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出去之前想要搜罗这片区域是否有它能吃的食物,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越往前的老鼠也感觉到有些吃力,当它感受到来自本能的恐惧试图往回走时,忽然被一只有着尖细长指甲的手摁倒在地。
老鼠发出惊叫声,却没嚎叫太久,就被那尖细又脏污的指甲刺进肉里死去。
似乎是因为老鼠的尖叫声触动了什么,一簇火焰悬空点亮这片空间。
从这份光亮中能看见两间对立的牢房。
徒手掐死老鼠的人赤脚蹲在地面,双脚缠着铁链,老者站起身,将老鼠扔去牢房,嘶哑的声音道:“小哑巴,给你吃。”
对面的哑巴将老鼠给他扔了回来。
老者怪笑声,弯腰捡起老鼠,扬首一口吞下。
第96章
这老头是个瞎子,眼珠子都被挖出来,脸上只剩两个黑色空洞。
瞎眼老头被关在这的时间比对面的哑巴要长的多,十多年了,早已经适应这里的一切,黑暗、寂静、阴冷。
他跟对面的哑巴不同,瞎眼老头还能感知到微弱的星之力,星脉还是完整的。
可对面的哑巴不行。
哑巴只有体术脉还有微弱的反应。
瞎眼老头吃完老鼠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对哑巴说:“等你再被关上几年,就知道有老鼠吃也是好的。”
躺倒在地的东野昀听后心说我死也不吃老鼠。
他以前也不是没被关过。
刚出去闯荡那会,常常误入人心陷阱,惹了当地有权有势的人,在各家地牢待十天半个月不等,最长的一次是被关在某个海上洲域的孤岛,足足被关了半年之久。
孤岛迷雾不散,危机重重,怪物频出,稍不注意就会没命,星之力还难以恢复,好几次真的差点就死了,他甚至想要摔碎七星令叫他妹妹来救场,但最后还是忍住。
他要学会靠自己,而不是依赖他强大的父亲和妹妹。
那时候东野昀也吃过许多难吃的东西,诸如树根草皮之类,但他不打算吃老鼠,原因很简单,太脏吃不下。
也不知道洁癖这种事是不是他妹妹传染的。
也是在孤岛那次,他认识了梁平山。
梁平山是东野昀在外交的第一个朋友。
他们在孤岛结伴互相寻找离开的办法,在被多人围杀时能将后背交付对方,那是一场难忘的经历,在孤岛那个人类信任约等于无的地方,收获了难得的友情。
毁掉孤岛的那天,他们坐在离开的小船静静看着海上大火。
梁平山问他:“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回家。”东野昀说。
“什么?你有家的?”梁平山大惊,“你不是孤儿吗?”
东野昀抹了把脸没好气道:“你记错了,孤儿是你。”
梁平山摸摸头,也没好气道:“我也是有家的好吧!”
那时他们是差不多年纪的朗朗少年,在人间辗转相遇又分离,每一次都救对方于水火之中,每一次见面都各有成长。
东野昀是一个旅人,不会停下前行的脚步,只有固定的归处。
他一路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遇见许多奇奇怪怪的事,与认识的人们分分合合,真应了那句“有缘自会相见”。
又一次遇见梁平山后,东野昀问他:“你在外闯荡是为了什么?”
梁平山靠窗坐着,单手支着下巴,望向楼下热闹的街市,明亮的眼眸中晕染着昏黄的灯光,让平时桀骜不驯的人看起来意外的温柔。
他似乎很认真地思考后才回答:“为了修行,变强。”
旁边是逗弄柳琢的红绣两人,以及饿死鬼霍凌风疯狂扫荡桌上食物,不缺钱的大小姐周采采还在那吩咐要上什么菜。
东野昀坐在他对面,梁平山又问他:“那你是为什么?”
“差不多。”东野昀想了想说,“为了变强,寻找自己的极限,但也是因为我喜欢。”
做喜欢的事而已。
梁平山却听得微怔,随后扶额笑了好一会,东野昀不知道他笑什么,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还有哪些地方没去过?”梁平山边笑边问。
东野昀:“还有很多。”
“等我有空了带上我呗。”梁平山轻轻挑眉,话说得吊儿郎当,“我也挺喜欢到处走。”
那时候东野昀只当他是调侃,没什么深意。
也是那天晚上,大家因为红绣的神迹异能重影而开玩笑让她看自己,瞧她能看出些什么来,而红绣看了梁平山后,神色微怔,没有说真话。
事后东野昀才从红绣那听说:“平山身上的‘气’很独特,也很神秘,可他内心的‘气’,充满了仇恨。”
东野昀才明白他的朋友梁平山,是一个为了复仇而努力变强的人。
其实他隐约猜到了梁平山的事,却因为梁平山从未说过,也拒绝提起那些事,所以也没有多问。
直到他送楚晓回帝都时遇见了梁平山。
那时候他们已经快到帝都了,在郊外山石路上,梁平山站在前边拦住去路,周边山景青翠,映着那青衫少年也融为其中。
梁平山笑眯着眼问他:“我说我是来杀她的,你要如何?”
