她对一个人冷眼相待,陆弋等人反而觉得稀奇。
姚巢说:“六公主,这是段家的人。”
常曦公主问:“毒害我母后的楚家人,是五皇兄那边的人吗?”
姚巢还真不知道楚晓是这个身份,一时被常曦公主给问懵了。
楚晓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脸色变得煞白,风雪扬起她的衣发,冰凉的发丝贴着同样冰凉的脸颊,感觉不到温度。
“没听见六公主的话吗?”陆弋侧身对禁军道:“把人拿下。”
“等等!”禁军围上前来,姚巢在前方划出一条星线,“六公主是否有什么误会,还请等五殿下到来再动手。”
姚巢接到的命令是保护楚晓,常寒禾的意思是无条件保护她的安危,所以姚巢没法让楚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禁军带走。
在姚巢与禁军起冲突时,忽然有数道星线立在楚晓身前形成困阵,将她困守其中。
姚巢与禁军同时朝前方看去,被地星死牢的黑墙拦退的明栗抬手朝楚晓布下困阵。
楚晓被困在法阵中,扭动僵硬的脖子朝明栗的方向看去,这似乎……不是要救她的意思。
陆弋上前对明栗沉声道:“明圣,还请放弃前往地星死牢,没有陛下的命令,就算是你也无法从地星死牢把人带走。”
明圣?
北斗明圣?
那位复活的朝圣者?
楚晓才站起来没多久,被常曦公主认出来时也没有如此恐惧,此刻却迎着明栗冷淡的目光忍不住颤抖地瘫倒在地。
雪花沾着她脸颊来不及擦干的点点血水坠落。
脑子里回放着明栗对她说的话:
——你知道我哥哥被关在哪吗?
——我哥哥,就是那个送你回帝都的人。
世人都只知道大陆最年轻的朝圣者有一个以生死境比肩朝圣者的父亲,却很少有人记住,她还有一位兄长。
楚晓想起曾经她问东云,为什么你喜欢游走天下,却要定居北边七星城。
东云回答她,说我喜欢游走天下,也喜欢北边,因为北边有最厉害的朝圣者。
楚晓问:“你觉得她是朝圣者里最厉害的吗?”
“那当然。”东云说,“我的朋友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楚晓认为这世上最厉害的朝圣者是书圣。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适合。
楚晓放弃东野昀,选择去往夺取权力的世界。
却忘记在这片大陆,权力也只掌握在仅有的几位强者手中,拥有绝对力量的强者,将无视权力的支配与威胁。
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曾离站在世界顶端的人那么近。
楚晓瞬间崩溃,瘫倒在地惨白着脸甚至有些无措,她的视线越过明栗朝道道黑墙之后的黑井看去,那下边关着的人,原来是燕台东野一族,是东野狩的儿子,是北斗朝圣者的哥哥。
*
西墙外的星之力威压让靠近皇宫的人都有所感应,随后升起连接天幕的地星死牢黑墙,在帝都远处的人都能看见。
太子刚刚沐浴更衣完,出来就感应到远处的威压,站在窗前能看见远处的一道道黑墙,在风雪中透着浓浓的压迫感,哪怕隔着这么远依旧依旧让人感到不舒服。
阿奴从外边进来。
太子望向他问:“怎么了?”
“明圣擅闯地星死牢,武监盟和禁军出动了。”阿奴说,“六公主也赶了过去,但不必担心,书圣也在。”
太子确实不关心这些事,也轮不到他关心,他朝寝榻走去,揉了揉眼睛问:“明天能跟采采玩吗?”
刚才下人来报,周采采跟人去了地星死牢那边。
阿奴低垂着头,没有告诉太子:“只要太子殿下愿意就可以。”
太子听后高兴地弯了下唇,拿起周采采给他折的千纸鹤和青蛙躺下。
阿奴就守在旁边。
*
黑井下阴暗潮湿,地上似乎有水,老鼠爬行而过时带出细微的声响,因为去了前方黑暗深处的伙伴通通有去无回,所以它们也不敢再往前。
因为饥饿而焦躁的老鼠们,忽然发现有东西坠落在地,血水流淌,饮血的老鼠踩着裙摆和衣袖,低头啃食这人指尖时忽然被星之力定住。
浮生对调。
原本活蹦乱跳的老鼠当场倒下。
浑身是血的人在黑暗中睁开眼,五指艰难地撑地起身,嫌弃地挥开还围着她转的老鼠们,一手点在阴阳双脉,暂时止血进行自愈。
周家的神迹异能·浮生对调,能够对任何活物进行调换,周采采别的灵技没怎么练,就自家的神迹异能研究练习得勤奋。
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哪怕心脏被击碎,只要没有被粉身碎骨,还有一丝星之力运转这,就能进行调换。
不幸的是她的神迹异能对楚晓无效,幸运的是,在她彻底死去前,这下边有老鼠主动朝她走来。
与她的哥哥周逸比起来,周采采经常练习浮生对调,因此常游走在生死边缘,周家主有段时间为此大发雷霆,斥责她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做事不考虑意外。
可周采采只是好奇自家的神迹异能的极限和用处,它确实是最好的保命技,可如果只在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使用,那才是“不考虑意外”,万一不熟练反而失败了呢?
