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元青自断七脉后凝聚神庭脉使出的神迹异能诛心并非那么好破。
付渊与黑狐面拦在最前方,手中刀剑已沾血,一人对战太乙修者,一人对战商会修者。
黑狐面以狐面为媒介施展灵技虚化物,对阳之脉的把控度精准无比,散开的黑影都戴着同一张狐面,将以青川会长为首杀来的商会修者尽数斩首。
速度过快,虚化物难以分辨真假找到真身。
青川会长瞬影退后时两名黑影已到他左右,泛白的刀刃锋利,朝他的咽喉斩切而来。
他伸手五指间各夹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琉璃珠,是上品神武,琉璃珠被飞甩而出在空中炸成碎片割裂虚化物黑影们。
神武碎珠,正巧也是虚化物的克星。
那些细小的琉璃珠碎片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这场景如梦似幻,却添了几分血色,碎片在月光中似无形悄无声息聚拢在虚化物的真身前,黑狐面察觉时无数细小发光的碎片已划过他的脸颊。
陈昼的神莹幻术扩展到黑狐面,飞叶击碎琉璃珠,金蚕会长的窃风鸟从虚空中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黑狐面胸膛。
黑狐面虽有动作偏了身形,却也该穿过他胸膛致其重伤,可衣下一物却为他拦了这杀招,坠落在地的平安符与窃风鸟一起燃烧化为灰烬。
这是丽娘给他的平安符,说是在路边跟一个算命的讨的,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就买个心安而已。
黑狐面蹙眉,来不及去想太多,金蚕会长的又一杀招已至。
金蚕会长眼见自己的行气字诀洞穿黑狐面的眉心,看他倒在地上后便朝后方明栗走去,刚走到倒地的黑狐面身旁,余光却见他化作数条黑蛇朝自己撕咬而来。
充满嘲讽的低笑声在她耳边响起,金蚕会长脸色瞬变,急速后撤,却恍然间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神莹幻术。
心之脉是最难觉醒的星脉,就算觉醒到满境,也难以修到神莹巅峰。更别谈先天满境与后天满境还有着实力差别,所以算是八脉里最难的一脉。
此刻在这边的修者达到神莹境界的不超过十人,金蚕会长正巧不在这十人之内。
陈昼走到付渊与黑狐面前方,周身星之力游走,他伸手打了个响指,悬浮空中的飞叶将被困在神莹幻术中的人全数绞杀。
这些年他心中并非一点仇怨也没有,也并不是丝毫未受影响,如今战意与杀意沸腾,所有拦住他去路的人无一幸免。
*
参宿将叶家兄妹交给娄宿后就朝往前走的明栗攻去,作为生死境,只差一重天便能破境到朝圣者,叶元青又是他追随的太乙宗主,围杀时损失四位同伴,因此对明栗的杀意最重。
他是第一个越过陈昼与黑狐面来到明栗身前的人,多脉灵技同时释放,体术脉·雷拳,重目脉·八目魔瞳,阴之脉·神机入梦。
若是八目魔瞳封印星脉失败,便以神机入梦控其心智,再以雷拳伤之心肺。
一套连招思路正确,能做到同时释放三灵技也不容小觑。
明栗如今已不管继续使用星之力让朝圣之火燃烧是否会烧毁星脉,锁在手腕的碎星简给予星之力输送,让她二次强行越过朝圣之火与从前的星脉连接,晋升到伪·八脉满境。
八目魔瞳,两人眼眸一闪而过妖冶的红光,让双方的行气脉都被封印,可明栗速度比他快,已先一步释放神机入梦,控其心智。
被迫中断攻击停下无法动弹的参宿再次震惊,她明明没有破境,不到八脉满境的速度,甚至不到生死境,为何总能快他一步?
