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白来这一趟不容易,自从上次闹事过后八离峰就加强警戒,这会还有个朝圣者在,可他还是顺利潜进,与他的盟友会面。
在他的话音落后北斗的人都有点惊讶。
曲竹月最先反应过来:“看来你们的计划不是针对崔瑶岑,而是针对的朝圣者。”
程敬白面对北斗的大家长们很是客气有礼:“非也非也,我们的目标一样,针对的都是整个南雀。”
“今天晚上婚礼开场,朝圣者们离开南雀时会有红翼朱雀鸟向诸位告知。”
开阳似笑非笑道:“用南雀的传信鸟给我们传音?”
那红色的影子摊手道:“到时绝对是南雀最特别的红翼朱雀鸟。”
*
日出东方时,静神钟的钟声响彻整个南雀。
悠长古老的钟声断断续续,明栗每日都在静神钟响前醒来,独自在新舍吸纳炼化星之力。
她并非专注单一星脉修行,而是分别给八脉都提炼境界,每一条星脉都不低于三境,使用低阶灵技没有门槛。
明栗的优势在于新的星脉虽然需要重头修行,但满境后每一脉的实力都是朝圣者的巅峰状态,所以哪怕她现在是单脉满境,力量却比旁人的单脉满境要厉害得多。
只有八脉满境后才会激活每条星脉力量几倍增长的加成,而明栗现在的星脉则是绕过了这个条件,不需要八脉满境也可以。
曾经的她觉醒时便是先天七脉满境,根本不用过多挣扎修行。
如今倒是把以前没走过的路走一遍,可明栗觉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等吸纳星之力的时间过后,明栗下床洗漱,回头发现周子息不知何时坐在床边,于是开心地说:“我今天想要小辫子。”
周子息却朝门外抬抬下巴:“师姐,你不如问问外边那小子愿不愿意。”
千里站在外边敲门:“周栗,天才,你醒了吗?今天的斋堂早饭有红豆包。”
明栗看着周子息背对着房门说:“你先去,我等会就来。”
千里因为跟着崔瑶岑忙来忙去,本来要休息的,一看天都已经亮了,就没有回去,去斋堂看了眼早膳名单便跑来告诉明栗。
“那我先去帮你占个位,你慢慢来不着急。”千里说完便走了。
明栗还在看周子息。
周子息的目光从门外转到明栗身上,懒洋洋地说:“师姐,你杀的那小子好像是只地鬼,竟然能复活。”
明栗:“不好笑。”
她走过去朝周子息伸出手:“辫子。”
周子息垂眸打量她伸出来的手,玉白修长,瞧着就很漂亮。他伸手以掌心托着那只玉手,感受着自己冰凉的掌心在她的停留之下逐渐有了温度。
这温度可真是难得。
周子息笑了下,若有所思道:“师姐,这种心情该叫什么,比嫉妒淡一些,却又让人不快。”
明栗想也没想道:“叫吃醋。”
周子息:“我可不像你,喜欢吃醋吃辣。”
明栗俯下身去朝他笑:“我说的不是酱料,是情绪上的。在已知你喜欢我的情况下,自然不乐意看别的男子对我关心在意,但对千里没必要,他只是把我当做同伴,而不是异性爱慕。”
“所以别吃醋了,给我扎小辫子吧。”
周子息还在看托在他掌心的手,似乎女人的手跟男人比起来天生就要小一圈,纤细柔美,指腹轻轻按压点在他肌肤,就算是影子,那瞬间微弱的温度却像是落在他心脏,慢悠悠地鞭策着他的心脏缓缓跳动。
明栗见他垂眸久未说话,又弯下腰去凑近他道:“子息?”
