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监察使离开温暖的屋室,走在下雪的小道,周围没人,寂静的小道上只有石灯明亮。
醉花楼布景精致,去往如厕的路道上栽满了花树。
监察使走在小道的步伐稳健,不像喝醉的人,就连之前吊儿郎当的眉眼也收敛,一片落花坠落在他肩上。
他伸手盖住,灵技虚化物将传音符掩作落花。
监察使驻足看着手中传音:
不在沉狱牢。
第92章
不在?
监察使皱眉,这已经是他们找的最后一所牢狱。
“柳琢!怎么在这站着不走了啊?”后边传来监察队长的声音,柳琢捏碎传音符,笑着回头。
“这不是发现队长你也来了。”
监察队长哈哈笑着揽过柳琢肩膀,满身酒味,打着酒嗝带他一起去如厕。
柳琢又表现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顺便听身边的人说浑话。
监察队长喝醉到双颊起了红晕,说话都有些咬舌头,却掩不住倾诉的欲望:“你看见了吗,就坐你旁边那姑娘,新来的女监察使,那身段真他娘诱人。”
柳琢笑着迎合:“是啊。”
监察队长却笑得让人浑身不得劲:“她是从碧洲来到,这地方,哎哟,光看她那脸蛋,那胸,就知道这位置是怎么来的。”
柳琢提好裤子,道:“队长,是不是喝得不行了?”
“什么行不行,哥可行了,不信你过来看?”监察队长嘿嘿笑着,“这女的可惜不在我这队,不然老子可就有福了。”
柳琢回头看他:“什么福?”
监察队长打着酒嗝,低头手上不利索地动作着,继续嘿嘿笑着还没开口,就被后边的人抓着一头摁倒在墙上狠踹一脚晕倒在地。
“你配?”
柳琢嫌弃地甩了下手,眼尾一缕红光掠过。
心之脉高阶灵技·断层。
将监察队长在这里的记忆短暂的扭曲更改,让他以为是自己摔倒的。反正也是醉醺醺的人,这种情况下心之脉的力量会被发挥到最大。
柳琢洗完手才回了酒屋中,发现坐在身边的女监察使正跟她右手边的人聊着天。
红绣把玩着一缕头发,笑盈盈地凑近这长相俊俏的青年,他看起来害羞极了,之前就没见他喝什么酒,却在自己凑过去时就红了脸。
单纯的令人心生怜爱。
“你也是这期新来的?”红绣故意靠近他说着话,青年微微后仰,保持安全距离,这举动让她眼中笑意更深。
青年低声道:“是。”
“是从哪个州来的?”红绣问,“我是碧洲,叫红绣,你呢?”
“我、我是从青州来的,叫于木。”青年不好意思道。
“哎?青州,酒之国度,听说那边的人最擅酒,要不要跟我这个碧洲人比一比?”
红绣热情相邀,说话间已经将酒杯递到他身前,拿过柳琢身边的酒坛子给于木满上。
“不、不……”于木害羞地摆手,红绣却朝他弯眼笑,那漂亮的桃花眼娇俏地眨了下,“男子汉在这种事上可不能说不呢,来,我们比最简单的剪刀石头布,输的人喝酒,或者说快问快答。”
柳琢坐在那独自饮酒,时不时看两眼红绣折磨那小可怜,在她的心之脉影响下,于木就没赢过,一直喝酒,喝得耳朵都红了。
在于木求饶后,红绣噗嗤笑道:“你怎么像个假的青州人,喝这点就不行啦?”
于木摆着手,声音越说越弱:“真的喝不下了。”
“那就来玩快问快答。”红绣将他身前酒杯拿回去,“都答完了这杯就不喝。”
于木眼巴巴地看着她。
红绣晃了晃酒杯,说:“现在有喜欢的姑娘吗?”
于木:“没……”
柳琢翻了个白眼。
“没有噢?”红绣笑盈盈道,“以前有过喜欢的人吗?”
于木红着脸:“都没有……”
红绣撑着下巴目光享受地看着他:“那你可真可爱啊。”
似乎第一次被人这么夸,于木愣了下。
“那我们接下来问点刺激的。”红绣眨了下眼,调起于木一颗心紧张起来,却道,“目前最讨厌你们队里的谁?”