东野昀牵着马车缰绳,似乎有些无奈。
“好吧,我是开玩笑的。”梁平山说,“我要杀她,也会等她入了帝都再杀。”
东野昀让楚晓待在马车里,与梁平山走远些谈话,他没问到底是不是玩笑话,而是问他:“你回帝都了?”
梁平山双手枕在脑后,靠着山边巨石懒洋洋道:“早该回了。”
东野昀问:“回来打算做些什么?”
“到处走走,见见故人,展望未来。”梁平山朝他眨眨眼。
东野昀知道他没认真回答。
这时候他已经和楚晓闹崩,当天晚上就把人送到了帝都。
东野昀在万家灯火中看着楚晓朝前走去,她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梁平山对他说:“你也赶紧走吧,人家一点都不喜欢你,你待在帝都多尴尬,难道还要在帝都护着她,看她跟别的男人相亲相爱,你不觉得恶心吗?”
东野昀说:“你想让我离开帝都,没必要说这种话。”
梁平山说:“你确实应该离开。”
两人在夜色中对望,彼此都有许多话,却都是些不能在此时挑明说的话。
东野昀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帝都。
梁平山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为他的朋友无声送行。
楚晓最终还是选择了常寒禾,她无法抛弃割舍她少年时最热烈纯粹的选择,东野昀事后想起来,竟觉得这似乎才是一开始吸引他的。
那热烈、偏执,近乎狂热的执着,死不放手,无论在外边受多少折磨遇见什么困境,也要爬回帝都去到那个人身边。
东野昀反思自己想要的,或许是这样的感情,而非一定要这个人。
但也确实挺伤心。
因为楚晓也曾真的试图放弃过常寒禾,目光只专注在他一人身上。
她也曾在生死关头帮助过东野昀。
可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选择。
每个人在最后都做出了选择。
梁平山选择复仇。
东野昀选择来帝都。
他在雨夜中杀进帝都,快人一步找到阁楼中的梁平山。
梁平山已经奄奄一息,他仅睁着一只眼看来人,吐着血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那封信并非是让东野昀来帝都救他或是帮忙。
信的内容是提醒东野昀某年他藏在何处的酒已经到时间,记得去取出来。
因为东野昀忘记自己藏酒的地点了。
信里写的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东野昀却从这件小事中看出梁平山的决心,如果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帝都行动,按照他的性格不会写信提醒自己,而是直接去挖出来带着酒来找他。
梁平山躺在地上对他说:“走吧,趁还来得及。我知道你是北斗的人,但北斗最好不要参与这种事来,反正我只是帝都、是这天下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我已经做完我该做的事了。”
东野昀说:“我不是北斗弟子。”
梁平山眨眨眼,似乎愣了下,他看着东野昀布下八脉法阵,亮着微光的星线穿透屋门。
“你在干什么?”
“子息教我的,这世上唯一一种能转移位置的八脉法阵。”东野昀说,“但他说了不稳定,因为是自创的,我也没练习过几次,你最好祈祷我能成功。”
梁平山轻轻摇头:“没必要浪费星之力。”
东野昀说:“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这世上除了我父亲和妹妹,没人能拦我。”
梁平山听到这微微睁大眼,恍惚间明白了东野昀为什么能与北斗弟子的关系那么好。
“咳……你竟然……在我死前才说……”梁平山艰难地睁着眼朝东野昀看去,“我喜欢你妹妹这么久……”
东野昀蹙眉:“你再说这事就真的会死。”
其实很少有人能听到这就猜出来,因为大多数人都只记得东野狩有个女儿,没听说有关儿子的事。
梁平山咧嘴笑,缓缓抬起手张开五指,掺着血水的眼眸透过五指看飘散在屋中的星线们,目光似看向很远:“我第一次见你妹妹,是在宫里,那时候她刚破境成为朝圣者……站在人群中无比耀眼,可以无视京都的权贵、世家,甚至无视书圣,还有我父亲。”
因为她足够强大,她站在这片大陆的最顶端。
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向明栗一样强大的人呢?