周子息抬头时动作自然地与低头的她唇角触碰而过,反手抓住明栗的手腕将她拉过来挨着床边坐下。
见师弟妥协后明栗满意地眯了下眼,就算发现他故意拖延时间也不恼。
等周子息慢吞吞地给她编好辫子后才说:“我的早饭该凉了。”
周子息:“是你要扎辫子的。”
明栗只笑了笑,动作温柔地轻抚发辫,这才朝斋堂去。
周子息却还坐在床边,眼中记忆定格在师姐站在屋门前的阳光下伸手轻抚发辫的那瞬间。
*
千里跟方回都在斋堂,在明栗没来的时间里,倒是等来了程敬白与都兰珉,两人端着碗过来问:“都醒这么早啊?”
“我就没睡。”千里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昨晚那三大超级宗门的人同时到南雀,我被师尊叫着一起去接待折腾到天明,等吃完在回去休息会。”
方回倒了杯热茶给他,眼神示意你辛苦了。
都兰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都来了些什么人?”
千里摸着下巴道:“你们绝对想不到,连帝都那位常曦公主都来了。”
喝粥的方回突然被呛到,扭过头去一直咳嗽,千里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激动啊。”
方回痛苦道:“我没有。”
“常曦公主是代表书圣跟大乾陛下来的吧。”程敬白也打着哈欠道,换来方回抬首一眼。
都兰珉心说谁要听帝都来了谁谁谁啊,我要听北斗的!他装模作样道:“你刚不是说三大超级宗门的人同时到了吗?”
千里点着头说:“来的绝对都是你们想不到的厉害人物!”
都兰珉满心期待道:“比如说?”
“比如说东阳的宗主,他身为一宗之主,特地抽时间亲自来南雀贺喜!”千里朝他一抬下巴,“想不到吧!”
都兰珉心说东阳来猫猫还是狗狗我一点都不在乎啊!
他盯着千里耐心等着。
千里继续说:“还有太乙,这个你们绝对想不到,毕竟只是少主成亲,又不是我师尊……可是太乙的朝圣者也来了!”
方回抹了把嘴,蹙眉道:“叶元青?”
千里点着头:“对,就是叶前辈。”
说完忽然想起明栗也是不叫崔圣叫崔瑶岑,纳闷道:“等一下,怎么你们一个个都直呼其名的?难道就我一个人礼貌吗?”
恰巧这时候明栗走到,在都兰珉身边坐下问:“谁不礼貌?”
千里:“方回,方回不礼貌。”
方回白他一眼,低头继续喝粥。
都兰珉指了指千里,跟明栗解释:“我们在听他说三家大宗门都来了些什么人。”
明栗小口吃着已经凉了的红豆包蘸辣椒:“哦,来了些什么人?”
千里打起精神道:“东阳宗主和太乙朝圣者。”
明栗抬头问:“叶元青?”
千里:“……”
程敬白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都兰珉打着哈哈道:“大人物,都是些大人物,那北斗呢?”
“北斗啊,北斗来到人倒是挺多,光是院长级别就来了四人,亲传弟子也有四人。”千里挠了挠头,神色有些为难地说,“就是感觉跟咱们气氛不太好,而且还说新娘子跟他们死在北境鬼原的弟子长得很像,师尊为此很生气。”
虽然他也觉得确实像,但他也想不到当初的恩人姐姐没死还被关在南雀这种荒唐事。
千里能明显感觉到崔瑶岑对北斗的不耐烦,没有半分好感,可他对北斗的好感倒是不少,所以在两方出现时尽量只看不说不做。
明栗听后在想不知师兄是否来了南雀,正打算跟千里套点话,他却接到了红翼朱雀鸟传音,忙起身道:“师尊找我,我先走了,晚上见。”
剩下几人望着千里离开的背影无言,片刻后程敬白也吊儿郎当地起身道:“我也吃饱先走了,晚上婚礼见。”
今日是婚期,因为部分宾客今天才能到,也因为南边的习俗,婚礼在晚上举行,可白日这会正是最忙的时候,一切都要安排妥当。
等方回也走后都兰珉才悄声对明栗说:“师兄他们被安排在八离峰,婚礼场地也在那边,这会进不去,只有等晚上婚宴开场才有办法。”
明栗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余光瞥了眼坐在不远处,单手支着下巴,一副岁月静好得模样望着外边的周子息。
从他坐的位置朝外看去是大片花林,如今已是春末时分,花枝生长的绿叶逐渐盖过了粉白花朵。