于木呆住。
红绣晃晃酒杯,于木犹犹豫豫道:“……队长。”
“快问快答,不要太犹豫哦。”红绣说着,话里带了听不出的深意,明眸释放心之脉的影响里,使得眼前人越发晕乎,“狱牢司巡逻几人一组?”
于木目光有片刻失神:“三个。”
红绣轻柔的嗓音在于木耳边掠过:“最近可有从沉狱牢运送犯人转移?”
于木说:“没……有。”
红绣轻声叹息:“一次也没有吗?”
“没有……”
红绣将酒杯递至于木唇边,让他扬首喝下去,喝完就晕倒在桌上。
明日醒来于木也只能记住前面几个问题,认为自己酒力不胜喝着喝着就晕倒了。
红绣跟柳琢各自起身离开。
外边雪下大了,红绣走出醉花楼,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驱除身上酒味,柳琢递给她一把伞,自己撑一把伞。
红绣说:“跟我一起不好吗?”
柳琢:“不好。”
红绣握着伞柄走入雪中,娇嗔道:“那让人家跟你共撑一把伞不好吗?”
柳琢淡声道:“不好。”
“你可真是个薄情郎。”红绣撑伞与他并肩走着。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有的没有撑伞,在雪夜中急匆匆而行。
柳琢说:“她去沉狱牢看了,没有发现东云。”
“不在沉狱牢?”红绣惊讶道,“这可是帝都最后一座没找过的牢狱了,若不是在沉狱牢会在哪?”
“先问霍凌风,他在星命司是否有遗漏的地方。”柳琢沉思道,“从那个死去的地鬼带出来的归忆图看,他被关的位置确实在某座牢狱里,但太模糊,时间也太短了。”
虽然归忆图中的记忆太远太模糊,却隐约能从中感受到,东云过得并不好。
本以为这些年他没有消息,是因为又跑去哪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探险,又或因为被之前的姑娘伤得太深所以在北边不出来走动,能想得太多,却独独想不到他是重伤被人关起来了。
“他来帝都应该是跟平山那小子有关。”红绣转着伞柄,伞面在雪中打着转,“平山回帝都又是为了什么,如今这两人都不见踪影,大概率是都折在帝都了,就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柳琢说:“从他送人回帝都后就没有消息了。”
“他那心境,能抗神莹幻术,被女人甩算得了什么。”红绣轻轻笑着,“真心并非一定能换来真心,这种道理他最明白,如果他是为了楚晓来帝都被关起来,那我可要笑话他一辈子。”
柳琢道:“我去周采采那边看看。”
“那我去查平山这条线,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红绣说着抬手摸了下脸,瞬间变了副模样,从娇媚变得楚楚可怜。
她仰首看身边的柳琢,又换了几张脸问:“如何?哪张脸更好看些?”
柳琢说:“原来那张。”
红绣娇笑道:“看来你喜欢妩媚点的。”
柳琢:“我是说属于你本人的那张。”
红绣指尖轻点脸颊:“好哥哥,惹人家生气这种事,你可真行呢。”
柳琢:“……”
*
星命司。
星命司一半人手都在为了太子选妃的事情忙碌,星命司主天天看各种选妃记录册,要查清楚每一人的家族情况。
好在最近新招了不少司童,能使唤的人手比平时多了些。
戴着白色三角帽的司童在忙碌的同僚中悄悄退出屋内,来到屋外后收到同伴的传音消息,点开看后皱起眉头。
不在沉狱牢?难道是私人牢狱?