亏得她从前不要命的练习过,否则也不能在生死境的杀诀下撑到落地遇见老鼠时还有一口气。
最幸运的还是老鼠自己朝她走来了。
在第一次浮生对调时限到达之前,周采采伸手抓住另一只活着的老鼠,虚弱的声音在井中黑暗说:“多谢鼠兄救命之恩啦。”
*
今夜文修帝依旧坐在榻上看窗外飞雪,庭院里的红梅又开满了枝头,他张开手看掌心的头发,似乎又比昨日白了许多。
因为文修帝不喜欢看梅上染雪,所以庭院中有宫女们日夜不断地在冬夜里清理梅花枝上的积雪。
五皇子常寒禾今晚例行来跟文修帝汇报朝中事务,需要从文修帝这边获得批准。
他来时外边还一切安好。
直到陆弋离开门外,带着大批禁军离去。
常寒禾蹙眉朝外看了眼,垂首对文修帝说:“父皇,儿臣也过去看看。”
“你再陪孤多说说话吧。”文修帝却道,“孤时日不多了。”
站起身的常寒禾又重新坐下:“父皇莫要说这种话。”
文修帝笑了笑,背对着常寒禾温声道:“如果有让人能说真话的灵技,或是神迹异能,你说这会不会让我们父子更加坦诚?”
常寒禾听得心头一跳。
“寒禾。”文修帝宠溺地叫着小辈的名字,“孤立的太子,是否不合你的心意?”
常寒禾眉间微蹙,低垂的眼眸明明灭灭,他静坐在软垫上,太子也曾坐在同样的位置,安静地看向窗外红梅白雪,可他看的却是文修帝的背影。
“儿臣确实有些不明白。”
常寒禾淡声说,“可这既然是父皇的决定,儿臣也没有权利干涉。”
“让你以为除掉平山就能成为太子,是孤不对。”
文修帝五指握拳放在唇边轻咳声,遮掩了嘴角的笑意,他不用回头,也能想到此刻的常寒禾颤抖的眼眸中是何等震惊。
“不过孤也会给你机会。”文修帝说这话时,外间有人来报,“禀陛下,五公主在西宫墙外发现了毒害皇后娘娘的楚家遗孤,陆首领抓捕时遭拒。”
常寒禾回头看去,袖中双手紧握成拳,额角已有青筋隐现。
“常曦虽然表面不说,但她心里很介意杀害皇后的存在。”文修帝叹气,“可这女子又是你喜欢的人,孤这些年看你为她隐藏身份也很辛苦,便从中帮了不少,让常曦也没有发现。”
“可如今常曦知道了,便再不能瞒下去。”
常寒禾看上去一张脸面无表情,指甲却已掐进肉里,瞳孔紧缩。
文修帝帮他隐瞒楚晓的存在,是常寒禾万万没想到的,却又在听他亲口承认后,想起从前的侥幸,现在看来竟是早有预谋。
“这对常曦也不公平。”文修帝不紧不慢地说着,“孤也许明日、后天就会死去,这天下还是你们的,你将心爱的女人给常曦,让她平息怒火,孤将太子的位置给你,如何?”
常寒禾还来不及去思考什么,文修帝又道:“你也别想着等孤死后再做决定,晚了可就来不及了,也别想着去杀太子,只有成为太子的人,才能得到孤和书圣的庇佑,才能不死。”
“寒禾,你是要心爱的女人,还是要你为之努力十多年的太子之位?”