因为只是一道影子,所以粉白春光透过窗户照进时能穿过他的身躯,让他与这天地万物融为一体,无法独立,却又如此特别。
明栗这时才恍然,她有很长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如此安静又专注地看过周子息了。
*
在南雀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时,新郎却无法控制自己地去往边界峰,站在山下遥望,背影怅然,来人看后却忍不住发笑。
听见笑声崔元西才收敛情绪,眉目冰冷。
此时临近日落,夕阳余晖洒落在树冠,垂落的光影细碎,却能将来人的影子藏匿。
崔元西站在上山的小道前,没有回头,只淡声道:“说你带来的消息。”
“北斗这一趟带来了神木弓,在曲竹月身上,他们计划在婚礼过后大家酒过三巡时再动手。”对方不急不缓地告知,“以七星令为信号,主攻的是你阿姐,这次来南雀,是想要杀了你们南雀的朝圣者。”
崔元西冷笑声:“不自量力。”
“他们可是带着玉石俱焚的想法而来,可不能小看,神木弓堪比石蜚无间镜,有它借力……”对方话还没说完就被崔元西截断,“神木弓只有在明栗手上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旁人拿着它也就个上品神武,何况石蜚与无间镜都在我们手上,北斗这趟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谁让你们这两年把北斗欺负得太厉害,这下人家受不住,想要拼个你死我活。”影子说完又顿了顿,“到时拿下几位院长便是,其他人不如放……”
崔元西嘲笑声,回头神色傲慢地朝对方看去:“才几年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从天坑出来的卑贱奴隶,还真把自己当做北斗的大师兄了?”
这位北斗的大师兄被说得脸色微变,一瞬间那些糟糕的回忆汹涌,却又被他压制,冷静看回去道:“至少现在是。”
崔元西脸上的嘲意更甚,陈昼却回以他一个挑衅的笑容:“倒是你,事到如今才反应过来真爱是我这可怜的师妹会不会有些晚了?你今晚与别的女子喜结良缘,我这师妹只能孤零零地在山上看着……”
话还未说完就有一道带着杀意的行气字诀朝他飞去,陈昼不慌不忙地避开,笑道:“崔少主生什么气,你若真喜欢她,就不要再如此折磨她,放她离开更好。”
“休想!”崔元西面露戾气,“她只能跟我在一起,哪也不能去。”
陈昼不客气地嘲笑道:“你该不会还以为我这师妹清醒过来后还能原谅你吧?”
崔元西面无表情地说:“自然,她什么都不知道的。”
陈昼听得一愣,随后笑得十分夸张,扶着树干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崔少主……哈哈哈你真是……都说有情人可怜,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可怜,竟然能说服自己青樱什么都不知道……”
“你忘了你当初为何会重伤的?”
陈昼盯着崔元西那张脸嘲笑道:“是青樱发现你把陈昼留在天坑跟你决裂,要去救她师兄,险些杀了你,被你阿姐及时拦下带回南雀。”
“你忘了自己差点死在她手里?”
他的话让崔元西脑子里紧绷的一条线彻底断裂,无数难堪的记忆汹涌而来。
自欺欺人的幻想最终还是被打破,残酷的现实中,青樱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未去过北境鬼原,那都是假陈昼的一面之词,只要让命星陨落,那就算没有找到尸体,人们也已经默认死讯。
崔元西记忆里女人明艳活泼的笑颜陡然变得满目泪水,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愤怒与憎恨在明眸中越演越烈。
他想要上前解释,却只迎来对方爆发的星之力。
青樱手下杀招,她杀意明显,却也痛不欲生,崔元西今时终于想起她因为过于愤怒,颤抖着声音说过的话:“你凭什么……凭什么把我师兄变成这样!”