梁平山永远也忘不了在明栗身上看到对强者的向往和残酷。
可后来他在东野昀身上学到,也许成为强者并非一定是要八脉满境,偶尔只需要一颗坚韧的心。
梁平山本想对对东野昀说不用羡慕你妹妹,因为你也很强。可在看见东野昀的目光时他又觉得这种话是多余的,于是笑了下,意识逐渐变得飘散,无法集中注意力。
人生的跑马灯开始出现在他脑海中。
梁平山隐约瞧见东野昀转身离开了布满星线的屋子,因为外边已经布满了人,他必须出去拖延时间,才能让法阵完成运转。
“我是真的很想你走……你跟我不一样……”梁平山断断续续地说,“你的父亲不会舍得你这个孩子受伤死去,我的父亲,狡猾、残忍,就像……一样……”
血水顺着他嘴角溢出,梁平山举着的手倒下,星线飞速运转,如法阵的主人一样迫切试图将他传走。
如果不是为了复仇,也许他跟东野昀一样,也喜欢做一个旅人走走停停,在路途中与好友们相遇再分离。
可东野裕的归处是温暖的家。
他的归处是冰冷的坟墓。
第97章
东野昀不知道最后法阵是否完成了,他还能看见连接法阵的星线,而常寒禾等人进入阁楼也没有找到梁平山。
于是他以为法阵完成了,梁平山也被送走了。
常寒禾等人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梁平山,可惜东野昀也不知道。
这世上没有能转移的八脉法阵。
于是周子息自创了一个,他确实是八脉法阵一术的天才,能做到别的人做不到的。
可他教给东野昀时就说过,这法阵还不稳定。
所以东野昀也不确定梁平山被传到了哪里,他的状态已不容乐观,就这么放着不管必定会死,什么都不做,让外边的人进来梁平山依旧会死。
不如搏一搏。
东野昀希望梁平山能活下来。
那些试图找到梁平山的人,都将活在梁平山没死的烦恼和恐惧之中。
“小哑巴,按照从前的经历,这会已经有人来审问你了,可最近来找你的人越来越少,间隔时间也越来越长。”瞎眼老头怪笑道,“你不动脑子想想吗?”
东野昀坐起身,缓缓抬头朝对面看去。
黑暗中燃烧的一簇火焰照亮他脸上细小红肿的脓包,密密麻麻布满整张脸,甚至还有不少往脖子以下延伸,部分小脓包破裂后变成一块块丑陋的伤疤,显得整张脸无比狰狞又恶心。
东野昀伸手在牢门铁柱上敲了敲。
意思是,不想。
他虽然不能说话,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似乎是从觉得对面老头话太多太吵闹,于是伸手敲打铁柱发出声响,那瞎眼老头就像是能听见他心里的声音似的跟他搭话。
“你不动脑子想想,难道是想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变得像我一样?”
瞎眼老头说:“趁你还年轻,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东野昀心说是我不想离开吗?是走不了好吧。
他屈指敲了敲。
瞎眼老头叹气,“也对,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
安静没两秒,瞎眼老头又道:“你真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在哪?”
东野昀抬眼看他。
瞎眼老头咧嘴笑起来时阴森森的:“比起在这被关一辈子,说给他们听不就好了。”
东野昀敲了敲铁柱:【那你自己怎么不说?】
瞎眼老头望着他的方向,明明只剩两个空洞,却总是能准确无比地找到小哑巴的位置。
“我跟你不一样。”瞎眼老头嗓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毒蛇吐信般,“仔细想想,这天下没有转移的八脉法阵,可你出来了,里边的人却不在,没有人看见他离开,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法阵把人传走,或是藏起来。”
东野昀那张狰狞难看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倘若你的转移法阵成功了,那个人被传出帝都活了下来,却没来救你,这公平吗?”瞎眼老头阴森森道,“你救了他,在这里受苦,被割了舌头,被毁了脸,被废了星脉,无论如何也不说出他的下落,可人家却在外边活得潇洒肆意,你甘心吗?”