文修帝侧目朝后方的五殿下看去,他眼尾上扬着,是压不住地愉悦之色,哪怕是将死之人,却依旧玩得很开心。
他养了这个孩子二十多年,从小培养他的野心,给他希望又一次次将其冷落,让他心生憧憬,渴求自己的垂怜,为之努力。
或许是常寒禾做得太好,什么都按照他预想的来,倒是让文修帝觉得有些无趣。
是个无趣的孩子啊。
直到楚晓回到帝都,回到了常寒禾的身边。
文修帝总算在常寒禾身上找到了有趣的地方。
屋门被人从外打开,候在外边的禁军等着屋内人的明栗。
文修帝说:“楚晓死,则太子死。”
常寒禾即将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存在。
只要抛弃楚晓。
*
地星死牢的黑墙连接天地,排列成一道道圆形围住黑井,从中透露的威压堪比朝圣者,只针对明栗一人。
书圣说过,在明栗没有得到文修帝的命令去地星死牢找人时,会引来他出手。
这万丈星墙就是拦住明栗的第一道手段。
书圣甚至还没亲自到场。
之前与明栗过招的朝圣者,都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用尽全力,与没能破境的明栗比起来,他们其实有着巨大的优势。
明栗能找到其他人的破绽,却对书圣暂时没有办法。
书圣的破绽是什么,在以前她就没能发现。
可这并不能拦住明栗要去地星死牢找东野昀的决心。
帝都街道上的陈昼与北境外族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远处的万丈星墙看去,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书圣出手了。
拎着酒坛子的幽游族战士冥土摇摇头,转回目光看向陈昼说:“她不该先选去那边的。”
话音刚落,余光就见站在不远处的同伴们都消失了,街道积雪不见,空中却仍旧飘落着雪花。
神莹幻术。
不知从何时开始,冥土就已经进入幻术领域。
陈昼仍旧站在原来的位置,对于冥土看过来的警惕目光扬了下眉:“我其实对窥探别人内心痛苦深渊这种事不是很感兴趣。”
“但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就勉为其难地看一看。”
冥土收敛心神,凝聚神庭脉的力量专注自我,却还是被对方的心之脉力量拉入回忆之中。
青草翠绿的平原上大火席卷了后方的营帐,将逃跑的人们都卷入其中,骨骼碎裂的声响如火焰吞噬枝干——陈昼还未看到深处,冥土就已发动神庭脉高阶灵技·克己,自断五感与星脉连接,也隔断了神莹幻术。
冥土从燃烧的平原回到积雪的街道,后果却是眼眸灰蒙动弹不得,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自我意识。
陈昼抬手间,悬浮在空的细长青叶翻转时如尖锐刀刃,随着破空声响朝冥土杀去。
神莹幻术将其他人都短暂困住,只有冥土是最先破术出来,却无法动弹,这本该是一击必杀,却被一道白影瞬影上前拦下。
连发色都一样雪白的女人手中抓着几根形象缠绕住带着杀意的青叶,幽游族的战士之一,冥水睁开白色的眼眸看向陈昼,声色冷淡:“这里可不止你一个心之脉神莹境界。”
被缠绕住的青叶翻转闪着幽幽光芒,照进陈昼黝黑的眼眸中,与对面耀眼的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之前困在神莹幻术中的北境外族被冥水带着破术而出,各自戒备,形成的星之力威压让天上落雪到一半就被消解,冥水扬手在冥土眼前一挥而过,阴阳双脉的治愈术将灵技·克己的负面效果清除。
陈昼看上去依旧懒洋洋的,还有心情夸对方一句:“心之脉神莹,又会阴阳双脉高阶治愈,你们幽游族的人修行不差嘛。”
冥土抹了把额上冷汗,对陈昼的警惕却比之前提高了不少,听他这话只觉得是嘲讽,再加陈昼刚窥探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对此有些恼怒,冷笑道:“其他人无关紧要,杀了他。”
虚化物透明的水团凭空而出,就如天上落雪,却比之更甚,密密麻麻遮掩天上月光,带着杀意朝下方陈昼杀去。
陈昼指尖微动,刚要出手,却听清脆的铃音响起。
原本站在街墙上的北境外族忽然倒下去,坠落时面朝上,已经灰蒙的眼眸中不可置信地倒映着取代他站在街墙上的黑影。
这人抬起手,腕上铃铛颤动,可见铃铛里翻转这一朵小小的青色樱花,铃音波纹横扫整条街道,将虚化物的水团精准击破。
冲鸣脉高阶灵技·地神音杀。
它会追逐范围内的一切声响将其毁灭,此刻下方所有人心脏跳动的声音也在追杀范围,冥土与冥水等人脸色瞬变,各自瞬影后撤,原本朝陈昼杀去的北境外族在此时通通调转步伐离他越远越好。
风雪吹着立在街墙上的黑影衣发飞舞,携带星之力的寒风拍打而来,斗篷兜帽因此滑落,青樱朝下方的北境外族一抬下巴,脆声道:“这么多人打我师兄一个,你们北境的人可真是不要脸。”
第101章
在地星死牢升起星墙之前,帝都又迎来了不少客人。
夜里大雪纷飞,却都没能落在青年肩头就已消失。
跟在青年身边的青樱不时打量他的斗篷,心里想着为什么我穿黑斗篷,他却能穿漂亮的嫩绿色,这颜色一看就很舒服,在大冬天的雪夜里也是无比独特。
青年似乎有很多传音要处理,传音符在他身边围绕成小圈,他一边回复一边对青樱说:“药要按时吃,两个月后再看融合情况。一天之内不能超量使用星之力,不过你的神庭脉很强势,也比以前增强了许多,所以一般到不了那个度,除非你想不开要去跟生死境及以上硬抗。”
“傀儡器术的影响还剩下一些,得靠吃药消除,在没有完全消除前,如果受伤会比从前更严重。”
“简单来说,你现在只是一个可以使用星脉力量、结实一点的瓷器,摔太重了该碎还是得碎,这次碎了就没法补起来了。”
青樱点头表示她有在听。
“但是吃药可解,你的星脉也会帮你治愈,两个月后就不用再怕。”相安歌忙碌中抽空瞥她一眼又道:“傀儡器术的契约已经彻底断掉,从今以后你是你自己的,没有人可以再左右你的想法与行动。”
青樱扬首朝他看去,弯眼笑了下。
相安歌问:“最重要的一点记住了吗?”