崔元西认定青樱不会真的杀了自己,只是事发突然,她一时接受不了,便想着任由她发泄一会,却没想青樱手中剑毫不犹豫地刺进他的胸膛。
那瞬间他才意识到,或许陈昼在青樱心里比他更重要。
于是他因此嫉妒,愤怒,最终让她当做江盈的药引,让阿姐施展养血之术,只要青樱一句求饶的话他就立马停止,可青樱最终求的是让他放过自己的师兄。
她可以当江盈的药引,只求他将陈昼从天坑带出来。
崔元西没有答应她。
这些年来他一直将江盈当做是青樱,两人相处时总爱伸手轻轻捧着她的脸,指尖自觉地将她眼角泪痣遮掩。
他说服自己青樱什么都不知道。
他让记忆停留在那些美好的时候。
幡然醒悟后也下意识地相信他们是相爱的,自己还能够弥补,他们还有机会。
可早就来不及了。
*
崔元西被戳破幻想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让人心惊,就连如何回到八离峰,如何在他人伺候下穿上喜服也没有反应。
婚礼的奏乐声婉转优美,带着温柔的祝福。
宾客们已经在各自的位置落座,等待着新郎新娘出场。
开阳与天玑坐在宾客高位,挨着东阳与太乙,南雀的院长们坐在对面,鬼宿院长负责盯梢北斗的人,此时发现曲竹月与郸峋不见,眉头微皱,侧首与弟子许滨低语,让他去找人。
张宿院长眯着眼问:“鱼眉不来?”
“她说要等会。”星宿答,“倒是轸宿来不了。”
轸宿要看守南雀神兵库,就算有婚礼这种热闹事也不能轻易离开。
鬼宿院长摸着胡子又道:“那翼宿怎么也不在?”
张宿院长左右瞧了瞧,还真没发现李雁丝。
叶依依单手支着下巴,眼珠子不时朝对面坐得规矩乖巧的常曦公主看去。
千里跟几位南雀大弟子站在一起,悄悄退去后边,往入口处看了眼,却一个小伙伴也没看见,有些纳闷。
这都快到时间了,怎么还不来看热闹呢。
明栗这会还在翼宿院的四景法阵,她调整着法阵中最后需要的行气字诀,周子息在旁陪了她一整天,忽然说:“师姐。”
“嗯?”明栗回头看他。
周子息微微笑着说:“等我走后,婚礼那边就该一片混乱,你也能去救你的小师妹,但我走之前告诉你一个秘密。”
明栗问:“你要去哪?”
周子息靠在廊柱边朝她歪了下头,眼眸微眯。
人们洗去他的人性时,会从几种情绪开始:愤怒、恐惧、憎恨。
这也是最容易激发的几种情绪。
于是他知道了一些秘密。
比如袭击北斗的三十九人都是谁,石蜚又在何处,青樱遭遇了什么,陈昼又遇见了什么。
人们要他抛弃你是一个“人”的认知,于是让他说出了我是猪狗不如的畜生等话反复洗脑,当他也不再认为自己是“人”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愤怒、悲伤、仇恨,他没有这些,非要说的话,他如今拥有的只有本能的杀意。
周子息走到明栗身前,帮她将因为没有簪子固定而快要散掉的辫子扎好,俯身凑近明栗耳边轻声说:“不要叫那个冒牌货师兄。”
明栗眼睫轻颤,再抬眼时师弟已经消失不见。
原本在八离峰的两位朝圣者却是神色微变,突然起身,崔瑶岑先走,叶元青则交代太乙的人看好叶依依后才离去。
今夜婚礼的两位新人开始入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对于朝圣者的离去未能注意。
个别注意到的人似乎早有所知。
*
轸宿,神兵库。
血水顺着石阶滴落,看守此地的南雀弟子悄无声息地躺倒在地,浑身是血。
唯有轸宿的大弟子一袭白衣干干净净地站在血水中,垂眸看倒在前方的轸宿院长,程敬白从地上起来将歪掉的脖子扭回去,咔嚓一声。