霍凌风转身走进风雪夜色中。
星简楼里记录着帝都每年发生的大小事,下三楼的分为可公开查阅的卷宗,上三楼分为绝密卷宗,没有文修帝的命令不允许擅自查看。
霍凌风在远处看了眼被重兵把守的星简楼,将自己隐在黑暗中。
神迹异能·镜花。
一片黑影随着景物的影子移动,在灵技镜花的掩护下逃过星简楼的法阵监测,没有触动警报,影子攀爬上了星简楼最高层,从窗户缝隙挤进去。
*
东宫看守严密,因为太子的特殊性,哪哪都有守卫,甚至有大半禁军都被派来这边。
周采采有太子令牌,所以能自由出入。
她偶尔也会带上一名侍女,太子都默许了。
周采采在太子寝殿等着他回来,坐在桌边折纸,心里却想着沉狱牢的事,余光瞥见在旁边给她剥葡萄皮的侍女雪音。
几个月前,一个叫做岁秋叁的地鬼带来了有东云下落的归忆图与她合作,让她帮忙带岁秋叁等人进帝都。
周采采花了一点时间才相信岁秋叁的话。
正如周家主所说,他的女儿周采采是个责任感很弱的孩子,虽然聪明,却非常善变,今日想要当商会老大,明日就改变主意觉得当个只要有钱花的大小姐就好。
做任何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
某一年她来了兴趣,跟着商会在外走商,运气不好经过淮河一带时遇上其他几家商会勾心斗角和商匪抢劫。
东云就是抢劫的商匪之一。
他本来抢的是商会的黑货,却阴差阳错出了意外,货没抢到,却跟同伴霍凌风一起把商会的大小姐抢回去了。
三人在对自己极其不利的局势下艰难度日,生死与共,好几次危难之际不离不弃,周采采甚至暴露了自己的神迹异能,东云也每次都断后伤痕累累。
那天晚上三人从水里逃生一个个狼狈地爬上岸边草地喘着气,周采采问他:“你不是没有觉醒心之脉吗?怎么会在摄魂法阵中不受影响?”
东云站在岸边迎着月色甩了甩脸上水珠,闻言哦了声,脱下衣服拧着水:“大概是它只能影响两个人,我运气好,是第三个。”
周采采:“你觉得我会信吗?”
东云侧首看她一眼,没有答话,只是笑了下。
周采采没好气坐起身擦着脸上水珠,拍了拍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的我霍凌风:“哎,醒醒。”
霍凌风有气无力道:“没死,让我躺会。”
周采采这才不管他,转头又去看还在给衣服拧水的东云。他上衣都脱了,露出背上断后的伤痕,血淋淋的,看得人心惊。
之前惊险刺激的逃生花光了周采采所有力气,她想起跳水前的那一幕,这个身高壮大的男人在最后边拦着从四方追来密密麻麻的敌人,只他一人,却给足了安全感。
周采采问:“你家世肯定不差,不会缺钱花,怎么来当商匪?”
东云:“你家世也不差,不缺钱花,怎么亲自来运商?”
“我?”周采采眯了下眼,“我是无聊,反正商会是我家的,想来就来呗。”
“这天下不是任何人的,所以我也想来就来。”东云说,“因为很有趣。”
“有趣吗?”周采采愣了下,“这一路走来可是好几次差点就死了。”
东云在月光下回首,在周采采眼中平日安静甚至还有点呆的人,这瞬间竟变得无比耀眼,他说:“所以才有趣。”
对他来说,当认为一件事“有趣”时,就会产生无数动力与热情,陷进其中不可自拔。
周采采因此交了一个有趣的朋友。
几年之后,她离开西边,去往帝都,因为要去救一个有趣的朋友。
第93章
周采采与几位好友来到帝都,已经找了好几处牢狱,却都没有发现东云的身影。
她对侍女雪音说:“你主子那边还有别的消息吗?”
“如果有的话一定会告诉周小姐的。”雪音垂首道。
归忆图里有东云的身影是意外,岁秋叁恰巧利用这个意外帮了自己一把。
周采采仔细回想沉狱牢里的景色,心中隐约有点不安,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看得足够仔细,会不会是她错过了什么。
她越想越难以安心,便起身道:“我再去看一看。”
“小姐。”雪音想劝,却没能劝住,只得跟上去。
*
明栗发现被关在沉狱牢里的人是顾七,便想起在西边时,幽游族的战士离去时说的话:
“下次对决,我等将在大陆中天之地相见。”
原来如此。
明栗瞥了眼陈昼,对陆弋说:“我们先去外边等等。”
陆弋虽不知道是为何,却没有在此时发问,跟着明栗离开,只剩陈昼在里边。
明栗并不觉得师兄从天坑出来后心里一点伤都没有,但他不会让身边的人看出来为此担心,陈昼会选择自我治愈,哪怕需要很长的时间。
有些事在陌生人面前无所谓,可却死也不想让最亲近的人知晓看见。
明栗来到沉狱牢外边,发现雪又下大了。
她慢悠悠道:“陆首领,陛下找我来这事,看来书圣才刚知道。”
陆弋说:“在下只负责接待明圣,不管其他的事。”
明栗又问:“那你觉得书圣会生气吗?”