东野昀听得无动于衷,因为他知道梁平山不是这种人。
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另一种情况。
瞎眼老头也能想到:“还有一种,那就是你的转移法阵失败了。”
“你想要守护的人最终还是死了。”
东野昀低垂眼眸,没有动作。
“其实不管你说与不说,都没法活着从这里离开。”瞎眼老头道,“那个人活着与否也没有意义,不过你这样的年轻人,却能自创转移法阵,实在是了不起,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东野昀觉得没意思,又倒回地上。
这老头可能是今晚吃了老鼠所以才会变得话唠。
瞎眼老头还在回忆往昔,带着点感叹道:“我这辈子见过的天才少年很多,每一个都让我感到不可思议,遥想当初,那个从燕台来到帝都的少年,不过才十七岁,却能抗我八脉一击,从我手里把东西拿走。”
“你与这少年相比,能自创转移法阵,都一样让我惊讶。”
东野昀睁开刚闭上的眼重新坐起身,目光诡异地朝对面老头看去。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彼此安静,黑暗之中也看不见对方,交流不多。
此时东野昀觉得他这话过于耳熟,从燕台来帝都的少年……那不是我爹吗?
少年东野狩入帝都挑战朝圣者的事也曾轰动一时。
父亲跟他们讲过这事,却跟世人知道的不同。
世人以为少年是特意去帝都挑战朝圣者,其实东野狩最初去帝都只是为了找那个让他一眼惊艳的少女。
可如果这瞎眼老头说的是真的,那他岂不是……帝都的前朝圣者?
东野昀伸手敲了敲铁柱,问:【那个从燕台来的少年叫什么?】
“叫什么……呵,你们这些年轻人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燕台东野,单名一个狩字。”瞎眼老头感叹道,“现在应该也是一方朝圣者了。”
他不知道——东野昀继续敲着铁柱:【你不知道东野狩的现状吗?】
“小哑巴,我被关在这有快三十年了。”瞎眼老头说,“我被关那会就已听说他到了生死境,凭借他的天赋,朝圣者这一步之遥自然是过得去的。”
听他对自家老爹如此自信肯定的语气,东野昀心中又好笑又遗憾。
东野昀敲着铁柱,告诉瞎眼老头:【他没有破境成为朝圣者。】
瞎眼老头微怔,否认道:“不可能。”
东野昀静静地看着他。
瞎眼老头随后又问:“你当真没听过东野狩?”
东野昀屈指敲打铁柱:【听过,他是北斗摇光院长,却不是朝圣者。】
“不是……他没有破境?还是生死境?”瞎眼老头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兀自低语,“为什么不破镜,是他不愿意吗?可八脉满境的诱惑,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抵挡……一旦踏上修行,没有人能抵挡的了。”
倒不是他不愿意,是不能。
东野昀犹豫了下,父亲破境就死的事知道的人说不多却也不少,只是他实力比肩朝圣者,所以能打的那批人也不会轻易来找他麻烦。
【他被下了阴阳双脉的咒术,破境会付出代价。】
最终东野昀还是告诉了瞎眼老头。
瞎眼老头听后许久没有说话。
在这片空间的火焰骤然熄灭时,东野昀听见瞎眼老头低笑出声,诡异中带着点阴沉。
“少一个……挺好,八脉满境……不过如此……”
东野昀还没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在黑暗中看见唯一亮着光芒的星线被点燃,连接转移法阵的星线在他眼前燃烧化为灰烬,彻底消失。
原本要敲打铁柱的手变得紧紧握住。
东野昀死死地盯着星线消失的位置。
对面的瞎眼老头说:“小哑巴,你的法阵被破了。”
*
陈昼在帝都从早找到晚,天色阴沉,夜晚早早到来,一旦入夜就开始下起雪来。
梁俊侠去了五皇子府盯梢,暂时还没有消息。
倒是明栗从武监盟出来找到陈昼,将书圣给的地图给他看。
陈昼看完将地点记下,问她:“去看看?”
“不去。”明栗拒绝道,“先找哥哥。”
幽游族想见她,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找人的路上明栗跟陈昼说起方回与书圣:“我以为他俩是父子关系。”
陈昼纳闷道:“书圣会是娶妻生子的那种人吗?”
“现在想想确实不是。”明栗说着眯了下眼,“可在方回身上……能感觉到他曾将书圣当做是父亲。”
“如果是父子,那他就多了一个弱点。”陈昼看见街边有卖烤红薯的,便过去买了两个,想了想又多要了一个。
明栗站在后边,看师兄拿着三个烤红薯回来问:“还有一个给谁?”