轸宿院长气若游丝,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勉强睁着,淌着血水的同时盯着他的大弟子林枭问:“你……到底是谁……”
林枭含笑垂首道:“冰漠地鬼,林枭,承蒙您关照。”
轸宿院长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程敬白站在他身后,捂着脖子对林枭说:“跟你师尊好好道别啊,他已经把人引走了。”
林枭双手合十,召唤红翼朱雀鸟,从虚空中飞出三只红翼朱雀鸟后它们尖啸着冲向轸宿院长,咬断他的头颅与四肢各自离去。
一只飞向井宿院,剩下两只飞往八离峰。
在人们欢笑着迎接走上前来的新人时,从虚空飞出的红翼朱雀鸟将轸宿院长的头颅扔到了地上。
第44章
胆小的人在反应过来骤然起身尖叫,南雀的人更是脸色突变,鬼宿院长等人齐齐掠身上前赶到头颅旁,其中有人试图控制住抛尸的红翼朱雀鸟,它却先一步散形。
一直恍惚的崔元西这才回过神来,可所有变故都在瞬息之间,数道光柱从地面升起,完美将参加婚宴的客人们包围,形成一个透明方形光罩,黑色的符文流动在光罩四面,在最顶上的悬空着一把超品神武,神木弓。
鬼宿原本一直注意着北斗的人,刚才因为抛尸的变故短暂的转移注意力,在这八脉法阵突然升起后猛地回头朝北斗的座位看去怒喝:“师文骞,邬炎,你们什么意思?!”
张宿院长第一时间动手,却发现无法释放星之力,猛地抬头看上方的神木弓。
高阶八脉法阵·满月封,是一个专门禁锢修行者的法阵,法阵中隔绝与天地行气的感应,也就切断了星之力的使用,修行者在阵中与普通人无异。
这样的法阵对在座的人来说并非不可解,坐在这里的宾客还有好几个生死境强者,可却因为定阵是超品神武而变得棘手。
崔元西脸色难看,他想起陈昼传来的消息,分明说的是神木弓在曲竹月那里,可曲竹月并未在现场,而北斗带来神木弓的目的也并非是要杀什么崔瑶岑,而是做满月封的定阵。
只要神木弓不破,这阵就破不了。
神木弓在他人手中确实发挥不出在明栗手中的威力,可它本身就是超品神武级别,明栗不在时用作定阵再好不过。
这突然的变故不仅让南雀昏了头,也让宾客们惊讶不已,各自护主。
“诸位不必惊慌,这轸宿院长可不是我们杀的。”天玑院长邬炎慢悠悠说道,“满月封也只是想困住南雀的人跟我们谈谈,可今日婚宴,诸位深陷其中实属不得已,还请莫要见怪。”
太乙毕宿堂主护在叶依依身前,神色不悦地望向天玑:“你牵扯无辜,还想我们原谅?”
天玑目光轻慢地从他身上掠过:“太乙的诸位不想原谅也无所谓,我也不是很在意。”
“你!”毕宿堂主气得翘胡子。
叶依依拦他一手,笑道:“哎呀,人家都说是要跟南雀谈谈,我们就安静地看看热闹好啦。”
太乙的人不敢反驳,毕竟叶元青不在,临走时还交代他们看好叶依依,受制满月封阵内时,还是不要掺和这两家恩怨的好。
东阳这边更是安静,从宗主到院长都一声不吭,宋天一见他们吵起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悄悄伸手拿食盘里糥米果子吃着。
只有南边的宗门才对北斗等人怒目而视,相继谴责,部分没有被困在满月封里的南雀弟子满身戒备地盯着北斗的人。
千里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搞蒙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张宿院长沉声道:“你们北斗要与南雀谈谈的方式就是先杀我南雀的人?”