参宿自断阴之脉破解神机入梦,就在这个位置朝明栗挥出雷拳,明栗抬剑抵挡,雷拳打至神武剑上,贴着剑身的皮肉被传来的滚烫灼烧。
明栗一剑将其斩退,参宿被击飞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吐血,眼生颓势。
他张了张嘴却难以说出半字就被神莹幻术驱动下的飞叶割喉,重新倒回地上,死不瞑目。
参宿到死都想不明白,他的雷拳碰到神武剑时,为何星脉会被烧毁,以至于他完全没能力抵抗神莹幻术。
太乙觜宿也是心之脉神莹巅峰,此刻终于带着青川会长等人从陈昼的神莹幻术中出来,正巧看见死在身前的参宿,难以置信。
“先走!”娄宿拉过叶依依要退回太乙,被周氏商会的人拦住,周家主说,“与一个不到朝圣者就能使出生灭的人作对,多少有些失去理智。”
“她已损耗过大,破境之前使用生灭,消耗的星之力怕是你我想象不到。”娄宿也道,“等解决了她,你周氏商会又算什么?”
周家主没说话,但身边的人已经动了。
众人都以为明栗无法再消耗巨大星之力施展生灭,却见她往前走着,只说了一个字:“灭。”
距离最近的青川会长感受最直接,在他意识到是生灭,却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就被天地行气割喉。
生灭范围不断扩大,拦在前路的许多人一心想杀她,部分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灵技时就见不断有人死去,割喉血溅三尺,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明栗前行的步伐不停。
觜宿与娄宿皆是脸色一变,不敢相信明栗竟然还能施展生灭,他们各自带人急速后撤,一线红副会长虽是个胖子却是最灵活、速度最快的那个。
明栗朝他看了眼,只是一眼,心之脉领域扩展到一线红副会长身边,与天地行气配合,掌管了“气”与“意”,让他违心停下逃离的动作,满目惊惧地转过身来往回走,迈步走进生灭范围。
娄宿与觜宿不退反进,顶着无上威压,周身都是雄浑星之力,越过试图拦下他们的陈昼,瞬破神莹幻术朝明栗杀去。
二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合力攻击,将明栗手中神武剑碎裂,碎掉的剑刃浮空反转朝明栗杀去,将她逼退数步。
因为朝圣之火的灼伤,明栗连抬手点出行气字诀都做不到,灼伤最严重的就是行气、重目、神庭。
明栗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是否要放弃这三脉时,另一股星之力威压忽然降临,堪比朝圣者,刚赶到山下看热闹还未到达主战场的修者都被这威压震慑直接跪下,心中震惊是哪位朝圣者来了?
黑色的怪异字符来到明栗眼前,在它落定的那瞬间,这片丛林的时间流逝似乎被短暂定格一瞬,无数相同的字符从虚空中显出印在西边修者的额头。
除了明栗,就连北斗与地鬼们都被黑字符留下印记。
陈昼见到这黑字符愣住,瞬间想到小时候给他所有烤肉串的彩衣女子。
在那短暂的定格解除后,最初的黑字符仍旧悬浮在明栗身边,一道天地行气与明栗相连,似刻进血脉中的传承。
娄宿与觜宿见到这黑字符飞速后撤,脑子里刚出现阴阳咒三字时,就被额上黑字符印记洞穿。
黑字符突然爆发的杀招凶猛暴烈,势无可当,就如覆盖整座大山堪比朝圣者的威压,完全不给人反抗的机会,就地格杀。
明栗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身后的人们,周家主借着神迹异能浮生对调才堪堪躲过一劫,站在血海中神色凝重地看向立在明栗身前的黑字符。
黑字符依旧悬浮在明栗身前,似为她保驾护航,送她平安回到她父亲身边。
西边的修者再不敢上前一步,那些还在山下等着看热闹的人却因星之力威压跪下,心中惶惶,跪在那许久,终于看见山道来人。
明栗带着她的师兄与北斗的人下山来。
前路再无敌手。
第83章
之前心有侥幸、摇摆站队的人们,在此时都默默退走,远远目送北斗等人离开,就连他们带下山来的奴隶是不是地鬼也无所谓了,没人敢上去质问或者阻拦。