陆弋说:“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书圣又怎么会生气。”
明栗听得笑了下,轻声感叹:“陛下和书圣之间……感情可真好,似乎是几十年的友谊,从少年时就认识。”
陆弋也笑道:“陛下与书圣情同手足。”
“也就只有陛下了。”明栗弯着眉眼。
因为从前认识书圣的人都死完了,只剩下文修帝还活着。
陆弋混在宫中,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明栗提出的话题直觉很危险,好在明栗并未继续,就聊起别的事,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两人聊着聊着,忽然见远处来了人。
明栗瞧见右边披着斗篷的两人本是朝沉狱牢的方向走来,似乎是发现前边有人,立马隐匿身形,因此眯了下眼。
左边的则十分坦荡,马车轮在雪地滚动,不急不缓地来到沉狱牢大门前。
马车前的侍卫朝陆弋垂首道:“陆首领。”
车帘从掀起一角,露出里边身着锦衣的男子,车帘只到他下巴,看不见整张脸。
陆弋对马车里的人道:“五殿下,陛下下令审问沉狱牢的犯人,还请稍后再来。”
车里的人哦了声,漫声问:“什么犯人?”
陆弋说:“实属机密,还请五殿下见谅。”
车里的人又道:“父皇亲自来审?”
陆弋说:“这事由北斗明圣处理。”
五殿下抓着车帘的手往上扬了几分,可看见站在陆弋身边的少女全貌,指节微曲,随后低笑声:“原来是为北境战事,看来我今日来得不巧,明圣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随时来找我。”
他放下车帘,侍卫朝陆弋和明栗垂首致意后驾车离去。
文修帝的五儿子,大乾的五殿下,常寒禾。
明栗顺着马车里去的方向看了会,虽然刚才没看清这人长什么样,却从几句话里听得出,他确实是个健全的人。
健全、聪明,却不是太子,甚至不配从文修帝口中说出他的存在。
明栗问陆弋:“五殿下与陛下之间关系不好?”
陆弋笑道:“每位殿下都是陛下的孩子,怎会有关系不好之说。”
明栗摸了下有些冰凉的耳垂,眼睫轻颤道:“陆首领,太规矩的人会变得很无趣。”
陆弋说:“宫里的人,都得守规矩才行。”
*
周采采还未走到沉狱牢,在远处就看见大门前的两人。其中一人她认识,禁军首领陆弋,朝沉狱牢驶去的马车她也认识,五皇子常寒禾。
看来她来得时机不对。
侍女雪音悄声道:“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周采采蹙眉,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隐匿身形盯着沉狱牢的方向。
五皇子走了,陆弋还在,他身边的女人是谁,能让禁军首领如此小心翼翼。
周采采一直看到明栗和陆琰进了沉狱牢也没有走,等着他们出来。
*
明栗回到沉狱牢中,没管牢里的顾七,而是先看站在外边的陈昼。
师兄还是那副懒散样。
里边的顾七满头是汗,浑身是血地靠着墙壁半坐起身,半边身子都废掉了,还缺了几根手指,明栗也没在意是来沉狱牢之前断的还是之后断的。
顾七不敢看陈昼,哑着嗓音开口说:“他们从我这……拿走了北斗山地图。”
明栗说:“光这一条就足够我杀你很多次。”
顾七自嘲道:“所以我现在被关在这。”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他艰难地抬头看明栗,知道陈昼之所以没杀他,是因为还要从他这里得到有关幽游族的消息,所以他还有机会。
从开始到现在,顾七只是想活着,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无所谓抛弃背叛。
可明栗却只是神色淡淡地看他一眼,声音没有问,而是对陈昼说:“师兄,走吧。”
陈昼没说话,起身跟上她,余光瞥了眼整个人都僵住的顾七,带着几分看穿他想法的嘲弄。
顾七忍不住急切道:“等等,你不想知道幽游族的消息吗?!”