青樱拿出药瓶晃了晃:“吃药。”
相安歌抬手将眼前的传音符们挥去,“那行,你可以走了。”
青樱收起药瓶问:“你要去找书圣吗?”
“他给我惹了不少麻烦。”相安歌看了眼皇宫方向,那边升起了道道连接天地的星墙,他别过眼朝武监总盟看去,“你要是没把握不受伤,最好别去那边。”
青樱却看向相反的方向,隔着重重街墙远的地方,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星之力波动。
两人没有说分别的话,却各自瞬影朝自己想要去的方向离开。
*
冬夜里的寒风呼啸,瞬影而行时能听见呜咽的风声,似怪物咆哮。
青樱赶过去的速度很快,从前她对自己异常强势的神庭脉无法控制,经过这些年的遭遇后,反而能够驾驭,因此对各种灵技的运用也加强了。
她还想再快些。
前边是被北境外族围杀的陈昼,她知道明栗将陈昼从天坑带出来时才终于能走出过去的自责,这次她才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师兄在她眼皮子底下受苦受难却无能为力。
青樱站在街墙上,呼啸的寒风吹落她的兜帽,在陈昼回头看来时,见到的是记忆中明艳活泼的师妹,不是那个被困在南雀边界峰小屋里的傀儡。
在师妹眼中,他也不再是天坑的奴隶。
“师兄!”
青樱朝下方的陈昼扬起笑颜,朝他瞬影而去,一头撞入陈昼怀里。
陈昼抬手轻按着她的后脑,低垂的眼眸中似划过笑意,手掌又移到她头顶揉了揉冰凉细软的发。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莽莽撞撞的。”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把人护住的动作却无比温柔。
青樱把眼泪抹他衣服上后才站直起身,朝冥土等人看去,凶巴巴道:“刚才是谁打你?我帮你报仇!”
“你在旁边站着看就行了。”陈昼把青樱拉去身后,转身朝冥土看去,原本慵懒温柔的黝黑眼眸一瞬变得沉静冷淡。
自陈昼为中心散去的星之力威压似巨山崩塌,让冥土等人脸色微变,才被冥水从神莹幻术中带出来的北境外族再次陷入神莹幻术领域。
这里确实不止陈昼一个人是心之脉神莹境界。
可在这条街道上,只有陈昼一个生死境。
心之脉·万叶飞花。
北境外族眼前飞过一花一叶,花叶翻转时倒映着他们的模样,目光对视的瞬间神庭脉被花叶牵制,无法像冥土一样使用灵技克己破除,脑海里深处最恐惧的印象被引出,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之中无法动弹。
神莹幻术中的人时间意识被无限拉长,一个瞬息似有万年之久。
杀意在悄无声息地靠近,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冥水,她无暇破术,只得先试图控制住陈昼,以同样的手段窥探对方内心恐惧。
两人星之力相接碰撞,冥水只窥见陈昼内心世界的一角,巨大的地坑和火线,还来不及多看什么便被赶出陈昼的神庭意识,无法继续窥探。
冥水捂着剧痛的心脏再次后撤老远,抬头朝站在街道中陈昼看去时,眼中多了几分震惊。
这个男人……神庭意识和内心极其强大坚韧,却又有压迫十足的黑暗与之共生,破坏力极强的杀意反而让窥探他内心深处的人遭到反噬。
陈昼朝冥水笑了下,带着深意的笑容,在他抬手一个响指时飞花碎叶,站立的人们也似刚从幻境中醒来,却来不及多看一眼人间,便被碎叶绞杀,四分五裂。
千钧一发之际,瞬影而来的金袍祭司伸手搭在来不及反应的冥土肩膀,将万叶飞花的杀招格挡,拎着冥土朝身后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