也没人敢去天坑入口处查看,覆盖整座山的星之力威压还未撤去,可既然明栗下山来,就说明围杀失败,太乙与商会的人都将死在山上。
所以看见周家主还活着下来时,不少人都心中震惊。
周氏商会的人则是松了口气,纷纷上前喊着家主,被周家主一个眼神止住。
走在最前边的明栗回头看去。
周家主心中一凛,上前恭敬道:“多谢高抬贵手。”
这话说得可漂亮。
明栗当时完全没有要顾及他的意思,全靠自己的神迹异能浮生对调才能逃过一劫,但这话得像是明栗特意放过自己似的。
周围一圈人都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周家主考虑的却是别的,就算靠浮生对调逃过那瞬间的杀招,但黑字符仍旧在明栗身前,谁知道那种大规模的阴阳咒是否还能再次启动。
事后明栗没杀他,只让他一人活着下来,确实算高抬贵手。
更别提三大商会跟太乙的人都死了,他却能活着跟北斗的人一起下来,很难不让人误会他们之间有点什么。
就算明栗不在意,周家主却要借势让西边的人觉得他确实跟北斗有点什么,所以才能活着下来,这对他接下来整理接收商会残局有着很大的帮助。
最重要的是,周家主本来就对北斗没有敌意。
此时明栗回头看他,余光不见师弟周子息的身影,这才道:“我有点事想问你。”
周家主心中惊讶,面上神色不改:“你说。”
明栗设下隔音障后才问:“你有几个孩子?”
周家主呆住,怎么也想不到是这种问题。
“两个。”他很肯定,“吾儿周逸,吾女周采采。”
明栗蹙眉:“你确定?”
周家主有些想笑,却又因为明栗认真的模样不敢笑,只得更加认真地回复:“我确定,儿女这种事怎么会记错,我妻子十年前病逝,自后再未娶。”
明栗看着他,这目光莫名让周家主紧张起来,似乎只要他答错一个字,可能就没法活着离开。
周家主补充道:“我说的这些常住西边的人都可以作证。”
明栗换了种方式问:“你可有血亲兄弟姐妹?他们的孩子呢?”
周家主听得微怔,突然想起某个人,神色有几分凝重。
他说:“若算同族血亲,我只有一位已经去世的兄长。”
*
天色微亮时,西边的修者已经不再跟着北斗等人,热闹一晚上到天明时也该消停。
他们目送明栗向北而去,离开西界。
普通奴隶都被周氏商会接收,会为他们安排去处。
地鬼奴隶们则被明栗交给了程敬白等人:“地鬼的事,你们自己决定。”
她不可能把这么多地鬼带回北斗,除非她真的想让北斗被全大陆的人敌视。
程敬白站在西边交界处挠挠头:“我们也要不了这么多人手,最后也只能建议他们投靠岁秋叁。”
“岁秋叁?”
明栗有点意外。
程敬白点头:“排除他不当人做的那些事,对地鬼来说,跟着他混是最好的,其中部分失去自我理智的地鬼,到哪里都只有死路一条。”
明栗若有所思道:“岁秋叁的做法……有些危险。”
“命运至此,各走各的道。”程敬白笑眯着眼,“说不准什么时候我也会变成需要被抹杀的地鬼。”
在那之前,他有一定要做到的事。
文素没有回头,却又不知去往何方看向何处,身边的顾三问:“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文素摇摇头,“以前只想着出来,出去后要杀了他们。”
但好像用不着她动手了。
陈昼从后边走来伸手揽过两人肩膀,文素与顾三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揽往低下头去:“跟我去北边,你们谁不去?”
文素不好意思地笑,心中却有些犹豫,陈昼看穿她的想法:“不用怕地鬼的身份会有麻烦。”
“也能学到更多东西,等你们想走的时候再走。”
文素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学修炼吗?”
陈昼低笑声,顺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可以,在那之前,先把你头发洗了。”
文素也跟着笑,心想真好啊,他似乎不记得从前那些事,只一心朝前看。
她应该也要这样。
从今以后,只朝前看。
在明栗走之前程敬白招手道:“还有件事!碎星简!”
明栗也朝他招手道:“让子息自己来找我拿。”
程敬白:“……”
他回头看向那些麻木茫然的地鬼们,问林枭:“怎么办?”