他只有利用这点才能从明栗那换取一线生机,可若是明栗对此毫无兴趣,半点都不在意怎么办?
顾七陷入死亡将近走投无路的绝望恐惧之中,止不住地颤抖着。
他想起之前陈昼看穿自己留念在北斗假扮他的日子,看穿他不忍对殷洛下手,却只似笑非笑地说了句:“那是我的师门好友,不是你的。”
一句话将他打入地狱。
顾七贪恋在北斗的时光,那些对他好的人,是因为他顶着陈昼的脸,让东野狩误以为那是他养大的孩子,让殷洛等人误以为那是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他从陈昼这偷去了好几年的时光,自以为是对他人生的救赎,却是那些人对陈昼一辈子的愧疚。
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顾七永远得不到陈昼拥有的一切。
陆弋在沉狱牢里没有问明栗,出来后就忍不住问道:“明圣,你这是……”
“让他溺死在恐惧之中。”明栗说。
陆弋已经从这师兄妹二人的反应得知与顾七有仇,迟疑道:“可北境外族的下落……”
明栗说:“我会找到。”
或者说,他们会来找她。
文修帝既然说一切都交给明栗,陆弋也就没有后话,只是跟在明栗身边等候吩咐。
如今夜深,陆弋将这二人送回休息的宫殿才告退。
*
东宫俨然是重兵把守之地,身穿黑甲的禁军将东宫的几个出入口围住,小队里里外外的按时巡逻,在冬夜寒风凛冽中添了几分肃杀感。
周采采回到东宫,跟找不到她的太子解释完,太子有些不高兴,生气地递给她几张折纸。
“折纸鹤还是青蛙?”周采采认命地坐下。
太子说:“青蛙。”
阿奴候在一旁,守在门外的反而是侍女雪音。
周采采望着一言不发的太子,再次举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以后一定会跟太子殿下你说一声再走。”
太子:“不听。”
这话说得堵气十足,孩子气十分明显。
周采采听得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今晚给你折很多很多青蛙,直到殿下你说停为止,好不好?”
太子:“好。”
周采采心说你可真是太好哄了。
她想起在沉狱牢看见的一幕,折纸时问:“陛下这次又是为选妃的事?”
太子摇摇头,他将周采采当做是亲近之人,所以会跟她分享:“父皇让我去见明圣。”
周采采折纸的动作顿住,抬头满眼惊讶地看他。
也就是说之前站在陆弋身边的少女是北斗那位朝圣者?
周采采扭头去看阿奴,阿奴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在外边,并不知道太子殿下与明圣谈了什么。”
太子捏着周采采给他折的青蛙,有些紧张地抿唇:“她很厉害。”
一旦与之对视,就会让他装不下去。
周采采安抚道:“她可是朝圣者,当然厉害啦,殿下不必太担心,明圣不会为难你的。”
她想,文修帝应该也没能耐说服那位来参加太子选妃。
周采采在帝都听说了西边发生的事,知道明栗在西边掀起的轩然大波,父亲让她不必担心西边的局势,在帝都顾好自己,所以才没有回去。
这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如今明栗来到帝都又去了沉狱牢是为什么。
周采采正沉思时,阿奴忽然道:“是为了北境外族。”
“……原来如此。”周采采恍然。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东云也是北边的人,又住在七星城,离北斗那么近……可看来她想多了,北斗的人来帝都,当然是为了曾与之厮杀过的北境外族。
周采采陪了太子许久,直到太子睡下后才离开东宫。
大雪夜里没有灯光的地方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周采采刚出皇城门,就见五皇子的马车也不紧不慢地从后方出来,她心中咯噔下,低垂着头避开。
好在五皇子的马车没有停下,可坐在里边的人却掀起车帘一角。
五皇子和常曦公主一样不住在宫内。
常曦公主在武监盟,而五皇子常寒禾在外有自己的府邸。
马车在深夜驶回五皇子府,府中下人接应,提灯走在前方为常寒禾引路。
常寒禾来到前屋褪下外衣,问侍女红姝:“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