天玑冷眼看回去:“再重申一遍,这人不是我们杀的。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亲自动手,毕竟他可是当初袭击北斗的三十九人之一。”
这话一出,其他人不由变了脸色,太乙与东阳的人都朝南雀看去,就连常曦公主也略显惊讶地抬眸。
鬼宿院长怒喝;“你休要血口喷人!”
天玑低头看轸宿院长的满是血污的头颅皮笑肉不笑道:“南雀轸宿,冲鸣脉满境巅峰,擅长替身灵攻击,袭击北斗杀我天权院长,你该庆幸他没死在我手里。”
他说完抬头目带深意地望向南雀等人:“说我血口喷人,不如先解释一下为何我北斗的超品神武石蜚会在你们南雀井宿的太微森里?”
鬼宿院长几人听得顿住,心中惊骇他是怎么知道的。
开阳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阵外,站在平台石阶边远遥望阵中的崔元西似笑非笑道:“除了袭击北斗的三十九人和石蜚的事外,我还想问问你家少主,这几年来囚禁我北斗弟子又是什么意思。”
崔元西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响,耳鸣声声。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北斗并非不管青樱,相反他们准备的如此充足,就是要逼他将还活着的青樱交出来。
崔元西不说话时,站在阵外的开阳余光一瞥,抬手以星之力隔空掐住绕后试图偷袭他的南雀弟子毫不犹豫地拧下了对方的头,血溅石阶。
“住手!”鬼宿院长看着自己的弟子死去双目赤红。
开阳对头首分离倒在身旁的尸体不以为意,淡声道:“让我想想,你们袭击北斗时杀了我多少弟子,今日将这数量也一并还给你们。”
“崔少主,你最好快些回答我的问题,否则站在这的南雀弟子可不够我杀。”
*
南雀的弟子并非全都在八离峰婚宴上,本来这些弟子晚点时间都会过去看热闹,可惜警钟敲响,朱雀鸟发出悲鸣,传来轸宿院长陨落的消息震惊七宿的弟子们。
由井宿院和翼宿院传达下去的戒备命令一道接一道,各院高级弟子领命进行清查与封路。
曲竹月没什么压力地进入井宿,越是靠近鱼眉的主居越是安静,连看守的弟子都没有一个,看来这里的主人对她的到来是早有预料。
鱼眉常在屋檐下煮茶,庭院幽静,有花开花落,在夜色中灯光点缀在丛花之上,偶尔随着夜风摇晃时也带着墙壁倒映的光影一起。
这夜景倒是精致得很。
曲竹月神色恬静地站在这精致的庭院中望向坐在屋檐下煮茶的人。
鱼眉依旧披着雪白厚重的大衣,捣鼓着桌上茶具,轻声叹气道:“本以为来的人是他,有些失望。”
曲竹月微笑道:“见到你没有被玉衡的阴阳咒折磨致死,我也很失望。”
“北斗玉衡院长的阴阳两脉满境巅峰,一手咒术确实很强,可惜……”鱼眉侧首朝院里的曲竹月望去,“先死的人是他。”
曲竹月招手,后方跟着她的红翼朱雀鸟飞来,将抓着的轸宿院长双手扔在院里后消散。
鱼眉面上笑意渐失。
曲竹月眼中笑意却不减:“我也很可惜,你们的轸宿先死了。”
这两个都是主修心之脉的聪明人,在短暂的谈话交锋后的眼神相接瞬间,彼此的星之力悄无声息却又强势地施展蔓延。
*
明栗身处四景法阵的中心,被她修改扩增至整个南雀后,此时隐约能感受到南雀各地的变化。
她看见了神木弓悬浮在八离峰的满月封法阵上方,再想想周子息离去前说的话蹙眉沉思。
师弟虽然被困在某个地方,但却能以阴之脉借影子无处不在,虽说是无处不在,但事实上只能在她附近。
周子息是八脉法阵一术的天才,不仅布阵速度一流,也擅长自创独特法阵,如此表现应当是以她作为法阵的定阵点,但最近出现的频率少了,应该是受到某种压制。
再想想他一走就能将朝圣者们引走,关押他的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如果是朝圣者……她脑海中闪过几个符合关押周子息的地方,忽觉有人靠近,抬头看去。
李雁丝神色晦暗不明地朝她走来,边走边问:“周栗,你在这做什么?”