林枭淡声说:“先从斩断锁链开始吧。”
不久后这些地鬼就会知道,外边的世界跟天坑一样,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残忍。
*
明栗回到七星城这天,北边的修者们闻讯而来试图迎接,可他们却没能在七星城看到人,城中热闹依旧,却不见北边朝圣者的身影。
曲竹月在北斗山下等着归来的人们。
第一缕日光重现时,明栗身前浮空的黑字符随之消散,她抬眼看向熟悉的山林路道,心中才有片刻放松。
曲竹月对明栗说:“师兄在山门口等着。”
末了又看向后边的陈昼:“你是故意要你师尊心疼才不收拾一下吗?”
陈昼颔首,他还是那副奴隶模样。
文素和顾三这一路上都被都兰珉给他俩买买买,已经从脏兮兮的奴隶变成了漂亮的小姑娘和干净的俊俏世家子。
没人能从他们身上看出那些肮脏不堪的过去。
陈昼张开手露出一些伤痕朝曲竹月道:“难道您看了不心疼呐?”
曲竹月轻轻摇头。
陈昼眯眼笑道:“那我师尊看了也肯定心疼,弟子技不如人被困多年,没能在宗门最需要我的时候回来,希望师尊看在这些伤的份上能少骂我两句。”
曲竹月转过身去:“他可舍不得。”
去往山门的石阶路不长不短,朝阳攀升,目送他们来到最高处。
明栗看见站在山门口的东野狩,数位北斗院长,北斗各院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这瞬间她才有了“五年”这两个字的真实感。
太久了。
久得令人怀念。
东野狩看他女儿一步步走上来,走到他身前,朝他露出一抹笑:“爹。”
“我把师兄也带回来了。”
“青樱还在无方国,相安歌说她还有段时间才能痊愈回来。”
“哥哥我会去找。”明栗说,“子息我也会找回来。”
她告诉东野狩,从今以后,他担心的所有事都会有人去解决。
*
梁俊侠身为玉衡院大师兄,要忙的事很多,自从曲竹月从南边报仇回来,玉衡院的雪就化了。
他忙得都来不及去山门看回来的明栗跟陈昼,一直到晌午才能抽出时间来,刚出玉衡院就遇见来找他的付渊与黑狐面。
“明栗跟陈昼呢?”梁俊侠左右看看,“他俩不来看我吗?我在北斗忙死忙活,他俩不该有什么表示吗?”
付渊没好气道:“他俩肯定先去看摇光院长,就陈昼这次回来,能腻在摇光院长那跟他说个三天三夜,你短时间内是见不到的了。”
梁俊侠扭头对黑狐面说:“正好,你回来替我,让我也清闲几天,或者外出任务我去,你留在玉衡带带新弟子。”
黑狐面勇敢摇头拒绝:“我刚想说,我得去七星城一趟。”
梁俊侠:“现在?”
黑狐面点头:“现在。”
付渊问:“你有什么急事?”
黑狐面说:“我得去看看丽娘。”
梁俊侠抓着他的手说:“我不是让你把弟妹接来玉衡吗?这样你俩都在,多好,外出任务让你师兄我去,你不仅能留在北斗处理事务,还能跟弟妹卿卿我我,不好吗?”
黑狐面抽出手道:“她不好意思来北斗。”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梁俊侠试图继续说服,被付渊拉走,“让他去,赶紧去,当初还说什么不吃爱恨的苦,结果就他吃得最开心!”
黑狐面摸了下鼻子,似没忍住地笑了下,转身离开。
付渊拉着梁俊侠走在山林花道中,问他:“殷洛怎么样?”