“给子息啊。”陈昼扬眉,“你去武监盟的时候他陪我找了会,现在他神出鬼没的,一不注意人就没了。”
明栗接过两个烤红薯,却有些意外陈昼的话。
从前周子息只能在以她为中心的范围活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个范围被扩大了,她已经不再是周子息影子状态活动在外的定阵点了。
“不过……子息他的眼……”陈昼话还没说完,就见周子息忽然出现,拦在他前边喊道,“师姐。”
明栗的注意力便被周子息吸引,转身朝师弟看去,朝他晃了晃手中烤红薯的纸袋子,“师兄给你买的,要吃吗?”
周子息朝明栗伸出手,目光越过她看向后边的陈昼。
陈昼眯了下眼,两人都没说话,明栗似乎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那微妙的对视,继续说道:“我还去见了常曦公主,她是现在帝都守护之阵的掌管者,我骗她哥哥是要找的北境外族,让她在守护之阵中开了天眼,却没能找到。”
“守护之阵也找不到?”陈昼有点意外。
周子息给明栗剥着红薯片,剥好后再还给她。
“有些奇怪,所以我说想要回溯倒流守护之阵中的景象,但她拒绝了。”明栗低头咬了一小口烤红薯,觉得挺不错后才又咬了口,慢吞吞道,“但我看出她对我的提议有所动摇,所以走时在常曦那留了心脉灵技·巧煽,会影响放大她内心的欲望,晚些时间她应该会再次找我。”
前提是没被书圣发现的话。
可如果能利用守护之阵直接回溯倒流从前的景象,这确实是最快找到东野昀的办法。
两人边走边聊守护之阵的事,周子息虽然落后一步,但那二人都时不时地关注这他是否跟上来。
周边街市亮起灯火时,周子息忽然驻足停下,抬头朝隔了几条街的远处高楼看去。
明栗回头看他。
陈昼问:“看见什么了?”
周子息伸出手,一缕星线漂浮掠过。
他说:“那边有还在运行中的八脉法阵。”
“帝都运行中的八脉法阵太多了。”陈昼说,“那边的有什么特别?”
周子息微眯着眼又道:“运行的是我教给他的转移法阵。”
这瞬间,陈昼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你竟然还会这个?
但很快陈昼反应过来后就朝着周子息说的位置赶去。
这一片似乎经历过激烈的打斗,高楼塌了一半,看上去摇摇欲坠,明栗与陈昼瞬影而来,两人速度太快,倒是与这一片的守卫错开,彼此都没能发现对方。
明栗落地后抬头看周子息停留的地方,又瞬影上阁楼高处,在坍塌一半的房间中踩着积雪回首眺望。
“转移法阵……难道转移的是他自己?”陈昼看着屋中不断现形的星线沉思。
“他不熟练,这法阵也不稳定,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寄希望于转移法阵。”周子息没什么情绪地解释着,同时将仍旧藏在原地的八脉法阵解开。
这是他创造的八脉法阵,所有星线的走势定位只有他一眼能看穿,无比熟悉。
在他解开第一根星线时,周子息就已知晓,转移失败了。
他的转移法阵只能转移活物,而非死物,因为需要活物的生命力做定阵。
没能转移成功,要么是东野昀布阵失误,要么是他想转移的目标——已经死了。
整座阁楼都被密密麻麻的星线包裹,当八脉法阵被周子息全数解开时,定阵出现,一具着血色衣衫的白骨躺倒在积雪地中。
第98章
三人在危楼看着出现在定阵中的白骨陷入短暂的沉默。
周子息冷淡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他只是说:“法阵之所以还运行着,是因为传送的那一刻人死了,所以无法传送成功,只能在原地等待,也就是说布阵的人到现在也没机会来查看。”
“现在法阵被破,他应该也知道了。”
陈昼蹲下身去仔细查看眼前的白骨,明栗则看向危楼外边,因为刚才破阵的星之力波动,有不少人朝这边赶来。
着黑金制服,腰佩三叶花的武监盟监察使从四方赶来,在冬夜万家灯火中,黑影们纷纷落至危楼各处,伴随着刀剑出鞘的声响。
总监察使厉声道:“什么人竟敢擅闯武监盟禁地?”
武监盟禁地?
原来这地还有人守着的。
明栗将文修帝那边给的令牌甩出去悬浮在空中,总监察使见后脸色微变。
总监察使的脸色缓和几分,示意其他人收刀,朝明栗恭敬垂首道:“不知明圣来此是为何事?”
“这是什么禁地?”明栗问。
总监察使道:“曾有一凶徒入宫刺杀陛下,逃至此处消失,我们怀疑他通过法阵转移,所以将这里看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