明栗面不改色道:“来看看传说中的天然法阵。”
“哦?看出什么来了?”李雁丝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问。
明栗微微笑道:“如此法阵,只留在翼宿掌控天气四季实在是浪费。”
李雁丝听到这话已证实心中猜测,瞧明栗也一副没再怕的样子,皱眉略显遗憾道:“起初知晓你一直待在四景法阵我只当你是好学,还认为是好事,却在感应到法阵不对劲时才恍然。让我猜猜,你是北斗的人,还是地鬼?”
说到最后她再次抬眼看向明栗,却是目光犀利,带着压迫感。
明栗站在原地不见慌乱:“你不如猜猜,看我是更像北斗的人,还是更像地鬼。”
“地鬼可比你是哪家弟子好猜,只要你死一次就行。”李雁丝说话时星之力已经凝聚在周遭,目标明确地盯着明栗,“像地鬼这种活在阴沟里的老鼠,死不足惜,所以你最好祈祷自己是北斗的人,这样才不会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反反复复的受生死的折磨。”
明栗却听得笑了,李雁丝从这少女身上看不出半分戒备或是严肃,面对她释放出的星之力像是根本感应不到这份压迫般从容。
反倒是让李雁丝自己更加谨慎。
“那我也猜一猜。”明栗说,“猜你是不是当初袭击北斗的三十九人之一。”
李雁丝听得挑眉,怪笑道:“看来我不用猜了,你是北斗的人。”
话音刚落,包围在明栗四周无形的星之力化形为细小的光刃朝她飞射而去,光刃们在瞬息之间穿透了明栗,这速度快到就算开了重目脉也难以捕捉,可让李雁丝震惊的却是明栗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她刚才足以致死的星之力攻击竟然对她无效!
明栗抬手将落在发辫的雪花拂去,体内的朝圣之火活跃,从入山挑战那会她就发现,如果是纯靠星之力而非灵技异能的攻击,她都不用动手,百分百会被朝圣之火吞噬。
李雁丝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本就谨慎的她这下更不敢轻举妄动,她暂时还未确定对明栗只是星之力无效,还是星脉的力量无效。
在她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时,明栗却道:“不管你是不是袭击北斗的三十九人之一,看来你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了。”
李雁丝皮笑肉不笑道:“哪有当弟子的这么跟师尊说话?”
明栗却笑了笑,抬手时对李雁丝说:“若是想当我师尊,就先把自己的处境想通,既然能发现四景法阵的异样,却没发现它已经覆盖整个南雀了吗?”
随着明栗的话李雁丝瞳孔紧缩,低头时眼中倒映着无数亮着紫色光芒的星线密密麻麻布满地面,星线似看不到尽头的朝南雀各地散去。
怎么可能!
她怎么能将四景法阵扩增至整个南雀!
李雁丝想要飞身后退,瞬影疾行,瞬息之间就能退去老远,却在被明栗掌控的法阵中感到身如千斤重,将体术脉运行至极致也动弹不得。
“你……”
她刚发声,明栗就道:“束音。”
李雁丝刚才的发音反噬,换做平时只有一个音爆符,此时却因为有四景法阵源源不绝的星之力辅助加成增至十倍环绕在她身边的炸开,将她的星之力防护全数炸开,血肉横飞。
随着束音的炸响最后一环是明栗借朝圣之火瞬间满境的冲鸣脉,吞音绞。