梁俊侠:“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的。”
“那就好。”付渊指着花道前方的文素跟顾三,对梁俊侠说,“给你介绍两个新朋友。”
*
落日悬挂在天际,拉长了屋檐廊下身影,庭院中的花丛都染上几分绯色。
东野狩坐在檐下桌案边听明栗与陈昼各说各的,这两人根本不管对方,彼此也不受影响,一个在说南雀,一个在说天坑。
偏他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问点什么,都能得到回答。
东野狩也没嫌弃陈昼一身脏兮兮,煮着茶水偶尔递给两人一杯,见他们喝完又给满上。
陈昼最先撑不住,仰躺在地睡着了。
东野狩其中一只耳朵终于安静,专心听明栗说:“我问了周家主,他说自己只有两个儿女,倒是有一个哥哥叫做周辞。周辞的妻子是地鬼,在她的儿子六岁时失去人性肆意杀人,要被族里的人送去太乙。”
“周辞不肯,却也拦不住,因为他的夫人连他都想杀后,似乎终于死心,于是将儿子放跑,死在了他夫人手里。他夫人最终也被送去太乙,由朝圣者杀死。”
因为这事算得上是家族丑闻,所以知道的人要么被下令封口,要么被灭口,因此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提起。
“子息幼时流落在外,应该吃了不少苦。”东野狩道,“之前与你一起去南雀的两个少年来过北斗,名叫千里的少年也说起过子息的事。”
明栗单手支着下巴看过去:“什么事?”
东野狩简略道:“大意是想知道北斗对地鬼的态度。”
明栗听得微怔:“他怎么知道子息是?”
“应该是他父亲岁秋叁说的。”东野狩斟茶时道,“似乎是在南边跟丢了岁秋叁的踪迹,所以想来北斗问问,却不知道你不在。”
明栗若有所思道:“岁秋叁选择地鬼,就必须站在千里的对立面。”
他曾经只想陪着妻儿老死,却在某天受到某种影响而改变了选择。
千里无法理解,也不能原谅。
双方爱恨只在一瞬间,于是最终也只有生与死的抉择。
“这个孩子心中对地鬼的恨太深。”东野狩说,“看似明朗,心境却已偏执不可救。”
明栗说:“他不恨才奇怪。”
东野狩又说了书圣来带走方回的事:“从前只知陛下将常曦公主交给他,这个跟常曦公主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倒是从未有过半点消息。”
明栗双手交叠伏身趴在桌案上,有些懒洋洋地说:“方回多半是他儿子,别家父子关系都奇奇怪怪的。”
东野狩被她这话逗笑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阴阳咒的事?”明栗偏头看庭院落日一点点沉没,“这咒很厉害,不在灵技记载中,以前也从未见过,是我娘的神迹异能吗?”
东野狩:“怎么就知道是你阿娘的?”
明栗笑道:“不然还能是谁的。”
“你以前从不问你阿娘的事。”
明栗打了个哈欠:“那是爹你从来都不主动说,我跟哥哥都以为那是你的伤心往事,不敢提。小时候我哥嫉妒师兄,也是因为他见过娘活着的样子,我们没见过。”
东野狩听得笑了下,当年不说,应该是没自信。
说什么呢,说你们阿娘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我,而是想杀我。
说你们阿娘死前以命为咒,限制我不可破镜。
东野狩垂眸看手中断簪,语气似有几分感叹:“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发现她把劫杀咒留在了这簪子中。”
“你娘很厉害,比我也厉害,她最擅长阴阳双脉的咒术,许多都是自创的,或者非常古老,已经没有记载的咒术。”
当年夫人死在他怀中时,曾把这支定情玉簪还给他,轻声说:“这世界无趣至极,什么真相都已不重要。有的人要未来,有的人要当下……你就好好活着吧,别跟他们去争。”
东野狩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出那段悲伤的日子。
如今看着手中断簪,他终于肯定,死去的夫人并非不爱他。
“你娘她……”东野狩刚开了个头,就发现明栗已经趴在桌案睡着,又看了看早就躺倒在地睡熟的徒弟,默默转头,与天上繁星回忆往昔。
第84章
明栗太累了,本想听东野狩说阴阳咒的事,但一趴下放松后就扛不住沉重的眼皮。
或许是回到她最熟悉的地方,梦里也出现了她最熟悉的人们。
梦里有看不到尽头的湛蓝海域,天空也阴沉沉,厚重的云浪与海浪都在翻滚,海浪的声音哗哗响。
似乎是某天无事,众人约着去附近海域玩的日常。
每年来海域玩的时候都会彼此约定不准使用星脉力量,海滩边有几座小木屋,也是北斗弟子们自己找材料搭建的。
她的兄长东野昀从外边带回来一种鲜味食材,适合煮海鲜汤吃,这才约着来海边。
食材准备由男孩子们负责,所以都坐在屋外剥花生。
东野昀剥花生的途中看见在海滩边踩水玩的明栗与青樱,目光逐渐变得羡慕,手中的花生开始变得沉重。
青樱衣袖与裙摆都挽起,拎着一篓子海蛎回来扔给东野昀:“给你,可能有沙子,得想办法洗干净点。”
明栗还在海边弯腰捡着,周子息抬头朝她看了眼,发现师姐越走越远,便丢下手中花生朝她走去。
东野昀接过青樱递来的竹篓看了看,扭头对认真剥花生的梁俊侠说:“要不先去捡海蛎吧?”
梁俊侠头也没抬,正跟身边的黑狐面较着劲比谁剥的花生多:“花生马上就要用,海蛎是晚上吃的,着什么急。”
陈昼懒洋洋地说:“不要给你想去海边玩找借口,老实待着把花生剥完。”
付渊从厨房窗口探出头来看窗下几人不耐烦道:“怎么还没剥完?”
“快了快了。”殷洛看着眼前几乎堆成一座小山的生花生们,捡起一颗对着付渊扔过去说,“你怎么不把花生壳一起煮非要剥?挑剔!”
付渊抬手接住,剥完壳又给他扔回去,“你家煲汤把花生壳一起煮里面?”
殷洛理直气壮道:“不行吗!?”
陈昼揽过殷洛对付渊说:“算了算了,别跟一个被关山里五天五夜都靠吃土过的孩子瞎生气。”
付渊冷笑:“入山挑战那五天怎么没饿死他。”
帮忙剥花生的青樱朝殷洛惊讶道:“你入山挑战被关五天这么久?”
殷洛摊手道:“那年咱北斗人才辈出,来参加入山挑战的都是些强敌啊。”
黑狐面点着头说:“比如我。”
殷洛:“不要脸。”
黑狐面头也没抬道:“被困那五天抢别人东西吃更不要脸。”
“那不叫抢,那叫合作,我帮忙想法阵定点的位置,分享情报换取食物,这不能叫抢吧!”殷洛扭头看陈昼,陈昼嗯嗯点着头。
青樱听到这似乎才想起来:“噢——是玉衡、摇光、天璇三院联合审考那年?”
殷洛纳闷地看她:“你怎么才想起来?”
“那年她不在北斗。”陈昼接话道,“这也没几个是入山挑战进来的。”
这话一出,黑狐面跟殷洛都停下动作抬头朝周围一圈人望去。
梁俊侠在黑狐面看过来时挑眉:“我是师尊直接领进来的啊。”
陈昼对着殷洛举手道:“我也是。”
殷洛去看青樱,青樱也举手眨巴下眼。
黑狐面抬头看靠在窗边的付渊摆摆手道:“只要你天赋够好,会有师尊来找你的。”
殷洛翻着白眼:“说得谁不是八脉觉醒一样。”
这下轮到东野昀跟梁俊侠抬首。
梁俊侠也翻白眼看回去:“我就不是。”
东野昀说:“我也不是。”
“……”殷洛左右看看,“不对啊,肯定还有人是入山挑战进来的才对。”
陈昼说:“子息啊。”
“对!子息!”殷洛剥着花生对付渊说,“你不行,你不能煮带壳的花生汤,让会做饭的子息去,你过来剥花生。”
付渊问:“子息在哪?”
“说什么胡话他就在我旁边——”殷洛扭头看了个寂寞,“我那么大一个子息呢!”
众人这才发现周子息不知何时不见了,直到东野昀抬手朝前一指:“或许……前边那位就是你们要找的周姓师弟吗?”
厚重黑云中有微光透出,光束洒落翻滚的海面,而海浪一次次爬上岸好奇窥探站在岸边的男女在说些什么。
周子息正听明栗的话挽着衣袖,赤脚踩在水里,任由拍打而来的海浪漫过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